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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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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女冷冷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错不了……”小琉璃发着狠道:“要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

“好吧,这件事我会去调查的,要是有一句假的,我饶不了你,你下来吧!”

“下……来?”小坑璃哭丧着脸:“能下来我早下来了,我怎么……下?”

“废话,手一松不就下来了!”

“手一松,我就摔死了……”

小琉璃长叹一声:“我的好姑娘,你就别再耍……耍着我玩,真要把我摔死了,君先生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他老人家功夫高极了,到时候……”

紫衣少女聆听之下,长长的眉毛挑了一挑,哼了一声:“这么说,我倒要等着他了。”

“大……姑娘……”

“放心吧,我在下面接着呢,你放手吧!”

小琉璃才知道是这么回事,早知如此他早就松手了,话虽如此,心里可也不禁有些发虚。转念再想,刚才紫衣少女与自己动手情景,果然神乎其技,说不定她身上也同君先生一样,藏有真功夫,眼前也似乎只有这个法子了,说不得就试上一试吧!心里这么一想,那只紧攀着竹梢的手,可就再也无力为继,惊叫了一声,顿时脱手直坠下来。

紫衣少女自是胸有成竹,见状丝毫也不显出慌张。眼看着小琉璃大元宝似的,由空中直落下来,就在即将落到地面的刹那之间,紫衣少女才自施展出她的神技,手上竹枝倏地向外抡出,柔软的竹枝向下一探,有似缠身之条,已紧紧地接住了前者腰身,紧接着向后一收,滴溜溜一个打转,已把小琉璃给竖在了当场。

“啊呀”叫了一声,小琉璃晃晃悠悠地几乎要倒下去,手扶树身,半天才站定了。

寒着一张清水脸,紫衣少女那么近近地盯着他,明锐的眼睛里,交织着几许迷惑。她心目里兀自在思索着那个君探花。

小琉璃一眼看见了方才抛置在地上的那锭银子,忙自走过去拾起来,塞向腰里。打量着对方紫衣少女手上的那节竹子,怎么也想不通,那么细细一节嫩竹,在她纤细的手上,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功用,看来她身藏绝技,较诸那位春大小姐更不知要高出多少,即使较之君先生也未遑多让,说不定在伯仲之间。心里这么盘算着,一时只管傻傻地向对方盯着,小琉璃可真有点看直了眼儿。

“这个君探花,他来这里有多久了?”

“这……不大清楚……”小琉璃半天才似转过了念来:“总有半年多了吧?”

“他从哪里来的?是哪里人?”

“对不起,这……我就不清楚了!”小琉璃心里由不得大是纳闷:“大姑……娘,你到底是谁?干什么要打听我们先生?”

“你别管!”紫衣少女倏地又寒下了脸来:“是我问你,还轮不着你来问我!”

“是!”一霎间小琉璃才自觉出口吻里的驯服,敢情是被对方打怕了,凭着自己刁顽蛮横的个性,真想不到会被对方一个姑娘家给降服了,却也是怪事一件。

“那……”小琉璃苦笑着道:“我……可以走了么?”

“叫你走的时候,你当然能走!”

小琉璃答应了一声,恍惚中,倒像是又见着了那位春家大小姐,在他印象里,一直以为那位“春小太岁”是最最难缠的厉害人物,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比她更厉害,更似蛮不讲理。

紫衣少女像是困惑于一种矛盾的情绪里。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不只是璀璨凌厉,其实也充满了睿智。以她往日个性,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无论对错,一经做了,也从来不会后悔,然而,这一霎,她显然却似有所犹豫了。

透过小琉璃敏锐的观察,只见紫衣少女美丽的脸上,时而和煦如春,时而杀机密布,却是不知道对方这种情绪的转变,其实正是针对着自己,这一霎,也正是对方少女在决定自己生死的片刻,她是在决定如何处置小琉璃这个人。

以她昔日性情,以及本门严格的戒律,她是万万不能容许小琉璃这个人活着离开的,然而今日的情形,容或稍有不同?对于这个素不相识,充其量不过只见了两次面的孩子,她竟然像似有些不忍出手……这又为了什么?此一霎片刻犹豫,便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你走吧!”她略略地挥了挥手道:“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要不然……”要不然怎么样,她却是没有说出来。

小琉璃呆了一晌,便自掉身而去。

紫衣少女神气内蕴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小琉璃走了一段路,停下脚步,忍不住又自回过头来,发觉到紫衣少女仍在看着他,目光里不无凌厉,不知怎么回事,心里一阵子害怕,匆匆掉过身子,撒腿就跑。

“好精明的小子。”

紫衣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因以缓和了第二次萌生的一线杀机。

她当然知道小琉璃一定会把今日遭遇告诉那个“君探花”,如此一来,姓君的势将会对自己心生警戒,对于自己日后的出手,诸多不便。这便是她对小琉璃萌生杀机的原因,只是这项一向被认为应予遵行的铁定原则,却被她莫名其妙的放弃执行。

小琉璃本身何致能有这等魅力!那么,这促使她“放弃杀人”的念头,又因何滋生?难道说,竟是来自“君探花”的一面?太不可思议了!她自从离开“摇光殿”这个秘密的武林门派之后,她沈瑶仙,并没有忘记她所负有的神秘任务。这个神秘的任务,便是对“君探花”这个“神秘”的人,执行“死”的判决。自然在执行这项歼杀任务之前,照例地要摸清一下对方的底细。

“摇光殿”的人,在“殿主”李无心的命令颁示之下,从来就没有失过手,甚至于连一个小小的折扣也没有打过。那是因为,凡是摇光殿出来的人,无不具有睿智与一流身手,特别是像沈瑶仙这等核心人物的亲自出马,成功率几乎完全肯定,那是丝毫也用不着怀疑的。

沈瑶仙看似从容不迫,君无忌的大部分行动,偏偏却无能逃过她的眼睛。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是越来越接近了。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入夜来觐。汉王高煦特辟密室,在他的书房赐见。双方谈话,不欲人知,一开始就显示出神秘性。

书房极其宽敞,由于高煦常常在这里接待一些神秘的朋友,谈论不欲为人所知的秘闻要事,事实上“它”也就等于是一所会客的内厅了。

王府里的人,一听说王爷在书房侍客,不用说必然是不容打扰,这时候便是王爷身边的几个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卫,也得回避在外,隔着一片院落,严加防范,不容任何人前往窥伺。

银烛高烧,光影迷离,一缕袅袅轻烟,散自银质的喷香“鹤炉”长喙,书房里便自散发着那种淡淡的清香,依然是高煦所喜爱惯用的“八宝沉香”。

由珍珠、玛瑙、锦贝、翡翠联合编组,镶嵌成一幅:“嫦娥奔月”画面的紫檀木方几旁,纪纲端起一只双耳玉杯来,呷了一口高煦惯享的“金洱香茗”(注:“普洱”之极品)热茶,长长的出了口气儿,圆圆的团脸上,一霎时弥致了无边笑容。

即使连王爷高煦也注意到了,他的那双手,竟是如此精致白嫩,羊脂般细白的手面儿,衬着十只亮晶晶的指甲,看上去真可以比美贵妇人,偏偏却生在“他”一个男人身上。

其实说他是“男人”,已似勉强。他却又绝对不是女人,介于男女之间,一个“净”了身子的太监而已。所不同的是,这个“太监”身分特殊,掌有令人侧目、不可思议的神秘“特权”,盛势之下,即使最称跋扈、专权的皇二子高煦,亦不便开罪,时与优容,当然,这份优容并非平白无故,纪纲深明此理,便只有努力报效之一途。

“这一仗我们赢定了,殿下大可放心,最近的《塘报》显示,正面敌人不足三万,一听说圣上御驾亲征,大力惊慌,‘巴图拉’吓坏了,连日在饮马河布兵遣将,‘阿鲁台’还在扯他的后腿,很多巴图拉的人,都开了小差,逃归阿鲁台那边去了!”

原来现封为“和宁王”的阿鲁台,其实与受封为“顺宁王”的巴图拉结有宿仇,巴图拉早年曾杀害前者的故主“额勒伯克”(事见明史),是以听任皇上对后者用兵,乐得坐观其败而落井下石。

其实高煦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皇帝的御驾亲征,说明了这一仗非胜不可,剩下来的,只是大胜小胜的分别而已,然而他依然作出很欣慰的神采,缓缓含笑地点着头。

“所以,”纪纲嘻嘻笑了两声:“圣上这两天心情很愉快,只怕在兰州还有几天耽搁。”

高煦一笑道:“父皇神武,人天共鉴,小小的鞑靼何堪一击,大军压境,怕是早已吓破了巴图拉那贼的狗胆,耗上几天,敌胆益寒,正可乘机杀他一个落花流水,他老人家一路辛苦,在兰州休息几天也好!”微微顿了一下,他才道:“瞻基那个孩子情形怎么样?”

朱瞻基是当今太子高炽的儿子,已被皇帝立为太孙。高煦故意不称他“太孙”的封号,而以“那个孩子”呼之,明面上像是做“叔叔”的亲切,骨子里实轻视之。

纪纲当然明白,今日此来,正在说明此事,机会难得,他更确定王爷的意图。“殿下,太孙与圣上这几天形影不离,他们相处融洽,像是无……懈可……击!”

高煦冷冷地应了一声:“是么?”

“再说,杨荣就跟在左右……他刚刚领了‘尚宝监’的职务,如今权力很大,卑职的‘锦衣卫’有时候也要跟他取得协调。”

“哦?”高煦怔了一怔,却又微微一笑:“他是斗不过你的。”

“卑职愿随时为殿下效力!”

“那就好!”高煦忽然把身子向前微倾:“这一次机会难得,北征的路上,你大可施展手脚……要知道时机稍纵即逝,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以后可就难了!”

“殿下的意思……”

“两军交战中,流矢如雨,太孙年幼,策马飞驰中,难道没有中箭坠马的可能?”

“机会不大!”纪纲说:“他身边有勇士三百,倘有不测,三百勇士虽将全死,卑职这颗颈上人头,也只怕保不住……可就没有机会再侍候殿下了!”

“这……”高煦冷冷地道:“三百勇士,死不足惜,你的命,我可以为你保住。”

“殿下,这不是万全之策,”纪纲讷讷地道:“还是另外再想办法吧!”

“你莫非有更好的主意?”

纪纲说:“纪纲蒙殿下恩宠有加,敢不效命?这一次机会难能,却不便急于一时,纪纲的意思,不如压在北征之后,再行下手,那么一来,正可借胜利稍缓圣上悲痛之心,也许牵连较小,要好得多!”

“说得有理!”高煦挑了一下浓黑的眉毛,点头道:“就这么办!”

“这件事殿下就交给纪纲办吧,错不了的!”

“太好了!”高煦终不禁露出了笑容:“你我自知,就是违郑亨,也不能让他知道。”

“殿下放心,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笑容堆在他团团的圆脸上,这句话说得那么轻松,谁又会想到,包容在话里的霍霍刀声,凌厉杀机!

一件恐怖阴森的刺杀阴谋就这么决定了。

高煦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上一次我跟你谈起的那个人,你可注意到了?”

“殿下说的是那个教书的君探花?”

“教书?”

一提起这个人来,高煦显然神色为之一呆。多少日子以来,他都曾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个人,每一次都给他带来一阵子恐慌,说不上是什么感触,仿佛直觉认为这个君探花的存在,对于自己将是大为不利,对方的种种奇特言行,实在使他心生迷惑,于是他才想起来,要纪纲去把他摸个清楚。

“他是个教书先生?”高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去干什么,卑职正在派人调查,现在他却在一个小庙里教书!”微微一顿,纪纲才说:“这件事卑职亲自去调查过了,正要向殿下回禀。”

“怎么样?”高煦坐直了身子:“你跟他见过面了?”

“殿下放心!”纪纲冷森森地笑着,眼睛眯成了两条线:“纪纲是改变了身分,化了另外一个名字去的!”

接下来,他随即把自己化名“吴波”,带同一名锦衣卫干练,双双乔装拜山、赠书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高煦聆听之下,却是一言不发。

由“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内廷亲军组织首领,摇身一变而为行止有方,言出斯文的地方善士。纪纲这个老狐狸,不愧老谋深算,胸罗万险,只是教书的君探花,却也不含糊,至今仍让他不摸底细。

“正如殿下所说,这个人一身功夫好极了,确是高不可测……”

“你们动过手了?”

纪纲点了一下头:“只是伸量了他一下而已。”

高煦又是一惊,待将询问细节,纪纲却由身上取出了一个纸包,慢慢地打开来。

“有件东西,请殿下过目!”

高煦微微愣了一下,接过来看看,竟是一枚黄玉“笔洗”,诧异道:“哪里来的?”

纪纲道:“殿下看这笔洗可有些眼熟么?”

高煦仔细看了看,“哦”了一声道,“我这里好像也有一枚……像是父皇所赐……”

“这就不错了!”纪纲道:“圣上即位之初,特着宫匠,以库存古玉,雕铸了七十二副玉如意,以及同数‘笔洗’,分赐靖难有功大臣,寓意‘罢武兴文’、‘四海升平’,这枚玉笔洗,便是那个时候颁赐下去的!”

“不错,”高煦连连点头道:“我记起来了,是有这回事,这枚笔洗,你是哪里得来?”

一面说,他随手翻看着手里笔洗,前说的“罢武兴文”、“四海升平”八个长形篆体字迹,清清楚楚刻铸上面,只是受颁赐者的姓名,却被巧妙的除掉了。

“这笔洗是卑职手下,由那个君探花住处取得。”纪纲冷冷地道:“自殿下交代之初,卑职便对这个人留了仔细,只是他为人谨慎,一身武功高不可测,简直无懈可击,好不容易才摸清了他的住处,费尽了心机,才盗得此物,却为此受创甚重,若非卑职亲自出手,声东击西,休想全数而退,现在想起来还是惊心不已。”

原来当日深夜刺探君无忌竹舍,为君无忌转回撞见,动手开打,不敌而退的那一伙子人,敢情竟是纪纲的指使所为,那个蒙面人,不用说当是纪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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