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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忆凉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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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她抬眼看着他,他的表情那样专注,双目幽深如潭。
她的心潮湿地动了一下。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白灼草替你拔箭。”他起身就走。
她拉住他的手:“要很久么?来不及了吧,天快黑了,得在明天正午前赶回去给陆翌凡送药啊。”
他回过首,外边的天真的已经快黑了,隔着破败的纸糊窗户射进来几缕酒红色的阳光。
昏沉如海的夕阳。
她的肩膀一大半都□在外边,被阳光镀成蒙黄色,她仰着头,面色焦急地望着他。
他看着她,突然有一丝心疼。
“若要回去再医,就难保周全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低黯了一分。
“没事的,走吧。”她爽快地站了起来,手轻压着自己的肩。
她背着光,纸糊窗户在身后迷蒙了焦点。
她的眸子闪烁着亮芒,是坚定,是欢欣,就这样坦诚地望着他:
“我相信你。”
他看着她,突然很想教她其实可以不用总记挂着其他的人,自己才是最容易死的那个。
或者,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比如他,其实是可以很坏的。
可他什么也没说,随手解下自己的外衣,一扬嘴角:“信我你就完了。”
他走近一步,轻轻替她披上。
整片天空垂死的夕阳漫过薄薄的窗户将他们蒸得微红。
他替她披好衣服,轻得像云。
她有些羞怯,象征性地推辞了一下。
他半玩笑半命令地:“你不穿,这么出去更像女色魔。”
苏锦凉扬起脸,顾临予正低着头耐心地替她系一个结。
软软地,垂在胸前。
他微微笑,顾临予的表情是极少有微笑的。
平日里笑得淡淡的,象征性一般,你识趣地就会觉得他这是笑过了。
又或者,是看了出极好笑的笑话,和她无隙无间的朗笑。
可此刻,他却是一个没有戒备,没有城府的笑。
以最单纯的方式呈在她面前。
或许是夕阳太过缠绵,烘着他轻垂的脸,那个笑容甚至看上去有些温柔,有些宠溺。
在黄昏下长久驻留的一幕。
他的手指轻轻一挑,拉好了最后一个结。
“走吧,找死的。”
*******
万里扬尘道。
顾临予策马一路疾驰,马背很颠簸,苏锦凉被震得气血不断地上涌。
她死死地抓着马鬣,不让自己被翻涌的气血激晕过去。
她有些如梦似幻,努力地支着自己的身子,天边那些云黄的流涌似锦,红的繁绣如虹。
苏锦凉觉得时间一下子被拖得好长,胸口硬邦邦的,像不是自己的。
她张着嘴,吃力地呼吸,只想陷入那霞光中去。
顾临予知她现在一定难受得紧,没有拔出的箭随着颠簸搅着伤口,因着白蒙甲的毒,气血更翻涌。
他稍稍慢了些,又想到苏锦凉的性子,就算拼却了命也要保陆翌凡一个平安。
他一扬鞭,御马驰得更快。
苏锦凉在马背上摇晃,神智因着气血的奔腾显是已经不太清醒了。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靠在自己身上,定力稳住,好缓去马背的颠簸。
他坚实的胸膛像是这暴雨潮汐的小舟上最平稳的一块甲板,只要用力抱着,她总能渡到彼岸。
到了山顶的时候,日光刚刚斜过三竿。
檀放一直站在坪里焦急地视望,见着顾临予竟然是御马上来的,吃了大大一惊,袅云山的路那样窄,骑马上来该有多险啊。
她急急地迎上去,临予哥哥做事一向说到做到,可这次回来得这样迟还是让她翻来覆去地担心了一把。
“啊……”檀放捂着嘴,瞧见顾临予衣衫不整地御在马上,苏锦凉披着他的衣服靠在他怀里,脸色很不好,胸前插着一根箭鞘,还隐约可见一抹殷红。
她看着苏锦凉吊着半口气的样子,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顾临予没有时间停下来解释,甩手把包袱抛给她:“快拿去。”
“锦凉妹妹她……”
“没事,你快去。”
袅云顶的客房里,他轻轻唤她:“锦凉。”
她已然是昏了过去,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罢了,拔箭那样疼,还是不叫醒她了。
顾临予将苏锦凉的身子扶正,解开她披着的衣服,胸口中箭的那块红了好大一片。
他皱眉,说了坚持要先回来是找死,气血窜流得这么厉害,到时候急血攻心看谁救你!
想虽是这样想,顾临予还是拿过纱布细细地敷上了白灼草,苏锦凉一失去支撑又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他备好了一切,准备替她拔箭,突然觉得她胸前余着的那块布很碍眼。
手停在那里,象征性地迟疑了一下。
不知会一下就擅自脱人家衣服不太好吧,可穿成这样药没法绑嘛,檀放进去救人了,他若是还不快刀斩乱麻,她这条小命就真的要归西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苏锦凉。”
没反应。
他于是爽快地伸手将那块布扯掉了。
顾临予的心态本来真是很君子的,想着以平常心对待也没什么,可解开一层没想到里边居然还有一层,而且式样挺奇特,不是肚兜,也不知道是什么。
女子防狼术做得很到位!顾临予如是评价,嘴角勾了起来。
他一手环过苏锦凉的颈稳住她,一手持着纱布的另一端,一定要在箭拔出的刹那以白灼草敷住伤口平息窜流的气血。
可这样一来,能担以拔箭重任的就只有嘴了。
顾临予以这样极其怪异的姿势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很性感的苏锦凉,一时间没太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真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救人。
他又细看了一遍苏锦凉的伤口,确认这样做不会有危险。
奔腾的血液窜流得她很不舒服,她觉得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燎,呼吸起伏得很是厉害。
顾临予的注意力难免会被分散一点。
广大的看客们都知道,胸罩这种对撩拨□作用更甚的东西实际上是起不到什么遮挡效果的,反倒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意思。
也难免顾临予分了一小会神。
他不禁感叹道,外表看上去挺瘦小的,没想到还很丰满……
接着又是一声暗骂: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挑地方了!
他伏下脸,离她丰盈的胸部靠得很近,他略感尴尬地咬住了那段被削断后并不太长的箭鞘。
她滚烫的温度隔着短短的距离在空气中漫漫浮入他的鼻息。
有点香……
很香。
“恩……”她在他怀里不悦地轻哼了一声,因着箭被拔出的痛楚。
血渐渐地湿红了纱布,透出来,层层尽染。
定格成一朵血红的蔷薇。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缓了臂上的力,任她软软地靠在怀里。
这丫头,命很大。
他略有些欣慰,伸手探了她的额。
仍是很烫,要快些替她降了淤火才好。
他替她披上自己那件单衣,她那块破布不成样子了,还是扔了的干净。
他扶着她好好躺下,转身去帮她打水拧毛巾敷额。
又是一个黄昏沉下去,一轮弯月升起来。
顾临予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他坐在苏锦凉床边,替她轻轻抹着额头。
他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想一些事情。
觉得手里的毛巾没那么热了,垂下脸,摸了摸她的额。
烧终于退了。
他看了她一会。
她的脸很小,不知道怎么会载下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表情。
额头很饱满,像那些意气风发的青春。
双眉若纤纤的春风,淡淡地扫过去。
鼻尖小巧,嘴唇又恢复了樱桃的颜色。
他欣慰似地一笑,替她盖好被子,把毛巾往水里一丢,起身也准备回房了。
这两天,很累很累。
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顾临予……”
他回过头,苏锦凉靠在床上,双眉微蹙,似有些焦躁,眼睛也是紧紧闭着。
她模糊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拉住他的手。
她仍是在睡梦中,只是不知道那梦好不好,若是好,为何如此不安,若是不好,为什么会唤着他的名字……
顾临予安静地看着她。轻轻的月光下,她拉住他的手,很紧,像是留恋温存一般不肯让他离去。
她此刻的表情就像年幼尚不能独立的孩童,倦倦地睡着,睡得很沉,却不安得像随时哪刻就会醒来。
他又坐了下来,她的手因为突然得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面上松缓了稍许,竟浮现出了几分安然的面容。
月光很清明,婉长若流水。
银窗朱户,里边有两个安静的人儿。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想过,是从何时起,他们会慢慢走得这样近。
慢慢地,走到以后再也分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框框里是情欲… …
为什么连情欲都要被和谐… …
24
24、第二十二章 忽忽枕前蝴蝶梦 。。。
苏锦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和顾临予站在袅云顶上画画,举着刷子画满了整片袅云顶的苍穹。
那些火红艳丽的牡丹像是要将天空都烧起来,风吹欲去的姿态,很大的一朵,是她的好多倍。
整片天空都是这般锦绣的样子。
梦里,顾临予一直牵着她的手,他们站在那儿画啊画啊……苏锦凉就笑了起来。
他夸她很温柔,很漂亮,比这天空还要美。
苏锦凉傻笑着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顾临予在她面前。
他拉着她的手,坐在凳上,闭着眼睛安睡。
像是一个被实现了的梦境,喜不自禁。
她睁大着眼看他,很贪心地,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的眼闭着,看不见里边的锋芒,凛冽的弧度都被柔和掉了,干净得不食人间烟火。
苏锦凉想这样多好,不睁眼还是很像梦中人的,一睁眼又变得像审问犯人。
在她这样想的下一秒,顾临予就睁开了眼,往日眼神中的锋利又瞬间回复。
直直地看着她。
他松开手,淡淡道:“醒了?”
“恩。”苏锦凉静静地看着他。
“好好休息吧,伤还没好。”他起身没有任何留恋地就走了出去。
窗外很安静,是袅云顶上阴凉的天。
苏锦凉缩在被子里,半信半疑,是又回到山上了么?
感觉那些美好恬淡的日子离开很久了,突然又流了回来,有些不能质信。
她翻了个身,幸福地蜷进柔软的被子里,嘴角弯得能扬上天。
“啊!”突地一声鬼叫,她翻身下床,脚不着地快步追了出去。
“顾临予!”她隔了老远就喊住他,跑近了问道,“那药有没有及时送到?陆翌凡有没有事?!”
“他没事。”顾临予回过脸,表情显是被梗了一下,片刻又好了,嘴角扬起,抱了肘戏谑地看着她,“你呢?穿这样跑出来,献身来的?”
苏锦凉闻言低头,爆发出更巨大的一声惨叫,一路抱胸狂奔回房了。
在苏锦凉不堪回首的一生里,是干过很多比这更丢脸的事的,而她都豪爽地一挥手抛诸脑后,唯独这件,让她苏大王闭门在房里咬牙切齿地恼恨了好久,并且长久地无法释怀,从此以后都不敢挺起胸脯在顾临予面前做人。
苏锦凉在房里元气大伤地自我调理了好些日子,终于重拾自信卷土重来。
她还想好了再见顾临予被问及此事的对答,当时真是太丢脸了,一点也没有她的风范,他要是再问,她一定要很爽快地答:“是啊,来吧!”
然后他们干柴烈火,欲火焚身,生米煮成熟饭。
苏锦凉想到这里就很大义凛然,壮志踌躇地走到顾临予面前叫他,好像前几天被看光的人是他一样。
顾临予正坐在白玉台上看书,早就习惯了苏锦凉这三天两头的抽风,也并不看她,随意地应了一句。
苏锦凉想敢情身价掉得这么快,他已经拿她当昨日黄花,送上门的都不要了?
顾临予低头看了会书,见着苏锦凉没动静便抬起头来。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随意束着,衣服也是乱七八糟地挂在身上,他不知道苏锦凉近日因为复杂的心理斗争造成的困顿劳苦,只当她是一个太过潦草的姑娘。
他皱眉,把书一丢:“过来。”
苏锦凉慢腾腾地走过去,被顾临予按下来坐在他面前。
他解开她的头发,替她理了两下:“头发怎么这样短?”他问道。
苏锦凉任身后顾临予随意摆布,心不在焉地应他:“小时候家里穷没钱养,营养不良的后果。”
顾临予全然没将她的贫嘴放在心上,在后边极有耐心地替她打理那一堆乱哄哄的头发,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他皱了皱眉,开口道:“苏锦凉你到底是男是女?”
苏锦凉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
她的脑袋总是被他正梳理着的辫子带得一动一动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倍感无聊,随手拿起顾临予放在白玉桌上的书来。
“破书一本,你不必瞧,还不若你写的好。”顾临予在身后淡淡说道。
苏锦凉对他这句勉强的夸赞来了兴趣,一扭头:“真的?那你觉得我哪首最好?”她在心里压根没当那些诗是自己写的,所以也问得心安理得,只是想看看是否知音难觅,志趣相投。
顾临予有些不耐烦地把这颗躁动的头转了回去,敷衍一般:“都挺好的。”
“总有稍稍喜欢些的吧……”
“……《梦江南》吧”顾临予思忖了一会,淡淡道。
“哪首《梦江南》啊?”实在《梦江南》这个词牌的诗很多,一时半会她也想不起究竟是抄的哪首。
“心字灰。”顾临予将她一绺头发盘了上去,“我喜欢那首。”
“啊啊啊……我也最喜欢那首!”苏锦凉激动得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等一下,我什么时候有写过那首诗?”
“……弱水在信里提的。”顾临予纤长的手指已经理出了头发灵巧的纹路,“有没有簪子?”
苏锦凉匆匆在怀里摸出陆翌凡送的那根红木簪,都快十七岁的姑娘了,也唯独就有这么一根而已。
苏锦凉心中塞满了疑惑,并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开口问道:“弱水好端端的怎么给你提这个……”
她突地收了声,像是猛然被轰了心口,片刻,她低低问道:“那《饮水词》是你写的么?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恩,还是许久前作的了。”他淡淡地回答。
苏锦凉突然就觉得自己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
心里有什么地方被人碰到了,冰凉凉的一片。
原来她觉得自己懂他,并不只是她固执的臆想,原来她觉得他的疏离,也是真的存在的。
有些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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