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冬季-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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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姨含笑的眼眸透出一丝诧异，很快便被她不动声色地掩饰，摇头说：〃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另外一些事。〃　
　　齐欢固执地站在车窗旁，不肯离去。　
　　茵姨伸手替他将滑落在额前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你受伤住院的那几天，我的保镖每天向我汇报亦峰在你那里逗留的时间。欢欢，你看起来坚强，其实心比谁都软，亦峰这孩子，我多少是了解的，他和你完全不一样，但同样地出色，一旦你对他也动了情，你还忍心让他将来受到伤害么？〃　
　　齐欢脸色惨白，〃茵姨，那您忍心要我去伤害一个让我动心的人么？〃　
　　茵姨的面容渐渐凝重起来，半晌，她长长叹息了一声。　
　　〃欢欢，我从不愿勉强你，更不愿让你认为我是在用过往的感情牵制你，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对你付出了关怀。如果你真的现在想退缩，那你就回维也纳吧。可是小宇，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为了你时日不多的顾伯伯，也为了我死去的儿子。他生前的确做错了事，但他临终前已然悔悟，我作为他的母亲，有责任替他完成遗愿。小宇是我的孙子，他必须回到顾家来，继承顾家的产业，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　
　　〃可是，您认为最好的一切，未必是那个孩子最想要的，这点您想过么？〃　
　　茵姨挫败地看着他，〃你说得对，可是欢欢，你能设身处地去想一下么？你当年难道就一心想成为今天名扬国际的NEIL，你现在走的路，最初也是我为你安排的。一个孩子，他想要的不一定就真的适合他，换句话说，亦峰可以给他的，我同样给他，可是我能给的，亦峰也可以给么？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将来小宇回到顾家，我不会阻止亦峰来看他。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希望你可以体会我的苦心。老王，开车。〃　
　　齐欢目送那辆黑色宾利，直至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暮色笼罩下来，他在原地驻足良久。　
　　离开是为了避免伤害，那感情呢？就这样放弃么？
　　（九）　
　　唐亦峰是圣诞节的第二天中午回来的，要是往年他都会待上三四天，今年他推说诊所事忙，一过完圣诞就匆匆往回赶。蔚景越幸灾乐祸地取笑他，说既然这么放不下怎么不带来见家长。唐亦峰唯有苦笑。齐欢那若即若离的态度，像跟刺扎在他心里，拔了吧肯定会疼，不拔还是疼，干脆就不拔。唐亦峰路过甜品屋，特意进去买了一个Cheese蛋糕，他上次买过，齐欢似乎很喜欢这种口味。　
　　到家，先敲了两下门，然后自己开。他知道这个时候，齐欢通常会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可是这次他找遍了客厅卧室书房厨房阳台，却不见那个身影。唐亦峰忽然醒悟过来，冲进齐欢的房间，果然，那把血红色的小提琴跟随他失了踪迹，还有他放在床头柜旁的黑色登山包，也一齐消失了！　
　　唐亦峰颓然坐倒在床上，心里隐隐抽痛。齐欢，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这么走了么？我那天说的不过是气话，你就当真一点都不留恋？你堂堂一个国际级提琴手，说话就跟秋风打落叶一样不算话，今天才几号？到时你执意要走，难道我会死皮赖脸拦着不让你走？你何必逮着我回家的机会悄无声息地走掉？　
　　齐欢回来的时候，看见唐亦峰很没形象地四脚朝天倒在沙发上，手里晃悠着一个红褐色的葡萄酒瓶，里面已经空了。齐欢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唐亦峰瞌着眼睛，没什么反应。齐欢又使劲推了一下，唐亦峰的手一松，那空瓶子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齐欢皱着眉头，把瓶子捡起来放在桌上。唐亦峰嘴里嘟囔了几句，翻过身面朝沙发，迷迷糊糊地睡去。齐欢在旁边发了一会儿愣，起身找来干净的睡衣帮他换了，等自己冲完澡，才想起要帮他擦把脸，他没照顾过别人，但依稀记得别人是这么照顾他的。　
　　手不经意抚过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唐亦峰的面部轮廓十分硬朗，不如齐欢来得柔顺，但他左边的脸颊上有一个极浅极浅的酒窝，不笑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齐欢伸出食指在隐约的位置轻戳了一下，忽然他像是发现什么，低下头对着他的脸端详了许久，将热毛巾往旁边一扔，跑回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后的壁橱，钻了大半个身子进去摸索。找啊找，终于让他找到一包软趴趴的东西，拿在手上掂量了几下，齐欢冲唐亦峰的睡脸嘿嘿坏笑了两声。　
　　第二天一大早，齐欢被客厅突如其来的惨叫惊醒，等混沌的大脑渐渐开始运转，便听到〃砰！〃地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转眼间，唐亦峰的身体压上来，齐欢差点透不过气来，一手按在他胸口上，奋力往外推，含糊地叫道：〃唐亦峰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赶快给我下去，我快没气了！〃　
　　〃欢欢，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唐亦峰稍稍离了他的身体，又急不可待地搂住他的腰。　
　　齐欢愣了一下，没好生气地说：〃你很想我走对不对？现在看到我很失望？那我今天走好了。〃　
　　〃不是不是！〃唐亦峰狠狠地亲了他一口，〃我巴不得你不要走，你不准走！〃　
　　齐欢赶紧拽过被子，往脸上抹了几下，〃拜托，你能不能先去把脸洗掉？白花花的样子很好看么？〃　
　　唐亦峰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浴室梳洗镜里看到的鬼脸，笑呵呵地凑到齐欢脸上蹭了蹭，齐欢大叫一声，拉过被子就往他头顶盖过去，唐亦峰一把扯掉，又恶狼扑食一般地把齐欢压倒。　
　　〃你个坏蛋，涂面膜捉弄我？〃　
　　〃不要冤枉我，你昨晚皮肤过敏，像红斑点的小狗。〃　
　　〃你拐着弯骂我呢。。。。。。那都是你的错，没事闹什么失踪，你不失踪我干吗要喝那么多酒！〃　
　　〃谁闹失踪了？我都说了下个月才走。〃　
　　〃那你跑哪去了？你的小提琴跟登山包呢？〃　
　　〃我去看我妈的房子，顺便在那里练琴，登山包被我收拾进门后面的壁橱里了。〃　
　　〃哦。。。。。。〃唐亦峰无语，都说当局者迷，原来是智商下降。　
　　〃唐亦峰，〃齐欢的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你藏了那么多好酒，我还以为你多能喝，原来比我还差劲。〃　
　　唐亦峰挑眉，〃齐欢小朋友，你差劲的地方虽然不少，但是你的酒量绝对算不上差劲，而且醉酒后的样子。。。。。。〃　
　　齐欢不等他说完，抓起旁边的枕头，朝他脑袋砸过去。趁他不留神；赶紧推开他，爬起来冲到浴室去梳洗。正刷着牙，唐亦峰溜进来，一声不吭地从身后揽住他的腰。　
　　齐欢停下来，瞅了瞅镜子里满嘴泡沫的自己，口齿不清地问：〃干吗？还不去洗脸？〃　
　　〃欢欢，你别走了。〃唐亦峰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声音越发温柔，〃留下来，好不好？〃　
　　齐欢握着电动牙刷，已经平缓下来的心又开始翻涌。在那片樱桃园拉了一个下午的琴，原以为想通了一些事，可谁料身后这个男人随便几句温言片语，就可以这样轻易瓦解他的意志。看来，真是陷进去了。　
　　〃欢欢，我想过了，我现在放手，你就会头也不回地飞向维也纳，可能再也不回来，就算我去找你，那也是很茫然的未知，事事难料，谁知道中间还会发生什么呢！〃　
　　齐欢慢吞吞地拿杯子接了点水漱口，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就算我不离开，同样也会有预料不到的事发生。这你想过么？〃　
　　唐亦峰点点头，〃生活处处充满了未知，正因为这样，我们更要在一起，分享其中的一切。〃　
　　齐欢从镜子里看到一双朝气的眼眸，无论他在说什么样的话题；都摒弃不了来自内心的意气风发，〃也包括痛苦么？〃　
　　〃什么？〃唐亦峰愣了一下，〃我跟你的生活，快乐多于痛苦。〃　
　　〃这么肯定？〃齐欢苦笑，快乐即使不分享，也一样会快乐，可痛苦呢？分享之后是不是会少点痛苦？　
　　唐亦峰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我确信。〃　
　　齐欢打开水龙头，看着水从指间流走，〃亦峰，我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迟一点跟早一点的现实意义完全不同。〃唐亦峰固执地说，〃你现在走，我们就一拍两散了。〃　
　　〃迟一点。。。。。。就不会散么？〃齐欢的眼里有些茫然。　
　　唐亦峰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齐欢，给大家一个机会，现在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如果这样我们都不能在一起，怎样才可以？〃　
　　齐欢转过身，沉默地看着他。　
　　唐亦峰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曾经我以为你在害怕这段感情被媒体曝光，但当我静下心来思考，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昨天我急匆匆赶回来想向你求证，以为你走了，沮丧多过生气，由此我更加确信我喜欢你、在意你，不想就这样结束。〃　
　　见齐欢仍是垂头不语，猛地俯身过去，压在他的唇上，重重碾过，〃跟我去一趟中国吧。。。。。。如果从中国回来，你还是想决意离开，我不拦你。〃　
　　齐欢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受到哪种蛊惑，他忽然对中国生出一种急切的心理，去吧去吧，跟他一起去中国，什么都不要想，管它会是什么下场呢，大不了就是因爱生恨，大不了让他痛打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畏首畏尾，想爱又不敢爱。　
　　齐欢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这个吻。
　　（十）　
　　唐亦峰在飞机上给齐欢讲述了关於他姐姐的故事，这个故事并不复杂，齐欢早在茵姨那听过，虽然版本有所出入，但丝毫不影响齐欢自己心中的判断，因此他很容易便将唐亦佳与顾子铭的恩怨情仇理了出来。　
　　顾子鸣是豪门的花花大少，与漂亮聪明的唐亦佳邂逅，不遗余力地展开追求攻势，终於感动了对方，抱得美人归。不久，两人的爱情结晶来到人间。可是爱情一旦过了保鲜期，再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都成为过去式，再美的花也不堪入目。当唐亦佳还沈醉在初为人母的喜悦里，顾子铭与当地名媛的风流情事已经登上了各大周刊的头版头条。　
　　唐亦佳无法忍受丈夫的不忠，异常坚决地提出了离婚，这是顾子铭始料不及的。豪门不怕桃色新闻，最怕婚变，前者传得再沸沸扬扬，也不过是传言，可後者，却是为了证实前者而存在。顾子铭拒绝离婚，两人僵持了一段时日。　
　　就在这时，唐亦佳的旧情人蔚景越因公差回了一趟普罗旺斯，两人在咖啡馆见面，互诉衷肠，也因此给了顾子铭一个把柄，他反过来控诉妻子对自己不忠。唐亦佳对其忍无可忍，带著孩子悄悄离开了普罗旺斯。　
　　五年前，唐亦佳死於一次交通事故，交代身边的护士留给随後赶来的唐亦峰一句遗言，就是让他照顾孩子，不可以将孩子送回顾子铭的身边。於是，唐亦峰理所当然地担负起了抚养外甥的责任。他衡量再三，选择将小宇留在中国。顾家在唐亦佳走後，一直暗中寻找她和孩子的下落，这其中牵涉到家丑，顾家自知理亏，行事也不敢过於张扬。而唐亦峰的聪明，正在於他清楚顾家的心理，针对性地作出了周密的安排。首先，他断绝了顾家可能会找到的一切线索，为掩人耳目，他从不亲自往中国汇款，平日多是经网络与那边的人联系沟通。每次过去都是搭机到北京上海这些交通枢纽多元化的现代都市，再从那里的长途汽车站几经辗转。　
　　说到辗转，齐欢坐在大巴里，颠得头目昏眩，心想这应该是他长这麽大以来，头一回在同一天里尝试这麽多的交通工具。　
　　先是飞机，接著是轮船，然後是大巴。。。。。。醒醒睡睡十三个小时後，唐亦峰拖著他的手下车，略带著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齐欢的精神顿时清醒了许多，他在心里感叹，终於还是来了。
　　第一眼见到唐宇，齐欢马上从眼前三个差不多大的小孩里认出他来。　
　　常言道，外甥似娘舅，唐宇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跟唐亦峰如出一辙。齐欢识趣地退到一旁，看著他们一大一小滚成一团欢腾嬉闹，嘴角忍不住溜出一缕笑。苏眉过来招呼他，齐欢先前听唐亦峰提过，她是一位幼师，读书时通过互联网与唐亦峰认识，交情匪浅。唐亦佳过世後她受唐亦峰的委托，一直照顾小宇至今。另外两个小孩也跟过来，笑嘻嘻地围著齐欢，其中一小孩脸圆乎乎的，像极了红苹果。　
　　齐欢打开背包，翻出巧克力分给他们，笑著问：〃你们叫什麽名字？〃　
　　〃宝宝。〃〃贝贝。〃奶声奶气，十分讨人喜欢。　
　　苏眉打发他们去里屋玩，跟齐欢解释说宝宝贝贝是一对遗孤，两年前他们的老家发特大洪水，父母把孩子送上岸，又回头去抢救财产，结果被水冲走，再也没有回来。正好那年唐亦峰在中国，从电视上看到赈灾义演，於是动用了一点关系，将他们接过来一起抚养。　
　　齐欢侧过头看了唐亦峰一眼，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在轻轻波动。
　　吃晚饭的时候，齐欢把几份礼物拿出来，分发给孩子们。苏眉的那份，唐亦峰亲自给她，是一枚非常精美的施华洛世奇胸针。苏眉当着他们的面，立即别到身上那件天蓝色的开襟羊毛衫上，白炽灯下，那一颗颗人造水晶经过高精度各层面打磨，每个角度都焕发出一种异于其他水晶的斑斓光彩，十分炫目。孩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嘴里发出惊奇的赞美。苏眉自己端详了一会儿，微笑地说：〃谢谢你，亦峰，我很喜欢。〃　
　　唐亦峰回了她一个笑脸，说：〃喜欢就好，其实这份礼物，是齐欢帮忙挑的。〃　
　　齐欢微微一怔，抬头瞥见苏眉姣好的面容上那转瞬即逝的失望，忙道：〃也不是，我只是提个建议，重要的是亦峰认为它适合你。〃　
　　〃是么？〃苏眉冲他淡淡一笑，〃对了，齐欢，你在国外从事哪一行？〃　
　　〃音乐，我是个提琴手。〃　
　　〃他还是我的音乐家教。〃唐亦峰在一旁补充道。　
　　〃那太好了！〃苏眉眼睛一亮，〃一会儿吃过饭，让小宇演奏几首曲子，你给指点一下。〃　
　　〃好的，〃齐欢忽然想起什么，侧头看唐亦峰，〃不如你们合奏？〃　
　　唐亦峰嘿嘿笑了两声，讪讪地说：〃也好，也好。〃　
　　事实证明，唐亦峰两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几曲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