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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邪赋 by 深蓝-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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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眠晃晃悠悠踱到我旁边,然后毫不掩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怎么现在才来?”
“十五岁以下的人不能参加。”
哈。直接的理由。
我弯下腰捏捏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对呀。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刚换齐牙的小屁孩。”
“我对言情没兴趣。”她斜眼瞟我一眼,透出点挑衅。
我嘴角抽了抽,“你这小孩,就不能可爱一点。”
“表哥。”
叫得这么亲,肯定没好事。
“怎么了,表妹?”音拖得很长。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每次采莲节我都要最后题首词,今年已经第十四年了。我实在想不出了,你古文一向这么强,交给你了……”
“哈……你居然能坚持十四年。”
“当年嘛。刚来的时候就喜欢出风头。”
“你在讽刺我吧。”
“嗯?Really?没有。绝对没有。”
荷花池中心的湖心亭,我来写落幕词。
我执笔,敛起过宽的袖子。
檀木小桌子旁边未眠未央坐着,而未央手中扔捧着绿叶。
莲花。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默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州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一气呵成。
未眠很满意的笑,拈了纸交予舟上的弟子。
须臾,轻扬的歌声响起,如一只鸟翅膀扑扇的声音,在风中被无限放大。
一切嘈杂都归于静默,只剩下空灵的歌声在天地间回旋飞舞。
声音由单音逐渐变为许多不同音色的和音,由纤细变得浑厚且动人心魄。
这大概就是这里的女子与其他地方的女子的不同。
同样是女子,却因为提的是剑而非绣花针,而多了英武的果决的美丽。
“你喝了它。”
未央把荷叶推过来,没有看我。
心中忽然有了恻动。
未央的酒,从来没有人喝到过。
每一年,她自己斟了酒,自己饮尽。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却要承担这么多的责任,经过这么多的历练。
人,确实无法选择且无法预见。我前十九年的生命是一片繁花似锦,而后,却是充满变数和不可预知。好像一场游戏,有预定的起点终点规则,我们只能在一格格的向前蹦向未知的虚空。筛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揉了揉眼眶,今天酒喝得多了,快上脸了。
“谢谢你看得起我。”我接过她的酒,扬起脖子。
晚上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炸雷让我醒了七分。
我翻了身,继续睡。
忽然,传来砸门声。
幻觉……继续睡……
可惜声音仍然一声响过一声继续着。
终于完全醒过来,我非常不情愿得披了衣服去开门。
雨下得很大,小小的溪流顺着屋瓦流下来,织成细密的珠帘。
未央抱着枕头站在门前,一双绿色的大眼睛清亮异常的看着我,目光非常怪异。
“?啦啦”。又一个雷伴着闪电炸开来。
我眼前一花,未央已经站在门里,门闩自动插好。
哟。暴力女怕打雷。这是女孩子的特质?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坐到桌子边,“你失眠?”
“嗯。”非常乖巧的点头,眼神朦朦胧胧,似乎还在半睡眠状态。
哎,你假装得这么可爱,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未央下巴枕在枕头上,点头。
“记得我白天题的词吧,其实那里面有个故事。曾经,有一对恋人,无论是他们得爱情,还是他们自己,都非常年轻。他们二人门户并不登对,所以他们的爱情受到阻止和反对,他们被隔绝被拆散,后来有一天,两人一起失踪了。”
“他们私奔了?”小女孩蹙着眉,忍不住问。
“他们的家人是这样想的,于是报了官。可是过了很久,仍然杳无音信。直到有一天,有人在荷塘发现他们的尸体浮出水面。”
女孩子下意识掩唇。
“那一天。荷塘里,开满了并蒂莲。”我慢慢讲完故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了的茶。
未央紧紧蹙眉,“怎么会……”
我端起水,小小呷了一口,“不用替他们难过,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幸福。看看,满池的莲花都为他们祝福。”
“并蒂莲象征幸福?”
“嗯。你有没有听过‘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爱到浓处,大概就是愿意化入对方的肌血骨肉,无论什么都再也不能分开。”
“真的有这样的爱情?”
我想了一下,有种怪异的空白感。“大概吧。”
终于雨小下去,送走了那个难缠的小姑娘,我累得半死,躺倒就会周公去了。
第二天醒来。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透明的器皿中,无数朵并蒂莲在淡黄|色的阳光中缓缓张开透明如玉的花瓣。难以言喻的冷香一丝丝浸透房间。
它们真的在开放。一朵一朵,次第的,安静的,盛大的。
毫不费力,就刺痛了我的眼睛。
地面上留着有人来过的痕迹。泥斑斑的脚印。
那个笨蛋。不会……
“哎呀呀。公主你终于醒了,人家王子都走了好久了。”未眠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他特地去摘?”
“是啊!你不感动吗?!小温可是有轻微洁癖的,他为了帮你找并蒂莲,顶着暴雨到胭染池去挖污泥!哎,那叫一个狼狈啊,你是没看见……”
我不过是讲了个故事,他就去找极其少见的并蒂莲花。
“你不以身相许,难报人家一片真心哦。”
我沉默了一会。开始穿衣服。
“我有感冒药。”
我抬头看她。你带着感冒药穿越的?
“给你制造个机会。嘻嘻。”说完把一个小玉颈瓶丢下来。
我抓住瓶颈。给温未凉送药?给医生送药,真是再好不过,再显而易见不过的借口。
突然想起来什么。
“下次来,小姐,请你走正门。”
无邪赋·第四十三章:猜忌
一路向太玄殿,仕女守卫都恭敬行礼。
穿过附壁而建的长廊,太玄殿在云雾笼罩中静默矗立。
进了殿,脚步不自觉就放慢了。
这里有幽渺的感觉。与太清殿真实的存在感不同。其实温未凉身上是有这种特质的,他偶尔安静下来,就会给人沉静到飘忽的错觉。
推开寝宫的门。轻微的开门声久久回荡在空阔的房间。
我放轻脚步,在古老的宫殿特有的气味中寻找他。阳光与宫殿一样,散着古旧的气息。
一直走到重重帷帐后的浴室,水流动的潺潺声似有似无从那里传来。
不过,浴池里没有温未凉。
我回身,却被叫住。
温未凉斜倚着柱子在角落里。头发湿湿的顺着肩膀垂下来,皮肤仍泛着沐浴后温润的红色。
“这么早。”他笑笑,在矮桌边席地坐下。声音带了点鼻音,哑哑的。
准备了一肚子教育他的话一瞬间被消化光了。原来,我拿正常版的温未凉一点辙都没有。
“嗯。”我走到他对面坐下,“我拿感冒药来给你。”
他愣了一下才接过。
“你怎么知道并蒂莲的事?”
“噢……我昨天怕小亲亲你怕打雷,就打算去陪你。走到门口听见你说的。”
这次居然是以正常的神态和语调说出来这些话……
“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
“你不喜欢?”温未凉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当然不是。”我飞快地否认,几乎没经过大脑反应已经说出来了,然后又补充一句“你不需要做这些。”
“是你说的。爱是一种需要不断被证明的虚妄。虽然你是在心里说,但是,我就偏偏听到了这句。”
我慢慢吐出一口气。偏过头,目光避开他,落在地面上。
“我不需要你证明什么。你只要被我爱就好了,如果你想要月亮,我也可以替你摘。”
这么直白老套的表白。
只有付出的爱情,太痛苦了。真的有人可以对于枕边人心里装着另外的人无动于衷?
每个人对感情的需索都是持续和贪婪的。
“对不起。”我站起来,“请再给我些时间。”说完,站起身。
当我撩起帘帐,温未凉有些漠落的笑,轻轻说,“比我想的结果好得多。”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傻。把自己羁縻于过去记忆里磕磕绊绊。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逼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破邪剑谱》上。
调理内息,运气,气海丹田的真气洪流般在经脉间奔腾。
破邪剑第八层。每一次总会在中途莫名其妙中止。
而这一次却没有。意识像是被什么牵引,一些破碎细小的画面不断涌出来,一闪而过却惊心动魄。我自己毫无办法控制,只能任眼前闪过无数组画面,头晕目眩。
凤丹青。秦穆轩。魏重紫。
淡雅的池莲,雪中的牡丹,黑暗中的曼殊沙华。
终于所有的飞旋的画面停止。
我努力唤醒最后一丝意识,从黑暗中抽离。
一股逆流直冲心腹。撑住身体,吐出大口的殷红血液。
原来。是这样。
今天,没有喝温未凉的药。
自从练过了破邪剑第七重,温未凉给我加了一副药。
从那次,我开始无故忘记许多事情。一些记忆,退潮般消失,难以控制。而我自己直到刚才才察觉。
温未凉曾经从我这里取走过一把扇子。上面绘着一只优雅展翼的凤。
他说什么都要,我就给他了。因为我几乎忘记了凤丹青。
这又算什么?强迫剥夺别人的记忆,不择手段得到爱?
我还以为这次会有不同。没想到一样是不惜伤害的索取。
温未凉,我又看错你了。
我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家伙。
经络间真气乱蹿,终于黑暗无边无际漫溯。
醒过来,身体仍然一点力气都没有。我费力把眼皮撑开。
温未凉把手搭在我腕上探脉。
甩开他的手。
“怎么没有吃药?”温未凉皱眉,责问道。
“请你从我眼前消失。”我偏过头,冷冷说。
“你太不讲理了!师兄听说你昏倒,火急火燎赶来给你医伤……”
温未凉打断未央,“怎么了?”
“抹去别人的记忆,你很厉害么。请,未凉大祭司把扇子还给我。”我一字一句,语气坚硬无比。
温未凉沉默的看着我,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走至门口忽然顿住,“你好好休养,最近不要练武。扇子我毁掉了。”
同样冰冷的语调。
无邪赋·第四十四章:实在想不出题目
门被不温柔的阖上,古老的灰尘在震动中簌簌落下来。
我疲惫用手覆上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至少,应该辩解一下吧。
每一次,我离幸福很近的时候,它就会在我面前崩塌,成为一片废墟。
傍晚,从榻上挣扎着爬起来。
挑了一件金丝嵌变的月白色礼服,宽袍大袖,拖裙盛冠,潇洒富丽。
看着镜子里的人,失神。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张脸,这个身体的?一天天,看着他下巴的线条日益分明,眼角少年的柔弱被时间洗净,骨骼日趋舒展挺拔。无意识触上铜镜,冰冷的感觉从指尖穿来。
门外传来仕女谦恭的声音:“无邪祭司,该用晚膳了。”
“好。”我对着镜子笑了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就好了。
到达饭厅的时候,还是有点迟了。一大堆仕女跟在我身后,仗势大的夸张。
走上主桌,忽略大片集中过来的目光。
环顾一周,发现未眠不在。
“未眠祭司呢?”
“大祭司离岛筹备宫主的寿筵了。”回答我的是未央,口气生疏得让我一愣。
“哦。”
然后就再没人说话,气氛甚是诡异。
温未凉一碗一碗喝着红枣莲子粥,似乎是强迫自己,好几次差点吐出来。
“今年的寿筵定在几日?”
“下月初十。”
“这么快。”
“殷大祭司,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闲的,我们很久以前就开始筹划了。”火鹤兰的声音响起来,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感情,内容倒是火药味十足。
我点点头,继续搅面前的清汤。
“火阁主伤好些了么?”
“不劳大祭司挂心,我身体已没大碍。倒是祭祀您,面色差得很。”
我抬眼看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抱歉,我先离席了。”温未凉从桌前站起来,随便交待一句就离开了。桌子上非常夸张得叠了好几摞干干净净的粥碗,还有一碗盛了一半,看来是拼了全力终于喝不下去了。
未央不着痕迹瞄了我一眼,也起身离席。
经过我身边停了一下。然后在桌子下狠狠踢了我一脚。
我吃痛低哼一声。腿差点被她踢断,麻了好一阵。
我真的要哭了。这是什么世道……
不过这一脚确实让我从自怨自艾中清醒过来。
我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情节。
温未凉警告过我,若不是心如止水,是不可以修炼破邪剑第八重的。
如果不是温未凉的药,我不知道要走火入魔几次。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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