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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流牧花)飞越疯人院 1--6-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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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似乎很有效果,泽北用尽全身力气,乖乖爬回了床上。  
    
  房内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只剩沙和玻璃的战争。  
    
  “花。”流川突然张口说话了,“野玫瑰。红得刺眼。”  
    
  他微微偏过头,露出苍白尖瘦的下巴:“花道是谁。”  
    
  清田一愣,大惊小怪地嚷起来:“哦哦,新来的,我还以为你小子是哑巴呢,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苦闷的夜裏总是孤独一人,咳咳。”他咳嗽一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花道啊,是只火红色的猴子,是个笨蛋,是朵花。”  
    
  流川歪著脑袋,居然当真开始努力思索这三者之间的联系。猴子,笨蛋,花。他那点可怜的智商没法将它们拼凑成完整的图像,只觉得罩住自己的网一寸一寸起了变化,每个绳结处都开出一朵鲜红的野玫瑰,它们粗野而美丽、狂放而端庄,长著最尖利的刺,生著最脆弱的茎。  
    
  泽北害怕地看了眼南烈所在的方向,小声说:“花,花道,是个天使。只有他,对我们好,对我们笑。他,他笑得,就像个天使。”  
    
  咆哮的沙暴中,没人再说话。  
    
  所有疯子都睡著了。  
 
 4  
    
  流川做了一个梦。他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或者说他的每一天都是梦。  
    
  他回到牧绅一的办公室,站在那盆野玫瑰前,慢慢伸出手,捏住其中一朵的花茎,要把它连根拔起。一滴小小的血珠顺著麼指滑进惨白的病号服袖口中。  
    
  他用了一分力,然后加一分,再加一分……那枝花茎越变越长,成了一条从笔直悬崖边缘垂下的荆棘,他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上面,一阵风吹过,他的身体像秋千一样在空旷的山谷中逛荡。  
    
  不知什麼时候,两旁刀斧般的崖壁上密密麻麻开满了野玫瑰,它们一朵挨著一朵,成百上千朵,成千上万多朵,成万上亿朵,如同涨潮海水一般呼啦啦漫过去,淹没了整个世界,将头顶险绝的一线天染得通红。  
    
  流川嘶哑地叫起来,他松开一只被荆棘割得血淋淋的手,疯了似的胡乱在空中挥舞,要抓住那些花,要抓住它们,一朵不剩全抓在手裏。  
    
  刀子般的风扑打脸颊,快要把他的眼皮割断,他艰难地睁著眼,就算从此失明,也要瞪大双眸看清此时此刻的每一片红。可是那股掼在眼睑上的拉力如此巨大,他的眼睛怎麼也张不开,怎麼也张不开……不,不能闭上,睁开,睁开,用尽全部的生命!  
    
  阳光仿佛尖锐的绣花针,从眼皮的罅隙裏射进瞳孔,刺痛了他。  
    
  流川听见耳旁有个声音欢快地叫道:“喂,新来的狐狸脸,醒醒啦,再不醒我就帮不了你了,他们真的会揍你哦。”  
    
  光线的碎片中,他恍惚看见那朵野玫瑰长出了四肢和躯干,长出了生动的五官。  
    
  流川抖了一下,醒了。  
    
  一个红发的年轻男人俯身在他床边,用麼指和食指捻住他的睫毛,他一睁眼,就被扯下几根。  
    
  “哎呀!”男人吐了吐舌头,扔掉指尖细小的毛发,“对不起啊,一不注意就……”然而他笑嘻嘻的,看不出丝毫抱歉的神情。  
    
  “谁让你睫毛那麼长,一副欠拔的样子。”  
    
  男人红色的头发,在沙漠无遮拦的阳光下呈现出金黄的酒色,每一根都像血管那样透明,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流川慢慢地,看清了对方介於成|人和少年之间英俊嚣张的五官,也慢慢地,看清了那双眼。  
    
  他抬起手,狠狠抓住了男人的头发。  
    
  “花。”他只说了这个字,也只想得起这个字。  
    
  樱木哇哇叫起来,痛得泪花渗出眼角。这家夥看著又呆又傻,力气却大得可以。他的头被扯得低垂,同男人鼻尖对著鼻尖,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痒得他又难受又想笑。  
    
  疯子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那是一种盲人的黑。  
    
  在樱木微微失神的瞬间,流川把冰冷的嘴贴在了他张开的唇上,像许多天没有进食的野兽般用尖利的牙齿咬下去。  
    
  “啊!”砰!黑发男人一声不吭地被撞晕了,乱糟糟的刘海翻上去,露出额角一条肉红色的疤。那条疤像虫子一样斜卧在发际线边缘,稍稍破坏了他苍白而光洁的额头。  
    
  樱木捂著嘴,可怜兮兮望著身后静悄悄站成一排的疯子,委屈地说:“你们也看到了,天才不是故意的。”  
    
  穿过两层铁网和铁网间浑浊的空气,另一幢城堡般坚硬的塔裏,一个男人站在窗前沈默地注视著他,手中捏著一朵怒放的野玫瑰。  
 
 5  
    
  这个荒凉的时代,人类是蜗居在盒子裏的爬虫。东南西北、地上地下,仿佛每一寸时空都像豆腐一样被整齐切割开,成了一排排、一列列、一层层紧密排列的立方体。每个立方体中都有一个人,每个立方体中都有一个活著的生命。  
    
  城市像巨大的巢|穴,长著丑陋的外壳,内部千疮百孔,腐烂到最深处。空气中始终弥漫著灰色的尘埃,同样乌灰的高楼笔直刺破了天空,一栋挨著一栋,黑压压拔地而起,如同冰冷残酷的机器。  
    
  也许城市本身就是一座机器,它理智、晦暗、无感情,只是无休无止地运动著,发出极度秩序而规则的噪音,咯嚓,咯嚓,咯嚓,咯嚓……而在它腹中,那些数量庞大无法计算的零件,它们的名字叫人类。  
    
  这是一个看不到一丁点希望的时代。  
    
  每一座城市的尽头,都是沙的海洋。城市就像风浪中颠簸的船,像没有水的、干枯的绿洲。也许要不了多久,这地球上最后几片绿洲也会被埋葬。  
    
  如果833的人不疯不傻不呆,他们没准会庆幸自己生活在城市之外,因为沙漠至少保留了他们仅存的残破尊严。  
    
  被漆成白色的高大天花板下,几个人在打牌,他们身旁游荡著幽灵一般无生气的同类。一个干瘪的老头儿坐在窗边望著玻璃外无边无际的黄|色,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他的尸体很快被护理工抬走,没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没人知道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人。  
    
  “赢了!7墩订约满了,接下来你们就等著加倍扣分吧,哇哈哈!”清田把一张黑桃3用力拍在桌上,站起身大叫,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打湿了惨白的桌布。  
    
  他热烈欢呼的同时向后偷偷望了一眼,那个红发白衣的护理工并没有注意他,而是傻乎乎地笑著,和藤真说些什麼。他愤然地啐一口,又坐回去。  
    
  他已经三天没跟猴子花吵架了,怪不习惯的。  
    
  泽北看了眼清田甩出的牌,怯怯地说:“清,清,清田。你出错,错了。我们的是,红心,你该跟同,同花色。”  
    
  清田恶狠狠瞪他一眼:“什麼红心,我同花色的出完了,接著出将牌不行麼!”  
    
  泽北吓得缩了缩:“可,可是,你的红心,明明是长,长套,还有两张没,没有出完……”  
    
  清田勃然大怒:“什麼!你又偷看我的牌!你不想活了,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姓清田!”  
    
  泽北啊啊乱叫,滚著轮椅满大厅冲撞,清田一溜烟追在后面。  
    
  几个护理工停止聊天,向这边走来,被红发男人一把拦住。  
    
 “呵呵。”他挠著脑袋,“这几个家夥还是由本天才管理吧,前两天麻烦你们了啊。”  
    
  尖嘴猴腮的男人看著樱木的眼睛,突然结巴了。他努力板起脸:“那,那就交给你了。樱木,你不要太纵容他们,你不在的时候,这几个weixian分子折腾得鸡飞狗跳。”  
樱木走到滚做一堆的两人身后,对准清田的屁股踹了一脚:“喂!每次就知道欺负弱者啊,你怎麼不去追杀南烈和福田?”  
    
  “樱木!”值班室裏的藤真突然严肃地喊住他,“不要使用诸如弱者之类的词汇为病人进行潜意识的精神强制性压迫,你是个护理工,应该很明白这些道理。”  
    
  “哦,是是。”樱木暗地裏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古板的学究。”  
    
  泽北在清田大力的十字锁下露出泪光闪闪的一张脸:“花道,花,救,救我……”  
    
  清田挨了樱木一脚,立刻亢奋起来,放开泽北纵身扑向红发男人:“死猴子你又踢我!你在介入我人生的同时也剥夺了我像勇士一样活著的权利,这权利是最高奖赏,奖章永远只颁发给勇士和烈士,真正的勇者只诞生在绝望的混沌中……”  
“什麼乱七八糟的啊!”樱木大叫,跟清田玩起了摔跤。  
    
  刚离开的护理工急匆匆折回来:“喂!就知道又会变成这样!樱木,我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也疯了,同他们混在一起打打闹闹,你有没有作为正常护理人员的自觉啊!”  
    
  一个原本安jingzuo著的中年男人突然站起身,直撅撅往前走,嘴裏喃喃说:“疯了。不,我没疯,我不是疯子,我不是……”他的眼裏,慢慢渗出血丝。  
    
  “糟了!快拉住他!”  
    
  乒!乓!叮铃当啷!啊啊!咚!  
    
  眉心处贴著一块纱布的流川,背靠墙壁,呆滞地望著眼前混乱的一幕。  
    
  十分钟后,一切恢复平静。这场由玩笑性质引发的风波中,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那个无辜的中年男人,他徒然发病,被四个护理工押著,要送去二楼做脑电击。  
 
 这时的红发男人没了刚才大大咧咧的嚣张气焰,满脸沮丧,哀求藤真饶了那可怜的疯子。  
    
  藤真认真看进他金褐色的眼珠,突然说:“樱木,过了这麼久,我还是那句老话,你不属於这裏。不属於沙漠,不属於833。”  

“樱木,你知道833对我而言,意味著什麼吗。”护理长疲倦地揉了揉眼角,“它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十五年前,一个贫穷的小男孩,亲眼看著他的妓女妈妈在癫狂中拿木棍捅进自己的鼻孔,搅碎了脑子,她死的时候,连一块遮体的布料都没有。那一刻起,男孩就发誓要做医生,让这世上的所有疯子都平静度过他们的一生,安详地走,察觉不到一丝痛苦。”  

“我无法对抗这混沌的时代,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去拯救那些已被社会遗弃的个体。833,凝聚了我全部的心血和热情,就像我的儿子一样。”  

“樱木,你呢。城市腐败的罪恶和残酷永远只属於底层的平民,你原本可以住在高塔的顶端,身边围绕著那些仰慕你的男人和女人……樱木,离开这裏,回到你应该待著的地方。”833没有能力,接纳一朵太过野性艳丽的花。  

最后那句话,藤真没有说出口。  
    
  樱木慢慢低下头,脸颊鼓起,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明明是那样高大的青年,却出乎意料地惹人怜爱。他低声说:“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走……”  
    
  “是的,我知道……”藤真没有接著说下去,他从盒子裏取出眼镜擦了擦,领著护理工押送中年男人穿过走廊。  
    
  大厅裏的疯子们,又开始游荡於他们自己的世界中。  
 
 泽北滚著轮椅慢慢滑行到垂头丧气的樱木身边,结结巴巴安慰他:“花,花道,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真的,你不,不要,责怪自己,大家一直都,很喜欢你……”他的脸烧红了。  

清田奇迹般地跟泽北站在同一立场:“花道你不要听那娘娘腔乱讲!他口口声声拯救我们,带来的却只有痛苦!这是另一种暴 luan和镇 ya,用语言和思想的枷锁摧残人性本我中的光辉!当独裁者用刀剑和枪炮开拓疆土时这些虚伪的卫道士用谎言和毒药谋 杀残存的美好!……”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变高,四周隐约又起了悉索的骚 dong。 

樱木赶紧制止他:“别这麼说,藤真会伤心的,他是真的把你们看得比家人还重要。”  
    
  走廊尽头的藤真脚步一个踉跄,狠狠闭上眼,朝后挥了挥手:“把广播开大点,让这些激动的人在舒缓节奏中平静下来。”  
    
  潮水般的音乐淹没了休息厅。  
    
  Looked through the paper。  
  Makes you want to cry。  
  Nobody cares if the people  
  Live or die。  
  And the dealer wants you thinking  
  That it’s either black or white。  
  Thank God it’s not that simple  
  In my secret life。  
  In my secret life。  
  In my secret life……  
    
  清田顽强的吼叫,不屈不挠地跟Cohen的老嗓子对抗:“对了,还有这该死的音乐!企图用音乐的暴力化作语言和思想的枷锁套住我们!……”  
    
  窗外广场上,几株仙人掌在毒辣的阳光下沈默地、纹丝不动地昂首挺立。  
 
 6  
    
  十分钟后,四个人又开始打牌。  
    
  樱木百无聊赖地到处转悠。他穿的是护理人员统一的制服,雪白的衬衫和裤子,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色彩。  
    
  唯一的色彩就是他的红发。也甚至是整个疯人院唯一的色彩。  
    
  一个老头儿在大厅裏跳著不知名的怪异舞蹈,路过青年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樱木扶住他,开心地说:“要当心啊,老爹。”  
    
  老人是上周刚转来这一层的病号,他在樱木强有力的臂弯裏抬起头,看著青年仿佛几个世纪前阳光那般清洁的笑容,眼裏突然浸满了昏黄的老泪。  
    
  已经有多少年,没人这样对他笑过了。  
    
  樱木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凶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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