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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忆凉辰-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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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他的剑轻易格掉她的,比上她的喉口,视线锋利而凛冽地直指入眼。

“当”,剑震落在地上,她心跳得像快要死一样,不能呼吸地凝着他。

顾临予松松地将剑收了回来,侧身凝着天边渐落的黄昏,随意道:“没上心?”

杜危楼回过神来,有些羞恼,抬头怨他:“为什么你说你平日里不练剑术,只修些防身功夫!”

云层渐渐厚了起来,掩了些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顾临予拂了拂袖子,瞧了眼天色,迈下步子打算回房看书:“恩,我就练些防身功夫。”

杜危楼更恼:“那为何我练了五载,还是不成!”

顾临予回转过身瞧着她,竟像是淡淡勾了唇角,持起剑,冰凉的剑身在她漂亮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因为……你笨。”

他继转过身回房,身后却直直一记劲剑刺来,杜危楼拔剑而起,不甘示弱的盛颜,喝道:“再来!”

那天晚上,杜危楼终于练成了锦绣天下,落英剑法。

可是她却没有下山。

她爱上了一个人。

******

一晃再一载,山里的白玉兰长得愈发高直,不知是从哪一日起,他的花期竟是不谢了。

师傅说:山里的灵气好,这玉兰是汇灵成仙了。

此间的杜危楼已出落得愈发倾国倾城,柔美的身段就算穿着短打还是显得出来。

顾临予牵着她的手随便在四下逛逛。

一晃他已长成了高俊的少年,初见时的安和气息一直还在,只是多了几分闲散,经常梳着她的发同她开些玩笑。

他还是喜欢说她笨,他说起来的神情,自然又闲懒,还带了两分独我知晓的霸道。

他给她绾的发,亦总是很好看。

他们仍旧常在袅云顶上练剑,只没有从前那样拼命,黄昏的时候,顾临予会同她一起去落酣泉坐坐。

他有一只玉笛,可以吹起整山的林雀。

杜危楼很喜欢和他坐在一起,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

他依然是平日的语调,总是不太上心的样子随意同她讲话,那日,他问她为什么那么拼命地练剑。

她闭着眼,极似没有忧虑的样子,自然地答他:“因为有要做的事。”

半晌,她有些枕不安稳,抬起眼来看他。

落酣泉的水哗啦啦地全敲下来,他坐在身旁淡视着前方,俊美无匹。

她视着视着,不自觉将唇角勾了起来。

她很喜欢看他,总盯着他看,从俊眉到深目,再是削鼻薄唇,越看越是欢喜。

她想幸好自己也很美,当得起他。

骄傲的人,你怎样我便要怎样,半分都不能输给你。

杜危楼看着这近旁的侧颜,只觉动心不已,勾手揽住他,将柔软的唇覆了上去。

哗啦啦的泉水,还有大风,两个背负了无法言说的宿命的少年,在潭边大石上,第一次尝到了幸福的味道。

那时杜危楼还小,动了心便给了自己这段情。

她想,她在这世上已一无所有,将来也是要抛却一切去赴死的人。那么……给自己一段情。不过分吧。

在短暂的生命里,燃烧着去爱一场……不过分吧。

可后来才知道,情。是她一生都不要妄想染指的,最奢侈的东西。

*****

果真,大半年过去,白玉兰的花仍旧没谢,确然是成仙了。

庭燎便是那一年入山的。

杜危楼进门后,师傅曾乐呵呵地说这就是关门弟子了。

可那一年,师傅云游四海归来,便带回了这个少年,凶冷,暴戾,不喜言辞。

师傅对着他,亦像变了个人,没有往日里那样爱玩,成日带着他修习剑法,每一招都极尽心力去教。

庭燎练剑比杜危楼还要拼命,没日没夜,她深夜醒来都能听见坪里挥剑的声音。

有一晚,她夜深梦醒,侧肘起身,盯着月光下的那个影子,微微有些发愣。

梦里,她又梦见了杜鹃花,满山满山的杜鹃花,红得要

78、番外·杜危楼·杜鹃啼血 。。。

滴出血来。

她突然将手晃至床边,猛地拔出剑来。

“唰”,清亮的剑芒在黑夜里耀痛了眼睛。

“啪。”她砸下一滴泪。

第二日,杜危楼一推开门便看见顾临予和庭燎在比剑。

这一载里,庭燎练起功来就像玩命一样,他人性子暴戾,又冷漠寡淡,她也懒得寻思甚么机会同他说话。

只是深晚,她从榻上醒来,推开窗户看见那月下挥剑的人儿,心中就有些隐痛。

有什么东西,像蔓草一样,正在疯长……

两人的剑势步步相逼,招招致命,檀放很紧张地在旁边呐喊助威,临予哥哥临予哥哥地唤。

庭燎一自入门,就格外好强,顾临予修为出挑,他便明里暗里,里子面子都要赢他。

杜危楼淡淡扫了一眼,便径自去干自己的了。她知道,顾临予总是会赢的。

可那一日,却是庭燎赢了顾临予,他赢了他,便收了剑,什么也没拿,果断下山。

袅云顶上总是阴天,十日九阴。

庭燎走的每一步都深深钉在她心上。

她要走,她应该走,她的小哥哥,她的娘亲,还有她故乡的大片大片的杜鹃花。

不,那不是她的故乡,她的故乡在长安城,她有这世上最崇高的姓。

她姓微生。

杜危楼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方才比剑的铮铮铁声全碎在她心上,她扶着柱桩,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天晚上,杜危楼将身世告诉了顾临予。

他们躺在袅云顶上,身边摆着两把剑。

她尽数全告诉了她,身份,未来,以及她和他断了前路的路。

她说得很平静,很轻松,至少是听上去。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

她不敢回头看他,怕多望一眼便会犹豫,只好一直盯着天上的星星。

满天都是,璀璨明亮。

“看,等了九日,总算明日是晴天。”杜危楼笑。

“所以,你这么拼命,是为了复国?”他静静的声音。

杜危楼摇头:“我从未想过复什么国,皇位是谁的,我并不稀罕。”

“只是那害了我至亲之人的,我定要一个一个将他们手刃。”杜危楼说得很用力,手指骨节攥得一片苍白。

袅云顶上好空旷,他们静躺在那儿,像宿命洪荒里的一叶扁舟,好渺小。

“第一次,是你告诉我要葬了娘。”

“我知道人死了要入土为安,可我总来不及送他们,所以那时听起来,好惊愕……”

“我的小哥哥死在大火里,灰飞烟灭,吴伯沉了衢水,慕容哥哥倒在了满山的杜鹃花丛,我都来不及……亲手给他们尽一抷土。”

“他日我若死了,我想回袅云山,在白玉兰底下。若是……若是师傅不让我回门,你能不能把我葬在青山绿水的地方,干干净净就好,只是……千万……千万不要有杜鹃花。”

*****

杜危楼此生只见过两次那样大的火烧云,一次是来的时候,再一次,便是走。

她远远地站在黄昏里,握着一柄剑,竹绿的衣裳像要燃起来,她回过头看她,一脸的平静:“顾临予,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

火红的霞光透过纸糊窗子漫进来,眼皮上,薄唇上,还有她褪尽了衣裳,那一痕雪脯上。

红红的霞光,酿了她满身。

她有些颤抖,却坚定地走过去,走至他面前。

他的眼神难得有些闪躲,仔细看竟有些许红,别过脸去,抿唇蹙眉道:“你……不必这样。”

她仍旧有些颤抖,执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伏□,靠住他的肩膀,偎在他怀里。

她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流出泪来,努力,想把这气味屏息带入腑脏,一生都不会忘掉。

他坚实的胸膛,清淡的怀抱,温热的脖颈,还有轻轻环着的手。

一生都不要忘掉。

可她终于还是哭了,哽咽着低道:“我只是想……如果以后……我不想……被别人糟蹋……至少第一次……”

他滚烫的吻堵了上来,一同落下的还有她滚烫的眼泪。

她拼命地拥紧他,已忘了如何去吻,涌入的全是酸涩,排山倒海滚下喉口。

她好像,还哭出了声音。

顾临予抱起她,怀抱紧而有力。

袅云顶,整个袅云顶,整座袅云山,只差一点就要烧起来。

那一年,她十四岁。

他们就像两个笨拙的孩子,只知道拼命地要,用力地,想要在一起。

床是黑木的,滚烫滚烫,触在一起的肌肤,覆在身上的红霞,还有那落在锦被上如杜鹃啼血的一斑红,灼得人再也打不开眼睛。

他右臂上的疤痕烙入她眼里,她颤抖着去亲吻它,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是他为她留的伤,真好,这样,他一生都不能将她忘掉。

好久好久,世界才像是凉下来,袅云顶,终于静了。

杜危楼屏着息看他,他陷在黑暗里,他在梦中,紧蹙着眉。

她一点一点地触他,想替他将眉头抚平了,又怕弄醒了他。

这个男人,她曾经那么喜欢看他,越看心里越是欢喜。可现在,只觉怕再多流连一刻,以后便要恨他一世。

杜危楼走的时候,除了剑,只带走了一样东西。

顾临予贴身带着的东西只一样,他曾淡淡提过寥寥几句,是娘亲给的同心结。

杜危楼绞下来一半,带走了。

那夜,顾临予将她的手握得好紧好紧,她还是走了。

深秋的风,吹得透心凉。

杜危楼在下山路上落了好多的眼泪,在灌风里哭得声嘶力竭。

她为什么要看到红杜鹃,为什么要有一朵蔷薇花,为什么,要姓微生!

有那么一刻,她在心里想,如果顾临予许她一个未来,无论是什么样的未来,只要有他,她兴许便会留下来。

只一瞬,她便将那个念头熄灭了。

她是杜危楼,她不会因儿女情长忘掉她至亲的十几条生命。

所以,她要一个人走,谁也不能与她同行,就连顾临予也不行。

因为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只有她姓微生,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姓。

*****

暖水轻拍舫沿,华灯晚上时分,她便懒懒地从阁子里下了楼来,每一踏步子都踮在楼下仰视的客人心上。

她对每一个客人都笑,送往迎来。

那只骄傲的杜鹃,死在了漫山遍野的火烧云下,再也,没能飞起来。

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或美或丑,或胖或瘦,大多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偶尔,也会遇到几颗真心,比若青阳炎。

可她早早地,在十四岁那年,就将所有的爱都燃烧了。

她有一朵蔷薇,她将它别在发上,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她刃仇之恨。

她有一段红丝绦,她将它系在腕上,好知道自己曾经,也那样燃烧过。

她好想,和他永生永世都在那袅云顶上,闲云静日,一切都像落酣泉里的流水一样自然。

可她只有一颗心,一条路。

此去经年,一生一世,她与他再无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

你们就原谅顾哥哥吧…………

他其实……也是个可怜滴银………………

79

79、72 讵有青马缄别句(一) 。。。

顾临予的面色似有两分隐忍,从扬尘的远道走回来,略低着头,直至近旁了才发觉苏锦凉迎了上来。

他抬手轻轻拭掉她的泪,蹙眉:“怎么又哭了?”

“你怎么能就让她那么走了?”苏锦凉红着眼睛,哽咽着问他。

顾临予莫名地瞧了她一眼,想着这姑娘真奇怪,怎么成日琢磨着要把自己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送。

他没有答,只撂开杏黄的布帘,两个字:“上车。”

苏锦凉没动,他就抱起她,将她送进了厢里,自己又坐在前座上,扬起鞭子。

她在车厢里总坐立不安,脑海中一直总浮现着方才杜危楼凄淡的神色,扬尘路上决然离去的萧瑟背影,坐不定,一只手扶着壁站起来。

马车颠簸得很厉害,她跌跌撞撞地掀开帘子。

“你为什么让她走?”她在风里低低地问。

苏锦凉,你到底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顾临予握紧缰绳,心里一阵烦闷,还是头也不回地吐了句:“她有她要做的事,我也有。”

“可她是个女孩子啊,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

顾临予飞快地转头怒视了她一眼,不及停地又继续扬鞭赶车:“我要跟她走了你怎么办?你不也是个女孩子?”

“我……”

马车跑得飞快,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变幻匆匆的绿意里忽而涌动得有些模糊。

苏锦凉低下头,轻轻道了句:“我也要走了……”

林中日光荫翳,绿色剥落在衣裳上点点斑斑。

顾临予猛地勒紧缰绳,一声马嘶,车骤然停了下来,扬起一漫黄尘。

他顿了好一会,双眉轻轻动了动,才问:“去哪?”

“还没想好……但早晚要走的,先走着看看吧,应该也饿不死人的……”苏锦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这个时代女人如果要打工,估摸着也就只有杀手和小姐了,两个都给她试过了,总不至于又做回老本行……其实还可以当老板娘,但是她要上哪去找个老板?

顾临予拈着缰绳在手中掂了掂,轻轻一驭,车轮又缓缓转了起来,行得极是慢。

他皱着眉头,好半天,才淡淡道:“先跟我回去,有了去处再说。”

“你是……要回宫?”她低低问。

他极不情愿,也还是淡淡应了一句。

“那种地方……我去不大好吧……”她琢磨了好久,才摸着脑勺吞吐道。

顾临予没说话,双眉一直紧蹙着,马蹄悠闲而清脆的踱步声。

是……那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墙太高,院太深……她所有的应该是薄雨稍洒的小巷,斜阳初落的旷野,是诸多他想陪她一起去的地方,总归……不是那冷冷几扇窗棂。

可如今他已……她一个人又能去哪呢,她在这世上没有一个家,没有一个可以长伴左右的人。

顾临予心中郁结盘亘不解,手下用力,将车赶快了些。

“我会替你寻一处干净宅子,你暂且先住下,闲时可遣了良友一同玩乐……以后的事,有了打算再说。”

他见着苏锦凉欲言又止的神色,头也不回地扬了马鞭,所有的不畅全泄在乘风的奔跑里,声音被刮得有些飘渺:“不必再推辞……外边风大,你先进去吧。”

她在身边踟蹰了好一会,他才听见布帘被掀开的声音。

顾临予双眉蹙成展不开的样子,“啪!”重重一鞭策下去,车被驭得飞快。

他心里很闷,风再大也不能将那些愁绪吹散。

有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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