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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酒间花前老by水虹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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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晴听他这么说,双眼顿时闪出兴奋光采。
“……晴公子,到用午膳的时间了,马先生正候着你呢。”
这时,梅树旁,一个细细怯怯的声音传过来。归晴转过头,看到的是平素在碎金殿当值的小太监,绿梓。
绿梓比归晴还要小上两岁,四五岁时便因家贫,被卖入宫中净身为奴,身世堪怜。归晴自己虽也是从小被卖予青楼,但比起绿梓身心皆损,又不知幸运到哪里去了。
“师父,那么我先去了。”归晴对着任侍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后,将手中长剑入鞘,转身朝绿梓小步跑去。
“绿梓,中午就跟我们一起吃好了。”归晴揽住绿梓的肩,笑语盈盈。
绿梓性情温和,做事小心,确实惹人爱怜。虽没有明说,但私心里,归晴已经把他当做亲弟弟看待。平日里得了什么精致点心、新鲜玩意儿,都往往想着给他留一份。
“不、不了……我怎么配……”绿梓抬起平凡、生着淡淡雀斑的小圆脸,慌乱地拒绝。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怎么会不配……走啦走啦!”归晴牵过绿梓的手,笑着快步朝前走去,“别让拂霭等急了。”
“晴公子……”绿梓的眼底泛出层浅浅涟漪,声音细若蚊蚋,“你对我真好……”
归晴只顾往前走,一心想见衍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也没听到他的轻语。
绿梓的感激,恐怕只有此刻春风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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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晴和衍真用过午膳后,就一起去了书房。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
如往常般,归晴捧着兵法书专注背诵,衍真也拿了本书在旁边自顾自地看。遇到不懂的地方,归晴就会出声请教衍真。
其实以衍真才能,如果不是让归晴死抠书本,而是亲自教学讲演、切入实际,归晴就算这方面天资平庸,进展也比现在要快得多。
但衍真根本就不想让他陷入这方面,所以就由得归晴自己摸索探究。就是解释,也尽量绕来绕去,虽然听着还像那么回事,最终却令人糊里糊涂。
归晴认真努力无比、脑袋里一团糨糊地背诵完两篇兵法,已是深夜。衍真看看已到了就寝时间,放下手中书本,笑道:“今天就到这里。明日清晨你还要去和任侍卫练剑,早些休息吧。”
“嗯……拂霭,你也早点休息。”归晴站起身,苦着脸,摇了摇晕乎乎的头,“我只看半日兵法书,就每每累成这样……拂霭,你经常整天整天地抱着那些书看,想必更累吧。”
归晴却不明白,自己的累,是因为看得稀里糊涂,再加上死记硬背,根本没有半点理解可言,更谈不上乐趣。能在这种状态下坚持两月有余,实在也算得上意志坚强。
“是、是。”衍真朝他笑了笑,也不揭破,“不过,我是自小看惯了的,倒没什么打紧。”
归晴与衍真道别后,在绿梓的陪伴下,回到了自己房中。刚进门,提灯的绿梓忽然轻叫一声:“那……那是什么……”
对面朱红的窗棂,插着一根黑色袖箭。袖箭杆部,系着一块白绢。黑白相间,分外醒目。
归晴定了定神,走过去,拔下袖箭,展开白绢,熟悉的字体跃然其上。
是苏大哥……他不是发配边关了么,怎会……
心儿一边突突直跳,一边转过头去吩咐绿梓:“此事,千万别对旁人提起……千万千万。”
绿梓有些害怕地咬着下唇,却坚决异常地点了点头。
归晴见他允诺,知道以他为人性情,断不会到处乱讲。长长松了口气,柔声道:“夜已经深了,你回去睡吧。”
“晴公子……也请早些歇息。”绿梓性情向来柔顺,当下就答应著,退出了归晴的房间。
听著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後,归晴走到屋角拿了盏琉璃宫灯点燃,提著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向屋外。
此刻,深夜的春风拂过衣衫,虽然还有几分寒意,却没了透骨的冷。王宫之中,除了轮值的守卫们尚在巡逻,其余人在此时,都已经安然入梦。
周围一片深黑静谧。也正是这样,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或是风拂动叶片的沙沙声,才越发令人心惊胆颤。
归晴小心避开守卫们的巡逻路线,穿过几条回廊,朝碎金殿与云锦殿交界处,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碎金殿的後院,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园林,种了无数奇花异草,放养各种珍禽异兽近百只。而这个正式的御花园,虽说奢华富丽不及,却足足比碎金殿後院还要大上三、四倍。
归晴提著灯,脚步轻悄地行走在御花园中,白石铺成的小径上。晚风不时拂起他的衣袂,倒有些似幽魂夜行。
苏大哥说,他在这里等我……但这里这麽大,又从何找起……
刚想到这里,却看到身旁忽然出现一个黑影,伸手抓向自己左臂。
归晴这些日子一直随任侍卫习武,身手反应都比从前敏捷许多。他向旁边一侧,躲开那双大手,然後将宫灯探出,照向那突然出现的人。
当看清眼前人时,归晴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声音哽咽:“苏、苏大哥……”
仇心穿著一套堪堪能蔽体的破烂衣服,鬓发蓬乱,瘦得不成样子,赤著脚,身上到处都是污痕血渍,下巴上生满密密胡茬。
“归晴,你还好麽……他们有没有将你怎样?”仇心颤抖著手,抓住归晴的肩,焦急询问著。
这次,归晴没有避开,眼眶慢慢潮湿:“我、我很好……你怎麽会来这里?这里真的很危险。”
“一直担心你……我在押送途中逃跑之後,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回到这里,又足足在王宫外徘徊了半个月,才找到机会潜入。”仇心一把拉过归晴的手,声音痛苦得微微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害你受了那麽多苦……我现在才明白,当初的决定多麽愚蠢,除了伤害别人和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是佑非在,也一定会笑话我……不过现在好了,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
“苏大哥,你快走吧……我、我不能离开。”归晴打断他的话後,声音渐渐低下来,“我一直找的拂霭……在这里。”
“本来,隐隐约约猜到一点的……却没想到,竟真的是这样。”仇心松开归晴的手,後退一步,幽幽长叹,“也罢……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今後,我会到佑非身边,不问世事,一生在山间结庐伴他……你自己保重。”
两人都知道此处不宜久叙,互道珍重後便要各自离散。谁料就在此时,几枝利箭破空而来。
仇心和归晴两人,身形狼狈地避开这几枝利箭的同时,只见方圆约八丈开外,无数支火把在暗夜中骤然点燃,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而火把之下,上千枝羽箭扣在弦上,闪著寒光的箭头正对准著他们。
连阵形都摆好了。显然,这里早有埋伏。
持火把弓箭的人群,慢慢朝围在中间的两人靠拢。归晴和仇心紧紧靠在一起,额头上都渗出了密密汗水。
空气中漂浮着死般的寂静,只有噼噼啪啪的火把燃烧声,和浓重的松香气息无尽弥漫。
静王站在云锦殿的高楼之上,望向御花园内突现的火光,唇边泛起抹微笑。
在押解仇心的途中,故意派人在他耳边放出谣言,说归晴在王宫中受到如何不堪的刑罚逼供。接着,又故意在押解中懈于看守,让他逃跑成功。
仇心回到牵萝,在宫墙外徘徊了半个月之久的情况,每天都有密探向静王报告,他的一切行为举动,实际上全在静王的掌握中。
那个让仇心潜入宫中、找到归晴的破绽,是静王遣人放出。
最后,仇心将归晴约到御花园相见,也是静王预料中的事情。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有给仇心留下第二个可以轻松来去的地点。
这番计谋说来简单,但为了做到真实可信,瞒过仇心,其中当然下了不少功夫。
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和众人一起出现在御花园,观看好戏。
**********************
仇心捉住归晴的双手,被围困在利箭组成的圆阵中,动也不敢动。归晴阅历尚浅,不知利害,有几次起了冲出重围的心,被仇心看出,连忙捉住他双手,不让归晴妄动。
他非常清楚,如果此时有什么反抗行动,下场必是万箭穿身,绝难逃出。与其鲁莽,不如伺机而动。
就这么僵持着,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又听得阵人声鼎沸从圆阵外传来。然后,圆阵东方队形忽变,裂开了道口子,只见绿梓推着衍真,伴着静王及一众将领侍卫来到仇心归晴面前。
衍真看到仇心和归晴握在一起的手,脸霎时惨白,胸口不由自主地绞痛起来。
仇心在押往边关途中逃脱一事,衍真早在半月前就从静王那里得知。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甘冒天大危险,跑来王宫中见归晴。
而归晴、归晴是怎么想的……
冯衍真,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胸狭隘……是的,在没有弄清楚事实之前,一定要相信归晴……
仇心是刺杀静王的要犯,众人皆知。如果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让仇心和归晴一起被关押入狱,就绝对是一起定罪。
仇心在名义上是已经被处死的人,现今众人看他还活着,定会起疑。如果这次仇心归晴一起被关进天牢,再想将人瞒天过海从中救出,难上加难。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归晴脱离险境。
至于仇心将来会如何,甚至会不会被当场射杀,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归晴,想必你还不知道……此人是朝廷要犯。”衍真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归晴,语调中充满严厉责备,“还不快过来!”
静王惊诧地望了衍真一眼。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衍真居然还能冷静判断,放弃仇心,不顾一切为归晴开脱。
的确,众人只知刺客是仇心,并不知有归晴。
只要归晴此刻走到衍真身边,衍真随便编个什么故事,再装模作样地当众小惩一番,此事也就算堪堪带过。
归晴看了看衍真,又看了看周围密布的上弦铁箭。
他虽全无城府机谋,却也能感觉到此刻情势严峻。如果此刻自己弃仇心而去,无异于将仇心一人留在刀山火海。
当初是仇心救他性命,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仇心独自身陷险境。所以他看着衍真,缓慢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给我过来!!”衍真见他如此,急得眼睛都红了,重重拍着木轮椅扶手,对着归晴大吼。
如果他能行走,恐怕早亲自冲进场中,将归晴拽离这场险境。
归晴的眼底渐渐泛上泪水。
自认识拂霭以来,从未见他像现在这般,神色近乎疯狂。可见,他应该是着急到了极点……但是、但是……若自己此刻真的依他所说,弃仇心安危不顾,又算得什么呢……
静王见归晴露出犹豫难断的神情,心知如果要后面的计划顺利,事情不能再拖延,于是朝左右断喝一声:“将他们与本王拿下!”
“慢!”
一个还带着三分稚气的少年声音,这时凛然响起。接着,一道弧形、银蓝色的诡异光芒在衍真面前划过。
绿梓站在衍真身后,左手勾住衍真下颔,右手将一弯蓝莹莹的奇形兵刃抵在他的颈项间,眼神灼灼似电:“你们谁敢动手,我就杀了他!”
容貌还是原来的平凡容貌,但绿梓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势,绝非平常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
在场众人虽不知道静王与衍真恩怨,却揣摩平常细节,清楚他在静王心中的重要性,当下皆犹豫着,没有人敢上前去拿仇心归晴。
静王愣了片刻后,轻轻扯起唇角微笑——
拂霭,难得你情急之下,思虑还如此周全……一计不成,就换成拿自己的命要挟本王么?本王就不信,若不依你,那小太监真下得了手……
但静王刚想到这里,脸色随即大变。
绿梓手中弯刀锋刃,已陷入衍真喉间,一道粗粗的血线横现,鲜血顺着衍真脖颈缕缕流下。
依目测判断,那道伤已经极度接近喉管和大动脉,刀刃又锋利,持刀人稍有不慎或抖动就会直接切断……而人一旦伤到那种要害,就是神仙也再难救返。
那小太监,能够熟练运用刀法,既达到要挟结果,又不致人死地,如此拿捏得恰到好处,显然绝非庸碌之辈……无论如何,不能拿衍真性命冒险。
“你要如何?”静王望向绿梓,尽量保持声音和态度的平静。
“放他们,还有我一起离开,就这样。”绿梓横刀在衍真颈项前,毫不示弱地回望静王。
“好,只要你放了他,一切有商量。”静王看着衍真颈项间缓缓流下的鲜血,一颗心跳得几乎突破胸腔,态度明显退让。
“你可能这样做吗,殿下?”绿梓忽然咯咯笑出声来,“放了他,且不说这两人,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绿梓话音刚落,众人听得一阵巨响。接着,只见位处王宫东南偏隅的落日殿处,一片火光冲天。
静王见此情形,霎时脸色铁青。
牵萝投降天朝的全部皇族,包括牵萝王及其后妃皇子,全部居住在落日殿。若他们猝死于此时此地,牵萝的民心无疑将大乱。况且就算颂布诏告解释,天下人也不会尽信,不知会出现多少流言谣传,对天朝的统治将造成极不利的影响。
“毫无骨气风节,贪生投降异族的皇室,倒不如尽灭的好。”绿梓仍然笑着,望向身旁静王,“殿下,是不是?”
说完,他竟自顾自推着衍真,走到仇心归晴的身边。
静王死死盯着绿梓,过了片刻,方从牙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来:“你们走……不过,他若有三长两短,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殿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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