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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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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打破这局面。

    “您怎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完全在您,”他说了这话立刻觉得恐怖起来。

    是她没有听到他的话呢,还是她不愿意听,总之,她好像绊了一下,把脚踏了两下,就急忙从他身边溜开。她溜到m-lleli-non那里,对她说了几句什么话,就向『妇』女换冰鞋的小屋走去了。

    “我的上帝!我做了什么?慈悲的上帝!帮助我,指引我吧!”列文说,在内心祈祷着,同时感到需要剧烈运动一下,他四处溜着,兜着里外的圈子。

    正在那个时候,一个年轻人,滑冰者中最优秀的新人,穿着溜冰鞋从咖啡室走出来,口里衔着一支香烟,他从台阶上一级一级地跳跃着跑下来,他的溜冰鞋发出嚓嚓的响声。他飞跑下来,连两手的姿势都没有改变就溜到冰上去了。

    “哦,这倒是新玩意!”列文说,立刻跑上去试这新玩意。

    “不要跌断您的头颈!这是要练习的呀!”尼古拉·谢尔巴茨基对他喊叫。

    列文走上台阶,从上面老远跑过来,直冲下去,在这不熟练的动作中,他用两手保持着平衡。在最后一级上他绊了一下,但是手刚触到冰,就猛一使劲,恢复了平衡,笑着溜开去了。

    “他是多么优美,多么温和呀!”基蒂想,那时她正同m-llelinon一道从小屋里走出来,带着平静的多情的微笑望着他,好像望着亲爱的哥哥一样。“这难道是我的过错,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人家说是卖弄风情……我知道我爱的不是他,可是我和他在一起觉得快乐,他是那样有趣!不过他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她默想着。

    看见基蒂要走,和她母亲在台阶上接她,列文,由于剧烈的运动弄得脸都红了,站着沉思了一会。随后他脱下了溜冰鞋,在花园门口追上了她们母女。

    “看到您我很高兴,”谢尔巴茨基公爵夫人说。“我们和平常一样,礼拜四招待客人。”

    “今天就是礼拜四!”

    “我们会很高兴看见您,”公爵夫人冷淡地说。

    这种冷淡使基蒂难过,她忍不住要弥补母亲的冷淡。她回转头来,微笑地说:

    “晚上见!”

    正在这个时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歪戴着帽子,脸和眼睛放着光,像一个胜利的英雄一样跨进了花园。但是当他走近他岳母的时候,他用忧愁和沮丧的语调回答她关于多莉的健康的询问。在和他岳母低声而忧郁地谈了一两句话以后,他就又挺起胸膛,挽住列文的胳膊。

    “哦,我们就走吗?”他问。“我老想念着你,你来了,我非常,非常高兴,”他说,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的眼睛。

    “好的,我们就走吧,”快活的列文回答,还听见那声音在说:“晚上见!”而且还看见说这话时的微笑。

    “英国饭店呢,还是爱尔米达日饭店?”

    英国饭店是莫斯科的一家饭店,内有布置豪华的雅座。

    “随便。”

    “那么就去英国饭店吧,”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他选了这个饭店,因为他在这里欠的账比在爱尔米达日欠的多,因此他认为避开它是不对的。“你雇马车了吗?……那顶好,因为我已经打发我的马车回去了。”

    两个朋友一路上差不多没有说话。列文正在寻思基蒂脸上表情的变化是什么意思;一会自信有希望,一会又陷于绝望。分明看到他的希望是疯狂的,但他还是感到,现在比她没有微笑和说“晚上见”这句话以前,他跟那时候完全判若两人了。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一路上净在琢磨晚餐的菜单。

    “你喜不喜欢比目鱼?”他对列文说,当他们到达的时候。

    “什么,”列文反问。“比目鱼?是的。我·非·常喜欢比目鱼。”

    

第一部 第十章

    当列文和奥布隆斯基一道走进饭店的时候,他不由得注意到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脸孔和整个的姿态上有一种特殊的表情,也可以说是一种被压抑住的光辉。奥布隆斯基脱下外套,帽子歪戴着,踱进餐室,对那些穿着燕尾服,拿着餐巾,聚拢在他周围的鞑靼侍者吩咐了一声。他向遇见的熟人左右点头,这些人在这里也像在任何旁的地方一样很欢悦地迎接他,然后他走到立食餐台前,喝了一杯伏特加,吃了一片鱼,先开开胃,跟坐在柜台后面,用丝带、花边和鬈发装饰着的,涂脂抹粉的法国女人说了句什么话,引得那个法国女人都开怀地大笑了。列文连一点伏特加都没有尝,只因为那个好像全身都是用假发、poudrederiz和vinaigredetoiblette装扮起来的法国女人使他感到那样厌恶。他连忙从她身旁走开,好像从什么龌龊地方走开一样。他的整个心灵里充满了对基蒂的怀念,他的眼睛里闪耀着胜利和幸福的微笑。

    法语:香粉和化妆醋。

    “请这边来,大人!这边没有人打扰大人,”一个特别噜苏的白发苍苍的老鞑靼人说,他的『臀』部非常大,燕尾服的尾端在后面很宽地分开来。“请进,大人,”他对列文说;为了表示他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尊敬,对于他的客人也同样殷勤。

    转眼之间,他把一块新桌布铺在已经铺上桌布的、青铜吊灯架下面的圆桌上,把天鹅绒面椅子推上来,手里拿着餐巾和菜单站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面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要是您喜欢,大人,马上就有雅座空出来;戈利岑公爵同一位太太在里面。新鲜牡蛎上市了。”

    “哦!牡蛎。”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迟疑起来了。

    “我们改变原定计划,如何,列文?”他说,把手指放在菜单上。他的面孔表现出严肃的踌躇神情。“牡蛎是上等的吗?

    可得留意。”

    “是佛伦斯堡的,大人。我们没有奥斯坦特的。”

    佛伦斯堡是德国城市,渔业中心。

    奥斯坦特是比利时城市,最重要的渔港。

    “佛伦斯堡的就行了,但是不是新鲜的呢?”

    “昨天刚到的。”

    “那么,我们就先来牡蛎,然后把我们的原定计划全部改变,如何?呃?”

    “在我都一样。我顶喜欢的是蔬菜汤和麦粥;但是这里自然没有那样的东西。”

    “大人喜欢俄国麦粥吗?”鞑靼人说,弯腰向着列文,像保姆对小孩说话一样。

    “不,说正经话,凡是你所选的自然都是好的。我刚溜过冰,肚子饿了。不要以为,”他觉察出奥布隆斯基脸上的不满神『色』,补充说,“我不尊重你的选择。我是欢喜佳肴美味的。”

    “我希望那样!不管怎样,食是人生的一桩乐事,”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那么,伙计,给我们来两打——或许太少了——来三打牡蛎也好,再加上蔬菜汤……”

    “新鲜蔬菜,”鞑靼人随声附和说。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显然不愿意给予他用法文点各种菜名的快乐。

    “加蔬菜,你知道。再来比目鱼加浓酱油,再来……烤牛肉;留心要好的。哦,或者再来只阉鸡,再就是罐头水果。”

    鞑靼人记起了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不照法文菜单点菜的习惯,却没有跟着他重复,还是不免给予了自己照菜单把全部菜名念一遍的乐趣:“新鲜蔬菜汤,酱汁比目鱼,香菜烤嫩鸡,蜜汁水果……”于是立刻,像由弹簧发动的一样,他一下子把菜单放下,又拿出一张酒单来,呈递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

    都是用法语的音念的菜单。

    “我们喝什么酒呢?”

    “随你的便,只要不太多……香槟吧,”列文说。

    “什么!开始就喝香槟?不过也许你说的不错。你喜欢白标的吗?”

    “cachetblanc,”鞑靼人随声附和说。

    “很好,那么就给我们把那种牌子的酒和牡蛎一道拿来,我们再看吧。”

    “是,先生。那么要什么下菜的酒呢?”

    “你给我们拿纽意酒来好了。哦,不,最好是老牌沙白立白葡萄酒。”

    “是,先生。·您·的干酪呢,大人?”

    “哦,是的,帕尔马干酪吧。或许你喜欢别的什么吧?”

    “不,这在我都一样,”列文说,不禁微笑了。

    法语:白标(白商标的香槟是高级的)。

    帕尔马是意大利的城市。

    鞑靼人飘动着燕尾服的尾端跑开去,五分钟内就飞奔进来,端着一碟剥开了珠母贝壳的牡蛎,手指间夹着一瓶酒。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揉』了『揉』浆硬的餐巾,把它的一角塞进背心里,然后把两臂安放好,开始吃起牡蛎来。

    “不坏,”他说,用银叉把牡蛎从珠母贝壳里剥出来,一个又一个地吞食下去。“不坏,”他重复说,他的水汪汪的、明亮的眼睛时而望着列文,时而望着鞑靼人。

    列文也吃着牡蛎,虽然白面包和干酪会更中他的意。但是他在叹赏奥布隆斯基。就连那鞑靼人,也一面扳开瓶塞,把起泡的葡萄酒倒进精致的酒杯里,一面瞟瞟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露』出一种显然可见的满意的微笑,整了整他的白领带。

    “你不大欢喜牡蛎,是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干了他那杯酒,“或者你是在想什么心事吧?”

    他希望让列文高兴。但是列文也并不是不高兴;他是很局促不安。他满怀心事,在这饭店里,在男人和『妇』人们用餐的雅座中间,在这一切攘扰和喧嚣里,他实在感到难受和不舒服;周围净是青铜器具、镜子、煤气灯和侍者——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讨厌的。他深怕玷污了充溢在他心中的情感。

    “我吗?是的,我是有心事,况且,这一切使我感到局促不安,”他说。“你想像不到这一切对于我这样一个乡下人是多么奇怪,就像我在你那里看到那位绅士的指甲一样奇怪……”

    “是的,我看到了可怜的格里涅维奇的指甲使你发生了多么大的兴趣,”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笑着说。

    “我真受不了,”列文回答。“你替我设身处地想一想,用乡下人的观点来看看吧。我们在乡下尽量把手弄得便于干活,所以我们剪了指甲,有的时候我们卷起袖子。而这里的人们却故意把指甲尽量蓄长,而且缀着小碟那么大的钮扣,这样,他们就不能用手干什么事了。”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快乐地笑了。

    “啊,是的,那正是他用不着做粗活的一种标记。他是用脑力劳动的……”

    “也许;但是我还是觉得奇怪,正如这时我就觉得奇怪,我们乡下人总是尽快地吃了饭,好准备干活去,而这里,我们却尽量延长用餐的时间,因此,我们吃牡蛎……”

    “噢,自然,”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但是那正是文明的目的——使我们能从一切事物中得到享乐。”

    “哦,如果那是它的目的,我宁可做野蛮人。”“你本来就是一个野蛮人。你们列文一家都是野蛮人呢。”

    列文叹息着。他想起了他哥哥尼古拉,感到羞愧和痛苦,他皱起眉头;但是奥布隆斯基开始说到一个立刻引起他注意的题目。

    “啊,我问你今晚要到我们的人那里去,我是说到谢尔巴茨基家去吗?”他说,他的眼睛含意深长地闪耀着,他一面推开空了的粗糙的贝壳,把干酪拉到面前来。

    “是的,我一定要去,”列文回答,“虽然我觉得公爵夫人的邀请并不热情。”

    “瞎说!那是她的态度……喂,伙计,汤!……那是她的派头——grandedame嘛!”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我也要来的,但是我先得赴巴宁伯爵夫人的音乐排练会。哦,你怎么不是野蛮人呢?你怎样解释你突然离开莫斯科?谢尔巴茨基家的人屡次向我问起你,好像我应当知道似的。其实我知道的只是你老做旁人不做的事。”

    法语:贵『妇』人。

    “是的。”列文缓慢而激动地说,“你说得对,我是一个野蛮人,只是,我的野蛮不在于我离开了,而在于我现在又来了。我现在来……”

    “啊,你是一个多么幸运的人呵!”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插』嘴说,凝视着列文的眼睛。

    “为什么?”

    “‘我由烙印识得出骏马,看眼『色』我知道谁个少年在钟情。’”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高声朗诵。“你前程无限。”

    出自普希金的《歌颂享乐生活》,但奥布隆斯基两次引用得都不准确。

    “那么,你一生已经完了吗?”

    “不,还不能说完了,不过将来是你的,现在是我的。而且就是现在——也不是美满的。”

    “怎么回事?”

    “啊,事情相当糟。但是我不愿谈到我自己,而且我也无法解释这一切,”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哦,你到莫斯科来有什么事?……喂!收走!”他叫鞑靼人。

    “你猜得到吗?”列文回答,他的炯炯有光的两眼紧盯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身上。

    “我猜得到,但是我不好先开口。由此你就可以看出来我猜得对不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带着微妙的笑容望着列文。

    “那么,你有什么意见?”列文用颤动的声调说,感到自己脸上所有的筋肉都颤动了。“你怎样看这问题?”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从容地干了他那杯沙白立酒,目不转睛地望着列文。

    “我?”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是我更盼望的了,——没有!这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但是你没有弄错?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列文说,他的眼睛紧盯着对方。“你想这可能吗?”

    “我想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呢?”

    “不!你真以为可能吗?不,告诉我你的一切想法!啊,但是假使……假使我遭到拒绝……真的,我想一定……”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看见他的兴奋模样笑了起来。

    “我有时觉得会这样。你要知道,那对于我是可怕的,对于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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