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冬季-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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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就餐喝咖啡，他望著对面的空气，仿佛看见那人正在安静地吃三明治，还有卧房浴室阳台。。。。。。没有一处可以止住他睹物思人的心绪，这让他感觉既沮丧又无奈。
　　回国已有半个多月，那人自从那天发了那条短信之後便再杳无音信，从他身边消失得彻底。收到苏眉发来的一封E…mail，被告知齐欢的行李已领走，也就是说，他在中国还逗留了许多天，唐亦峰近来忙著跟顾家那边的人争小宇抚养权的事，几乎是累得心力交瘁，可是一旦有机会静下来他又忍不住会去想这些天那人都在干些什麽，任务完成了所以游山玩水逍遥去了麽？事发後他的内心深处还抱著一丝期待，他盼望著那人会主动站出来做一些澄清，哪怕当时承受著痛入骨髓的愤怒，但因为来自小宇的忧虑而淡化了不少，然後便是心灰，每过一天，对那人的失望就递增一分，哀莫大於心死。
　　所以，当齐欢面青唇白地站在他门口的时候，唐亦峰反倒平静了。
　　慢慢打量了他几眼，唐亦峰面无表情地说：〃来了。〃
　　齐欢呼吸还有点喘，但并不是先前匆匆从机场赶到他的住处、再从住处赶来诊所造成的，而是紧张。齐欢的世界单纯，他很容易投入其中，自十岁初次登台後就不知紧张为何物，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很慌，即使在过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白。
　　〃亦峰，我们谈谈好麽？〃僵持了良久，见唐亦峰完全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他带著一种恳求的语气与姿态对他说。
　　似乎也是刚刚醒悟过来，唐亦峰木然地侧过身体，淡淡地说：〃请进。〃
　　给他倒了杯矿泉水，唐亦峰随口解释说：〃我这只有咖啡。〃
　　齐欢真的渴了，在飞机上他把吃下肚的食物全部倒腾一空，也没怎麽敢喝水，怕又反胃。现在看到唐亦峰把一杯冷冰冰的水递到面前，只好作势端起来喝了一口。
　　唐亦峰沈默地看著他，并不急著说话。他不想一张嘴就忙不迭地蹦出数个为什麽，这是没有意义的，任何一个为什麽的背面都潜藏著一个他已经知晓的答案，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他现在想听的是另外一些话，只有齐欢才能给的话。
　　齐欢的手放在桌面上，掌心握著那个透明的玻璃杯，似乎想藉此掩饰他手足无措的困窘。微垂著头，视线一直停留在手背上，但他可以感觉到对面那道灼灼的目光正把自己围得滴水不漏。他踟躇了一会儿，才终於下定决心般缓缓抬眸与他对视。
　　唐亦峰的眼里再没有往日的火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倦意。齐欢的心窒闷了一下，轻声说：〃对不起。〃
　　等了这麽久，等来这麽一句，唐亦峰脑中指挥他要冷静要客观的那根弦忽然啪地一声断了，天晓得，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勉强压住窜上来的怒火，沈声说：〃那天晚上在电话里你已经倒过歉了，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回了。〃
　　齐欢怔怔地看著他，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却带著陌生的神态，於是蓄了多日的掏心话一时吐不出来了
　　20
　　唐亦峰站起来，板著脸说：〃请吧，恕不远送。〃
　　齐欢坐著不肯动，也实在没力气站起来，惨淡失色的薄唇轻轻抿著，目光流露出错愕。唐亦峰故意视而不见，偏过头去。
　　齐欢咬唇，说：〃我还没说完，你坐下。〃
　　唐亦峰不打算坐，再这麽对视下去，他都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有崩溃的时候。齐欢曾经给予的时光过於美好，让他居然愿意自欺地去忽略不堪的成分，但是现在再面对他，唐亦峰的心里很难不去追究这个人付出的感情中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那是一种情不自禁，他没有办法控制这个念头，唯有在自己全面爆发前将导火线扼杀。
　　〃没什麽好说的，兰茵什麽都说了，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唐亦峰不耐烦地将视线投向窗外，〃除非你想告诉我，你跟兰茵没有关系。〃
　　齐欢绝望地闭上眼睛，隔了良久，他手扶著桌沿起身，努力地挺直身子站在他面前，〃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麽，在你看来，我跟一个骗子没有区别，但是亦峰，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跟你去中国之前我几乎已经放弃了。。。。。。〃
　　唐亦峰冷冷勾起唇角，犀利的目光让齐欢不由一顿，只听到他说，〃所以那时你就盘算著要逃走，是我自己蠢，硬把你留在了身边，说到底还是我自作自受，是不是？〃
　　齐欢吃惊地望著他，活了二十四年却直到今天才明白什麽叫百口莫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如果他不来，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对他抑或是对自己会不会都是一种解脱？可是，他能不来麽？他怎麽可以不来？
　　〃亦峰。。。。。。〃急急抓住他的手臂，却真切地看见他眼里布满了无数血丝。先前在飞机上看到那篇报道，齐欢完全可以想象唐亦峰这段日子的艰难，他是那麽地疼爱小宇！他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无力感，现在还说什麽呢？就算他肯原谅自己又怎样？小宇因他重回顾家是不争的事实，凭著自己与顾家千丝万缕的联系，未来的日子他又该以何种立场与姿态面对这个人？想到这些，齐欢也倦了，如同刚来时看到唐亦峰的那双眼，里面承载的深深倦意除了是对彼此的无奈，更是来自对现实的无奈。
　　颓然地松手，脚步踉跄向後倒退了一步，唐亦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扶了他一把，又触电般地缩回去。齐欢慢吞吞地弯下腰拎起背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今天不该来，对不起，打扰了。〃说完，不再看他一眼，拖著灌铅的脚步慢慢走到门口，然後推门出去。
　　唐亦峰僵直著身体，脑子被无数情绪填满，一刹那天人交战最後也趋向麻木。身上的力气像是随著那人离开被全部抽走，瘫倒在沙发椅上，久久站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落日的余晖从窗户口透射进来，他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锺，仍有一丝恍惚。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给蔚景越打个电话，本来约了他一起去律师行的，中午不过是回来整理一些资料，却因齐欢突然到来，耽搁到了现在。
　　起身，去办公桌上拿手机来打，发现手机没电已自动关机了。人还是浑浑噩噩，干脆把自己陷在大班椅上，端起早已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什麽，手伸向左边的抽屉，打开来，对著里面静躺著的一张ＣＤ发呆。他说不清自己当日为什麽要带走它，但是现在他隐隐想到了原因──是为了让齐欢回来找他。
　　想了想，打开电脑，输入ＮＥＩＬ，从网上搜索到他所在音乐协会的地址，抄在一个大信封上，再把ＣＤ放进去封好。
　　做完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打算明天找快递公司寄出去。拉开整一片窗帘，站在窗台边，眯著眼睛看夕阳下的一景一物，寻求心灵的片刻安宁。
　　离诊所不远的站台旁，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正蜷在那两三级台阶上。
　　唐亦峰的心猛地一抽，随即转身发了疯似的冲向大门口。
　　21…22
　　齐欢捂着胃，软绵绵地靠在石阶上。唐亦峰冲上来，从身后搂住他，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随即入目的是齐欢那张惨白的脸，在阳光下竟是那么地刺目。　
　　齐欢看见他眼中满溢的担忧，冰凉的心有了些许暖意，轻轻地说：〃你还关心我，亦峰。〃　
　　唐亦峰一怔，慢慢松开拥抱他的双臂。　
　　齐欢笑了笑，说：〃我从刚才出门，就一直坐在这里等，我知道你一定会出来，你根本放不下我。〃　
　　唐亦峰直直地盯着他，半晌，说：〃别装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齐欢的一缕笑僵在嘴边，〃你错了，哭只会让我更难看。〃　
　　〃你哪里不舒服？〃唐亦峰站起来，〃进去休息一下吧，没事了再走。〃　
　　〃怎么才算没事？〃齐欢仰起头，〃有些伤痛是永远都好不了的。〃　
　　唐亦峰面无表情地表示认同，〃没错，任何伤都有痊愈的一天，唯独心上的伤没有。齐欢，你这么聪明，我想你早就把我看透了，你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但凡你真的在乎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们也不致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的意思。。。。。。是说我利用了你的感情？〃　
　　〃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现在讨论这个根本没有意义。〃唐亦峰转身欲走，瞥见他还坐在石阶上，忍不住说，〃进来，给你那张CD。〃　
　　〃我不是因为它回来的。〃齐欢望着他的背影固执地说，〃我想我不配拥有它。〃　
　　唐亦峰的心底忽然窜起一股怒气，回头吼道：〃齐欢，如果不是怕你受不了，我现在一定会把你揪起来痛打一顿！无论是CD还是感情，我既然付出去就没打算收回来，我跟你不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齐欢的心拧成一团，一时间仿佛连呼吸也不会了。　
　　唐亦峰点头说：〃好，既然你不要，我知道怎么处理了，再见！〃　
　　齐欢吃了一惊，失措地大喊：〃你要干什么？不要。。。。。。我要，我要的。。。。。。〃　
　　唐亦峰头也不回地朝自己房子走去，忽然听到身后扑地一声闷响，然后再没有半点声音，他脚步一顿，踟躇片刻，侧过头去瞥了一眼。　
　　〃欢欢〃　
　　齐欢整个人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两手死死地抵在胃上。　
　　唐亦峰抱住他，焦急地问：〃是不是胃疼？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只一会儿工夫，齐欢的额角已经冷汗涔涔，勉强睁开眼睛，也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亦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飞快地把他抱上车，给他系上安全带，〃欢欢，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齐欢虚弱地靠在座位上，艰难地吐出两字：〃亦峰。。。。。。〃　
　　〃不要说了，先去医院。〃唐亦峰心急如焚，将车开上跑道。　
　　齐欢的唇角微微一勾，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吐出一大口血来，溅在唐亦峰白色衣袖上。　
　　〃欢欢。。。。。。〃唐亦峰惊痛地睁大了双眼。　
　　〃砰〃　
　　黑暗瞬时降临，喧嚣的世界陷入一片沉寂。
　　唐亦峰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蔚景越，说的第一句话是叫齐欢的名字。
　　蔚景越望向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带着他所不能理解的深意。唐亦峰镇定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在脑海里纷涌呈现车祸！
　　在两车相撞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搂住齐欢，用自己左侧的身体替他抵挡了冲击，紧接着自己的头部一阵剧痛，红艳艳的血流下来，漫过他的眼帘，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欢欢。。。。。。齐欢呢？景越，齐欢他怎么样？〃唐亦峰微抬起身体，迫不及待地问他，心底弥漫着一股巨大的恐慌。
　　蔚景越过来按住他，淡淡地说：〃放心，他没事，伤得比你轻。〃
　　唐亦峰这才松了一口气，颓然倒回床上，脸色很快回复原先的苍白，轻声问：〃我昏迷几天了？〃
　　蔚景越一边让护士去请医生，一边回他：〃六天，你的脑部受到撞击，我不知道多担心你会失忆，不过刚才听到你叫齐欢的名字，马上安心了许多。〃
　　唐亦峰的嘴角忍不住溢出一缕苦笑：〃失忆？你以为拍电影么？〃
　　蔚景越的背影微微一僵，久久没有回头。
　　唐亦峰又问：〃齐欢现在在哪个病房？他醒了吧？到底伤得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前几天他的经纪人赶过来了，我就没去过问。〃说到这，蔚景越焦躁地打开房门，〃医生怎么还不来？什么效率！〃
　　唐亦峰一怔，有很多不解想问，却见他匆匆出去，只得作罢。想了一会儿，脑子开始锐疼起来，仿佛有一根细细的铁丝缠绕在神经线上。
　　医生很快进来，看他难受的样子，立刻吩咐护士给他戴上氧气罩，同时作进一步的检查。蔚景越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对着病床上正与病痛苦苦抗争的好友，不由眉头深锁，这些天发生的事如何对他说出口呢？
　　齐欢啊。。。。。。
　　还有小宇。。。。。。
　　悄悄退出去，快步走到楼下的草坪上，他觉得自己现在跟亦峰一样需要氧气。在那坐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叶蔺的号码。
　　〃小蔺，是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叶蔺吓了一跳，赶紧问：〃出什么事了？齐欢还是唐亦峰？〃
　　〃都不是，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蔚景越挑了下唇角，忽然想到什么，〃你怎么知道齐欢会回普罗旺斯？他跟你说的么？〃
　　〃没有，他只是说要回家。〃叶蔺顿了一顿，〃可是直觉告诉我，他会去见唐亦峰。〃
　　蔚景越的脸上笑意越发明显，〃又是直觉，你的直觉真是敏锐。〃声音不自觉带出一种宠溺的温柔。
　　叶蔺也笑起来，〃你朋友带走了齐欢的东西，我猜想他是想见他的，齐欢又不笨，怎会想不通这一层？不过。。。。。。〃
　　〃什么？〃
　　叶蔺叹了口气，说：〃早知道他此行会出这样大的事故，我当时就该阻止他，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走。〃
　　〃不是你的错，你真当自己会未卜先知？〃蔚景越听着他平和的声音，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他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烦躁不安的心平复了许多。
　　〃景越，齐欢。。。。。。以后怎么办呢？他是个提琴手啊！〃
　　蔚景越在心里加了一句〃是闻名世界的天才提琴手〃，嘴上却安慰道：〃不用太悲观，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他又是维也纳的国宝，他们音乐协会的人比谁都更紧张。〃
　　叶蔺沉默了一下，说：〃齐欢是我朋友，所以我关心他的安危，那些音乐协会的人，恐怕关心的只是齐欢在未来的日子里还能不能给他们带去最大的利益和荣誉吧。〃
　　蔚景越跟着默然，半晌才艰涩地开口：〃你说得对，这也是我无法对亦峰说明齐欢现况的原因，还有小宇，他病得真不是时候。〃
　　〃小宇的病严重么？〃
　　〃小孩子的抵抗力总是比较弱的，水土不服，再加上来普罗旺斯前受了惊吓，一下子爆发出来，病情也是来势汹汹。〃
　　叶蔺叹道：〃祸不单行，这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蔚景越想到回去又要面对唐亦峰关于齐欢和小宇的一堆发问，不禁忧心忡忡。到底是坦言相告，还是暂时瞒下来？若是说了实话，亦峰现在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