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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深宅-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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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国公夫人借着余湘北来宣旨的时机,试探着问了问,说是想递牌子入宫瞧瞧长公主去。余公公听罢了这话,那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哎呦敢情国公夫人这是心疼咱们太后娘娘并宫中的诸位娘娘呢,怕她们为长公主的身子劳心劳神?”这话一问出口,国公爷跟国公夫人愣了愣神儿,忙说原该他们为宫里的贵人们分担些辛劳。
那余公公打了个千儿,并不理会这个话茬儿,径自说道:“既然国公爷跟夫人没有别的吩咐,杂家就告退了。圣上还等着人伺候呢。长公主那儿的脉案,每日里都必要到圣上的御书房里头走一遭呢。”
这么明白的话出自圣上身边的总管之口,听在国公府众人的耳朵中,可不是个什么好消息。国公爷的脸即刻就黑了下来。国公夫人面上也是讪讪的。圣上对自己那儿媳妇的一点儿心思,从前就听皇后娘娘跟淑妃娘娘隐晦地提起过,这事儿都隔了一年多了,怎么偏赶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又旧话重提了呢。
饶是国公爷跟国公夫人一道又一道地往宫里头递折子,圣上一概地视而不见。宫里头皇后娘娘跟淑妃娘娘也是干着急,却是半点儿法子也无。惠妃袁氏于三月里诞下了个小公主,坐满了月子后的袁惠妃非但没有发福发胖,反倒是越加地美丽动人起来,有她在皇帝的耳朵边儿日日夜夜地灌汤,嚼耳朵根子,皇帝留住敬敏柔长公主在宫中常住的决心就更大了些个。
至于玉妍自己,她每日里闲来无事,除了跟前来探病的梁王爷对弈并顺带着安抚他那暴躁又脆弱的
肝儿之外,余者也不外就是看看书,绣绣花儿,喂喂锦鲤,再逛逛御花园。圣上日日都要问余湘北一遍:她今日可曾说过想要出宫?
一连问了二十几日,余湘北都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并无。到了第二十八日,皇帝莫毓驰坐不住了。这一日他正午稍合了合眼就醒来了,一时兴起,说是要到澄明湖边去画几笔画儿。余湘北命人伺候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奔了湖边儿。
行至长公主的暂居之地栖霞阁时,莫毓驰循例又问了一句,余湘北依旧答的是并无。莫毓驰听了这话,坐在步辇之上仔细咂摸了咂摸,随即喊了停步。
栖霞阁伺候的宫人们见圣上才过了正午就带着余总管登门
是惶恐难安,跪地就要叩拜,却叫莫毓驰一个手势止住了音儿。这主仆二人信步就入了二门,里头是一小片儿海棠林,虽说海棠花儿是开败了,可那叶子也绿的着实喜人。
在海棠林的前头,有一座小小的凉亭,亭中倚栏而坐的可不正是那个倾国倾城的丽颜女子?她盯着手上的书,一手试探着伸到了身侧的玉碗中,许是看到了高兴处,竟抿着嘴儿笑起来,顺手就自玉碗中挑了一颗晶莹红润的樱桃随手丢入了口中。这一抬头儿,瞧见了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翩翩如玉,俊眼修眉。
玉妍忙一口咽了那樱桃,张口欲请安,却叫那樱桃卡在了喉咙处,猛地咳起来。莫毓驰心里头一阵的好笑,又有些心疼,快走了几步上前去轻柔地给她拍了拍后背。“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如此不?纵然是朕来了又如何?要醒得先咽下口中之物再请安,须知请安慢了些,并无人怪罪于你。”
玉妍让这樱桃噎得是眼泪儿都要出来了,原本在心底里就咒骂了这樱桃的祖宗十八代呢,又听见这妖孽的圣上偏还要做出一副好情人的姿态,说出这么一番又体贴又暧昧的话来,玉妍心里这忍了快三十天的怒火腾腾地就往上撞。不过,她及时将这怒火狠狠地压制到心底的最深处。
她绽放出最柔美的笑容来,顺势就假作体力难支一般半倒在了莫毓驰的怀中,“皇兄好坏来了也不知会人家一声儿。这二十八个日夜,把柔儿独个儿就晾在此处?可当真是狠心肠人家都又惊又怕呢。袁惠妃嫂嫂还时常来瞧人家,瞧得人家的
肝儿是一日比一日盛满了慌张害怕。嫂嫂那言里话外地,竟直说咱们兄妹间乱,乱……哎呀皇兄人家不依嘛人家分明什么都没做嘛。”
这样的一番矫揉造作,甭说是皇帝莫毓驰,就是连总管余湘北都觉着身上一阵一阵地浑身发冷,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窜了满身,他轻轻地抖了抖,抬眼悄悄睨了圣上一眼,只见平日里英明果决的帝王此时是伸手扶住长公主也不是,推开长公主还不是,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面孔上,此时也有些潮红起来,细细密密地渗出来一层薄汗。
“皇兄人家不依嘛”玉妍也瞧见了这莫毓驰的愣怔。心里头轻蔑地笑了一下,“哼跟我斗凭你一个古代的男人,你跟我斗?殊不知,人至贱则无敌”
“皇,皇妹,你,这,你这是怎么了?这内外的人都瞧着呢,纵然有委屈,待无人之时,你私下里同皇兄讲便是了,皇兄自然是替你做主的”若说这皇帝莫毓驰也着实不易,二门外头的人,有四个是太后跟前的人,这么些年都是太后用得熟惯了的探子。既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就派给了长公主使唤,那太后的心思就是明面摆着的事儿了,与其说是照看长公主,还不如说是监视阻拦着皇帝呢。
还有两个是皇后跟前的,也是堪称耳报神的人物再有一位,那是梁王爷跟前的,至于剩下的那几位,依余湘北的查证,是梁王跟惠妃娘娘的人,可若是依着暗卫的说法儿,又像是太后身边儿的后起之秀。这也是这么些日子了,圣上至今才匆忙露面的因由之一了。
可是这莫毓驰千算万算,他却算漏了这位义妹鬼灵精的这道行。从前不过也就是觉着她小聪明些,敏慧圆滑。可今日一见,却将莫毓驰一下子给镇住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还是一个女子,对着自己半点儿都不喜欢的男人,能百般地撒娇,还投怀送抱,置骨气、名节、人言、气节全都不顾了。莫毓驰的脑子里头一片空白。
“皇妹自重你是皇家的公主亦是国公府的儿媳,如此同皇兄撒娇,不管不顾,这让有心人传扬出去,还更要生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玉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猛地就把身子从莫毓驰的怀中抽出来,一下子后退了大半步,冷冷地盯着这位皇帝,玉妍的面上浮起了一丝极尽嘲讽的笑容。
“啧啧啧真是难得呀怎么?囚禁我的人是皇兄您,想让我屈从的人也是皇兄您,如今我从了,我非但从了,我还悟了我撒撒娇,使使性子,不就是那点子闺房中的事儿么?还值当这么一左一右忽东忽西地绕弯子?妹妹我好
得紧,从前若是皇兄你有意,为何不干脆些,如今,我已是褚国公府的三奶奶了,皇兄你这算不算是悟得也忒迟了些?”
那两道嘲讽的目光再配上那么一丝笑容挂在一张明艳柔婉的面孔上,让皇帝莫毓驰一瞬间有种要砍人的冲动。转瞬想想,莫毓驰又笑了,他欺身上前,欲靠近玉妍,却见她满眼戒备地向后一撤,“怎么?如今你又悟透了?晚了本宫的好心情千年一回。你下回请早儿吧”
这一席话说得余湘北是急得直站在圣上的身子后头给长公主摆手。那莫毓驰却并不恼怒。他嘻笑着问玉妍,“内侍们回报说,你在宫中的这些日子,从不午寝,每日里大半的光阴都是在这小亭中看书、绣花打发日子,难不成,你,你……”
“皇兄圣明”玉妍慢条斯理地屈膝福了一福,接着倒是诚心诚意地笑起来,“我就是在等皇兄。”莫毓驰点了点头,他盯着那海棠树,“等朕?皇妹是有话要说?”
“只有一句话要问皇兄,”玉妍也瞧向了那海棠树,像是跟老友聊天一般,缓缓开口说道,“不知皇兄可曾想过要到民间微服私访一番呢?总拘在这四角的天空下头,跟往事反复纠缠,人这一辈子太煎熬了。”就这么一句话,说完了,两个盯着海棠树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彼此。玉妍盯着莫毓驰,莫毓驰盯着周氏玉妍。午后的阳光调皮地跳动在他们二人之间。莫毓驰说,“朕知道了。皇妹这句话值得赏赐,不知皇妹要什么?”
玉妍点了点头,心里补了一句话,但愿你真的懂了,然后她特冷静地说,“别无所求。我要回国公府,还望皇兄您成全。”莫毓驰想了想,断然回绝。“不行。你再换一个吧。国公府中宠妾灭妻,这妻还是我大宁的长公主,你一入宫便伤心欲绝乃至昏厥,朕怎么能如此放纵国公府中欺侮朕的义妹。未曾降罪已算宽宥。”
“就这一个请求。”玉妍的声音像是淹没在光影之中。她垂下头,很沮丧也很无奈。莫毓驰看着这个女子一下子变得颓丧若此,心里头叹了一口气。“你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瞧你。”
褚候夜探心上人
皇帝莫毓驰自那一日探了玉妍一回,又隔了几日,宫里头并无有别的动静儿,除了前几天听伺候的人不经意间提过一句,说是惠妃娘娘因冲撞了圣上,已被禁了足。
彼时玉妍正坐在窗前绣花儿。听罢了这话,也不过就是心底里叹了一口气。那位惠妃娘娘不晓得为何,总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如今细想起来,当日坏了玉妍与褚候姻缘的,怕是她也出过几分力的。
到了晚间,久未露面儿的安公公前来探望长公主,说是太后自那一日被梁王爷惊了驾以后一直身子不舒爽,因怕长公主原本就在病中呢,再听了太后娘娘的事儿,愈加心焦,这才一直瞒着栖霞阁这边儿。
玉妍听了安公公这话,只是点了点头,又问了句太后如今可大安了,别的也就不再多说。安公公瞧着长公主恹恹的,也倍觉无趣,又说了两句闲话儿就匆忙告退了。玉妍盯着安公公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心里头着实烦乱。
自己留在宫中这么许久,直至今日,太后娘娘那儿才派了个安公公来问询一句半句,恐怕这还是那一日皇帝莫毓驰到栖霞阁中的事儿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左思右想之下,为了保留母女间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才不得不做这么一个人情吧。
十分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玉妍起身唤了服侍的宫人入内,“今儿本宫有些头晕,你们留两个人在外头服侍,余者也都早些安置了吧。本宫这儿,莫要叫人打扰。只外殿留两盏灯即可,剩下的都熄了吧。”
众人并不多话。晓得这位长公主虽说不言不语,可那副倾国倾城之貌已让圣上跟梁王爷都时刻记挂在心中了。就这么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短短一两年的功夫儿,竟有本事搅得太后都寝食难安,偏这丫头神似极了先敏霁太后,是以,当今的太后娘娘是数次痛下决心,却最终也不过就是匆忙将她嫁出去了局。并未曾当真下了那杀手。
却谁知,一年多的时光匆匆而过。梁王爷眼见着终于要有后了,圣上也像是平静了心绪,雨露遍泽后宫了,可这长公主的后院儿又起了一把小火儿。梁王爷怒了,圣上也恼了。如今长公主又回到了宫中。太后娘娘气得称病关了禧福宫的门。皇后娘娘跟淑妃娘娘也只能是干着急。
后宫中死水一般的日子,今日起的这微澜,竟不是缘于后妃间的争宠倾轧。而是起于太后娘娘一念仁慈之下收的这位义女,大宁的敬敏柔长公主,这多多少少让后宫中的人都心里头有些不平不满不甘不愿。
玉妍哪里不晓得众宫人的心中所想。不过,作为这整个儿无聊言情闹剧的主角,她自己也是一脑门的官司,根本不想多说半个字儿呢。既然流言蜚语没有直接撞到眼跟前,玉妍自然也是三缄其口,安然度日。除了那一日莫毓驰来了,玉妍状若疯癫地闹了那么一场儿之外,其余的,她也有些疲累了。
躺在床榻之上,想着自己这一路从江北到京都,先是表哥,后又是梁王,紧接着就是圣上、褚候、甚至褚三爷。“除了表哥与褚候,其余的人还不是让这一副好皮囊给唬住了。”玉妍心下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儿,翻个身,想赶紧着入眠。
却听见床榻之侧也有一声儿细弱的叹息,玉妍猛地一惊,浑身的汗毛都像是直立起来。纵然再胆大,玉妍毕竟是个异世的灵魂。从前就听说过宫里头有闹鬼这回事儿,如今除了自己的叹息,竟还有一丝叹息,“谁”玉妍攥紧了身上的锦被,猛地缩到了床脚,颤巍巍地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褚候自床榻之侧出来时,就见那个平日里坚毅刚强、嬉笑怒骂的女子此时正紧紧拥着被褥,一张俏脸吓得苍白,大眼睛瞪着,紧咬住嘴唇,整个人儿都在浑身发抖。
“公主,别怕。”褚候的心里细细密密泛起了一股子疼痛。他温柔地冲着玉妍伸出手,轻轻地劝哄着她,只因为她眼中的那份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惧怕之色让褚候的心里酸涩难耐。
“我是做梦了?”玉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她喃喃地说了句话,又拿左手掐了一下儿右手,“嘶……”疼痛过后,玉妍猛地就扔了身上的锦被,一个饿虎扑食,整个儿人跳进了褚候的怀抱中。
这个是对面的男子始料未及的。他出于本能地接住了这个飞过来的小丫头。正想说这于理不合,可哪里能得空儿呢,玉妍已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张脸埋在了这个男人的脖颈处,她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泪,满心里都被喜悦冲得满满的。
“你总算来了”这个时候儿的玉妍也说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情话儿来。就这么最平实的一句话,让一个已成年的男子先是楞住了,紧接着,却又眉目舒展地傻笑起来。
短暂的激动过后,玉妍被褚候放到了床榻之上。她羞红了脸,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面对着面,却都低垂着眼睛。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玉妍卸下了那副刚毅沉稳的已婚妇人的面具,喜滋滋又怯生生地问褚候。褚慎昀让这个小丫头给逗得也想要笑,可一想到这是在皇宫内院,忙又捂住了嘴,他摇了摇头,又瞅了瞅外头。
玉妍会意,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东瞧瞧,西看看,终究在桌案之上寻到了笔墨纸砚。玉妍露出牙齿笑了笑,光着脚丫就下了地,一会儿就捧着纸笔回来了。褚慎昀转身儿盯着那只穿了淡粉中衣的精灵一样儿的女子,再看看她那嫩白的足轻轻落在地上的红毯中,宛若苗疆的红土地上盛放的银莲花儿一般美丽,褚候的心砰砰地跳得格外快起来。
终于笔墨纸砚都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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