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骥 疯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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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

　　我莫名其妙害怕了……开始抵死挣扎。

　　我在干什么？！我只是个疯子！我不要想！我不要想！我不要想……

　　“问悔！问悔！问悔……”我激烈地喊着那个总让我感到温暖安心的名字。

　　下一刻，我跌入另一个熟悉的怀抱。

　　“小风，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别害怕……”问悔暖暖的呼吸吹拂着我的脖子，热热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背，试图让我平静下来。

　　我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眼泪哗哗地奔流，不住抽噎。

　　问悔……问悔……你怎么知道我在害怕……

　　那一瞬间，整个大殿安静得像个坟墓，只有我断断续续抽噎的声音。

　　“原来如此……”他低沉的声音掩饰不住苦涩与黯然，“也罢……你们……走吧……”

　　众皆愕然。

　　而我，如遭雷击！我的大脑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飞速旋转起来。

　　他要我离开！他要我离开！他要我离开！

　　他不是恨我入骨么？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放过我？！

　　是因为前缘已尽……今生……再不想与我有任何瓜葛？！

　　“这丹药可以调理他的身子，你给他服下……好好照顾他！”他这般跟问悔交代。

　　他这是在关心我吗？我不敢回头，怕自己猜错！

　　“从心……这辈子……你要为自己活……”他的语气幽怜却诚挚。

　　这辈子……你要为自己活……

　　烁……

　　突然，脑子轰然凌乱，蒸腾出丝丝热气，灼烧得我浑浑噩噩起来。

　　他在这里重生……也就是说他已经死了……他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为什么我和他都记得过往的一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又会在这个世界重逢？

　　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的恨意，反而浓重着深深的关切？为什么他明明透露着在乎的语气，却偏偏要与我疏离陌路？

　　要为自己活……要为自己活……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弄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我要活个明白！

　　
［疯之从心卷：四十九　　天魈*秦烁］


　　眼睁睁地看着楚问悔从我怀里抱过大叫他名字不止的从心，我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大脑，激烈地几乎要从七窍中迸出。我死命压下欲抢回从心的冲动……手，慢慢收回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从心，这是你今生的选择吗……

　　楚问悔细心地抚慰着抽噎低泣的从心，眼睛却直直地看向我，依然坦荡，且添了几分疑惑和深思。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找从心找了整整十五年，始终坚信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一定可以一眼认出他……

　　可是，谈何容易！

　　十五年来，我不停地注视着与从心有些许相似眼神的男孩儿，因为绝不相信世上还有人跟从心有一样动人的眼神……结果，栖凤山的孤儿成倍增加。

　　但，遍寻不着后的某一天，我突然被雷劈到一般，窜出来许许多多令我魂惊肉跳的念头：从心凭什么跟我重生在同一个时空？！就算在同一个时空，他也不一定如前世一般比我小，说不定他已经年介耄耋，得享天伦……说不定，他投胎重生为一女子，已然嫁人生子……更说不定，他早已活过这一世，投生前往下一世了……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今生保有前世的记忆，并不是上天要给我赎罪的机会，恰恰相反，它给我的是惩罚……我是不配跟从心共死的，我被允许的只是孤独地存活在这个没有从心的世界里，让悔恨，让思念，让回忆，让痛苦，一点一点啃噬掉自己的生命……

　　是的，从这个意识统治我大脑的那一刻开始，我彻底沉沦。

　　然而此刻，从心却如惊雷般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飘然出现，我竟还出手伤了他！老天！你真那么残忍要绝尽我永世的情么？！

　　也罢……此时此刻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对从心做任何事，那么，就默默地注视着他吧……看着他幸福，跟……他喜欢的人……

　　于是，我说了一句对我而言几乎等同于引火自焚的话。

　　“……你们……走吧……”

　　心，痛到无法呼吸。

　　从心的背影潺弱且忧伤，孤纤而寂怜。

　　“从心……这辈子……你要为自己活……”不要再被人摆布，不要再被人干涉，不要再被人欺骗，也不要再……信错人。

　　你上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错信了我……

　　“从心！”楚问悔惊呼。

　　出了什么事？！我想都没想冲了过去。从心的身子软软地趴在楚问悔肩上，显然已失去知觉。我一摸他的额，炽烫如火。

　　他在发烧！

　　所有的杂念伤感瞬间蒸发殆尽，旁若无人地一把抢过从心奔向我的卧房，一边对尹岚吩咐：“拿白酒、水和干净的纱布来！”

　　把从心安置在我那张红艳诡谲的大床上，开始动手解他的上衣。

　　“你做什么？”楚问悔他们居然都跟进来了。

　　“给他退烧！”

　　那是什么……从心白皙稚嫩的胸膛袒露在我眼前时，一个强烈刺激我神经的图案跃入我的眼帘。

　　罂粟！

　　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这种东西？！看起来竟像是活生生烙进肉里去的！猛地仔细一看，我才发现，他身上有的，远不止这些！虽然，有些痕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我无法抑制地怒目射向从心今生这些所谓的亲人。他们就是这样照顾他的？！让他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几张程度不一但同样铁青的脸，沉默无言。

　　“主人！”尹岚和尹夜一同拿着我要的东西双双出现。

　　我猛闭了一下眼，告诉自己，先给从心退烧，其他的一会儿再说。于是，拿纱布沾着对水的白酒擦拭从心的手、脚、前胸、腿……再给他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

　　恍忽间，仿佛又回到从心小时候，我也曾这般给他穿过衣服……

　　“烁……”他嘴里突然逸出一个我梦想了千千万万遍能再次被他喊着的名字。

　　砰——

　　不小心碰落了盛着液体的碗，碎裂。同时碎裂的还有我那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心……

　　从心的眼睛突然睁开，却不见焦距，蕴染着令人心碎的朦胧，“……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要你死……”语带哽咽。

　　傻孩子！

　　我重重将他搂入怀中，泪，唰地滴落。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因为……你是我的命啊……没有了命的我要怎么活……

　　“告诉我……我做错了么……对不起啊……”串串晶莹自他的眼角飞流直下。

　　“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是我……”一直都只有我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笨蛋在做错事！

　　“……你不要……恨我……我也不想妈妈死的……”为什么要记住我说的混话！那不过是我故意刺激周英凡和用来自欺欺人的鬼话！！

　　“我恨的是我自己……”

　　外厅，坐着九个与今生的从心关系密切的人，楚问悔、安似天、安似海、百里齐飞、纳兰紫荆、纳兰水仙、叶射、尹夜和我。

　　他们个个神情肃穆，且疑惑。

　　“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就说吧。”我淡淡地开口。

　　或许是疑问太多，他们反而不知该从何问起，一时面面相觑，张口却无言。

　　“既然你们没什么说的，那就先听我说。”我的眼神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对上楚问悔的眼睛。

　　“谢谢你。”我诚心诚意中总不免泛滥着丝丝苦涩。

　　楚问悔万分意外我这么对他说，疑惑更甚。

　　“谢谢你，让从心开始真正懂得爱；谢谢你，爱从心爱得坦荡无悔。”他与从心之间的一切，尹夜最清楚，所以，我也很清楚。

　　楚问悔沉默了片刻，问了一句话，“为什么叫他从心？”

　　神思飘然远去，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不知该说之前还是之后的年代。

　　“因为……他前世叫这个名字……”

　　
［疯之从心卷：五十　　楚问悔］


　　我一直觉察小风的心里深藏着一个人，曾经猜测过安似天，但很快，我知道我错了。今天，我终于证实了，也见到了。

　　那个传说中以嗜血为乐的黑暗帝王——天魈！

　　天魈是那种即使什么也不做只是随意地坐在一边就会让人感到强烈压迫的人，霸气纵横，一个天生的王者！

　　可是，当他的眼神与小风相遇的一刹那，逼人的霸气激荡成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无边无际的悲意……

　　我悚然惊魂！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折磨得小风似疯非疯！

　　但，随之而来的一个疑问便是，小风怎么可能跟天魈有所交集？很明显，安家兄弟豪不知情，亦相当震惊。

　　思绪万千，种种猜测，仍不及天魈说出的一个词儿来得耸动！

　　前世……

　　看得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骇莫名。

　　天魈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环视着我们，最后，说了一句类似威胁的话：“不管你们跟从心是什么关系，亲人也好，情人也罢，不要试图用这个做借口摆布他的人生。”

　　安似天冷哼一声，“请问阁下以什么身份跟我等说这番话？”

　　“身份……”天魈一怔，显然不曾想到会有人问这个。

　　慢慢地，他脸上竟透出一丝恍忽迷离来，飘飘然，如浮云无根，且轻笑缥缈，“呵呵……什么也不是了……”

　　继而眼神一凝，声音涩然，“……你们不要步我的后尘……”

　　天空渐渐露出幽蓝幽蓝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亮。

　　天魈的眼神再一次停伫在里屋的小风身上，情思翩翩，恋恋难舍……突然，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留下愕然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为。

　　“他走了！他走了！”小风的急喊惊醒了众人，回头瞥见小风正踉跄着起身，步履不稳地要朝门外冲去。

　　“小风！”我忙拦住摇摇欲坠的他。

　　“放开我！让我去找他，他走了……他走了……”小风的脸异常的潮红，神智似乎不太清醒，手脚胡乱地蹬着，想要摆脱我的束缚。

　　“小风乖，你在做梦……他没有走，只不过出去了……”

　　“不！”小风的眼睛转向我，刹那间，我看见他眼底的清澈，亮如明镜，秋波盈盈，“他走了！我知道！我知道！”声音之中的痛意，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如此深切的情意……小风跟天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两个明明相爱的人，痛苦如斯？

　　“我去找主人来！”藤笙，不，应该是尹夜，闻言跑了出去。

　　天魈确实已经离开了栖凤山！他吩咐整个栖凤仙殿的人，任我们行事，留也好，走也罢，不得干涉。

　　原本我还担心小风的反应，可当他确认天魈离开的事实后，竟反而安静下来，只幽幽地出神，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眼中又多了一种深邃莫测的东西。

　　我找到小风的时候，他正躺在山前的一片红色花海中，双目紧闭，不知是睡是醒。

　　这种花……在哪儿见过？

　　“很眼熟吧？”尹夜的声音来自身后。他又开始做小风的影子，只不过这次，没有人命令他。

　　我没有说话，紧盯着这如蝉翼般轻飘妖娆的红色花朵……好像……好像跟小风胸口的那朵一样……没错！

　　“主人也喜欢这么躺在这片花丛里……”尹夜突然说道。

　　心口一堵。深深吸了口气，我走到小风身边。

　　初夏的阳光已然烈得刺目，我脱下外套撑起，遮住晒在小风脸上的炽热。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每一个爱小风的人都郁郁寡欢，因为谁都看得出小风的心在哪个人身上……

　　“去找他吧……”我说。

　　小风的睫毛微微一颤。

　　“前世今生都遇到同一个人……这样的缘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的……有的人，或许穷尽一生经历几世也无法找到深爱的人……”即使找到，对方爱着的也不一定是他……

　　“所以……不要错过，不要放弃！”我闭了闭眼，心情沉郁憋闷。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小风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表情妩媚而奇特，散发着如梦般香甜的诱惑气息……我一定是眼花了，小风怎么可能有如此……危险的神情……

　　“问悔……”他吐气如兰。心，凌乱。

　　“问悔……”他暧昧幽怨。心，奔腾。

　　“问悔……”他妖娆魅惑。心，狂炽。

　　“问悔……”他欣然挑逗。轰——公然丧失理智！

　　伸手牢牢卡住小风的身子，一口含住他红润的唇，大肆掠夺侵占，几乎要将他整个吞进肚中，竟彻底忘却了先前的心痛与嫉妒，黯然与忧伤……

　　原本用手撑住的外衣飘落盖住我们的头，识相地隔绝了外界的干扰。

　　风，暖暖的，吹得山愈青，花更艳。

　　当我气喘吁吁地放开同样气喘吁吁的小风时，小风眉头微皱，“唔……我的腰……”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脸，腾地烧得更旺，忙除去头上的衣衫，轻轻按压小风的腰，缓解他的不适。

　　猛然想起尹夜刚刚似乎还在……不过，此时此刻偌大的山坡只剩下各色繁花和我跟小风。

　　“问悔……”小风的神情突然肃穆起来。

　　“什么？”我的心跟着紧了紧。

　　“我不想错过，也不会放弃……”他晶亮晶亮的眼令日月星辰全然失色，让我迷失沉溺，不可自拔，“但，并不只有他……”

　　我彻底石化。

　　“告诉我，我太贪心了吗？”他问得严肃且认真。

　　我拼命摇头，几乎要将自己晃晕。

　　小风笑了，竟漾起一抹得色与俏皮，霎是可爱。

　　“喔——哦——”小风轻快优美地在红艳花海中飞舞荡漾，白衣飘飘，灿烂明媚。

　　那一刻，我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小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小风……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