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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莺(附番外)by 嫣子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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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阅读理应是件私人的事,要旁人陪伴反会被分心,为何这王者却坚持把我留在身边?我在宫中留宿的日子多了,连司马燕玲也开始察觉到。 
他对我说:“清持,你动作之快,令人佩服。” 
我生气,如果这是事实,我不反驳,偏偏事与愿违,我却有话说不清。 
宫中开始忙了起来,司马燕玲看着那来来去去的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热闹?” 
他的语气有点不屑,我已见怪不怪。 
以前在这宫中,也经常有奇怪的人进出,为了取悦我,那个昏君不惜工本,招纳民间有趣的玩意讨好我,这等场面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司马燕玲以为我已得到新王的青睐,于是新王重蹈旧主覆辙,为了我大肆花费。 
“所有的东西都得在一个月内准备妥当,”我对司马燕玲说:“因为一个月后将是新朝的祭天之期。” 
“祭天?”司马燕玲皱起眉头。 
“是。”我说:“我对王说我自小通晓师祭的礼仪,此次大奠,我专职那神祭师。” 
司马燕玲有点不可置信,他瞪着我,久久不能成言。 
“不要骂我。”我淡淡地对他说:“当时情况超出控制,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神祭师?”司马燕玲哼了一声:“你就不怕亵渎了神灵?” 
我笑,早就亵渎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神所原谅的。 
“清持,祭天之期逼在眉捷,你以为你瞒得过天下的人?”知我者莫若这司马燕玲,只有他最清楚我的过去,他不说,谁晓得祭天是怎样的一回事,我不需瞒过天下,我只需瞒过本朝文武百官。 
“所以,清持恳请司马大人高抬贵手,助我一臂之力。” 
“清持,你以为我会帮你?” 
“司马大人真冷淡,清持不到绝境,也实在是不敢劳烦司马大人的。” 
“清持……我……”司马燕玲突然说不下去,他被某段回忆扣住,看着我不能作声。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本应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痛恨的事情,现在却一手策划,旧事重演。他无法理解。 
他下面的话我已没有机会听下去,因为王已驾到。 
“原来两位卿家都在此地啊。”王说,不知为何总觉他语气中有不明的意思隐约浮动:“两位卿家真是好感情。” 
司马燕玲别过头去,他讨厌听到别人把我与他相提并论。 
我笑,对王行了个礼:“今天大王兴致颇高呢。” 
“是。”王开心地说:“听说后山那片林子开了满地不知名的繁花,本王正有意前往观赏此番奇景。” 
“原来大王也是识花之士,果然是性情中人。”我说,自觉也稍嫌矫情。 
“赵卿家若无要事,不如一同前往游玩,也不枉这怡人的景致。”王说。 
“那是巧得很,清持刚好乐得清闲,也无甚要事。” 
“那样真是太好了……” 
我与王你一言我一语,听在司马燕玲的耳里无疑就是在打情骂俏,他终于忍无可忍,向王作了个揖,说: 
“请恕臣还有公事未办,不打扰大王与赵大人的雅兴了。请王准臣告退。” 
王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准奏了。 
司马燕玲火速离场,生怕久留此地,会被更不堪入目的场景剌伤了眼睛。 
我冷笑。 
何必大惊小怪,比这刺激十倍的他都看过了,为何直到今日,依然无法适应。 
王看着司马燕玲匆忙离去的身影,对我笑了笑。 
赵卿家,要起行了。王说。 
我收回心神,情况不容人选择,路只有单程,回首已无退路。 


在宫中遇见那个女子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失策。 
“真是巧,赵大人。”那女子挑起嘴角,似笑非笑。身后跟着数名婢女,声势浩大,不辱她番邦公主的尊驾。 
我对公主深深地行礼:“不知公主架临,有失远迎。” 
公主轻哼一声,说:“赵大人不必多礼,本公主也不过在此地作客,受不起这里的礼数。” 
我不作声。她不领情就算了,我不会刻意逢迎。 
“大王呢?”公主问:“赵大人不是一直都与王在一起吗?” 
我一直与王在一起?她到底是听谁说? 
我笑答:“公主真是看得起清持,王日理万机,又怎会常常流连在清持出没的地方。” 
公主又冷哼一声,对我充满敌意。 
真是枉作小人。就算后宫三千佳丽都对我充满敌意,也不过是凭白浪费表情。 
如今的赵清持哪里还有媚惑本朝君王的能耐,他对我规矩得让人生气。 
但公主不相信,就连司马燕玲也不相信。 
女人的直觉一旦锐利起来,让人讶异。公主带着一双媚目把我看得彻底,十分不屑。那是因为她觉得我对她有威胁。 
不是不觉得委屈的,明明什么都未来得及发生,却没有人认为我是清白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赵大人可有闲暇?可否借个时间陪本公主聊一聊?” 
“公主盛情,清持自是乐意奉陪。”我说。 
公主起步向前走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接下来要她要对我说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得出个几分。 
我不作声,她要说什么都随她好了,竟沦落到要与女人争宠,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赵大人,大王最近总是杂务缠身,行事匆忙,我倒是想知道有什么大事让他分不出身来?” 
“大事?”我说:“本朝日日有不同的事情发生,无分大小,大王皆喜欢亲力亲为,不负众生。” 
“贵朝每年俸禄过千万,难道就没有能臣贤士可与大王分忧?”公主语带嘲讽:“就以赵大人为例,如今也不正是有暇陪本公主在此地闲谈。” 
“说得也是。”我看了她一眼:“公主乃是本朝的上宾,远道而来,想必也是为了大事,实在不应有多余的时间陪清持在此风花雪月。” 
公主轻笑起来:“赵大人,贵朝与我国一向有邦交,既能互利互惠,何不让两国的联谊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我国已经修书至贵朝,相议和亲的事谊。”公主对我说,一边留意我的表情。 
可惜她无法如愿,我的表现令她失望。 
就算她有朝一日得道成仙,又与我何干?公主要出嫁,谁也阻止不了。难道她以为我会中途截劫,坏她好事? 
简直好笑。她不必防我至此,我还未成气候。 
她在担心什么?还是她已经看出了什么? 
“真是一桩喜讯,”我说得极不为意:“此乃本朝之福。” 
公主没有作声,可能是我的反应太过正常,令她不知如何接话。 
“我本人也对此次的婚事极满意。”公主突然说,气焰一下子消失了许多,她看着前面的池塘,里面漂亮的锦鲤一摇尾巴,游到了别处去。 
“我最近都睡得不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公主自嘲地笑了笑,抬起手来扶了扶发上端正的髻:“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让赵大人见笑了。” 
我也陪着牵强地笑。这个女人,硬的不对头,便来软的,看来是志在必得。 
“我王九五之尊,若真要迎娶公主,必定普天同庆,本朝礼数自不会敷衍。” 
公主点头,她身份非同凡响,嫁得不够风光,在异国还敢奢望有一席之地?她当然比谁都紧张,所以才如此怕我。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肯定,也没有绝对的保障。 
她怕我会成为她的变素。 
就象司马燕玲。他也是我的变素。 


夜深人静。 
我坐在池边发呆的时候,再次见到那位少年。 
他就坐在池塘的另一边,偷偷地看我。我一直没有发现他,是因为他悄悄地隐身藏在石山后面。 
我被那一段琴声惊醒,我抬起头来,便看见了。 
他一直看着我,只随手在琴线上撩拨了几下,他不过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我对他微笑,他马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月亮在水中浮浮沉沉,我站起身来向他走过去,少年十分惊恐,身子微微地向后缩。 
“怕我?”我问。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 
少年见我没有什么行动,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叫什么名字?”我又问。 
他不答。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他呆了呆,才轻轻地说:“我有名字。” 
“你几岁?”我已经对他的名字没有兴趣了。 
“十五。”他说。 
比我还要小,怪不得。 
我十五岁时的模样我自己也记不得多少,但那时司马燕玲就已经对我说:清持,你作的孽够多了,快住手。 
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你……很好看。”少年说。 
“是吗?我也这样认为。”我说,笑得更放肆。 
少年脸红了,他慌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这样说我会失望的。”我失控地笑得哈哈哈。 
少年不敢再说话,对他来说,我仿似是个来自异界的人。 
他永远无法了解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就象我也永远无法理解,何以日子过得这样枯燥,还会被认为是种幸福。 
少年不懂如何应付我,这样地生涩。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问。 
少年点点头,我倒有点意外。我的名气果真够大,好事总不见会传千里。 
真是谁也小看不得,如今是何世道,足不出户也能知晓天下的事。 
“那么我是谁呢?”我对少年暖昧地问。 
少年目光澄澈,他说:“你是赵大人。” 
“答对了。”我拍了拍手:“弹一曲给我听吧。” 
少年看了看我,低低地说:“赵大人,你喝醉了。” 
他摆正琴,细心地调好音:“赵大人想要听什么曲子?” 
“随便。”我别过脸去。 
是夜的关系吗?我觉得自己变得不堪一击。就连司马燕玲也看不出来,这少年心思却细密得紧要。 
我或许真的醉了。我从来都没有清醒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清醒的事情。 
每一天都过得荒唐,还有以后的每一天,大概也只得荒唐下去。 
这是命。清持。 
你呢?你的命由谁来安排?我问。 
少年回过头来,他问:“赵大人可是在和我说话?” 
我摇头。 
何必理会,是夜太浓,才会让人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少年的曲艺进步了,看来是下过苦心的。 
没有任何事情会停在原地不动,要不选择前进,要不选择灭亡。 
每一首曲子都是我熟悉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听别人来为我弹奏。我以为我穷极一生也不会等得到。 
清持,司马燕玲对我说:为什么你就是无法象个正常人一样过平凡的日子?你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什么?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不断地去寻觅,要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还得去花这不必要的时间吗?我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得到,只要能成为我的,只要你愿意给我的,就全部都给我吧。 
一曲既尽,停了下来,我脸上一片冰凉。 
少年小心地看着我,我们之间只剩下沉默。 
“为什么不弹了?”我问,语气冷漠。 
“因为赵大人听了我的曲子并不会开心。”少年回答。 
“哼。”我不屑,真晓得抬举自己。 
“弹下去。”我说。 
少年不说话,只得按我要求的做。 
曲子又再响起,那一瞬间,我有砸琴的冲动。 
每一次,我对着不同的人弹奏,最想做的事情,是在听奏者的面前把琴狠狠地砸在地上,彻底地破坏。 
说出来也许让人不敢相信,我最讨厌的事情便是弹奏。 
初学琴时人还小,那时不过是为了得到某人的赞美。好不容易,那人终于注意到我。为了他一句话,我夜夜苦练,现在回想都觉痴狂。 
然后时光过去,许多年后,那人却害怕起来。 
他不愿意听,于是我也不再想弹。 
美妙的音律在少年轻抚琴弦的手下慢慢流动,我躺在他的身边,细心聆听。 
耳边听到的尽是水的声音,风的声音,还有夜的声音。 
放眼望去,只看得见一片漆黑的天,没有一颗星。 
我闭上眼睛。 
月无边,寂寞亦无边。 


陪伴在王身边的时候,我很少说话。 
对于我的沉默,王有点担心。 
他问我:“赵卿家为何最近总不多言?” 
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来,眼看着面前的人摆出一脸的关心,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王过虑了,清持不过是染了风寒,稍感不适而矣。”我说。 
王细细地看了我一番,突然拉过我的手去,我吓了一跳。 
我想要说的话被王抬手阻止了,他定了定神,专注地为我听脉。 
我有点想笑,如果这王者真要能通晓医书所说的,这朝内的御用大夫怕不全部要告老还乡。 
“赵卿家气脉正常,倒不象有何不妥。”王说。 
我收回手去,这王者还真有点本事,幸好他学的不是读心之术。 
“看来已经成为隐疾,无可救药了。”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说。 
“那倒未必。”王笑:“只是这病若是来自心中,便需特别的药物方可解救。” 
“哦?”我有点兴趣:“怪不得清持最近总觉寝食难安,原来是患了心病而不自知,大王若是知道这其中的玄妙之处,请一定要告知以实情,清持深感王恩浩荡。” 
王但笑不语,他转开话题:“清持,你在宫中可住得习惯?” 
习不习惯?你来之前,我几乎所有时间都只能在此地消磨。 
“王大概忘记了,清持现在住在相国府。”我说。 
“相国府?”王皱了皱眉:“啊是,司马卿近来可好?” 
我怎么知道他好不好,司马燕玲是个大忙人,在宫中或会有缘见得上几面,在相国府内若非得令传诏,要看他一眼还真比登天还难。 
“多谢大王关心,司马大人一切安然无恙。”我说。 
“清持,虽说你与司马自小便已相识,感情非浅,但你现在身任官品一位,还住在这相国府内有点于礼不合,本王决定赐你宅邸,明日马上动工兴建,在此之前,你先行住在宫中,闲时也可陪本王说说话,如何?” 
难道可以说不?我自然只有谢过这王者多此一举的恩典。 
来时空无一物,去时也空无一物。 
我走的那天,司马燕玲站相国府门前,环抱着双手。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我们相对无言。王派遣而来的马车就停在外面,一切准备就绪。 
“清持,你总有办法。”司马燕玲说,他在微笑。 
“是,我要走了。”我也微笑:“这是第几次?” 
司马燕玲眼内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惨痛颜色,他的笑容变得僵硬。转过头去,他说: 
“不送,保重。” 
我也转身登上马车,不作留恋。 
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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