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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 by killer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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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乡魂看杜瀛闭眼,显然是睡着了。他呆若木鸡,茫然走出门外。
对不起?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放弃了吗?
你已经……不要我了吗?
38
杜瀛休养了三天,这三天全部由薛敏照看,聂乡魂则跟着武圣泽学功夫。跟杜瀛谈话之后,他哭了一个时辰,随即去敲武圣泽的门拜师。武圣泽与杜瀛不同,极有耐性,而且沉稳内敛,不管聂乡魂说话如何无礼都不会被激怒。虽然外表温和,一开口往往犀利无比,让他无法招架。短短几天,已让聂乡魂对他又敬又畏。
最令人惊讶的是,武圣泽对龙池派知之甚详,所有秘辛丑闻全知道,他甚至懂得龙池派的武艺,还能指正聂乡魂向杜瀛学来的摘星擒云手的缺点。然而当聂乡魂问他是不是龙池派弟子时,他只是笑而不答。
这三天之中,武圣泽除了教他武功,似乎还在暗中进行着什么事,聂乡魂常见他神神秘秘地跟一些江湖人士谈话,问他是什么事,武圣泽总是微微一笑,答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杜瀛身体复原后,他们继续搭船西行,武圣泽也上了同一条船。在船上不便练武,他们就练习易容术的要义。对聂乡魂而言,易容术实在比武功有趣又易学多了,他埋头研习这门学问,虽然在同一条船上,常常一整天不跟杜瀛及薛敏打照面。杜瀛已决意不再干涉聂乡魂的事,一次也不曾追问他行踪;加上武圣泽行事诡秘又千变万化,杜瀛竟完全不知身边三丈之内有这号人物。
过了数日到达江陵。此地是李隆基的儿子,永王李兼任四道节度使的所在地。船只一进入江陵,他们就觉得奇怪。照理此地应该是太平无事,水面上竟集结了大批战船,军容整肃,好似严密备战。询问之下,才知道李过二日就要率军往东巡视。
杜瀛心道:「江南东道又不属四道节度使管辖,巡视个屁啊?这李分明是要造反了!」
杜瀛的长姐先前已避难到了江陵,所以他们在此下船,起程去探望她。杜瀛为了还王文基的人情,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马上拿涂显达的图像出来向路人询问。以往都没有任何消息,这次居然有个小老头说看到一个长得很像的人住在西门。
聂乡魂心中纳闷:「那图像不过是我师父的假脸,怎么会有人看到?」却瞥见那老儿向他眨了眨眼,原来本人就在眼前。
杜瀛听到师叔要找的人终于有了下落,心道:「大姐不会跑,逃犯会跑,先去抓人要紧。」立刻动身往西门找人,薛敏自然是跟着去,聂乡魂自然是不去,三人约好了在杜瀛大姐家会合。
聂乡魂望着杜瀛的背影,忽然生出强烈的预感:从此他再也不能跟杜瀛并肩同行了。
易容的武圣泽见二人走远,走到他身边:「好,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里?」
「改变时代的地方。」
他们从北门出了城,爬上一座山丘,大老远便看到毫无遮蔽的坡顶上,立着一栋巍峨的宅院。这宅院全体都是用纯白的大理石建成,屋顶是赤红琉璃瓦,门前的廊柱和围墙上的窗楹都是墨黑的黑曜石,大门是彷佛会把人吸进去的紫檀木。当真是富丽堂皇,可比宫殿。门上的横匾写着:「大云庄」,此处正是武圣泽的地盘,女皇后代的最后根据地。
进了庄内,武圣泽命聂乡魂先去更衣。他特地为聂乡魂选了件藏青色宝相花纹袍衫,刺绣精美华丽,乃是专为王孙公子制作的精品。聂乡魂长年奔波,全身上下风尘仆仆,衣着多半破旧狼狈,直到此刻,做起这番富家公子打扮,真正将他的过人美貌映得加倍耀眼。
聂乡魂望着镜中俊逸出尘的自己,唯一的表情是苦笑;因为他一瞬间脑中涌起一个念头:希望让杜瀛看到。
又不是等着穿新衣给情郎看的小女孩。想到自己的无用,他只能摇头。
着装完毕,随即下人来报,宾客车驾已到。
武圣泽微微一笑:「好了,跟着为师去见见大场面吧。」
他们带着大批僮仆到门口迎接,远远地只见旌旗迎风招展,前后有清道、马队开路,正中央是两顶八抬轿,两轿都是金光闪闪,大轿轿顶盘着一条升天的金龙,小轿只有红繐。
聂乡魂见了这等阵仗,心中了然,轿中之人必为李唐皇室之人。
他低声对武圣泽道:「来的是永王李吧?」
武圣泽笑道:「好机伶的小子。没错,是李。小轿里是他儿子,襄城王李。」
「你不是跟李家有仇?为什么还要请他们来?」
武圣泽叹道:「才刚夸你机伶,你怎么就胡涂了?有仇也不必整天挂在嘴上啊。况且李还算是我表弟,亲戚之间总该多来往。」
武圣泽的母亲安乐公主是太上皇李隆基的堂妹,李是李隆基的儿子,因此武圣泽和李论辈份的确是表兄弟。
他们迎着轿子进了前院,李和李父子便下了轿。
聂乡魂见了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丑?」
「歪瓜裂枣」还不足以形容这位永王爷的外貌,简直是令人不忍卒睹。聂乡魂越想越疑惑:「能帮李隆基生儿子的女人,不是应该都挺美的吗?怎么会生出这种长相来?」
李相貌虽然丑陋,却万万不可小觑。安禄山作乱后,李隆基为了让各个皇子贡献己力,将各亲王全部分封到各道担任要职。李一个人就身兼山南东道、岭南道、黔中道、江南西道四道节度使,掌管的又是未经战乱,最富庶的江南地带,地位之尊贵,诸亲王中无人能出其右。
所有的人中,只有武圣泽完全没被李的丑脸吓到,堆着热切的笑容上前下拜:「不才武圣泽,参见殿下千岁!」聂乡魂虽不甘愿,还是和其它人一起跪了下去。
李大笑扶起武圣泽:「泽兄,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最近泽兄老不在家,本王想念得紧,你是上哪去啦?」
武圣泽笑道:「还能上哪去?当然是去为殿下的大事奔走了。」
「好极,好极。」李嘻嘻笑着,当他看见聂乡魂时,那双原本已经够像死鱼的眼睛整个都直了:「喝!这是谁呀?」
「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姓杨名乡。徒儿,还不快见过王爷。」
聂乡魂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又拜了下去,李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脸贼笑:「免了,免了。我这表兄眼光可好,挑到这样的人才!」说着一双眼睛不住在聂乡魂身上上下打量,手上还是紧抓着不放。「好,好!真是个美人儿!」
「人才」跟「美人儿」不一样吧!聂乡魂在心里大骂着,觉得背后好象有蜈蚣在爬,全身恶寒,拼命向武圣泽使眼色要他解围,谁知这位武庄主却视而不见。反而是跟在李身旁一名文士咳了二声,轻声道:「殿下,殿下,正事要紧。」
武圣泽笑道:「薛先生说的是,请二位殿下入内就座。」李也不客气,一手拉着聂乡魂陪他进去。
聂乡魂气得咬牙切齿:他这师父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39
进了宴客厅,里面已是高朋满座,总共设了近百个席位。宾客有僧有道,有男有女,还有许多胡人。个个身着劲装,目光精悍,虽然没带武器,仍可看出是习武之人。
武圣泽请李坐主位,一个个介绍其它人,全是些江南帮派的首领。
看着这副景象,再比照初进江陵时,看到的满江战船,聂乡魂顿时明白了:「想必是这李心怀不轨,准备造反,我这师父在旁边搧风点火,还找了一堆江湖人士来跟他结盟,打算利用他起事,趁机捞点便宜。」
他猜对了。李自幼丧母,由兄长忠王,也就是当今皇帝李亨亲手抚养长大。李隆基跟李亨因为李没有母亲,都对他特别怜惜,把他宠得目中无人,全不知世间寂苦。这次掌握大权,更是志得意满,见到江南一带富裕繁华,早起了歹念,加上表兄武圣泽在旁鼓吹,便决意占地为王,三分天下。之所以大张旗鼓准备「东巡」,就是为了将江南东道一并纳入自己掌中。
此次宴会,正是武圣泽为李举行的誓师大会。与会共有八十九个门派,全都起誓效忠李。场面是很盛大没错,不过这些人全是武圣泽找来的,到时武圣泽一旦翻脸,李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自明。
然而李对眼前的危机丝毫不觉,对誓师大会也不甚在意,从头到尾只顾色地盯着聂乡魂,不时夸赞一句:「好个美人儿!」要不是他的心腹薛不时在旁边制止,他早就当众伸咸猪手了。
聂乡魂真是郁闷极了。
好不容易誓师结束,众人打道回府,武圣泽邀请李父子住下。一直到王府众人都安顿好,聂乡魂终于有机会冲进他恩师房中,正打算好好抱怨一番,谁知道武圣泽告诉他一件更让他发狂的事:他的任务,就是晚上去陪李!
「你再说一次?」聂乡魂咬牙切齿。
武圣泽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我需要一个心腹留在李身边,帮我控制他。由李今天的反应来看,你是最适当的人选。」
「我又不是男娼!」
武圣泽劝慰地说:「你自然不是男娼,你是我武家天下的开国功臣。这只是一种手段,没什么好可耻的。」
「放屁!」聂乡魂不顾颜面,大吼:「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要我出卖色相,才收我为徒的,是不是?这就是我的利用价值,是不是?」
武圣泽摇头道:「出卖色相又有什么不对?这张脸是你的本钱,你有好本钱,自然就要好好利用,难不成白白浪费掉?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老是在意这种小事,怎么能成得了大器?」
聂乡魂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那你自己去啊。」
「我向你保证,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又有你这张脸,我一定自己去。」
废话!聂乡魂怒发如狂,却又惶惶不安。自己果然又一脚踏进陷阱里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自己踏进去的!
为什么他就是这么笨?
武圣泽看他这副神情,仍是神色自若:「怎么,难道你打算给杜瀛守贞不成?」
聂乡魂怒吼:「杜瀛至少不会这样对待我!」
「你要有收获,就要有牺牲,不是吗?」
聂乡魂冷笑:「是啊。那么牺牲以后呢?要是我真的去当男娼帮你取天下,你日后大可以用『有辱门风』、『伤风败俗』的理由把我一脚踢开,搞不好还会直接杀了我。你当我是傻子吗?」
武圣泽长叹:「没想到你这么不相信为师。为师以后还要靠你办事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甩了你?」
「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
武圣泽凝视他良久:「好吧。那你想去哪里?回去杜瀛身边吗?」
聂乡魂一时语塞,全身发冷。
他能去哪里?杜瀛已经不要他了,自己再缠着他又有什么意义?南英翔虽然急着找他,但他迟早会跟崔慈心完婚,将自己丢在一边。
不管到哪里,他都是孤伶伶地一个人,永远都是别人的累赘。不会武功,头脑也不行,什么事都做不成。
战火连天,他无处可容身。
转念一想,眼下是在武圣泽的地盘上,武圣泽要逼他就范是轻而易举。他肯好声好气跟自己商量,已经算是给了他聂小子相当大的面子,再不识抬举,只怕更难看的场面还在后头。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武圣泽看看他的志气。还要让杜瀛知道,聂乡魂就算没有他杜小七照顾,一样活得下去。
自己去出卖身体,总比被下药来得好吧?
一咬牙,从齿缝里出声:「我去,反正死不了人。」说着就大踏步走出房间。
然而,嘴上说得豪壮,走到李门前几丈的地方,脚就抬不起来了。远远地望着房门,想到房中人那张可怕的脸,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想到唯一触碰过他身体的那个人……
再也无法逞强,掩面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肩上被人一拍,原来是武圣泽,满脸的不忍。
「办不到就不要勉强了。」一招手,一名粉妆玉琢的美女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准备接手他的工作。
「乡儿,你回房歇着吧。这里就交给她,有事明天再说。」
看着他慈爱的眼神,聂乡魂心中轰然一声:「师父是真的关心我的。」再看看那名美女,发现自己的心情是无比复杂。
被硬逼去做不愿做的事,临时发现自己解脱了,照理他应该非常高兴才是,但眼前他却觉得空虚,怅然若失。
好象……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
终于明白了武圣泽在刚认识时说的话:「人活着本来就是为了被别人利用,一个不能被利用的人,跟废物没有两样。」
的确是这样,不能被利用的人,就没有价值,不被期待,也不被需要,轻轻松松就可以被丢开。
就像南英翔有了崔慈心就忘了他,杜瀛拿薛敏取代他一样。
在麻木的脑中,升起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至少武圣泽需要他。
「师父,还是我来吧。」
武圣泽很不放心:「你确定?」
聂乡魂微微一笑:「你要相信自己徒弟啊。」理理衣衫,往李房间走去。
「徒儿,」武圣泽叫住他:「为师绝不负你。」
聂乡魂点头,推门进房。
李的房间分为三进,第一进是会客用的小厅,第二进摆着卧榻和屏风,是用来欣赏乐舞的地方,第三进才是垂着丝幔的象牙大床。床上的丝幔垂了下来,只能隐约看见床上的人影。
聂乡魂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深深一揖,用最平稳清亮的声音说道:「殿下,小人杨乡,蒙殿下不弃,今夜有幸伺候您,不胜光荣之至。」
帐中的人影轻颤了一下,没开口。
聂乡魂紧张得浑身冒汗,生怕自己讲错话得罪李,换了副轻柔甜美的声音说道:「殿下要安歇了吗?小人来替您宽衣。」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掀开丝幔。
还没来得及看清床上的人,一只手掌闪电般地窜了过来,握住他喉头。五只修长有力的手指贴在他颈上,只消轻轻一捏,就可以把他的三魂六魄挤出这具中看不中用的臭皮囊。
聂乡魂倒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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