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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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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位事务官已经听说了这个;他在纳闷,这位遗孀为什么不来 见他;他想听到她的陈述。
“嗯,我曾暗示过她,如果她来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也许会为她做点什 么的;但是她认为说了没用。那位法官说她的证词对任何陪审团都无足轻重; 我正想问问你,这活是真的吗。”
“是的,律师就是这么对我说的,”事务官说。“我要把那个凶手抓起来, 可他们说把这件案子提交法庭审理太傻了。这个女人的证词不足为信。”
“我发现,对于卖酒给印第安人的人你都有权处罚他们,”丽婶『插』话说; “是吗?上个月我还看见你手下的人和这儿的法院执行官逮捕了许多人;他 们说这是你的职责;你要把每一个卖酒给印第安人的家伙送进地狱——这是 他们的话。”
“是这样,”事务官说。“我是要这么办;我决心摧毁卖酒给印第安人的 邪恶生意。
当他们烂醉如泥的时候,不管为他们做什么都是没用的;这是一种罪 孽和耻辱。”
“是啊,我同意你的话,”丽婶说。“这是无可辩驳的。但是,如果你有 权把卖酒给印第安人的家伙送进监狱,却又无权处罚开枪打死印第安人的家 伙,这事情在我看来好像就有点奇怪了。”
“这正是我处在这个地位的麻烦,而婶,”他说。“我以为我对我的印第 安人有权力,其实并没有。”
“你怎么会说‘你的印第安人’呢?”丽婶『插』话说。
事务官脸红了。他向来对丽婶是另眼看待的,但她直来直去的询问未 免令人尴尬。
“我只是说他们在我管辖之下,”他说。“我丝毫没有他们属于我的意 思。”
“嗯,我想是这样,”丽婶回答道,“一点也不超过我。他们过着他们自 己的生活,就是这样,如果你能说那是生活的话。这两个星期来,我一直跟 他们住在一起,现在我的视野开阔了。你的那位医生,他们所说的事务局医 生,——他都于些什么?”
“为这个事务局的印第安人看病,”事务官立即回答。
“嗯,我是这么听说的,你以前就这么说过,亚历山德罗,那个印第安 人,也就为了这个而遭杀害——就为了这个他才违心地在你这儿登了记。他 是个高尚的人,而且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但是他被美国人从一个地方赶到 又一个地方,直到潦倒、贫困;他请求你的医生去为他女儿看病,医生不肯; 而且,医生还讥笑他。他们只好把小姑娘放在马背上,带她到这儿来,可是 他们在路上走了不到一英里她就死了;这最大的悲痛使亚历山德罗发疯了。 以前他从来没有发过游近症。我看这件事那个医生也有错。如果我是你的话,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医生留在我的事务局里。也许你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我对蕾蒙娜说,我相信你不知道这件事,要不你准会把他打发走的。””
“不,而婶,”事务官说,“我不能这么做;上面只要求他为上门来的印 第安人看病。”
“那么,要这个医生又有什么用呢,”丽婶说;“好像这儿没那么多印第 安人似的。
恐怕他薪水不低吧?”她顿了一顿,等他回答。没有回答。事务官觉 得没必要向丽婶透『露』『政府』付给这位圣贝纳迪诺的医生多少薪水,这位医生只 是偶尔为那些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印第安人开开『药』方。
过了会儿,丽婶又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你在这儿为印第 安人做些什么。我跟他们住在一起、知道这儿有个人被打死了,我的心都『乱』 了。你有没有权力给他们一些东西——食物之类?他们很穷,大多数人都很 穷。”
“我有一点基金,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为他们买点吃的用的;”事务官答道, “只有很少一点儿,部里也拨了点钱买马车和耕犁;但是,要给每一个村子 都买的话,这些钱是不够的;你知道,这些印第安人主要还得靠自己养活自 己。”
“是这样,”丽婶说。“我看见的正是这样;所以我才急于知道『政府』派你 来为他们干些什么。如果你不能让他们吃饱,你不能把抢劫他们、欺骗他们 的人送进监狱,更不用说处死他们,如果你除了不让他们喝酒之外,什么也 不能为他们做,嗯,恕我直言——”丽婶顿了一顿;她不愿讥笑事务官的无 能,于是一转话锋,说,“恕我直言,我真不愿处在你这样的位子。”
“你尽可以这么说,丽婶,”事务官哈哈大笑,得意地说。“这是全地区 最难弄的事务局,也是最不能令人满意的。”
“嗯,我承认这是最不能令人满意的,”丽婶不依不饶地说,“但我不知 道难弄在什么地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除了你在这儿夸夸其谈,再也没 别的可干的了。”她看上去满脸的疑『惑』。
“听着,丽婶!”他指着一堆本子和纸片,洋洋自得地说。“这些我都得 看过,每月要写一份报告,每买一支铅笔都要送去一张发票。我告诉你,我 以前从没这么努力工作过,薪水也比以前少。”
“那么以前你是很舒服的罗,”丽婶反驳道,平心静气而又话里带刺,“如 果你连干这点活也感到累的话!”她告辞了,对印第安人事务局的『性』质和作 用,她心里一点也不比来的时候更清楚。
在整个回家的路上,蕾蒙娜始终像在梦中。她怀抱着孩子;忠心耿耿 的巴巴和贝尼托欢快地奔跑着,那马车就像在滑行似的;费利佩坐在她身旁 ——亲爱的费利佩——他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从前的光芒、流『露』出爱的神 情,——到底出了什么怪事,竟使她觉得眼前这一切像是假的!蕾蒙娜不知 道,但她的神经依然有点麻痹。在几乎置我们于死地的震颤之中,造化之神 往往会送来大慈大悲的麻醉剂。有时候,在致命的打击下面本身就隐藏着第 一治疗法。蕾蒙娜很久之后才会真正意识到亚历山德罗死了。她最痛苦的时 刻还没到来。
费利佩不知道、也不可能明白这点;看着蕾蒙娜一天天平静下来,跟 她说话时,她总『露』出笑脸,他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激之情。、她对他的每一 种关心都表示感谢,这对他不啻是一种责备;可他知道善良温柔的蕾蒙娜从 来没有想到过要责备他。“感谢我!”他想,“我,如果我坚强的话,就可以 使她免受这一切痛苦,可她还感谢我!”
费利佩永远不会宽恕自己——不,到死也不。他的一生都要献给她和 她的孩子;可是他能献给她的东西多可怜哪!
离家门越来越近了,他发现她常瞒着他流泪。最后他对她说:“最最亲 爱的蕾蒙娜,在我面前哭吧,别怕。我一点也不会惊慌。你最好让眼泪痛痛 快快地流出来,我的妹妹。
眼泪能医治创伤。”
“我不这么认为,费利佩,”蕾蒙娜答道。“眼泪只能说明自私和软弱。 眼泪就像我们受伤时的哭叫。要想始终把眼泪咽下肚去是不可能的;但我哭 的时候总觉得很羞耻,总认为我有罪,因为我让人看见了我哭丧的样子。萨 尔别德拉神父总是说,不管我们遇到怎样的痛苦,都要『露』出高高兴兴的样子, 这是我们的责任。”
“人类的力量做不到这点!”费利佩说。
“我不这么认为,”蕾蒙娜答道。“如果这样的话,萨尔刘德拉神父就不 会要求我们这么做了。难道你记不得了,费利佩,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什么样 的笑容?早在他去世前好多好多年,他的心就碎了。他告诉我说,晚上,他 孤零零的一个人,做祷告时常常流泪,这是与上帝进行的大搏斗中流出的泪 水;但是我们见到他时,只能见到他的笑脸。
当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荒野里沉思时,费利佩,好多事情都变得一目了 然了。这些年在荒山野岭里,我一直在学习,就像有个老师在教我似的。有 时候我甚至以为,萨尔别德拉神父的英灵就在我身边,把种种思想充实进我 的脑子。我希望,等我的孩子长大后,我能把这些讲给她听。她会比我更快 地领悟这些,因为她有亚历山德罗的灵魂;你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我 说的这一切亚历山德罗从小就牢记在心了。它们属于空气、天空、太阳,还 有所有认识它们的树木。”
蕾蒙娜这样说起亚历山德罗,费利佩惊奇得哑口无言。他本人很怕提 起亚历山德罗的名字’但蕾蒙娜说起他时就像他在自己身边似的。费利佩大 『惑』不解。他这位可爱、悲伤、乐观的妹妹身上有许多地方令费利佩揣『摸』不透。
他们回到家里,朝思夜盼了好多天的仆人们全都迎候在院子里,老玛 达和胡安·卡领头;只有两个人不在——玛加丽塔和卢易戈。他们几个月前 结婚了,住在奥特加斯牧场,卢易戈当了那儿牧羊人的头,胡安·卡为此暗 自好笑。
四周都是热情洋溢的脸,笑声和表示问候的欢叫声。在这一切的后面, 是一颗颗深情的心儿伴着优虑在颤动,人们都怕回家来的只是个伤心的人。 他们已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一些他们亲爱的小姐离开他们之后的遭遇;看来, 她经历过这么多的悲伤,一定变得推悴了,回到这个充满伤心往事的地方, 对她来说似乎太可怕了。“夫人也死了,”当人们议论着这些事的时候,一个 在屋外做粗活的仆人说,“这儿跟夫人在世时完全不一样了。””
“哼!”胡安·卡嘀咕道,比以往更显得高傲、专横,因为这年家里的一 切都由他掌管。“哼!你就知道这个。我告诉你,夫人死得好!不然的话, 我们别想再见着小姐回来,我告诉你,兄弟!至于我么,我宁愿听候费利佩 先生和小姐吩咐,而不愿听夫人差遣,愿她灵魂安宁!她有过她的好日子。 现在该轮到他们了。”
这些可爱的、兴奋的仆人们看见蕾蒙娜——脸『色』苍白、但脸上依旧挂 着往日的笑容——当他们看见她怀抱孩子前他们走过来时,他们狂呼起来, 人人的眼睛都湿流流的。
蕾蒙娜一眼就看见了老马达,她把孩子朝她递过去,像以往那样温和、 动情地说。
“我相信你会喜爱我的孩子的,马达!”
“小姐!小姐!上帝保佑你,小姐!”大家叫了起来;他们围住了孩子, 抚『摸』她,夸赞她,你抱过来,我抱过去。
蕾蒙娜站着望了一会儿;然后她说,“把她抱给我,玛达。我要亲自抱 她进屋;”她朝内屋走去。
“这儿走,亲爱的;这儿走,”费利佩叫道。“我吩咐人把萨尔别德拉神 父的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因为这屋子阳光充足,对孩子有好处!”
“谢谢你,好心的费利佩!”蕾蒙娜叫道,她的眼睛流『露』出更深的含义。 她知道他已预料到她回来后最怕一件事情:再次跨进她自己的房门。现在远 没到她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也许她永远也不会进去了。费利佩多么温柔、 多么聪明啊!
是的;费利佩现在又温柔又聪明,他日复一日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妇』女, 有时候,他凝视着她,只觉得她的面容变了,比结婚前更漂亮了,他的聪明 还得把温柔控制多久呢?但是在警蒙娜的这种变化后面有一道将咒,将久久 地包围她,使她不敢想爱人的事情,就像有无形的精灵筑成一座堡垒保护着 她似的。她脸上透『露』着一种神圣的沉思的神情,哪伯最粗心的人也会感受到, 有时甚至令人敬畏。丽婶也曾有过这个感觉,并以她那独特的幽税方式说过 几句。但老马达说得更精辟。有一天,胡安·卡有点儿惊恐地小声对她说, “费利佩先生太可惜了,没能早几年跟小姐结婚,要是他今后想召她会怎么 样呢?”她同样低声地回答说,伯我看哪,他一想动俄诚会想到圣徒凯瑟琳 本人,虽然,如果真能这样的话书或区是件大好事。”
现在,夫人生前日思夜想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家里有了一个小孩, 走廊里、花园里,到处都能见到她;这是个活泼、快乐天使般孩子。可是她 的来历多么不同啊!她不是费利佩的孩子——夫人曾骄傲地想象过费利佩的 孩子——而是蕾蒙娜的孩子。无亲无友、四处漂泊的蕾蒙娜,现在以这个家 庭的女儿的身份体面、宁静地回来了——蕾蒙娜,亚历山德罗的遗孤。费利 佩对这个孩子视若己出,爱之弥深。仅一开始起,这小东西就跟他亲近上了, 除了她母亲外,她最亲近群就数地了。她在他怀里睡了几个小时。一只小手 伸过他的黑胡子里,紧挨着他的嘴唇,没人看见时费利佩一次又一次地亲吻 它。费利佩的心里除了蕾蒙娜本人就只有蕾蒙娜的孩子了;他把他认为不敢 对孩子母亲流『露』的爱尽情地倾泻在孩子身上。月复一月,费利佩越来越清楚, 蕾蒙娜生命之泉再也不在这个世界上;看她走路的样子总像有一个看不见影 儿的人陪伴着她似的,尽管她常常平静地提到亚历山德罗,但这并没有骗过 他。这并不意味着蕾蒙娜已不那么悲伤:这意味着她依然思念着亚历山德罗。
有一件事使费利佩心事重重:那笔秘密的财产。一种羞辱感使他日复 一日地往后拖延着,下不了决心把这事告诉她。但是不让她知道,他怎么也 不得安宁。他每拖延一个小时,就增添一分内疚的感觉,几乎就像他当初认 为他母亲有愧于蕾蒙娜一样。他终于说了出来。但是没说几句就被蕾蒙娜打 断了。“哦,是啊!”她说。“这些东西我知道;你母亲告诉过我。当我们日 子实在难过的时候,我曾想过要是有几件珠宝就好了。但是那些珠宝全都送 给教会了。奥特格纳夫人说过,如果我的婚事违背你母亲的意愿,就必须把 那些东西送给教会。”
费利佩声音里带着羞愧回答说,“亲爱的蕾蒙娜,珠宝没有送给教会。 你知道,萨尔别德拉神父已经死了;大概我母亲不知道如何处置它们。她在 临去世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但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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