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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旺斯的冬季-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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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欢笑了起来，当时他原先的那个经纪人高龄怀孕急於回家待产，又正值NEIL全国汇演最忙碌之际，於是公司决定给他换一个经纪人。齐欢名气大，又是公司最器重的提琴手，有著很多别人享受不到的自主权，包括他可以任意挑选自己的工作搭档。
许是真的和她有缘，齐欢不过信手从公司给他提供的几位经纪人名单里挑了一个，那时老总还特意提醒他，说Jessica是资历最浅的一个，但他并不介意。
〃事实证明，你是最有实力的一个。〃
〃不是，那是因为你。〃Jessica抬起头，眼眶依然泛红，〃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Neil，我现在功成名就，真正要感谢的人是你。〃
〃不要抹杀你这些年来辛苦取得的成绩，也许最初是我给了你机会，但我们的关系是相互扶持，如果真要说谢，那也是我说，你帮了我很多忙，你知道。。。。。。〃齐欢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我是个除了拉小提琴，什麽都不会的人。〃
〃不，不是的！〃Jessica急於为他辩解，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铃声。
齐欢看了看身侧床头柜上的电话，迟疑著要不要接，知道他号码的人并不多。
〃我去客厅接，可能又是公司打来的，你休息一下。〃Jessica匆匆起身走出去。
会是谁呢？齐欢心想不会是公司打来的，现在的自己於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这样一想，顿时止不住一阵茫然，失去了提琴，他就形同一个废人，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Jessica很快回来，香奈尔的黑色短外套重新穿在了身上，〃公司找我有点事，我去去就回。〃
齐欢点了点头，〃你去忙吧，别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工作。〃
Jessica欲言又止，默默地关上房门。
齐欢继续看电视，到底是自家公司出品，记录片没有太多不实之处，只不过是笔削春秋。
电话再一次响起，齐欢皱眉，磨蹭了一下，终於伸出手去拿话筒。
是叶蔺。
叶蔺带著试探的语气问他：〃齐欢，你。。。。。。没事吧？〃
齐欢奇怪地说：〃没事啊，怎麽了？〃
〃他还没去找你？我把你的住址跟电话号码告诉他了。〃
齐欢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客厅的方向，是他麽？刚才那电话。。。。。。
Jessica站在唐亦峰面前，脸色铁青。
唐亦峰心系齐欢，早没了往常的耐性，今天一再在她这里碰壁，急得快要抓狂，却又无可奈何，於是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请不要再阻拦！〃
〃不行！〃Jessica态度十分强硬，〃请你离开，否则我报警。〃
〃你。。。。。。〃唐亦峰气极，努力镇定下来，缓缓地说：〃你没有权利代他拒绝我，我既然可以找到这来，就不打算回去，除非他亲口对我说不想见我，否则你就算报警我也不走！维也纳的法律没有规定不允许我来探视朋友吧。〃
〃你。。。。。。〃这下轮到Jessica无语了，忿忿地瞪著他，心里盘算著如何是好。
两人正僵持不下，一个熟悉异常的声音从Jessica身後传来。
〃亦峰。。。。。。〃
齐欢穿著一件宽松的套头毛衣，并不厚，这更衬得他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形销骨立。脸瘦削苍白，下巴越发尖了，唯有望向他的那双眼眸依然漆黑明亮，流露著欢愉。
唐亦峰从Jessica身边绕过去，走到齐欢面前，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仿佛陷入了一个朝思暮想的梦境，生怕气息流转间就要幻灭。
这是他们劫後余生的第一次见面。
唐亦峰目不转睛地看他，舍不得眨一下眼。
齐欢淡淡一笑：〃亦峰，你来了。〃
唐亦峰猛地伸手把他整个人揽了过来，臂膀下那熟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心头的锐痛连成一片，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拥抱他。
齐欢闭上眼睛，感受这迟来的温柔。
Jessica在一旁驻足良久，然後悄悄离去，她已经看出Neil在等这个人。
〃怎麽瘦成这样？〃唐亦峰端详他的面容，一脸心痛。
齐欢笑著垂下目光，盯著自己的鞋子，〃你怎麽来了？〃
唐亦峰抓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说：〃我来迟了，我应该早点来的，欢欢你。。。。。。〃
〃去我家坐坐，你还没去过呢。〃齐欢打断他的话，指了指上面的楼层。
唐亦峰点了点头，见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伸手替他抹去，发现竟全是冷汗。疼惜地搂住他，低声问：〃是不是病了？我抱你上去？〃
齐欢勾唇而笑，轻轻摇了摇头。
进门，唐亦峰环视了下他的大房子，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
这里，实在大得不可思议。因为面积太大，显得东西很少，空荡荡的，散发著一股寒气，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广寒宫。
齐欢好像在找什麽，随口解释道：〃这是我的投资顾问帮我选的房子，我以前到处飞，住琴房的时间还多点，这里不经常回来住的。〃
唐亦峰收回目光，望向他，〃你在找什麽？〃
〃杯子，咖啡。〃齐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阵子都是Jessica过来帮我收拾，我没有留意这些东西放哪。〃
〃别找了，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唐亦峰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
齐欢怔怔地看著他，神色有些局促。
唐亦峰看在眼里，〃欢欢，跟我回普罗旺斯好不好？〃
齐欢浑身一颤，盯著他，难以置信地问：〃跟你。。。。。。回普罗旺斯？〃
唐亦峰点头：〃是，我们以後都不要再分开。〃
齐欢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把头偏向一边，沈默了许久，轻声说：〃不，除了维也纳，我哪也不去。〃
唐亦峰急忙说：〃欢欢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齐欢想了想，问：〃小宇呢？他还好麽？〃
〃我跟顾家的官司了结了，小宇归顾家抚养，我有随时探视的权利。〃那次车祸改变了很多事，包括他的想法。再谈小宇，他已经可以客观平静地面对齐欢，〃我想得很清楚，以前是我偏执了，我和顾家再这麽斗下去，受伤害的必定是小宇，既然已成事实，不如坦然接受。〃
齐欢叹了口气，说：〃这样也好，你们的事，我没有立场说是非，但你们都是真心希望小宇好的人，多一个人爱他总是好事。〃
〃欢欢，对不起。。。。。。〃
齐欢一怔，嘴角浮起淡淡的苦笑：〃不是在讽刺我麽？〃
唐亦峰诚恳地说：〃我要同你说对不起，还有要谢谢你。〃
齐欢不解地看著他，示意他说下去。
〃那天，你特意来找我，我没有耐心听完你的解释，间接导致了之後发生的事，我。。。。。。我很抱歉，对不起！〃
〃不要这麽说，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为了送我去医院，你也不会受伤。〃
〃叶蔺告诉我，小宇被带走那天，你为了救他出了意外，我自以为是地认定你故意引我去另一个地方，好拖延时间让小宇上机，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隔了半晌，齐欢才低低地说：〃我只是想挽回自己犯的错，当初答应兰姨，我没有想太多，只是直觉必须为她做点事，後来跟你相处久了。。。。。。我喜欢你，不忍心伤害你，所以我退缩了，甚至想马上离开，但是我又舍不得，当时你说如果我离开我们就完了，我不想结束，所以我跟你去了中国，好几次我想跟你说实话，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我怕。。。。。。很怕看到你对我失望。。。。。。〃
〃傻瓜，这些话如果能早点说，我跟你都可以少受点煎熬。〃唐亦峰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那张CD，〃那天我说的全是气话，你那麽珍惜它，我怎麽舍得毁掉？〃
拿在手上端详良久，齐欢握住他的手，站起身，〃你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打开客厅最角落的一扇门，把唐亦峰领进去。
泰迪！犹如走进一个美妙的童话世界，满屋子都是大大小小憨态可鞠的泰迪熊。齐欢蹲下身，抱起其中一只，笑著说：〃记得它麽？是你送我的。〃
唐亦峰忽然想到什麽，叫道：〃对了，我从医院回去的时候，你的东西都不见了，还有你的那把小提琴。。。。。。〃尾音嘎然消失在空气中，他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东西，担忧地望著齐欢好像瞬间惨白了几分的面容。
齐欢安慰似冲他报以一笑，当日去中国前，齐欢只随身携带了衣物和证件，其他东西一直放在唐亦峰的家里。〃那把提琴并不归我所有，它是属於音协的东西，我手受伤之後，音协急於收回，我就把你家的钥匙给了Jessica，托她去帮我拿回来，还有这只泰迪。〃
唐亦峰默默地从身後搂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会不会来，老实说我不希望你知道我受伤的事，我唯一可取之处就是我的琴声，失去了它我一无所有，而你又是那麽丰富多彩的人，在你面前，我越发贫乏，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原谅我，〃唐亦峰的声音闷闷的，〃我其实可以更早些来的，如果我早点问景越。。。。。。〃
〃没关系，还不迟。〃齐欢侧过头与他对视，微微一笑，〃我现在知道，相比见到你的惊喜，我的自尊是微不足道的。〃
唐亦峰的眼眶有些潮，〃欢欢，无论你是不是NEIL，我都一样爱你。〃
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齐欢已不在身边。唐亦峰惊出一身冷汗，多日来焦虑懊悔纠缠著他，令他夜夜难眠，昨晚抱著齐欢的身体，感受那熟悉的气息，总算睡了个好觉，居然连齐欢起身都没有察觉。
他明明是起不得早的啊！唐亦峰想到这里，赶紧抓起旁边一件睡衣披上，匆匆打开房门走出去。客厅静悄悄的，找不到一个人影。
唐亦峰只好一个个房间去敲门，然後开进去查看。找到书房的时候，身侧第四个门自动开了，齐欢从里面探出头来，笑著同他打招呼：〃早上好！我在这里。〃
唐亦峰吁了口气，快步走到他身边，〃怎麽不多睡会？身体好些了麽？〃
〃还好，你呢？昨天睡得好麽？〃知道他有认床的习惯，不由多问了一句。
〃当然好，有你在身边，安心多了。〃走进去，发现这个房间的奇异之处，忍不住问：〃这里是。。。。。。〃
〃我自己的琴房。〃齐欢站在一面大镜子前，面容沈静。
唐亦峰注意到他今天穿得特别肃穆庄严，白色的纯棉衬衫，配上一套剪裁质地均是优良的黑色休闲西装，整个人越发显得高挑俊秀，精神也似乎好了许多。
〃你要去哪？〃
齐欢笑了笑，打开壁橱，从里面取出一把看起来不怎麽起眼的黑色小提琴。
唐亦峰神色一紧：〃欢欢！〃
〃去梳洗，换衣服，我们出去。〃
虽然没有问去哪，但唐亦峰以专业的直觉捕捉到几种可能性，当他也是一身整齐庄重的黑白配出现在齐欢面前时，齐欢略带赞赏地点了下头，〃不愧是心理医师。〃
目的地是维也纳的中央公墓。
穿过苍翠的松柏，一座锥形的白色大理石墓碑赫然出现在眼前。
唐亦峰看了看墓碑上的字，在这里长眠的是齐欢的母亲Nicolas Flamel，墓碑中间雕刻著一把栩栩如生的小提琴，唐亦峰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就是你先前看过的那把血红色小提琴。〃仿佛看穿他的想法，齐欢把手中那一大捧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桔梗花放好，轻声说，〃我十四岁那年，经罗丝夫人授意，正式接受它的使用权，而在此之前，我妈妈也是它的使用者之一。〃
唐亦峰听说过罗丝夫人，她是世界上最富有的遗孀，据说她收藏了世上最顶级的小提琴，与维也纳音协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欢停顿了片刻，继续说下去：〃我原以为可以一直拥有它，好像拥有著我妈妈留给我她最最珍爱的东西。你知道麽？手受伤後我曾经努力不懈地坚持做康复练习，直到有天音协给我打电话，说罗丝夫人要求收回小提琴，原来我已被放弃。〃
〃欢欢，他们放弃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不要放弃自己。〃
〃我懂，〃齐欢的脸上带著淡淡的哀伤与自嘲，〃只是，我不想自己骗自己。我的手，是再也拉不了琴弦了。〃
唐亦峰默然，无声地握住他的肩膀，〃以後的人生还很漫长，相信我，琴弦永远都不会是生活的唯一，欢欢，你还有我。〃
齐欢痴痴地看著他，唇角慢慢挑起来，勾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我知道提琴不是唯一，但它是我过去生活的全部，亦峰，你不明白，人人都说我是天才，其实我不是，但凡一个真正热爱音乐的人，只要他能每天心甘情愿用四分之三的时间去练琴，他也会跟我一样。〃
眼前仿佛浮现童年的齐欢不分昼夜勤奋练琴的情景，唐亦峰心疼极了，嘴里发苦，只能反复唤著他的名字：〃欢欢，欢欢。。。。。。〃
〃对了亦峰，〃齐欢脸上的笑意渐浓，〃你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了麽？我第一次知道自己除了提琴，还能给他们提供那麽多素材，你看原来我也不是太乏善可呈。。。。。。〃笑著笑著，手背忽然湿了一片，低头，发现是眼泪。
唐亦峰心如刀割，轻吻他的脸，柔声地说：〃傻瓜，理那些做什麽呢！这不是给自己添堵麽？嘴巴长在人家身上，由他们说去好了，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啊。〃
齐欢的眸光因雾气变得迷离：〃我们的生活？〃
〃欢欢，让我陪著你，昨天是我说急了，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一定要你跟我回普罗旺斯，我只是担心你继续留在维也纳会触景伤情，如果你不想离开，那就我留下来好不好？只要我们不分开，在哪还不都一样。〃
齐欢迟疑了一下，〃你留下来？那你的诊所呢？〃
〃关掉！〃唐亦峰毫不犹豫地说，〃诊所没有你重要。〃
齐欢动容地看著他，许久，轻轻地说：〃去跟我妈妈打声招呼吧。〃
唐亦峰怔了怔，很快领悟过来，大步走到墓碑前蹲下。
齐欢望著他的背影，心里说：〃妈妈，我要跟这个人去普罗旺斯了，近期不会再回来，你在天之灵，请祝福我们吧。〃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好像真的看到妈妈的音容，他微笑，默默地补充了一句：〃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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