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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庶女-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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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再拘泥于小节,便打断他:“此刻不便多说,王爷先带着殿下进去躲避吧。”她手指着密室方向,自己却在桌边缓缓坐下,分明就是不曾考虑过自己也要跟着进去。

赵昱微怔,旋而了然,他眼中闪过复杂光芒,道:“那你……”

含章已经拿定主意,便屈指敲敲桌子打断了他,淡然笑道:“如果再不进去,可就来不及了。”赵昱眸色更深,沉默地点点头,便从袖中取了火折子,点燃洞墙上的灯烛,携了赵昕一同入内。

如夜色般乌黑的玄狐披风一角闪过,密室门又缓缓合拢,墙面平滑,严丝合缝,几乎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好个精巧机关。见门就要全部关闭,小六心中一急,忙道:“小姐,你怎么不进去?”

含章一愣,见小六着急摸样,不免摇头笑道:“我进去做什么?”对方分明是希望自己能帮忙遮掩,而不是一同躲避。小六只担心她的安危,并没有看出这一点。

她对生死之事看得比常人淡些,既然暂时想不透赵昱的意思,倒不如索性安然以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于是指着墙角因床榻挪动而出现的些许尘灰轨迹,低声道:“把那处的灰抹平,务必看不出破绽。”说着,自己起身将窗户开了半扇,再回身到床前半躺靠了,将被子盖在腿上。

小六见含章行动有条不紊,知道她主意已定,不会更改,便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焦急,用熬药煽火的蒲扇轻轻将地上尘灰扫开。然后如平日一般坐到屋角药炉前,捅开炉子添了几块炭熬晚上要用的汤药。

药罐子里的药和水都是提前备好的,不过熬了一小会功夫,就开始散发出浓烈苦味,徐徐飘到屋里每一个角落,冲淡了屋内曾有过的别人的气息。

含章半闭上眼,想着接下来的策略,左手习惯性去枕头底下摸明月,在惯常的地方并没有熟悉的触感,心下疑惑,再探入,却在角落里触碰到一快薄薄干草叶似的事物,取出一看,干枯发皱的黄色叶片,看得出原本的形状该是圆形,叶脉如骨架般凸出,勾勒出熟悉的线条,穿心莲的叶子。

曾有一段时间,含章喜欢摘了在手中把玩,不知什么时候遗落了一片在床角夹缝边。如今室外天寒地冻,院中的穿心莲早已枯萎零落入泥,无迹可寻,也只有这一片枯叶,还能依稀窥见往日形状。

含章正欲将叶片捧在手心细看,不妨右手有些异样,低头看去,却是明月,此刻正好端端握在手上,要找的东西原来早已找到,含章不由哑然,摇头漫笑。

正在这时,就听得院中一阵急迫脚步,踏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啪啪作响,叫人背心沁出一阵寒气,透过开了的窗,能看见外面闪动的火把和被火光映成暗红色的身影疾速奔来,含章收起笑容,将穿心莲叶子小心放回枕下,下一瞬便身体挺直如满弦的弓,虚按住明月,严阵以待,同时低声叮嘱了小六一句:“等会儿不论如何,都不可轻举妄动。”

话音未落,“咔啪”一声,门被猛力推开,重重甩在墙上,又弹了回来,嗡嗡作响,烛火被突然卷进的冷风带得摇曳不止,光影闪动,冲进来几个着深铁灰色铠甲的兵士,手上或持着寒光长枪,或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将床榻上的含章和屋角的小六团团围住。紧接着,两个戎装将领先后跨入房内,当先一人盔上刻虎纹,是校尉级别,他身形瘦长,眯缝着一双眼睛打量了房里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含章身上,桀骜中带着不善,其后一个着锁子甲的将领模样的人几步跟过来,紧盯着先前那校尉,目中似有火气未熄,竟是袁信。

含章见了他,大吃一惊,心里有无数话想问,只是此刻众军士虎视眈眈,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亦不想给他添麻烦,便只能咬紧牙关,静待事态变化。

袁信没料到含章竟还在这屋里没有离开,震惊中带了疑问焦虑看向含章,见她微微摇了摇头,袁信顾不得细问,一步跨到那校尉身边,不悦道:“李兄,此处只住着一个女子,根本无需这般劳师动众。”

李校尉嗤笑一声,毫不在意他的话,径直做了个手势:“搜!”周围兵士得令,即刻四散开来搜检,这屋子里原本就只有一床一桌并几个椅子,屋角架子上放着一个衣箱,再就是后来添置的火盆及火炉等物,简单几样家具,一目了然,并没有可以藏匿人的地方,但即便如此,那些兵士也没有手下留情,直把屋内翻了个底朝天,桌椅翻倒,衣箱里几件换洗衣物并冬袄零散满地,一个粉白蔷薇花的浅蓝色荷包因是空的,搜查的人甚觉无趣,随手一扔,便骨碌碌滚到床边,被另一个兵士踩了一脚,印了半个乌泥的脚印。

不过半刻功夫,方才还整洁的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凌乱不堪,连含章的药也被打翻,泼了一地,小六气得咬牙切齿,瞪大了两只眼睛。

袁信劝阻无效,只得带了几分无奈看向含章,以示安抚。含章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着屋内情形。

待搜了半天,毫无所获,李校尉听得兵士汇报,眼光微闪,往前一步走到含章床前,点头示意:“沈校尉。”含章的校尉之职是圣旨所封,此时虽是在养伤,职位仍在,算来与这位李校尉还是平级。

含章亦点头道:“李校尉。”方才听到袁信称呼他李兄,含章便已经猜到这校尉身份,当朝李首辅有一庶子,亦是宁王妃李氏庶弟,在北衙禁军任校尉,想必就是此人。如此一来,今夜这作乱的究竟是哪一方,已经不需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勤快了。努力,加油,向着完结进发!!!

第七十一章脊令在原鸣

玄武门前,兄弟阋墙,那出旧时惨剧,今夜又在上演。而此时此地,不过是玄武门的一个外延。这帮人所为何来,含章已心知肚明,无非是为了墙后密室里那两个姓赵的皇族兄弟,思及此,她下意识地就想去看那墙,但心头时刻提示自己,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李校尉见她面容沉静,并无丝毫慌乱之色,不由冷笑道:“沈校尉好定力,竟像是早已料到我们要来,半点也不意外。”话里有话,暗藏机锋。此言一出,气氛顿时一僵,袁信心中一突,不由略含担心看向含章。

这些日子京城历练,含章早已不是昔日那边关鲁莽小将,她朗笑一声,并不去看袁信,只直视着李校尉,含笑道:“外面动静这么大怎会看不见,再者,一墙之隔难免波及,有何可意外的?”说着,目光有意识地转向窗户,透过半开的窗,正好能看见低矮院墙和墙另一侧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的平王别院,木料的焦糊味顺着浓烟四散,别院内下人侍女的尖叫凄厉哭喊不时传来。

李校尉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两眼,无可无不可地颔首,忽而眼珠微动,温和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要对平王殿下和十二皇子不轨,我们是奉了圣上旨意前来捉拿逆贼,救护王爷皇子。只是到处寻不到两位殿下的下落,担心已被奸人得逞,听闻王爷平日与沈校尉交好,若是校尉知晓什么,千万要告知我们。”

明明逆贼就是他自己,偏还能面不改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含章面上不露分毫,只摇了摇头:“十二皇子之前曾到过我这里,命我指点他箭术,坐了片刻就走了,之后的事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奉旨在这里治伤,待伤好就会返回边城,王爷与我亦不过是寻常大夫和患者的关系,点头之交而已。况且他与我云泥之别,又哪里敢称是交好。”

李校尉听得呵呵一笑:“日前听说沈校尉叛出家门,只当是生性不驯,却不晓得也是圆滑鼠辈。”他目光一厉,骤然发作,令道,“敲地捶墙,别放过一处可疑!”

众人得令,立刻分散行动起来,含章心惊不已,只微垂了头,右手拇指轻轻摩挲明月冰凉刀鞘,唇边笑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每一面墙都被仔细敲过,每一块地砖也被小心查看过,只除了含章床榻所遮住的墙和地没有检查,其他并无异样。

听了兵士报告,李校尉背着手,脸色阴郁,抬抬下巴笑道:“这墙和地要查,有劳沈校尉稍稍劳动贵步,免得手下人粗笨误伤了你。”言外之意,她若是不让,这边就要强行动手了。

含章挑眉看他,她好歹也曾是一方将领,这样话里藏刀所言未免欺人太甚,李校尉眼一眯,似笑非笑,毫无退让之意。

小六心急如焚,这墙后有什么他再清楚不过,那密室若是被查出,赵昱两人会送命不说,含章也性命堪忧,他心内焦急,脚下不由自主往前一步,恰好踩在满地的药罐碎渣上,脚一滑,碎瓦片和地砖摩擦出“吱——”一声钝响,引得众人齐齐看过来。

见小六没沉住气,含章心头揪起,疾疾扫了他一眼,目光相触,小六心内立刻警醒,这危急关头必须镇定,万不能出一点差错,电光石火间,他脑中乍然清明,几乎是瞬间已挤出满脸悲愤之情,索性紧走几步,拦在含章床前,摆出略带防御的姿势,就如同所有忠心护主的亲兵一般。

李校尉皱眉看着,略带玩味地笑道:“沈校尉你这下仆倒是个忠心耿耿的。”

对方没有起疑心,含章将手在小六胳膊拍了两下,浅笑道:“他从小就是我的亲兵,一起出生入死无数次,所以才这么护我。”拐杖已经在刚在的混乱里被踢到了远处,含章不愿弯身去捡失了气势,便掀开被子,就势扶着小六肩膀站起身,“李校尉若是想搜,尽管请便。”说着,和小六一起退到一边。

李校尉冷哼一声,手下们立刻移开了床,才在墙上敲打了两下,忽从外头疾奔进一个兵士,报道:“校尉,我们发现了两位殿下的行踪。”

李校尉眉一松,忙问:“在何处?”

兵士道:“由几个护卫护着,从右边的小道往民巷去了,刘方队长已经带了一队人追了过去。”

李校尉听得眉头微动,瞥了袁信一眼,冷冰冰笑道:“袁将军真是好计谋,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却让手下人去立功。”这话便是暗指袁信用手段和他抢功劳,袁信看了他一眼,并不辩解。

对方不接话,李校尉只觉自讨没趣,不由怒从心起,却奈何不了袁信,又想起袁信和含章曾有边关同袍之情,更有自己兄长的旧仇,便迁怒于含章,横竖猫耍耗子已经耍够,索性命道:“这两人必是同党,把他们带走,先关到牢里去。”言罢,甩手就走。

兵士们应喏,就要上来拿人,袁信一急,上前一拦,喝道:“住手!”

李校尉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几步,闻言回身道:“嗯?”

袁信脸已气得煞白,一字一字道:“校尉不要忘了,沈元帅如今还在边关,他和沈校尉的祖孙之情人尽皆知,若是因他孙女之事而有什么差池发生,只怕王爷那里,我们也不好交代。”

李校尉眯眼扫了他和含章一圈,似是盘算着什么,最后,嘴角恍惚一弯,冷哼一声,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兵士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该抓人还是走人,袁信怒道:“还不快走!”他在军中颇有些威望,这些兵士虽不是他下属,但也有几分畏惧,又听得渐渐远去的李校尉没有异议,便也都跟了出去。

袁信见人都退出屋内,忙转身对含章低声问道:“老三,你怎么没走?”语气里很是不满。

含章垂眸:“我行动不便,不愿连累二哥家人。”袁信见她神情躲闪,颇像往年里闹别扭的样子,虽不知缘由,也不由得又急又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别苗头。”

含章听得一怔,她丝毫不曾觉得自己在闹脾气,只是听了袁信的话,不知怎的,心里竟是一虚,竟像是被他说中了一半深藏的心事般,她不由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真是在闹别扭吗?都这样事关生死的时候了,还有什么别扭好闹?不知怎的,脑海中一片凌乱后只浮现出薛定琰抚着肚子微笑的模样,含章心惊不已,这就是自己不愿承认的心结?

在年少懵懂时,对少年英朗的二哥未尝没有过朦胧感情,只是被战场厮杀、兄弟情谊掩盖,战场上都是男子,便是含章自己,也常常忘了自家女子身份,心中只有壮阔豪情,从未细细想过心头一闪而过的思绪为何意思,而后袁信回京,二人匆匆离别,再之后,便是突如其来的消息,他娶了自己的异母妹妹。听到喜讯的时候,毫无预兆涌上心头的茫然、不甘,和幼年侯府里不堪回首的痛苦交织在一起,酿成一颗从未品尝过的青涩苦果,心绪还未及平复,便是一场大败,长兄的阵亡,自己的残疾。

含章好像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猛然抬起头紧紧看着袁信,自己无比熟悉的二哥的脸,眼中永远带着关切和宽容,可以在战场上将最不设防的后背相对的二哥。

袁信不知她突然抬头看着自己是为了什么,以为她只是在认错服软,口气便软了下来,所剩时间不容多说,他只有低声叹道:“老三,我们三个就剩下你了,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我会交代好底下人不准来扰你,等过几天事情平息就好了。刚刚的李校尉,是因为同母兄长被薛侯爷长女婿所杀,才一时迁怒到你,你已经和薛家无关,之后他不会再找你麻烦的。”说着,拍拍含章的肩,转身就要走。

他语气沉重,很是异样,含章只听了前半截便察觉不对,脑中一乱,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只剩下我了?!”她紧紧抓着袁信的手不放,语气惶急,神情充满不安,与方才沉着冷静判若两人。

袁信知道她被卢愚山的事吓到,有如惊弓之鸟,再受不得失去手足的痛楚。他眼中闪过一道不忍,却也只得狠心道:“老三,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不再解释,便要挣开含章的手。

含章哪里不明白这意思,可是小六分明说他是被监视胁迫的,她之前虽担心二哥,但也深信以袁信之武艺能耐,想脱身应是有惊无险,甚至还曾设想或许他是潜伏其中另有深意,说到底,哪怕有一千一万条理由,但要说袁信参与叛乱谋逆,含章是绝对不信的。在她心中,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才是为将者该有的死法,怎能甘心命丧于内耗?

但袁信眉目深凝,意志已定,含章知道自己改不了他的想法,又势单力薄,帮不了对方,便从腰带上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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