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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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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去玩玩吧!”高煦语气里充满了和谐:“大家都很想看看你,我己代你打了赏,看不见你,他们可要失望了。”

春若水原无意与此人共出进,只是这件事,包括她下嫁高煦的经过原委,也只是几个关键人物心里有数,却不欲外人得知,尤其王府里人多嘴杂,日常见面,更不欲众人皆知必要。这么一想。她也就莫为已甚。

此番与汉王朱高煦的斗争,正是一个开始,尚不知持续到何日方休,却要从长计议才是,即所谓“争一世而非一日”,且先顾全了他脸面,再谋后策。这么一想。春若水不禁坦然了,往大处着想,不再斤斤于细小关节。“好吧,请你在外面等一会,我尽快出来。”

朱高煦聆听之下,大喜过望,朗笑一声道:“好,我等着你!”随即转身步出。

汉王高煦为春贵妃“春猎”所预备的是一头“大宛”名驹“玉狮子”,连同他自己新乘骑的“黄龙”坐马,同为当今皇帝所赐。

这次春猎,高煦其实是经刻意安排,场面浩大,连同他手下战士,几近千人,一来为庆贺朝廷对瓦刺用兵的连番胜利,再为向新婚的贵妃展示其英武雄壮,三者乃在向强邻“北元”有所暗示,警戒着此一面鞑子的不欲耸动,正因为有此三方面的意义,才致将一场看来似同游戏的举止,办得如此声势浩大。

狩猎之处在祁连山与马鬃山西北交接之处,早经勘察规划,先十数日已由专人打下木桩,扯起红白二色小旗的绳索,派有专人把守,杜绝闲杂人等任意出入,两百条惯以山行的猎狗,先一日已圈好了,只待着王爷与贵妃幸临听派驱驰。

这地方占地甚大,方圆约有五十里,其间尽是松柏,沟渠纵横,奇花异卉遍地皆是,其间不乏名贵的药材,向为采药人出没之处。春来雪化,清泉濯濯,或高挂半崖,匹练成瀑,或穿行沟渠石缝,乃为遍地银龙,确是美景无边。

高煦今日兴致很高,虽不曾博得美人归心,但是骈骑春郊,相与行猎,却也艳福不浅,是个极好的兆头。

春贵妃骑术本精,就连她身边的冰儿,也非泛泛者流,主婢二人一经妆扮,跃马翠屏,顿时艳光四射,成为一行中最受瞩目之人。

汉王高煦一身甲胃鲜明,手持雕弓,骑着他的黄龙坐马,一马当先,闯入林内,紧紧跟在他身边的是索云,以及另一个长身黑面汉子。妙在黑脸人没有骑马,只是凭着一双快腿,紧紧贴着高煦坐马,左右不离,倒也希罕。

春若水虽然答应与高煦共出狩猎,心里却有些不大自然,俟到发觉此行场面如此浩大,尤其是高煦手下一干清客扈从,数百人俱都以着异样好奇的眼光,向她打量不已,不时地喁喁私谈,暗地里品头论足不已,一时颇感窘迫,大以失策为憾,其势如此,却也不能中途折回,只好耐下心来,勉从其难。

好在高煦身边之随从众多,一干文武清客,更如众星捧月,人各一嘴,已使他疲于应付,春若水再把马儿一放慢,只与身边的冰儿说话,无形中双方距离已自拉开。

高煦中途停了两次马,也就不耐久候,众犬齐吠声中,乃自率先抢入林内。倒也事有凑巧,身方进入,即遇见了一群失惊麋鹿。朱高煦嗜杀成性,箭木既精,当场引发雕弓,连发白羽,身后众人随之乱箭齐发,群鹿四窜,不得其路,复为众犬围咬,几至全数就歼,清点现场,竟自生杀了十七头之多。

当下即由随行卫士,就众鹿中,觅其新生者,割下茸角,取其膏血,分盛两只玉碗,掺以佳酿,送陈骑前。

高煦当即生饮一碗,把另一碗转赐春贵妃,由索云亲手捧持,策马亲送过来。

春若水昔日也曾行过两次猎,一次随父亲秋郊猎雁,所得有限,另一次与冰儿在流花河试猎红毛兔子,累了半天,亦不过才射中了两只,容得捡获所猎,见其鲜血淋漓,垂死挣扎,不禁触发同情,哪里还敢生剥其皮,最后连两只死兔,也转赠了附近猎人。试以两次行猎,无非即兴而已,较之今日之大举出动,竟相残杀场面,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是以目睹着高煦一行的肆意射杀,心里着实有些不忍,更遑论生饮鹿血了。

索云飞身下马,双手捧持着那碗采自幼鹿新生茸角的鲜血,一举过顶道:“王爷赐赏,娘娘请用!”

这个索云她颇不陌生,那一夜来府刺探高煦,便在他手下吃了大亏,如非君无忌即时搭救,自己一条性命,保证丧在了他的手里。对于他,春若水是隐隐含有敌意的,所幸那一夜自己是蒙面现身,否则此番相见,可就大为尴尬了。

春若水在他跃身下马的一霎,亦曾留意到了他的身法,更有甚者,这满满一碗鹿血,在他如此动势里,竟然没有溅出些许,可见轻功内功俱有相当根基,倒也不可小瞧了他。

“这是什么东西?”

“幼鹿茸血,可保娘娘青春长驻!”

“用不着,赏给你了!”

“这……”索云退后一步,缓缓抬起了头。

四只眼睛交接之下,才自觉出这位贵妃娘娘果真秀压群伦,艳光四射,一时不敢逼视,又自垂下了头。

“怎么,你不敢喝?”

“不……不是……”索云终于点了一下头,“谢谢娘娘的厚赏!”一面说,乃自将一碗膏血饮了个干净。

春若水一笑点头道:“这才好,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索云!”索云恭敬地道:“现为王爷驾前一名侍卫,请娘娘关照!”

“用不着客气。我知道你!”春若水点点头说:“好好在王爷跟前当差,亏待不了你!”

“卑职……知道……”

说话间,一行人马已折到近前,走在最头里的是汉王高煦,想是适才射杀得极为过瘾,又饮了鹿血,极是愉快,再看眼前的春若水,出落得益称标致,一时快意极了。

“味道怎么样?”打量着面前佳人,高煦笑道:“要是常喝,你就更漂亮了!”他指的是那碗鹿血。

春若水眸子轻轻由索云脸上转过,摇摇头道:“王爷,我不知你说的是些什么?”

“咦!”高煦怔了一下:“当然是鹿血了,你没有喝?”

春若水这才像是明白过来,挑着细细的一双蛾眉,她娇声道:“你说的是鹿血!啊,索头儿,刚才你拿来的是鹿血么?”

“这……”索云一时大现尴尬:“是……卑职已经向您禀报过了!”

“是么?”春若水一笑看向冰儿:“你听见了没有?我可是没听清楚!”

“婢子……婢子……”

冰儿一时真有些糊涂了,真不明白大小姐干什么当面要撒这个谎,简直故意给这个索云过不去嘛!

年轻气盛的王爷,哪里明白其中道理,登时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那碗鹿血呢?”说话时,他凌厉的眼神,注视向索云的脸,那意思是要他答复了。

索云只以为春贵妃会代他解说,等了一会儿,她却是没有。

四周围那么多只眼睛,俱都向他注视着,下意识里可都感觉到了,这位昔日最蒙王爷宠爱的侍卫头子,今天可是有乐子瞧了。

“回王爷的话,卑职喝了,是娘娘……”

话还没有说完,高煦已降下了雷霆之怒,“大胆!你太放肆了!跪下!”

索云原来要说:“是娘娘赏给卑职喝的”,只是高煦忿怒中只听了前面一半,已自发作。也当索云有此一难,连月以来,四方异人一时荟萃,卒使高煦饱受虚惊,好几次甚至于有性命之忧,高煦早已憋了一肚子不满,此番身边有了来自雷门堡的茅鹰,索云的行情,更是明显地看跌,这当儿可就一古脑地发作出来。

索云几乎呆住了。跟了王爷十几年,打从昔日在燕,高煦还当少年之时,便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从来可也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由于王爷的倚重,他本人的自爱,双方过从有如水乳交融,高煦颇能体会他的忠心不贰,平日连一句过重一点的话也不曾出口,今天这个场合,当着好几个人面前,为了区区一碗鹿血,他竟自爆发了雷霆之怒,真使得索云既惊又诧,一时间,简直无所适从。

“给我跪下,跪下!”

高煦几乎咆哮了,手里的马鞭子,几乎指在了索云脸上:“好大的胆子,我叫你跪下,你听见了没有?”

“哼……”索云脸都青了,一连哼了两声,缓缓地垂下了头,“卑职……遵命就是!”跪是跪下了,却是一只腿着地,对于他来说,可是生平从来也没受过的奇耻大辱。

“你……太放肆了!”再一次鞭子指在了他脸上:“怎么,仗着你是我跟前的人,我就不能办你是不是?”

“王爷,你的脾气也太大一点了……”

说话的竟是一旁高踞“玉狮子”座马上的贵妃娘娘:“你误会了,这碗鹿血,是我赏给他喝的,一点小事,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说了这句话,她眼睛瞟了一下身边的冰儿,“咱们头里走吧!”扬了一下鞭子,她率先去了,冰儿忙自跟上,却把汉王高煦给僵在了当场。

这可是自己的冒失了。瞧瞧跪在地上的索云,连羞带怨,脖子都紫了,当着这么多人,这个脸他可往哪里放?只是高煦有他的身分,同样的,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他也得顾全他的王爷尊严,即使错了,也不能轻易松口自承。

“你起来吧!”高煦颇似汗颜道:“自己也好好想想,也没有骂屈了你,这趟子差事你就别跟着了,自个回去歇着去吧!”

原是高煦格外的体贴,顾全着他的面子,要他暂时避开了,偏偏索云竟自又会错了意,只以为砸了差事,对方这是“拔毛连茹”要他卷铺盖滚蛋。一阵子伤心、气馁,差一点连眼泪也迸了出来,“好吧!王爷你金安,自己珍重吧,卑职这就跟您叩头告别,不服侍您了!”

这一次索云倒是双膝跪地,必恭必敬地向着马上的王爷,一连叩了三个响头,点点泪珠,豆子也似地洒落下来。抬起头,再看看十几年来,自己忠心耿耿侍奉的主人,索云颇似感慨系之,却也不欲多言,轻轻自叹一声,径自站起来,回身策马走了。

高煦微笑着连连点头,对于索云的识大体,忠心不贰,甚为赞许,居然没有听出对方话中苍凉之意,即使略有所触,亦不会深思细想,眼前正是热闹口上,更不会为此扫了兴头,心里更惦念着前进的春贵妃,当下吆喝一声,带领着大队人马,随即向林内奔进。

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春贵妃与她那个漂亮丫鬟冰儿竞自跑没了影儿。高煦赶了一程,没有追上,问问身边的人,才知道贵妃身侧,有八名精于马术技击的武士跟着,这才放心了。春郊试马,正可畅意驰骋,前道终须会合,就由着她尽兴地玩去吧!其时前道猎探回报,有了熊的踪迹,高煦大喜过望,一马当先,这就猎熊去了。

一口气奔驰了十里开外,春若水这才勒住了座骑“玉狮子”,敢情是匹上好龙驹,一任窜高纵矮,始终保持着一平似水的前进姿态,较之过去她的那匹爱马像似更为温驯,脚程还要快上许多。

春若水心里爽快极了,倒不是这阵子风驰电掣的疾奔为她带来的什么快感,而是方才略运筹谋的心术小计得逞,眼看着高煦与其忠心不贰的侍卫头子索云失和,有了裂痕,这才称了自己的心愿,心里那份于乐可就甭提了。

勒着马,等了好一阵子,冰儿与八名护驾的金甲武士才自来到跟前。

“我的娘娘,您别狠跑呀,可赶死人啦!”冰儿催马而前,直到了她跟前,回头瞧瞧,八武士驻马四方,彼此隔有大段距离,无碍她们之间的体己话儿。

“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个姓索的又怎么开罪您了?小姐!干嘛您使这个坏!”

冰儿脸上透着不平,对那个好心送饮的索云,更是语涉同情,却不知春若水心里正自窃喜杰作的得逞,扬着眉毛,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出来。

“连你都看出来了?哼!”春若水笑不拢嘴的样子:“这只是‘春小太岁’给他们的一个见面礼儿,往后瞧吧,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冰儿怔了一怔,还摸不太清楚的样子。

“这叫报应,你知道吧!”春若水想想还想笑:“谁叫他作孽在先,把我们好好一个家弄成这样,往后等着瞧吧!”

说着忽然眼睛一红,不禁又触动了伤怀,显示着此一刻她内心的难以持平,多少委屈、悲忿包容在她心里,就是想忘也忘不了,这就开始要着手报复。

冰儿这才明白了,心里通通直跳。

“对付这帮子坏人,心不能软,你知道吧,给个脸儿,他就上鼻梁,咱们要狠!”说着,她就策过了“玉狮子”马头,泼刺刺一当先,继续前奔。

八名金甲勇士,奉命护侍鸾驾,自是不敢怠慢,慌不迭策马迎上,乱蹄践踏着早已干枯的地面落叶,沙沙声响里,左右包抄着“玉狮子”,力超而前。

阳光穿射过一天针叶,投射在地面上,像是撒了一地碎银子的那般晃眼。几只大鸟“呱呱”叫着拍翅而起,正前面一道飞瀑,远远在望,流水淙淙,三五道银泉,蛇也似地四下窜着,敢情是景象不恶。

春若水刚刚捉弄过高煦主仆,觉得得意之极,眼看着当前美景,由不住精神一振,慌不迭回头招呼冰儿道:“看看前面还有道瀑布,咱们瞧瞧去!”说了这句话,更不待冰儿答腔,抖动缰辔,“玉狮子”撒开四足,直向前疾驰过去。

八名金甲卫士奉命侍护鸾驾,生恐有所失闪,纷纷驱马而前,抄向左右,这番排场,陡然间乃使得她记起了今日的特殊身分。敢情自己如今已不再是昔日流花河畔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春小太岁”那个自在的姑娘了。说得实在一点,自己今天已是不折不扣的汉王妻子一一春贵妃,那个曾为多数少女梦寐难攀的尊贵身分,竟是这么糊里糊涂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这个身分,竟不曾为自己带来丝毫的荣耀与快乐,有之则为无比的遗憾与痛恨。

八名勇土的突然超前,竟使她忽然有所感触,原本飞扬的快乐情绪,一霎间作了极大的改变。只觉得无比气馁,陡然间她勒住了奔驰的坐马,说不出的黯然神伤,一刹那前的神采飞扬,早不知飘去哪里,情绪的变化,怪异如斯。真令人匪夷所思。

前行的八名武士,发觉到娘娘的忽然停步不前。慌不迭纷纷也都勒住了奔驰的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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