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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刀-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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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们,或是他们发现了姓费的,双方定会交刃,那时,我们再冲上去接应,这将比诸此刻
朝上盲目攻扑牢靠得多!”
想了想,甘维道:
“马大哥高明……”
马修平摇头道:
“不是高明,甘老弟,是稳重。”
尴尬的咧咧嘴,甘维道:
“但愿我们的人先发现姓费的……”
枯黑的面孔上浮漾的是一抹阴晦同滞重,马修平的音调哑沙沙的:
“以暗打明,我们的人抢制先机的成份不大,在这种情况下,首先动手的一方总会或多
或少占些便宜,尤其是狙击者的功力卓绝,给予对方的损害就更大了……”
贴靠在石梯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只闻得低促的呼吸声起伏,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周秀
朝下凑了凑,抑压着声音道:
“马大哥,奸在我们有我们的打算,纵然一开头有所折损,姓费的也一样因而露底,届
时重围深卷,他就再难遁形逃逸了……”
马修平自然知道他们这样做法有欠允当,这等于又是拿着自己人在做引饵,可是在目前
的情势下,他们被逼得非如此施为不行,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们委实是再担不起损失了。
轻轻吁了口气,这位“夺魂腿”的双眼中闪动着青森森的芒彩,他冷硬的道:
“等着吧,楼上一有动静,我们就赶紧扑过去支援,要不然,曹鹏那一组人可就有得麻
烦了,而曹鹏本身还带得有极重的伤……”
周秀道:
“错不了,马大哥,我们自会奋勇以赴,不叫那费云得逞……”
马修平忽道:
“听说费云近日来感染风寒,一直卧病在榻,可确有这么回事?”
点点头,周秀道:
“是的,而且还似乎病况不轻,好些天来连床都没下,大多公务堂判也都搁置,重要的
则左右护法代行代决,我也有段日子没见着他了……”
“嗯”了一声,马修平道:
“风寒最能令人虚脱疲软,气脉涩滞,照你说的情形看来,费云的身子显然尚未痊愈,
我断定他必将后继乏力,撑持不了多久。”
周秀颔首道:
“马大哥,姓费的如今怕已是强弩之末,晕天黑地了!”
靠后站着的甘维紧捏着手中那对赤铜人,痛恨不已的道:
“这个恶毒东西……在身患重病的情形下,却仍然这般悍狠蛮酷,赶尽杀绝,若在平昔,
更不知要凶残到何等地步!”
周秀阴沉的道:
“费云的确心如铁石,冷酷寡绝,半点人味不带,执律掌刑,一向惯于重罚重刑,毫无
圜转余地,杀生嗜血,在他来说乃是一种乐趣,一种满足,这是个典型的刽子手之属!”
马修平慢吞吞的道:
“否则,金申无痕怎会看上了他,委他为大司律之职?真是人符其实,找对了角!”
甘维怨毒的道:
“我倒要看看他尚能横行霸道,助纣为虐到几时!”
周秀有意改变态度,来消弥方才他与甘维口角上引起的不快,他一表真诚的道;
“甘老大不用心急,姓费的今天晚上便是在劫难逃,气数尽些!”
甘维明白对方的用心,他挤出一丝笑容,却哑着嗓门道:
“兄弟们前后六条性命,正是血海深仇,公情私谊,俱望各位相助一臂!”
周秀一付“乱敌同仇”的气势:
“你宽怀,甘老大,无论从哪一端及哪一面说,我们都该同心协力,福祸与共,你的兄
弟也就是我们的兄弟,这仇,这恨,岂有置之不顾之理?何况姓费的更是我们大伙的公敌!”
轻轻一摆手,马修平慎重的道;
“别只顾着说话,楼上这久不见动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秀向梯顶上注视着,心里忐忑,嘴里却硬:
“马大哥,曹鹏那一组人也不是些省油的灯,就算他们再是差劲,在姓费的如今欲振乏
力的情况下,总不至于连点声响都没有便会栽了个尽吧?”
甘维又毛躁起来:
“我们干脆冲上去搅翻他娘的!”
马修平绷着一张瘦脸,腔调翳闷得像透自一层浓重的潮雾里。
“再等一下吧,业已挨过这阵子了,没得白搭上功夫,但愿曹鹏那一组人好歹能挡得片
刻,至少也弄点响动出来,叫我们知道个方位……”
于是,没有人出声了,他们正等着,熬着,却是那般的窒迫焦灼法,梯顶的一片黑沉,
看上去竟阴惨惨的有如一座张开的墓穴……
楼上左边的那间“档籍室”,门扉仍然是紧闭着的。
当费云与卓宾悄无声息掩到的时候,也就是马修平同周秀那一干人惶急不安,期待着上
头有所声响以为行动依据的时候。
不需要费云他们往房里淌进,“档籍室”那扇紧闭的门已经轻轻开启……极为小心缓慢的
开启,而且,只是打开了一条缝。
费云整个背脊贴绷在廊顶上,居高临下,正对着那扇启开一缝的房门。
卓宾却是埋伏在“档籍室”对面的那间房内,他把门虚掩着,以耳朵宋代替明暗,他倚
靠在门侧,全神聆听外面的动静……他当然明白,动静是一定会有的,而且,很快就会有了。
于是,“档籍室”的门又再稍稍敞大了一点,再敞大了一点,突然间,门户骤闭,却不
见人影!
费云没有任何举止,他只是冷漠的朝下凝注着,神情萧煞又僵木……似这类的小把戏,在
许多年以前,他已经玩腻味了。
猝然间,门里一溜寒光闪自门后,绕转腾飞,在暗虚虚的空间映炫出一团芒彩,一个人
贴地滚出,又倏跃而起,白晃晃的一把朴刀竖立胸前。
嗯,是那个年轻小伙子……“飞星三杰”中硕果仅存的季二爷季岚!
季岚双目灼亮,四处搜视,俄顷之后,方始以左手轻碰刀背…一一声清脆的金铁声响起,
敢情他右手上早已扣着一叠十字飞星!
一条瘦长的身影穿门而出,只看这位仁兄手上握着的那杆六尺栗木棍,就晓得除了“豹
尾棍”邵英之外,不会是别人!
出门之后,邵英立即贴墙而立,眼珠乱转,紧张的压着嗓门道:
“季老二,外面没啥异状么?”
季岚的口气也透着惊疑:
“除了一片黑,什么也不见……”
邵英喃喃的道:
“怪了,我们俺伏在那房里的辰光,明明听到外头有拼杀喊叫的声音,怎的现在却半点
动静也没有了?”
季岚咽了口唾液,道:
“如果我们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便冲杀出来,说不定比眼下这进退维谷的场面要来得有
利……”
摇摇头,邵英道:
“旧也未必,形势不明,若闷着头愣朝外扑,一个弄不好便会陷入对方的圈套,那才叫
不上算,目前虽然光景有些混沌,好歹总比先时乱闯一气耍强……”
季岚移出一步,道:
“曹兄还能挺么?”
邵英回头向房门内望了望,低声道;
“他性子太倔,我看他是撑持不住了,人倚在那里只见出气不见入气,却又不便劝他退
开,刚才不是我拉着,他还硬要捻在探路哩……”季岚道:
“其实他也是为了帮我们,怕我们力量单薄了会吃亏,论起来,确是条汉子!”
舐了舐嘴唇,邵英道:
“话是这么说,照他现在的情形看,不给我们添累赘就算好了……”
季岚道:
“是招呼他出来还是让他在里面歇着?”
略一沉吟,邵英道:
“我看还是让他暂且歇口气吧,他那样子委实太过虚脱,一张脸青里泛白,全身更不时
抽筋似的抽个不停,若叫他夹缠在一起,不只他自家危险,连我们也得遭牵累!”
季岚小声道;
“要不要问问曹兄自己的意思?我怕他不高兴。”
邵英道:
“不必了,这是什么时候?哪还顾得了这许多?我们也是为他好,一旦和对方接触上,大
家全是豁开来玩命,准又能照应谁?万一在节骨眼里他支撑不住,恐怕分不出人手来掩护他!”
季岚颔首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自己行动吧……”
黑暗中,邵英的瞳孔里流露着迟疑与迷惑的神色,他郁闷的道:
“一时间可还真拿不准该往哪里摸索才好,四边都是一片漆黑,我们又不熟悉这幢楼房
的格局.如今人窝在这儿,就像卷进一层浓雾中了……”
季岚紧了紧手上的朴刀,显得有些烦乱的道:
“但总不能僵着不动呀,我们得想法子和其他几组人会合才是!”
邵英恨恨的道:
“扑进楼里来也有一段辰光了,他们那几股子人却不知在玩的什么把戏,非但连条鬼影
不见,就算声响也没有半点,天晓得都瘟到哪个龟洞里去了!”
季岚忙道:
“不会的,说不定他们也正像我们这样,伺伏一隅,觅机而动。”
忽然有了火气,邵英沙着嗓门道:
“季老二,我们得琢磨一下……别是另外的几组人早打定了主意隐伏不动,只等着坐享其
成,单用着我们两个卖命出力吧?”
季岚呆了呆,犹豫的道:
“我想不致于……”
邵英咬着牙道:
“然则那么多人,怎的如今却半个不见,声息俱无!”
突的一抖,季岚的肌肤上起了鸡皮疙瘩,他吸着气道:
“莫非………莫非是全叫对方摆平了?”
背脊上也立时透了凉,邵英觉得心腔子在猛收,以至说起话来舌头都在打卷了:
“这……不可能……简直……是荒谬绝伦,他们乃是一群大活人,不是,呃,一堆死木
头啊……”
那样浓烈的沉黑罩在通道上,黑得像凝胶,却又透着森冷的,阴酷的,魔性的寒意,仿
佛在黝暗里蕴藏着诅咒,伏隐着邪异,流闪着…双双看不见的鬼眼,于是,浓烈的黑,有时
候就会在人的眸瞳中变幻成惨怖的幽绿了。
季岚终于下了决心,他猛一昂头,刀锋横平,自齿缝中进着话;
“不能干耗在这里,邵兄,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只好往前闯!”
邵英也用力将栗木棍斜贴肘肩之处,挺了挺腰,故作豪壮的道:
“好,我们豁上了,我就不相信‘金家楼’刑堂的这干杂碎真是什么三头六臂!”
就在这时,弓贴在壁顶之上的费云已暴落而下……他下落的速度是如此快速凌厉,将壁顶
至地面的距离缩为一刹,缩为时空间距的重叠,当他的动作所带起的风声旋舞,他的人已站
在邵英与季岚两人的中间。
这是一个非常适当有利的位置……对费云出手格杀的目的来说。
吓得“嗅”的怪叫一声,邵英才只半转过面孔,费云的月牙铲铲头兜胸透穿了这位“豹
尾棍”的心脏,而季岚的反应虽然较快,却也被那闪眩的月牙齐颊挂嘴,带开一条血淋淋的
口子!
拼命缩头拳身,季岚的朴刀由下向上,猛挑急挡,月牙铲跳动如电,这一弯钢铁铸就的
新月,便插进季岚的左肋,更将他人连刀推出三步!
一声尖利的长叫不由季岚控制的挤出于他的喉腔,他发狂似的旋过,月牙铲端便扯着他
的内脏往外拖,而后面的门扉开启,一柄双刃斧“吭”声又砍进了他的背脊!
又一声惨叫,季岚左手扣着的三支淬毒十字飞星齐挥,当星芒闪烁,他却已什么都看不
见了……更明确的说,他永远也不会再看到什么了。
双刃斧尚不及拔出于季岚背脊的卓宾,骤然闷哼一声,身子打着旋转往后翻,费云见状
之下,脚步一垫,长身前掠,伸手就待扶持他这忠心耿耿的手下……
“档籍室”洞开的门户里,一条人影有如流电般猝穿而至,人尚未到,一抹冷莹莹的寒
光已偏起光来,其势猛锐之极!
费云业已伸出的左手,在瞬息间往侧甩挥,人成斜面回旋,肩背上却溅起一溜鲜血,他
半声不响,单脚点地,月牙铲在手上飞翻,光轮凝现的同时,他双脚倏弹,直将那狙袭者踢
翻了三个跟头!
狙袭者是个光头……不错,断了手臂的“流波刀”曹鹏!
重重摔跌下来的曹鹏,却毫不含糊,他不顾撞得满头脸的血,不顾断臂的伤口裂扯如绞,
更不顾自家气与力的衰竭,嘶厉的吼叫着,刀刃翩闪,在游移不定的莹波流虹交织下,悍然
再次冲扑!
费云蓦然铲头点地,人如鹰隼般飞越曹鹏头顶,而月牙铲似一弯弦月的坠落,由后斜的
角度穿透对方的刀影,硬生生将曹鹏戮跌出去!
曹鹏的滚跌是没有错,然而,一条黑影仿佛是曹鹏的魂魄出窍,就在他的身侧飞跃而起,
腿翻如浪,照面问七十七腿卷袭费云!
凌虚的费云半空挫腰换式,人被对方七十九腿中的四腿踢得上下翻滚,一铲点弹,却也
将对方的…只左耳齐根削脱!
“嗽”声怪叫,那人一个踉跄着地,几乎碰上了自他身后拥至的好几名大汉!
以铲拄地,费云粗浊的喘息着,满额的大汗,满脸的灰白,背后的刀伤宛若火焚,鲜血
已经浸透了衣袍,更点点滴落……
他目光冷澈,毫无表情的望着对面,缓慢又沉重的吐出三十字:
“马修平……”
捂着削掉的左耳伤处,马修平痛得一张黄脸泛了绿,他强忍痛楚,怨毒又愤怒的道:
“不错,姓费的,是我马修平,你记牢了,立时要将你挫骨扬灰的也会是我马修平!”
剧烈的呛咳了几声,费云长长吸了口气,音调低哑却显得异常的镇静:
“这不是只用口舌之利便可得逞的,马修平,你们会发觉代价极其惨重!”
马修平切齿道:
“我们不吝偿付!姓费的,要扳倒‘金家楼’,铲除‘金家楼’这一群如你般的张狂走
狗,跋扈爪牙,乃是我们今生今世的最大心愿,我们渴盼得够长久了,期望得够长久了,梦
寐不息,无时稍懈,‘金家楼’的专横局面,独霸形势,便要在今天晚上烟消云散,上崩下
烂!”
冷冷一笑,费云鄙夷的道:
“不必讲得这般冠冕堂皇,马修平,你我心里自有数,说穿了,只是一干丧心痛狂,大
逆不道的叛徒,勾结了一批似你这等的贪婪狼枭之屑,妄图侵占‘金家楼’以血汗奠定的基
业而已!”
暴笑如啤,马修平道:
“便是如此,大梁将倾,你这根腐朽的独木又安能支撑?”
费云微闭双眼,徐徐的道:
“尽心罢了,成败岂是所计?”
在马修平背后,“十二铜人”的老大甘维振吭大叫:
“还和他罗嗦什么?马大哥,且先把这厮零剐了替我几位兄弟报仇!”
“皮圈子”潘庆春也跟着厉吼:
“姓费的刁奸狡诈,心狠手辣,眼下正是歼除他的好时候,万万不能再容他出步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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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霜月刀》
第三十一章 步步断魂
马修平的两眼中闪射着毒蛇似的狠酷光焰,一字一字的道:“姓费的逃不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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