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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作品精编(新)-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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堀口君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闭了嘴,用感动的声音对我说:“张君,回去吧。”他连忙转过身子,快步走了。我也只得跟着他走。虽然他还警告地说:“不要回头看,看了灵魂会跟着我们回家的。”但我也偷偷地几次掉过头去看海面,因为我爱看那沉下去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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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纠纷
作者: 叶 舟
归途中堀口君的严肃的面貌使我感到了被压迫似的不舒服,而他那恐惧般的沉默更引起了我的烦躁。我和他走过了宽广的马路,走过了几条点缀着长春树木和精致小屋的弯曲的窄巷。我终于不能忍耐地问道:“你真的相信灵魂的事情吗?”
他惊讶地看我一眼,敬畏地回答道:“不要说这样的话呀!我昨晚还分明看见她。她的灵魂已经来过三次了。上一次我还不知道她死。果然以后马上就得到了她的死讯。这次她来,是求我超度她,所以我给她念了一天经,把她送走了。”
堀口君的脸上依旧带着严肃和敬畏的表情,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我知道在这下面隐藏着什么。
他并不直截了当地答复我的问题,却只是重复说着那些旧话,那些我已经全知道了,都是从他的嘴里听来的。
女人的姓名是横山满子。我曾见过她几面,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和这位朋友都还在早稻田大学里读书。我们虽然不是同一个国籍的人,我们的姓——“张”和“堀口”代表了我们的国籍,但我们仍有许多接近的机会,于是我们成了朋友。
堀口君的清瘦少须的面孔表示了他的性格,他是个温和到极点的人,我和他同学的三年中间没有看见他发过一回脾气。他的境遇不很好,家庭间的纠纷很多,父母都不喜欢他,这些都是某一个晚上我们喝了几杯正宗酒以后在牛辶入区一带散步时,他娓娓地告诉我的。
家在新睸县。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不知道,总之是乡下罢了。住处是牛辶入区原町一家楼上的贷间贷间:出租的房间(日本语)。。三铺席的窄得几乎叫人转不过身来的房间,他居然在那里住了三年。家里寄来的钱不多,假期内他也不回家去,依旧留在吵闹的东京,过他的节俭的生活。
我的思想和他的差得远。他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日莲宗的佛教是家传的。他自己并不坚决地相信它,不过自小就活在那种环境里,从没有怀疑过那宗教是什么样的东西。也就把它当作养料般地接受了。
父母来信责骂他,父母的意见永远是对的。报纸上说了什么话,也不会错。日本政府在替人民做事,兵士保护人民,俄国人全是他们的死敌,——这些都是他的信仰,他似乎从来不曾怀疑过,但也并不热烈地主张或者向人宣传。虽然是信仰,却也只是淡淡地信着罢了。要是不同他相熟,谁也不会知道的。
我们是政治经济系的学生,换句话说,就是每天不得不到教室里去听那些正统派的学者鼓吹资本主义。我听久了,也生厌起来。他却老是那样注意地听着。但是下课后偶然和他谈起什么来,他又像不曾用心听过讲似的。因此大考的成绩并不好。他也不管这个,依旧继续用功,而第二年的考试成绩也不见好一点。
就是这样的一个学生,却做了和他性格完全相反的我的朋友了。
“不要老是这么愚蠢地用功吧,多玩玩也好。”我常常半开玩笑地这样劝他。他自然不肯听从我的话,但有时也很为我所窘。譬如我约他一起到什么地方去玩,他虽然不愿意,也只得默默地陪了我去。我明明知道他的心理,却装做不知道似的故意跟他开玩笑。第三学年开始以后,他的生活就渐渐地有一点改变了。清瘦的面孔上多了一层梦幻的色彩。在教室里也不常做出从前的那种痴样子,却时常无缘无故地微笑着。但这情形除了我以外恐怕就没有人注意到,理由也很简单,我在班上是最不用功的学生。
我起初为他的这种改变感到惊奇,后来也就完全明白了。某一个星期日我在上野公园遇见他。我隔着池子唤他,他没有听见,却只顾往前面走了。他平时几乎不到公园来,这次还带了一个穿和服的年轻女子。她的相貌我不曾看清楚,从侧面看去似乎很苗条,而且是剪了发的。
第二天在课堂里遇见他,就对他说:“我昨天在上野遇见你了。”
他不说话,吃惊地红了脸,微微点一下头。
下课后和他一道走出学校来,终于忍不住问他:“那女子是什么人?”
我看出他的受窘的样子。但他并不避开我,却诚实地回答道:“我的一个远亲的姑娘,也是从新睸县出来的。”
他看见我现出不满足的神情,便加了一句:“横山满子君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啊,原来如此……”
这一天关于横山满子君的话到这里就完了。过了几天见着他时我又问:“喂,满子君怎样了?”
他用了责备的眼光看我,略略红了脸,却诚实地答道:“昨晚去看过她。”
以后的话他再也不肯说了。
我对横山满子君的事情虽不知道,却很高兴堀口君有了一个这样的朋友,因为至少她使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愚蠢地用功了。我是一匹不受羁绊的野马,所以不高兴看见别人在陈腐的书本里消磨日子。那时我住在马场下一家乐器店的楼上,是个吵闹的地方。
在一个星期六的傍晚,红灯笼一般的月亮从这都市的平房顶上升了起来,深秋的天气清朗得连人的内脏也揩干净了似的,晚风微微吹拂着道旁的玩具似的木屋,连日被资本主义和什么什么立国论弄昏了脑子的我,看见自己房里到处堆着的破书就烦厌起来,只想出街走走。走到街上又想到公园去玩,于是顺便去拜访堀口君,打算邀他同到上野去。
堀口君的房东太太同我很熟。她对我温和而奇怪地笑了笑,低声说:“上面还有客人呢!”于是高声招呼了堀口君,一面让我走上楼去。
我一面嚷着,一面大步走上去,还不曾走到最上的一级,堀口君就赶到楼梯口来迎接我了。脸上带了点慌张的表情,好像我的来访颇使他受窘似的。
“怎么样?到上野去玩,好吗?”我见着堀口君,不管有客没有客,就大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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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专制的滋味
作者: 叶 舟
“满子君在这里。”他严肃地小声对我说,头向着房间那边一动。
“唔。”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觉得有些好笑,也就糊里糊涂地跟着堀口君进了房间。
那个跪在坐蒲团上面的女子看见我走进就磕头行起礼来。我只得还了礼,一面口里也含糊地说了两三句客气话,每句话都只说了一半,连自己也不大明白。我素来就是这样。其实心里很讨厌这种麻烦的礼节,但又不好意思坦然受人家的礼。这样一来连堀口君的介绍的话也没有听清楚,也许是他故意说得那样含糊。
行过礼以后大家都坐定了。他们两个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不知礼节的我却盘腿坐着。觉得无话可说,就拿起在旁边碟子里盛着的煎饼果子之类来吃,一面暗暗仔细地打量跪在我斜对面的横山满子姑娘。
梳着西式头,浓密的短鬈发垂在颈际,衬出来一张相当丰满的白面庞,面貌是小心修饰过的,并不十分美丽,但一对清澄的眼睛使这张脸显得有了光彩。据说日本女人很会表情,也许是不错的。满子姑娘的表情的确很漂亮,给她添了不少的爱娇。她说话时比她沉静时好看。但她不常说话,似乎沉静了一点,也许是因为有这个陌生的我插在中间的缘故,我想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决不会是这样沉静的罢。
我们谈了一些平常的话。我知道她同父母住在一起,父亲在陆军省里做小职员,哥哥到大连去了;母亲是第二个,还有一个刚进中学的弟弟。这些在堀口君看来也许是了不得的重要,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看出来这位姑娘在性格、思想方面和堀口君像不像就够了。反正坐在这三铺席的房间里很拘束,要是把他们两个都拉到上野去,于他们也不见得方便。结果还是我一个人走罢。正在这样打算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满子姑娘的问话。
“张君,方才堀口君说起您在欧洲住过,真是羡慕得很。那些地方一定很好罢?”
自己跟着父亲在法国住过几年,还在法国的小学毕业,这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曾向堀口君说起过,所以他把这也当作介绍词似的对满子姑娘说了。
“那是做孩子时候的事情,现在也记不清楚了。我总觉得各地方的情形都差不多。也没有特别好的地方。”
“法国一定是个自由的地方吧?我想那里的女人一定很幸福。我读过几本法国的小说,真是羡慕极了,连做梦也会梦到那样的地方呢,”她憧憬似的说,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追求什么似的望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脸上看出法国青年男女的面目,甚至于法国社会的全景来。
没有读过一本法国小说,而且只在法国小学里尝过那种专制的滋味的我拿什么话来回答她呢?我被这问话窘住了。
在她呢,她被热情燃烧着,先前那种少女的羞怯的表情完全消失了。那件紫地红白色花朵的绸制的“羽织”羽织:日本式的上衣。陪衬着她的浓施脂粉的脸庞,在电灯光下面光辉地闪耀起来,吸引了堀口君的全部注意力。在旁观者的我看来,这两个年轻人都为爱情所陶醉了。不同的是:男的醉在目前的景象里,而女的却放纵地梦想着将来的幸福。只有我这时却仿佛看见了另外的一个景象。满子姑娘跪着的姿势在堀口君的眼睛里是极其平常的罢,但我却看出来一代的日本女子跪着在向天呼吁了。
“也许是的。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小说之类的东西我一页也没有翻过。”我直率地回答道,知道也许会被他们嘲笑。
果然满子姑娘低下头笑了,接着自语似的说一句:“许是张君客气吧。”便掉过头去,富于表情地看了堀口君一眼。
“张君,你不知道,满子君读法国爱情小说差不多入了迷,她读法国小说才高兴。她读近松秋江一类的小说都要流泪的。”堀口君带笑地给我解释,而满子姑娘却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其实连近松秋江是个什么宝贝,我都不知道。
满子姑娘和堀口君低声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清楚,仿佛她要他向我问什么话,他说不必问的样子。我也不去管这个,却准备着告辞的步骤。忽然满子姑娘又向我发问了:“张君,法国女人和日本女人哪方面好,您可以讲讲吗?您喜欢法国女人,还是日本女人?”她急切地等着我的回答,我是知道的。但我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她才好。若说两方面都不喜欢,那倒合我自己的意思,但是又对不住堀口君了。似乎是应该说喜欢日本女人的,而我却老实不客气地回答:“我完全没有注意过。”
我自己也看得出来满子姑娘被我这回答窘住了,但我也找不到话来安慰她。倒是堀口君聪明,他开玩笑地插嘴说:“你别问他这些事,学经济的人都是没有情感的,脑子里只有那些长得没有办法的数目字。“
从堀口君本人笑起,三个人全笑了。这算是解了围。我看见满子姑娘同我渐渐地熟悉起来,害怕她还要用法国的什么和日本的什么向我作第二次的进攻,连忙站起来,并不管失礼不失礼,什么客套话也不说,就借故慌忙地逃走了。以后,我就再没有和满子姑娘对面谈过话,在公园遇见她和堀口君在一起的事,也有过两三回,但都只是远远地看见她的背影或者侧面。我因为怕她再用什么来进攻,所以连堀口君的住处也索性不去,偶尔去时,也是先断定了在那个时候不会遇见她才去的。堀口君好像不知道这个,他还“满子君问你好”,“满子君又问起你呢”地屡次对我说,使我很难回答他。有一次他说约了满子君去什么地方,要我同去。虽然我不想谢绝他的好意,但也终于借故谢绝了。
我虽没有和满子姑娘再见面,但我可以从堀口君的脸上知道她的消息。的确那张清癯的脸把他们两人的种种事情毫不隐瞒地报告出来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阴影走上了他的脸。他的父亲从新睸县写了很长的信来,否认他同满子姑娘订约束的事,并且将他痛斥了一番,——即使他不告诉我这些话,我也可以从他的面孔上看出来。后来他又告诉我:满子姑娘的父亲采纳了在大连的哥哥的意见,对他们的约束也突然反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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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满子姑娘
作者: 叶 舟
二月初某星期日的上午,我去找堀口君,打算把他的课堂笔记借来翻看一下。毕业期近了,大家都忙着预备考试,连平日不注意听讲的我也着急起来,因此我想堀口君一定在家里用功。但我走进他的房间,却看见他和满子姑娘跪在坐蒲团上对哭。看见平日非常用功的学生到了这个地步,也有点可怜他。自己每天在报纸上看见什么“心中”心中:“殉情”的意思。在日本一对情人一块儿自杀叫做“心中”。,什么“心中”,心里担心着不要他们两个也来一下情死,怎么办?想劝他们,又找不出话来说。自己的口才拙,是不必讳言的。同时又想到这边报纸上近来正骂着女人只顾爱情不知国家,似乎朝野异口同声地要女人同国家结婚养小孩。所以我也只得闭口了。堀口君倒拭着眼泪来和我应酬,我反而现出狼狈的样子。满子姑娘只顾俯着头哭,我也没有理她。从堀口君手里接过笔记簿,就匆忙地告辞走了。堀口君把笔记簿递给我时,曾绝望地对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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