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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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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儿见他虽然摆出和好的姿态又有了笑模样,但眼神却明明白白写着无奈与隔膜,不由得心有不甘,不,他要的不仅仅是他的谅解,他要的是——,但是,他知道那不可能了,当日他在他的热情下不知所措一点点冰消雪溶的纯真模样他是再也见不到了。 


“铭儿,我今天是来道别的,这一阵你忙得紧,早来怕碰不上你,所以才挑了这时候来。”痴痴看着他的笑靥,战如旋苦笑着道明来意,“如今你有王爷亲自照看着,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噢,婚礼打算什么时候举行?”避重就轻卢若铭表示了适当的关心,谁知道呢,这世界,多个熟人多条路。 


“不知道,总还要准备两个月吧,如今我同师兄都没了父母,只好亲历亲为了。” 


“那多好,丰俭由人一切可以自己做主,日子定下了吗?”见他有些伤感,卢若铭礼貌地出言宽慰。 


“想选年初二,师兄说正好是我的生日,可以一块儿庆贺。” 


卢若铭于应酬一道不大精通,说到这儿便有些辞穷。 


“对了,铭儿,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快一年了,也没听你说起过。”战如旋也在没话找话。 


想起那一轮山间早升的明月,卢若铭有些恍惚:“八月十五,我的生日是八月十五。” 


“和月节呀,那不是才刚过了?” 


“是。”和月节类似现代华人的中秋节,不过是换了叫法而已,那一晚他记得南王的情绪并不是很好,只略喝了几口便不胜酒力早早歇息了,孜莱的神情也很阴沉,吓得他晚饭都没吃饱就回去了,幸亏南筇南筠叮嘱厨房做了些名为月食的可口小点心给他消夜。 


“晚了,铭儿,你早些睡吧。”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战如旋终于落寞地告辞。 


“旋儿,”看着他遽然回身时眼中的企盼,卢若铭轻声道,“祝你好运。” 


眼眶红了红,战如旋突然扑至近前用力抱紧他:“铭儿,你以后有任何烦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帮你,我发誓。” 


任何烦难?真会说笑。但他阴冷已久的一颗心抵御不了这曾令他感觉温暖的热情,他终是迟疑着与他拥抱了一下。 


“知道吗?铭儿,”抽了抽鼻子,战如旋略略退开身体认真端详着卢若铭,“你扮成任何模样都非常漂亮。” 


“但是对于男人而言,智慧才是最重要的。”卢若铭静静回视他,眼中闪烁的是不肯妥协的坚持。 


避开他的注视默然转身,战如旋悔愧之外的悲悯神情卢若铭在那个时候并不没有看懂。 





“这是什么?”第二天晚上回去,卢若铭看见屋里放着两个半米见方的木箱。 


“塾书。旋哥儿亲自送来的。” 


“不是两卷?怎么这么多?”帮着南筠将箱子起开,看见里面方方正正码着两摞书,清新的封蓝色十分悦目。 


“旋哥儿说整卷塾书有24册,这里一共两卷。可是哥儿,这么多字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完啊?”南筇南筠有些敬畏地说。 


原来这就是这里的基础教育课本,虽然易容后已换穿男装,卢若铭仍是习惯成自然地跪坐在地上翻阅起来,只不知这24册要学几年? 


“哟,铭儿你打算在家里开塾馆吗?哪儿弄来的这许多书?”孜莱进来时看见卢若铭跪在书堆里不由奇问。 


没想到这里人的初级教育还包含了天文地理自然科学,卢若铭十分惊讶,原以为他们也跟古代人一样只学习八股文章,“孜莱姊姊,这些书你们通常分几年学完?” 


“六年,当然如果学得快也可以提早结业,之后根据各人情形选择进入不同类型的书院业场,”虽然不明白卢若铭为什么要问这些,但孜莱仍是知无不言,自从她将卢若铭建议的理家方式陆续付诸实施发觉的确节省不少时间精力以后,她对他的态度便有了些微尊重方面的改变,“再以后就可以参与各类会试,或入仕,或业术,若想专心学问也可以进入学士堂继续精修。” 


“是不是只有正规书院业场出来才可以参加各类会试?”慢慢收拾起书本,卢若铭显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好奇。 


“不一定,无论穷家或是富户子弟为了种种缘由没进过塾馆书院业场的若是可以通过会试一样有机会安身立命,也有些人虽然不曾参加会试,但机缘巧合得人栽培推荐的话也是可以获得一席之地出人头地的。但是,在咱们安槐所有这些人都必须是自由人,奴隶是没有资格做这些事的,再就是女人,必须在父兄丈夫或族长的担保同意下才能够出去抛头露面,如有违背奴隶会受黥刑,女子则要被拉上公堂当众施以家法,而且咱们安槐的这些规矩已是诸国中最为宽大的了,在甘棠奴隶或女人不经同意擅自读书习字是要被判挑刑夺去目力挑断脚筋的,并且各家可以不经过官府自行行刑,而在大簇,无论是否擅自行事一经发现一律抄家没籍满门为奴,而奴隶和事主则斩立决。” 


一番话直听得卢若铭全身冰凉,这个女人的敏锐真不是他能抵挡得住的。 


看着卢若铭发白的面色,孜莱自觉已经达到了恐吓的效果,“不过,铭儿,如今在安槐,奴隶变为自由人已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并且女人外出谋事也不再新鲜,至于读书习字这类事更早在咱们王爷当上监政以后便是民不举官不究了,所以,铭儿,你是个聪明孩子,不要再想着干傻事。来,时候不早了,你帮我看看这几项开支应该放在何处?” 





08 





“铭儿,这几份折子的内容你都看过了?” 


“是的,库部仆首褒济大人的折子王爷您不妨仔细斟酌,他的观点虽然保守,但比较不容易被王族院的长老抓住辫子。虽然按他的办法,税制改革的速度会放慢,然而那总好过被绶王否决得逞吧,这样子大王也好做一些。” 


“唔,”嘉许地点点头,南王缓缓翻阅手中的公函抄本,“铭儿,你模仿我的笔迹已可乱真了。” 


那还用说,好几个月了,起早贪黑地练,为的就是这句话,偷偷地笑,卢若铭眼角轻轻睃着那个伏案批注有些嶙峋的背影。这时南王桌上的灯蕊突然爆了两爆,他连忙取了剪子过去剔亮,之后又帮着换了杯热茶,回来发现砚中墨汁将涸便在一边浓淡适宜地细细研了一缶,这之间南王却是头都没有抬一下。卢若铭突然有些心疼,这样子日复一日地操劳,如何胖得起来? 


其实监政之职说白了就是国王的首席助手,帮着国王制定国策,督导整个政府即执政司对这些政策的运作,反过来执政司所有上表的公文报告也都先交由监政司批复之后才转到王上手中。但与此同时,东园王室还有一个王族长老院,由数个王族近支成员组成,在国家重大决策中也拥有一定的发言权。这个长老院是太祖开国时就成立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协助国王更好地管理国家,但由于历任大王都努力地加强王权,外加西氏王后篡权多年,所以早已名存实亡。然而在与外戚争斗的那些年里绶王又重新将其建立了起来,并且随着他自家势力的崛起长老院的能量也相应加强,到如今已经有了与国王同等的下情上达权力,与朝廷并连分支的体系令得国中各个机构的政治斗争错综复杂,是以南王有很大一部分精力都被牵扯进了这类王权争斗中。 


卢若铭看得出南王为此深深烦忧,他真正的政治抱负并不是王权争战的工具,为此他与他曾有过一段谈话—— 


“王爷,这个衮蒙私吞朝廷赈灾粮款导致定襄饥民暴乱不杀何以平民愤,我不明白您为何还要绞脑汁为他开脱?” 


“首先,粮款是在中途被劫,谁能证明盗匪的供词不是诬陷?第二,当地富户已经开仓赈灾,为何仍然出现了饥民暴乱?” 


“第三,为何人证俱在,仍然不断有人上表上书为其喊冤?” 


“铭儿,你既然已经分析出来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因为我觉得有很多时候牺牲是必须的。此事再闹下去,难免就遂了绶王的意,您也知道他已上奏大王推荐左孤允梁接替衮蒙做定襄郡守,左孤允梁是武将出身,而定襄是穷山恶水之处,泼妇刁民极易生事,只需略加挑唆东园怀便又会有一份军政权力到手,您若再不速战速决尽快安插自己人,此事就成定局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想得到。但你可知衮蒙为官清正,做定襄郡守期间引水灌渠躬耕垄亩大大缓解了当地十年九旱讨饭成俗的情形,虽然在当地深得民心,但他却从不曾居功自傲与朝廷讨价还价。铭儿,做大事者不可以有妇人之仁是没错,但是也不可以随意牺牲忠臣良将,此事的结局若是平常的丢官削爵倒也罢了,侵吞赈灾粮款可是诛杀九族的重罪。他至今未曾替自己辨白一句,并非信我能脱罪于他,而是信我以黎民苍生为重的心与力,若我随意便弃他不顾,你说我这监政还做不做得下去?” 


“都是那个东园悦,若非他有意拿绶王来制约你,又怎容得东园怀如此嚣张。” 


“但是制衡之术原就是帝王之道,更何况这安槐国原就是他东园家的。” 


“您真的这么认为?我是说这天下乃是一家一姓之说?” 


“又想说我愚忠?不,铭儿,我其实并不信这个。事实上当年太祖文昌公开天辟地之时就曾经说过‘这天大地大孤王要与众兄弟共享’,他所谓的众兄弟指的是我们西南北三家的先祖,他并没有食言,立国之首便以他东园姓氏首字为例将我们几家的姓氏改作了西南北,并分封为王,意即东南西北共安天下,并且最初的王族长老院里也有着东南西北四个姓氏。你瞧,你所谓的民主在我们这里也并非无迹可寻不是吗?事实上,铭儿,很早以前,那时还是西后专权,我就曾经问自己为什么无论承继者愚钝残暴这天下非得是一家一姓的,为什么只能以阴谋与武力才能实现朝代的更迭,就不能有一个更加温和的办法吗?” 


“您想说什么?禅位吗?” 


“或者照你们的说法,选举?” 


“但是,你们这里尚无这个民智基础,你们的意识形态完全是封建甚至是奴隶社会时期的。” 


“又想说你那套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理论?铭儿,你不也说过我们这里已经很有你所谓的资本主义经济的萌芽,你既然已经穿越时空,何不也打破头脑中的时空界限帮助我尝试作为一番?来,同我再说说你们的历史,我对那个古罗马帝国的情形很感兴趣。” 


当时卢若铭曾为他理想主义的想法骇笑连连,这个南王在人前俨然一副沉稳睿智冷静克己的栋梁模样,可是私底下却往往会表现出文才风流书生意气的另一面,随着对他了解的加深卢若铭渐渐开始替他担心,这个人的求真与务实注定他会将这些想法付诸实施,不是祸福难料的问题,他可以肯定他会失败,毕竟历史上改革的先驱哪怕是国之首脑能有所成而又得了善终的少之又少。 





09 





“铭儿,明日我会引人过来讨论鹿安/招余的战事,你记得留神听一听。”折子批复告了一个段落,南王放下笔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肩颈,卢若铭收回思绪过去帮着按摩捶打,触手一片僵硬,“呵呵,铭儿,若是赫儿他们知道你这样子聪颖乖巧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我猜一定是生气,这两个孩子啊,说来也有20了,却不知何时才能够真正长大。哎哟,你这么用力做什么?哎哟,好好,我不提他们了,放心,这次没个一年半载他们回不来的,我保证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好了,别再生气了,今儿想吃什么消夜?” 


“您保证?还是我自己保证比较可靠。你们父子连心,到时候您还不是同他们联着手来欺负我。”口里说着气话卢若铭手里的蛮力却缓和下来,看着南王一脸舒心的样子他也有些忘我,那一刻南刻南制的威胁变得遥远,那些伤害与痛楚也变得不那么真实可怖,就连这个野蛮黑暗的时空也显出些微温暖明亮的色泽,他甚至生出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虽然他知道自己闯入此间是一个误会,虽然他知道南王如此栽培他有为了儿子的目的在,然而该时该刻他觉得能够由他引领着、引领他参与这个陌生时空的历史进程是一种难得的际遇。 


更何况,事在人为,一年的时间不算短。 


“王爷,时候不早了,要不睡吧?明儿还要早朝。”见南王已有些昏昏欲睡,卢若铭小声劝说。 


“不,我略歇一歇就好,头发痒痒,帮我篦一篦可好?”低声嘟囔着,南王有些难过地扯扯头发。 


“痒?索性洗一洗吧。”说着卢若铭让小厮按他要求安置了躺椅热水,将昆虫和草叶浆汁混合制成手感气味功效皆不逊于现代化学产品的洗发水均匀抹在南王头上,然后便照着现代社会洗头房的手法操作起来。略略松开的领口下南王的颈项白皙紧致,特别是喉结处尤为细洁,此刻被他侍弄得惬意享受模样竟有着十分的性感。也许是来到这里久了,卢若铭并没觉着自己如此看待一个同性有什么怪异,他忽然有些好奇,南王若剃去髭须会是副怎样的模样? 





…… 


“王爷,此事请千万三思而行,右平是大簇疆界,若这么贸然出兵,恐怕会引发滔天战祸。” 


“那咱们就该坐视前奚仰国民在那里受苦受难?莫忘了奚仰国已归入我安槐治下,对于子民我们理该保护,这可是安槐历来的规矩呀,王爷。” 


“但是,王爷,大簇同样占据了奚仰国的一半领土,我们不能为了别国子民让自己的子民承受战祸。” 


“是啊,王爷,当初大簇方曾表示他们只要土地,因而协约明确规定奚仰国民可以自行选择在哪里安居,为此朝廷甚至为他们另辟了安身之地,是他们自己嫌安槐土地贫瘠选择留在大簇,如今不堪为奴便又挑唆吵嚷着说安槐不管他们,简直无理取闹。” 


“话虽如此,但王爷,如果我们想要以自治条件来平息现在的暴乱就必须给那演青一个能够走下来的台阶。” 


“以跟大簇打一仗为代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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