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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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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过之处,遍体发热,像是有点酸酸的,却是无比的舒泰。不过是很短的一霎,随着李无心松开的手,冬梅身子晃了一晃,才自站定。

“试试看,你可能动了?”

冬梅应了一声,举手弯腰,较诸先时判若二人,简直像没事人儿一般,一时化惊为喜,几疑身在梦中。

沈瑶仙才知道方才自己运用气功,为她打通穴路,其实并不彻底,显然另有玄虚,不由大感惊异。

李无心道:“这个姓君的,身手大有可观,瑶儿,这一次你可遇见了厉害的劲敌了。”

沈瑶仙呆了一呆道:“娘娘是说……”

李无心道:“连我都几乎上了他的当,你以为他是施展什么手法锁住冬梅右手穴路?”

沈瑶仙想了想道:“这人内力充沛,像是纯阳功力,难道不是?”

“那你就错了。”李无心微微摇了一下头,才自注视向她:“我原来也以为是这样,但是错了,那是失传江湖己久的‘六阴’手法!”

沈瑶仙失惊道:“娘娘说的是‘六阴分花’手法?”

“不错!难得你也有点见识。”李无心道:“看来这人即使不是出身‘大营’,也必与大营百门有些瓜葛,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冬梅即使没有性命之忧,时间一长,这条膀子却也别想要了。”

冷笑了一声,李无心又接道:“他总算手下留情,否则六阴伤脉,寻骨而入,当场就有致命之危,这种手法正是本门‘摧心掌’的厉害克星,看来他是有意施展给我们看的,倒是用心良苦!”

李无心那双细长复明亮的眼睛,缓缓移向窗外,像是思索着什么,那一颗古井无波的心,更似有些波动,牵起了层层涟漪。而她一向倔强,不与人随便妥协的意志,却不是容易变更的。“瑶儿,”轻轻叹息着,她似有无限感慨:“十几年来,你己尽得我的秘传,摇光殿秘功到底如何,却有待你来证实它了。”

沈瑶仙睁大了眼睛:“娘娘是要我……”

“杀了他!你能么?”李无心淡淡地笑道:“我想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抖开来血红一片,红光耀眼。像是红云一片,映照得每个人身发俱赤。

“好一张玉儿红……”孙二掌柜的看得眼都花了,连连地咂着嘴,喃喃连声道:“我活了这么大把子年纪,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就在这一霎,被孙二掌柜的亮开的这张红毛兔皮给吸住了。

说起来这地头儿一一流花河岸,原本就是“红毛兔子”的产地,应该不足为奇才是,无如像这么大张的皮货,有些人硬是一生也没见过。

拉开来总有丈来大张,四四方方的一块,红通通,亮晶晶,全是小小“兔背”拼凑而成,本地人管它叫“玉儿红”,那是因为皮质本身,反映出来的光泽,几乎媲美上好美玉。既轻又软,却比貂皮还暖,更要名贵,无怪乎价值可观了。

“整整六十五张!”

孙二掌柜的转向面色深沉的君无忌,赔着一脸的笑说道:“马拐子说了,收了您七张‘玉儿红’,他连工钱也不要了。”

“这就谢谢他了!”伸出一只手来,在亮晶晶软糊糊的皮裘面子上摸着,君无忌像是有过多的感伤。

那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忆所及,母亲便曾经拥有这样一袭华裘,当她拥抱着自己时,自己那只调皮的小手,总是习惯地贴着母亲温暖的肉体,在皮裘里摩搓留连。像是多么遥远的事了。这一霎,在他目睹手触“玉儿红”的同时,猝然间使他有所忆及,只是灵光一现,当他正待进一步的努力捕捉时,那记忆却是越见模糊,甚至于连最先的一点残存,也为之混淆了。

“玉儿红”的炯炯红光,反映着他的俊秀英挺,那一身像是燃烧了的“红”……给人的感触是“不愧”为男儿之身。

他的手,兀自在泛有红光的毛丛中摩搓不已。那些毛毛,每一根都像是细长的针,针尖部分光彩灿烂。据说名贵之处便在于此,若是失去了毫尖的光泽,便丧失了原有的价值,不只是“玉儿红”如此,海龙、紫貂、灰背、银狐……凡为名贵俱都一样。

“怎么样,”孙二掌柜犹自不忘最后的努力:“我给您二……二百两银子,爷您就让了吧?”

“你也配!”

说话的人远踞一方,可那双眼睛始终就没有离开这块皮子。

口气这么“冲”,惹得大伙全数都拧过脸来,倒要瞧瞧。

好体面的一个客人。三十一二的年岁,红通通的一张长脸,浓黑的炭眉之下,那对眼睛又圆又大,像是喝多了些酒,闪闪冒着红光。

这人穿着闪闪有光的一袭紫缎袍子,腰上扎着丝绦,头上带同色的一顶软沿风帽,却于正中结有碧森森的一面翡翠结子。

同席尚有二人,一站一坐。站着的是个青衣仆人,手持锡壶,职在斟酒。坐着的那个,身着蓝衣,刀骨耸峨,十分瘦削,眉黑而长,目炯而烈,像是天生不服人的那一型,偏偏在紫衣人面前施展不开,虽是同席共饮,却带着三分拘谨,倒似奉命“侍饮”模样,一时猜他不透。

三个人其实来了有会儿了,入门之初就引起了座客的一阵子窃窃私语。

孙二掌柜的那双势利眼该是何等精明,少不了一阵子巴结。紫衣人却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就连他身旁的那个青衣长随,也像是眼睛朝天,能不说话最好,孙二掌柜的别说“马屁股”了,连“马腿”也拍不上,再吃同行的那个蓝衣瘦汉拿眼睛一瞪,便只有往这里站的份儿。

可真是罕见的排场,坐椅子有自备的皮垫子,讲究的金丝猴皮垫子,喝茶有自备的名瓷青花盖碗,连茶叶都是自备的。

紫衣人正在享用面前的一块“干烧鹿脯”,使用的不是筷子,却是自备的一把牙柄“解手小刀”,边割边吃,那鹿脯肥瘦适度,甘腴晶润,只见他大块割下入口嚼吃,确是淋漓尽致,引人垂涎。

众人目注之下,紫衣人一连又嚼吃了几口,这才放下了手上的解手小刀,身后长随递上了雪白的布巾,他擦了一下,推案站起。

“这块玉儿红我要了!”

说时又移步过来,与他同座的那个长身瘦汉,赶忙放下筷子跟了过来。

孙二掌柜的先时被人一叱,心里老大不是个滋味,只是见来人竟是心目中的那个“贵人”,也就吞下了那口窝囊气,眼下他非但不敢发作,竟然赔着笑脸,赶忙把身子闪开一边。

乡下老百姓都有个毛病一一见不得有钱有势的人,尤其是怕见当官的。眼前紫衣人这等气势,非贵即富,哪一个人敢与招惹?是以紫衣人这一来到,各人便纷纷向后面退了开来,却又不甘心回座,一个个眼巴巴地瞪着瞧,要瞧瞧这场热闹。

“好一块玉儿红!”紫衣人显然是识货的行家,一只手在皮裘上摸着,一顺一逆来回摩搓不己,忽地俯身下来,吹了一口,裘面上像是螺丝纹般地起了一圈漩涡,却是看不见底儿,这便是一等一最佳皮裘的证明了。

“好货色!”紫衣人含着笑,连连点头道:“我给一千两银子,这皮子是我的了。”

一面说,回过身来,拿眼睛直直地瞧向孙二掌柜的:“给我小心收起来。”

“这……是……”

也许是“一千两”这个数儿把他给吓坏了,直觉地便似认为对方那个姓君的客人非卖不可。

“二掌柜的……”声音是够冷、够低沉,却让每个人都听在了耳朵里,那声音显然并非出自紫衣贵客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君无忌已经回到了他的座头上。

孙二掌柜的那一双几乎已触及皮裘的手,慌不迭的又收了回来,一又红眼本能地可就盯在了君客人脸上。在他印象里,不用说,这也是个难缠的主儿,虽然穿着远不如紫衣人那么阔气,可是观其气势谈吐,却自有慑人的威仪。

“怎……么着?”二掌柜的满脸诧异表情:“一千两银子!”

“我听见了。”

声音里透着冷漠,紫衣人那等傲人气势,他却偏偏予以疏忽,疏忽得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爷的意思是……是……”二掌柜眼巴巴地看着他往前面移了几步。

“不卖!”回答得干净利落,相当干脆。

举杯自邀,“干”净了盏中残酒。君无忌缓缓地自位子上站起来,敢情他酒足饭饱,无意在此逗留,这就要走了。

酒坊里起了一阵子骚动,大伙儿真糊涂了,这个姓君的可也太不识抬举,那不过一块兔子皮而已,就算再名贵,一千两也值过了,真要错过了眼前这个主儿,往后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问题在姓君的压根儿就没有出卖的意思,其他人看着为他着急,也只是干急而已。

“把皮子给我收起来,我带回去。”说时他径自走向前,恰恰与紫衣人并肩而立。

看上去两个人个头儿像是一样的高,一样的壮,只是紫不人气焰撩人,全身上下燃烧着骄人的富贵气息,在“只重衣冠不重人”的凡俗意识里,姓君的那身穿着,可就太寒伧了。

君无忌偏偏无意退避,就气势而论,较诸身边的紫衣人却是并不少让。

孙二掌柜的呆了一呆,一双红眼睛珠子不停地在紫衣人与君客人脸上打转,有些儿手足失措,进退维谷。

“慢着!”紫衣人唤着他,脸上微微笑了。“我就知道这个价码儿不够多,这位朋友,咱们就来谈谈这笔生意吧!”紫衣人打量着并肩而立的君无忌,脸上现出了令人费解的笑。

君无忌摇摇头:“我看不必了!”

“为什么?”

“因为你并不是一个生意人!”

“何以见得?”紫衣人挑了一下那双浓黑的炭眉,眸子里似笑又嗔,莫测高深。

“难道不是?”说时,君无忌霍地转过脸来。

四只眼睛交接下,紫衣人显然吃了一惊,伟岸的身子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留出来的位子,恰恰让身后的蓝衣瘦子补了空隙。这个空隙显然足够容纳一个人,甚而有余,只是既处于两者之间,便为之略有不同,然而蓝衣瘦子却竟然踏了进来。

气氛热炽得紧,简直有一触即发的态势,只是这些除了当事者本身以外,局外人是难以体会出来的。

紫衣人呵呵有声地竟自笑了,一只手轻轻摸着唇上的短髭,频频向对方这个君无忌打量不已。

也亏了他这几声笑,化解了眼前一触即发的迫人气势。蓝衣瘦汉不待招呼,随即向后退了几步,恰恰站立在紫衣人后侧左方。

看到这里,不明白的人也明白了。敢情那气澄神清,刀骨耸峨的蓝衣瘦汉,竟是负责保驾之人。观其气宇,虽说是过于瘦削,倒也井无贫寒之相,尤其不着江湖人物的那种风尘气,倒也颇为不可小看,颇似有些来头。

“朋友你好眼力!”紫衣人频频地点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君无忌:“竟然一眼看出我不是生意人。”说到这里,他又再哈哈有声地笑了,笑声宏亮,震得人耳鼓发麻,怪不舒服。

敢情是“财大气粗”,让人猝然似有所惊,警觉到此人的大有来头。

“其实你可是看走了眼啦!”紫衣人收敛住震耳的笑声,红光净亮的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君无忌,那副样子,真有点威武。“我还真是做生意的人,不过买卖跟人家不同罢了!我这个买卖是独家买卖,别无分号,朋友,你可相信?”

说着说着,他可又笑了。这一次可不是“哈哈”大笑,其声“嗤嗤”,是打鼻孔里出气的那种笑声。

孙二掌柜的人虽猥琐,可就有那么一点小能耐,这辈子他干过的活儿可也杂了!开过当铺,贩过骡马,给人打过井,懂一点阴阳风水,尤其难能的是,他还学过一点命相学,善观气色,会看相,只是那“命相”之学何等高奥精深,非大智大悟者不能参悟,孙二掌柜的虽穷研数年,也只能在“用神”、“格局”冲、刑、会、合里打转,谈到命局内的五行生克妙用,他还差得远。大概因为如此,才自始至终不敢挂牌执业。

话虽如此,谈到“相面”之学,他却多少懂得一点。眼前既然轮不着他说话,站在一边那双眼睛可一直没有闲着,咕咕噜噜只是在那个紫衣人身上打转。他这里越看越自惊心,只觉得这个紫衣汉子,气势非比寻常,分明大富贵中人,一笑震耳,一笑无声,目烈而炯,直似有逼人之势,转过来却又烈性尽失,直似有妇人温柔之态,狼顾鹰视,分明一代权奸,掌众生生杀予夺大权之极威气势。

孙二掌柜越琢磨越是心惊肉跳,两条腿直是连连打颤不已。大凡能不怒而慑人者,必非寻常人物,准乎此,这个紫衣人的来头,可真是够瞧的了。

偏偏那个神情气逸的君探花,却是无惧于他,紫衣人那般极威逼人气势,竟是降他不住,看在二掌柜的眼里,可谓怪事一件。

其实孙二掌柜的早已不止一次地为这位君客人相过面了,结论是一头雾水,不着边际,总觉得这个“君探花”是大有来头,“贵”至无比,却又奇异清逸,若拿来与紫衣人相较,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两极气势,却又似有共同之处……个中得失相关之处,却非他二掌柜的所能洞悉了然的了。

孙二掌柜这辈子阅人不谓不多,也够杂的,可就还没见过像眼前这么难“相”的两张脸,偏偏是不看想看,看了怕人。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这就“闭上”得了。

“还是那句话!”紫衣人指了一下摊开在柜台上的那张玉儿红:“这块皮子我要定了,我给你五千两银子,你什么话也别说了。”

他是认定了对方非卖不可。话声出口,霍地转向后侧方的蓝衣瘦子:“咱们爷儿们哪能说了不算?给他银子!”

蓝衣瘦汉聆听之下,迟疑了一刻,才自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绣龙描凤的锦囊来。这是有钱人的排场,自己身上压根儿就不带钱,出门有账房或是管家跟差,钱都带在他们身上。

话虽如此,可是像紫衣人这般排场的一出手数千两银子的人,毕竟少见,不要说这偏远地方了,就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也不多见。

蓝衣瘦子探手锦囊,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叠银票来,那双湛湛目神,却直直向君无忌逼视着,像是有所忖量。

“不必了!”君无忌伸手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怎么?”紫衣人浓眉乍挑:“还嫌少?你也太……”

“不是太少,是太多了!”

紫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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