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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败去by 木耳不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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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安眨眨眼,傻笑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回答:“霍……霍……” 

“想吃伙食?”黑翁自作聪明。 

季微安偏着脑袋想了半天,黑黑的眼珠儿转上去,呆呆的点点头。 

想要师门,或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黑翁高兴的搓搓手,站起来左转转右转转,想做伙食给他吃,但又没材料。 

他蹲下去哄道:“要不……要不给你做烤肉?夜这么晚了,肯定有狐狸出来!爹去给你抓一只好不好?” 

季微安乱七八糟的点点头。 

黑翁高兴的跳起来:“那你乖乖的,爹去打肉,你在这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听到没有?” 

季微安还是乱七八糟的点点头。 



“他走了,大人。” 

影子嘴一歪,笑了:“上!” 



当潘立龙看到那个白发怪人在庙里跳来跳去的时候,心里便一阵翻。这个身影太熟悉,以至于他都不敢去想。然而白发人跳的太厉害,把裤子都给跳了下来。 

肚脐下一个醒目的红色小点! 

好象一道雷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影子举着明晃晃的刀冲上去时,潘立龙全身的血都直冲脑门,想也没想,一个飞身,踩着他们的脑袋便飞到了季微安身边。 

落鹰似的。 

预感不好的影子,打了个冷战。 



黑翁抓着啊只红褐色的狐狸,站在庙里发呆。 

几根蜡烛还在风中摇曳着,照着残破的佛像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柱子。 

黑翁喊了一声: 

“儿啊!” 

空旷旷的地方,没一个人应他。 

他手一松,狐狸落在地上。老头踉跄着,歪歪斜斜的追出去,一边跑一边苦苦的喊: 

“儿啊!” 

可再也找不回他的儿了。 



影子跪在雪地里,已经有四个时辰了。 

霍友嗣仍旧用潘立龙的面皮和身份,但影子已经知道了真相——霍友嗣和潘立龙互相易容,交换了身份。只是为了来山东寻找失踪的季微安。 

影子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心也是半悬不悬的,不晓得霍友嗣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惩罚。 

已经是四个时辰了。 

霍友嗣在这四个时辰里叫了很多太医来忙活,他便坐在大厅里一动不动的面无表情。 

等来的结果很一致,也很坏: 

身上的病好了,可是脑子坏了。没法治,就算是下毒的人也没法治。据说是吃了一种乱人神智的毒,无药可救。 

霍友嗣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单是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霍友嗣总是这么冷静,就算心里疼的几乎要让他嚎出来,他也是这么冷静。 

他支住额头,捂住隐隐做疼的胃。真是疼到骨头里。 

他闭上眼,却在闭上眼的时候想起季微安的那满头华发。 

满头华发的傻子,一个满头华发的傻子…… 



“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是不是?” 

霍友嗣拢了拢季微安的头发。 

季微安不为所动,摆弄着手里的老虎枕头。 

“你瘦了。” 

他抱着他,摸着他的枯树枝似的手腕。 

“你想我吗?” 

他低下头,温温的问他,就像哄一个孩子。 

季微安只是拽老虎小小的耳朵。 

“……微安,你怎么才能好起来?” 

他掰过他的脸。 

季微安继续拽。 

“微安,你看看我。” 

季微安使劲的拽。 

“你看看我啊!” 

他摇他。 

季微安把老虎耳朵拽了下来。 

棉絮露了出来,季微安惊恐的看着被拽下来的残破的耳朵。 

“微安!”霍友嗣红着眼圈低低的有些绝望的叫他的名字。 

“哇!!” 

季微安突然大哭起来。 

霍友嗣手一抖,鸡皮疙瘩蹿了满身。 



季微安,已经不是那个季微安了。 



霍友嗣并没有给影子任何解释的机会,他扔给他几张银票,便淡淡的说: 

“走吧。” 

影子早已经是泪染前襟。 

他跪在霍友嗣面前,乞求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是霍友嗣却仰天,一声长叹。 

关上了门。 

门缝里夹着影子绝望的脸。 

影子明白,并不是所有忠诚都会有所至。影子也明白,自己的主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满怀雄心壮志一腔热血只为得天下的男人了。他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但其实这谁也不怪,有些事情是命运的安排。 

什么都明白的影子很落魄,他独自一人走了很远,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哪里。 

他吊死在一棵老树上。 

把绳子挂上去之前他想,以前自己以为自己会死在某个人的刀下,沙场上,朝廷上,却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留个全尸吧。 



这个时候的季微安并不知道杀死莫少华的人已经死了。 

他单是看着笼里的鸟儿发呆。霍友嗣常常站在窗外看他,却不肯靠近一步。 

外面寒风阵阵,有时候吹的他一脸薄霜。 

霍友嗣抬起头,那灰蒙蒙的一片天。 

他握紧了手中的飞鸽传书—— 

“潘立龙叛变,京城告急。” 



江行并没有在三个月之后行动,他只等了三十天。这场战争的发生完全出乎意料——驻守天津卫的王海天突然发动兵变,一场预谋已久但始终没被发觉的战争爆发了。他们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占领了京城,当时的情况混乱之极。江行还潘立龙认为机不可失,便趁乱起兵造反,五天之内就将王海天的人头挂在了城门上。 

这个朝代最后的一位帝王,缢死在自己的寝宫,连同他的妃子们。 

半个月后,江行发布诏天下书,登基称帝。改国号,图。 



霍友嗣的梦魇终成现实。 

十几年的努力化做他人之果,而自己却成了一无所有的失败者。一心想将他推上帝位的影子若是看到了现在这番情形,该是作何感想? 

各地都在兴兵造反。那些曾经反对过霍友嗣的人,以及为他卖过命的人,都想趁机捞到一点好处,甚至是自立为王,分一片天下。 

一夜之间,天下大乱。每个人都不可逃脱的卷进了一场毫无头绪的混乱之中。 

霍友嗣摸了摸自己的眼,还以为只是一场梦。这些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快的让他措手不及晕头转向。现在他才明白这个王朝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不堪一击,在浮华的盛世假象之下其实早已经是危机四伏。 

而他竟然还做过那些不切实际的繁华大梦。 

霍友嗣空空的脑袋里只剩下一片惨白。 

这里人心大乱的那天晚上,霍友嗣决定带着季微安夜奔出城,一路向南。 

他在这场巨变里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和平静。 

或者多少年之后他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不回去京城,他并不是毫无翻身的机会。但是他那时却是毫不犹豫的带着这个傻子义无返顾的走了,去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为什么? 

霍友嗣不曾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们出城用的是两驾黑马。其中一只马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永远不会响的空心铃铛。 

坐在马车里的季微安一直期待它响,可它就是不吭一声。他盼了一路,铃铛就闷了一路。这让他模模糊糊的想起一个人来,是谁,傻巴巴的他也不知道。 

他觉得太闷,而且马车又太颠,颠得他没着没落,苦得他厉害,既然没有铃声给他解闷,那他只好缩进霍友嗣的怀里来歇一歇。 

霍友嗣抱紧了他,这一抱就是一路,手没有松开半分。 

半傻半疯的季微安虽然压根不明白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但却觉得挺塌实。 

这也好,这样他就有时间玩儿手指,做他想做的事儿了…… 



“少华……”江行望着朗朗星空,“为朕付出了太多东西,而朕却从来不晓得要珍惜。” 

潘立龙在后面弓着腰:“皇上,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莫大人在九泉之下想必也不愿意皇上为他如此难过……” 

江行苦苦一笑:“他呀,肯定不会管我难过不难过——他从来不愿意顾及我的感受。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每次在朕身边啊,他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潘立龙说:“皇上……” 

江行摇摇手:“罢了,不要安慰朕了。等着国事安定,就把他国葬了吧!” 

“是。” 

“对了,季微安现在……” 

“正派人跟着,只要皇上下令,马上就可以……”潘立龙做了一个喀嚓的手势。 

江行笑笑的摇头:“不必了,让他们撤回来吧,不用跟着了。” 

潘立龙大惊:“可是!” 

“霍友嗣已经失势了,季微安也成傻子了,没有半点威胁。少华既然是为季微安而死,那朕就……让他死的有所值吧……” 

两个眼圈竟红了。 

寒风阵阵,朗月星空。 



“啊!” 

季微安突然发了一个单音节。 

“怎么了?”霍友搂着他,“想做什么?” 

“去哪儿?”季微安瞪大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傻愣愣的问他。 

霍友嗣眨眨眼:“你猜呢?” 

季微安张着嘴想了半天:“我想养只兔子!” 

霍友嗣心中一凉,为他的驴唇不对马嘴。他点点头:“好,到了云南就给你买。” 

“要——白的!”季微安强调。 

霍友嗣无奈的笑了:“那我也找不出个绿兔子给你啊!” 

“那、那我要、要红的!”季微安不明白他的意思。 

“……”霍友嗣心疼的搂住他,“好,我就把我的血放出来,染个红兔子给你。” 

“……你,不怕,疼吗?”季微安小心翼翼的问。 

他低下头来,贴住季微安的面颊:“不疼……” 

马车有点颠。 



后来他们去了哪里,谁不知道。 

红莲嫁给了潘立龙,一年之后她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有时候她会想起季微安,这个她曾经偷偷喜欢过的男人,以及偷偷伤害过的男人。 

孩子的大名她管不到,但是她还是给女儿起了一个|乳名:小薇。 

潘立龙虽然知道自己的女人的心思,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红莲心里很感激他,便日益对他好起来。 

两年之后潘立龙发动政变,把江行推上断头台,自己当了皇帝。红莲的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这让她常常失眠。夜里她对着男人熟睡的脸,竟渐渐的失落起来。 

那天她实在睡不着了,就披上衣服,下床去外面走动走动。 

外面的护卫很尽职,但却让她更不安起来。 

她抬起头,看见北极星正用冷冽的目光看着她。 

红莲叹了口气。 



潘立龙其实也失眠。他的失眠和纷乱的政局有关。北方的两个游牧民族渐渐的骚动起来,频频南下扰民。 

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争就会爆发。 

他偶尔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季微安,想起霍友嗣,想起江行。想起以前做江行的手下,穿着灰衣服替他办事的日子。 

但是已经过去了。 

政局还是那么动荡,他没办法停下脚步对过去做一个深入的思考。 

一直对过去深怀愧疚的,只有红莲。 

他叹了口气,让往事如烟吧。 

他已经是一代帝王。 



那年,云南的雨水仍旧很充足。 

傻瓜安安嚷着要去桂林。阿四没有答应。 

安安躺在泥地里打滚,哭叫威胁,说不让他去,他就死给阿四看。 

阿四有些头疼。 

那个总是要给阿四说媒的邻居李大婶劝他: 

就依他吧,不然没完没了的。 

阿四当然见不得安安躺在泥地里着凉,于是软下心来: 

行,那就去桂林。 

傻瓜安安高兴的一跃而起,把阿四溅了一身泥点子。 



阿四给安安洗澡的时候忍不住,直接钻进木桶里要和他温存。 

安安不喜欢阿四戳他屁股,骂他是老王八羔子。 

阿四假装发火:说,是跟谁学的!? 

安安继续骂他,这次换成是小王八羔子。 

阿四拷问了半天,才知道是跟村里的那群孩子们学的。 

安安喜欢跟他们玩儿,但是每次跟他们玩儿都会被欺负。 

因为他是个傻子。 

或者这是孩子们骂傻子的话。 

阿四心很疼,就抱着他,说: 

对不起。 

安安听不懂。 

安安只知道明天要去桂林了。 

去桂林好啊,去桂林就能甲天下了……甲天下是什么意思啊?就是把天下夹在怀里呗! 

把天下夹怀里,街上的孩子们就不敢再欺负他了。 

嘿嘿…… 



安安的头发变黑了。 

安安变胖了,有小肚子了。 

后来安安和阿四吵架了,因为李大婶说给阿四找到个好媳妇儿了。 

安安被惹毛了,安安打了李大婶一个嘴巴子。 

阿四打了他。 

安安受了委屈,独自一个人跑了。跑到树林子里去了。 

他本来是想一个人再去一次桂林的,因为上次回来他没夹到天下,这次他去说不定就能夹到了。 

夹到了,就把李大婶说的媳妇押进大牢里。 

再让她跟他抢阿四! 

当阿四疯了似的找到安安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阿四抱着安安那个哭啊,哭的比他还厉害哪! 

安安以前从来没看到过阿四哭。 

于是安安吓得也哭了。 

阿四说: 

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了…… 

别再离开我了…… 

安安想,我没离开过你啊,现在不回来了吗? 

安安笑话他。 



阿四有天晚上,和安安温存完了之后问他: 

你爱我吗? 

安安早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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