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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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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自我检点了。”站起来,转向身后冰儿道:“我们走吧!”说罢,同着冰儿下了亭阶。

在一声“送娘娘”的呼唤里,两堤男女舞伎、内侍纷纷请安见礼。春若水同着她那个漂亮的丫头冰儿,头也不回的已自步下湖岸,一径去了。

走了老长的一大段路,跨过了一处院落,眼前便是她所下榻的“紫藤阁”了。

“小姐。”冰儿赶上来一步,瞧瞧身边没有外人,才敢说:“刚才真吓死我了,那个大姑娘是谁?她好大的胆子。”

春若水摇摇头道:“我也不认识。”

冰儿说:“要不是小姐救他,王爷怕已遭了毒手,就凭这一点王爷他就该知恩图报,哼!”

春若水站住脚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正在为这件事窝心,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反倒帮起他来了?唉……我……”

冰儿只是直着眼睛瞅着她发愣。

满院子都是郁郁的花香,萤火虫时明时灭地在眼前飞着,一步踏出了“飞燕朝水阁”,眼前竞是如此的宁静,较之先时的歌舞升平,真是迥然不同的两种境界。

“您也没错儿,他是您丈夫,不救他救谁?干吗老责备自己?”

左右看了一眼,阴森森的花园怪怕人的,冰儿往前偎了一步:“咱们快回去吧,怪吓人的!”

春若水哼了一声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去去就来,记着,有人问我,就说我睡了,任谁也不见,知道吧?”

冰儿吓了一跳,却也不敢不依,一个劲儿地只是点着头,还想多问几句,春若水却已闪身暗处去了。

春若水脑子里仍是惦记着那个紫衣少女,不知此刻羁押哪里,方才不便多问,这才抽身打探。

王府地方过大,虽不曾各处走走,马管事却已给她说了一个大概,脑子里还有些印象。穿过了这片院落,即来到了先前湖泊所在,老远的即看见那里璀璨刺眼的灯光,不用说高煦仍没舍得离开,犹自饮酒作乐,耳边上尚能听见隐隐传来的乐声。这般的奢华,忘情欢乐,春若水打心眼儿里恨恶。

望着灯光所在的“飞燕朝水阁”,她怅怅地吸了一口长气儿,自忖着这便是帝王人家的享乐了,自己却宁可作一个遨游山川的平凡人家,而不屑就此。

一霎间,她却仿佛变作了一个局外人,有“隔雾观花”的感觉。脑子里不自禁地却又憧憬着那一夕雪山之夜,炉火、孤灯、心上人,三者所交织成的一幅绝妙图画,那情景早已刻骨铭心,深铸心底,这一生也将无以忘怀了。

这只是极短暂一霎间的遐想,紧接着她又回复到了现实。近日以来,她常常会有此类似的感触,哪怕是瞬间的空档,她都会作此遐思,自然,接下来的现实也就不由得令她感伤惆怅。

眼前可不是她感伤的时候,她得尽快打探出那个紫衣少女羁押之处,却不容旁人发觉。

穿过了一片假山,即见一行灯光,向着侧面甬道行进,正是先时失手被擒的紫衣少女,四名侍卫左右前后死死看住,加上一身沉重的手铐脚镣,真个是插翅难飞。

春若水转了几个地方,借助于眼前花树掩饰,乃自看清了他们的去处,敢情往前院去了。

前院人杂得很,除了王府一干侍卫之外,还有大批清客,如果贸然跟进去,保不住不被他们发现,以自己身分。可就不大相当。好在既已察知她押身前院,便不愁找她不着,眼前只好等等再说。

原来她自见紫衣少女之初,即对她心生同情,更以一时莫名其妙的对高煦施以援手,坏了她的大事,此时想来,不无遗憾。至于何以自己会突然对高煦加以援手?这个关键问题,她自己也不能作答,正是为了这样,她才决计要对这个紫衣少女加以援手,救她出困。

心里这么盘算着,脚下已回到了紫藤阁,想是冰儿事先已代她作好了掩饰工作,几个女侍婆子都不曾警觉,悄然回到了自己住处。

蝴蝶粉贝双灯,静静地燃着。沁着淡淡一片粉红光色,宽敞的睡房,布置得可真雅致,尤其是临窗外的一溜菊花盆景,衬着轻轻挽起,薄如蝉翼的纱幔,整个卧房显现着一派高洁清雅,任何人在第一眼接触它的时候,都会为此清幽深深吸引住。

那一片琉璃画屏之后,平置着时下尚不多见的长圆形珊瑚宝榻,这是上次从南洋回来的郑和特使特地孝敬汉王的。高煦一直没舍得用,碰着了春若水这个大美人儿,正好派上用场。

整个宝榻俱是上好粉色珊瑚精工打磨雕制,衬着锦褥缎被,和一抹同色的纱帷,真是华丽极了,一点也不俗气,只是雅致,富丽堂皇的那种雅致。

春若水默默地走过去,把身上一件镂花紫萝宫纱长衣褪下,只着里面的短衫,露着羊脂玉般的一双胳臂,懒洋洋地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才发觉侧面窗户竟是忘了关上,呼呼的风直灌进来,引得大幅纱幔云也似地飘动不已,一时间整个卧房俱己动荡。

这阵风来得太突然,蝴蝶贝灯立时熄灭了一盏,春若水慌不迭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再回过头来时,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啊!”

好生生地,这房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绿衣少女,长身玉立,细腰丰臀,挑着一双煞是任性的眉毛,眼睛里的光,直似有慑人之势,似笑又嗔地向春若水注视着,表情里透着无限悬疑。

这张脸一经与春若水接触,立时唤起了她清晰的记忆,“哦,沈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我?”绿衣少女那双大眼睛在她身上转了一转,淡淡地笑了笑:“倒是我差一点认不出你来了……贵妃娘娘,我可以坐下么?”

来人正是那夜雪山邂逅,与君无忌比剑而离的沈瑶仙,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她。春若水惊喜之下,却有说不出的感触,特别是对方这一句“贵妃娘娘”严重伤害了她的自尊,蓦地,她脸上罩起了一片青雾,一言不发地坐下来。

沈瑶仙自然也觉察出来了,“怎么,不高兴了?难道我说错了?”

眼睛四下里一瞟:“这里不是汉王朱高煦的王府?你不是他的贵妃?”

春若水缓缓回过脸来,想顶撞她一句,偏偏无言以对,心里一阵子难受,差一点连眼泪也淌了出来

沈瑶仙见状,竟似不忍地微微一笑道:

“我只是一时逗着你玩的,千万别介意,你的事,我这次出来都打听清楚了,其实……”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过去在凉州我早就听过这个传闻,只当它是假的,老实说,有一阵子心里还真怀疑过,直到雪山那一夜之后,才打消了,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你竟然真的嫁给了他,可真太让我吃惊了!”

春若水总算把心里的一阵子别扭劲儿强压了下去,望着她作了个苦笑,随即站起来说:“能看见你真好,这是从哪里来?累了吧,先喝口茶吧!”过去在冰壶里倒了一碗凉茶,双手端过去。

沈瑶仙接过来,喝了一口,看着她点点头:“真太叫我吃惊了,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就算是他用那种卑鄙的手段,可也……”

春若水摇摇头说:“这件事就别再提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两行情泪,由不住夺眶而出,扑簌簌淌了满脸。

沈瑶仙呆了一呆,才自觉出了自己的失言,好生过意不去,点点头说:“对不起,我说错了话,我不说了。”

春若水低头看了一下身上,不好意思地道:“我不能这个样子见你。”

“算了!”沈瑶仙伸手按住她:“怕什么,谁又在乎这些?”

“你不是回摇光殿了,怎么又……”

“又出来了!”这是她师门隐秘,不便多谈,“我是存心来看你的,来了有一阵子了!”

“那……”春若水惊得一惊:“刚才在亭子里的一切你也都看见了?”

沈瑶仙点了一下头,微笑道:“什么还能逃过我这双眼睛?很多原因,我不便现身出来,后来看见你存心袒护,我才放心了。”

“这么说,那个被捉住的姑娘,你认识她?”

“不,”沈瑶仙摇摇头:“不认识,不过,她的来路我却也知道一个大概!”

“她是谁?”

“目前是春淮河一个歌伎,卖艺而不卖身,艺名叫玉洁,显然有不寻常的凄烈身世,看来与朱高煦脱不了关系,才会出此下策。哼!”沈瑶仙冷冰冰地笑了一声,一双眼睛滴溜溜在春若水身上一转:“其实又何止是她一个人,朱高煦作的孽多了,逃过了这个,逃不过那个,逃过了今天,逃不过明天,真是咎由自取。”

春若水一声不吭地听着,心里颇有同感,只是碍于眼前自己这个身分,却又不便说些什么。

二女静静地对看着,屋子里静极了,只有蝴蝶贝灯粉红色的光华,微微地在闪动着,叠出的沈瑶仙身影,落在纱幔上,耸耸欲动,这静中有动的景象,颇有姿态,寓意着几许谲异与神秘。

春若水终于忍不住出声探问:“这些日子以来,他怎么样了?近况可好?”

“谁怎么样了?”

春若水的脸猝然红了。

沈瑶仙这才忽然会过意来,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是问君无忌是不是?”

春若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撩起眼睛看着她,点了一下头,“嗯。”

沈瑶仙摇了一下头,一时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我跟你一样,不知道!”站起来,走到蝴蝶贝灯前,沈瑶仙伸出纤纤手指,摸了一下光滑的贝壳,一霎间,她的脸上也似着了一层伤感,“我真的不知道。”缓缓回过身来,眼睛里充满了迷惘:“人是离开了凉州,却不知道到哪去了?”

“离开凉州我知道。”春若水说:“他又会上哪里去了?”

两个人静静地对看了一眼,暂时都没有说话。院子里的落叶被夜风引动着,在地面上沙沙作响,空气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像是被凝住了那般模样。

对于沈瑶仙来说,她真的好生失望,实在说今夜她来探访春若水,固然旨在揭穿对方下嫁朱高煦的真相,其实骨子里又何尝不是在想着,能够借助于若水的嘴,多少探知一些君无忌的下落。

固然,沈瑶仙曾一度打消了对君无忌的痴想,那却是基于对君无忌与春若水之间的既经认定。而后却由于若水的下嫁朱高煦,这个曾痛苦冰封的意念,竟自不觉地又复活了。

然而,这情绪极其微妙错综,特别是与春若水独处的这一霎,牵扯到太多的敏感,双方都是晶莹透彻,聪明已极的人,有些话简直用不着多说,一个眼神儿的照会,一声幽幽叹息,都能令对方有所体会,偏偏她们对君无忌的用心,为了怕刺激对方,都不欲为对方所知,欲盖弥彰,甚是狼狈。

静寂的气氛仍然持续着。

春若水终于打破了眼前的沉寂。

“不知道怎么,我总像是感觉着,他也来了这里。”她深邃的眼睛,缓缓视向当前的瑶仙:“你义母她老人家可曾来了?”

沈瑶仙说:“很难说,她老人家一向是神秘的,现在人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春若水微微皱了一下眉:“万一她找着了君无忌……”

“那就不堪设想了!”

这句“不堪设想”,使说者与听者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瑶仙淡淡地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我最怕的,据我所知,天下还没有一个人,能够使我义母变更她既定的意向。君无忌若不幸遇见了她,那可就糟了!”说时,她秀丽的脸上亦不禁浮现出一片轻愁,这就足以能使得春若水体会出事态有多严重了。

“所以,眼前你得尽快地找着他,让他找个隐秘的地方先避一避。”春若水忽然停住了话,发觉到对方沈瑶仙,正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向自己打量着,忽然她明白过来,这也正是对方心里的意图,顿了一顿,她才又接下去:“这样有用么?”

“你认为君无忌会这么做?”

沈瑶仙摇摇头:“他是一个倔强的人,我不认为他会为了逃得活命,而把自己藏起来,他不是那种人!”

春若水终于也同意她的看法,点点头。

双方互相又对看了一眼,暂时没有说话。

沈瑶仙忽然作了个微笑说:“我们急是一点用也没有,总得找着了他,才好设法。”

“那……一切也只有仙姐你多费心了!”春若水讷讷地道:“我自信在这件事上,是帮不了他什么忙。”

沈瑶仙怔了一怔,用着奇怪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禁忖着:“我对他好,可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又何必你来拜托?”只是表面上却也不便顶撞她。

她曾经一度对春若水颇不友善,直到自从那一次雪山邂逅之后,发觉到她对君无忌的一往情深,内心才由不住对她滋生同情,也只是伤心而去。及至这一次眼见着她为了救父脱险,而下嫁朱高煦,才由衷地对她生出了几许敬意,正由于此,也才使她重新燃起了对君无忌的未了情意。然而,沈瑶仙却也知道,这一条摆在自己面前的爱情之路,并不平坦,而是充满了重重阻碍、荆棘、困境,其实,即使义母这一关,能顺利通过,君无忌那一边又作何打算?仍是个未知数。

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沈瑶仙便常常为此心烦,只是她较春若水更要强好胜,内心越是愁苦无助,外表越不显著,更不欲诉之外人知道。

窗外落叶在风势里沙沙作响,院子里间杂着獒犬汪汪的吠叫声。

“我该走了!”看了春若水一眼,沈瑶仙却似想起了一件事:“哦,我差一点忘了!”

春若水凝神倾听。

“关于那个玉洁姑娘,还要请你帮忙,把她放了,你下手要比我方便得多,怎么样?”

春若水说:“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沈瑶仙点点头说:“告诉她下次别做这种傻事了,朱高煦的寿数也快完了,可还不是现在。”

春若水心里一动,这句话恰与当日君无忌一个口吻,待要询问,终是碍于出口,看着她作了个苦笑,不欲多言,沈瑶仙却已来到窗前。

转侧之间,春若水才恍然看见了紧紧系在她背后的那口“冰弦”古剑。

院子里的狗又叫了,这种选自西藏的的“獒犬”性最凶猛,一经为它缠上,不死不休,当日春若水在凉州夜探王府时,尝过它的厉害,生怕沈瑶仙有所闪失,随即嘱咐道,“小心狗。”

沈瑶仙聆听之下,向着她微微一笑,意似感激,只是她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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