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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尔斯兰战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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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城看起来似乎易守难攻,事实上是有几个弱点。鲁西达尼亚人可能不知道吧?我曾三度前往那座城,将内部调查得清清楚楚。”

在帕尔斯十二名令人闻风丧胆的万骑长中,最擅长城塞攻击和防御的就是沙姆。因此,他才会被安德拉寇拉斯王指定为防御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守将。

而现在,因为席尔梅斯要攻陷萨普鲁城,所以他必腹攻略萨普鲁城。沙姆全身有一种自我嘲讽的感觉,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做着他的事。

于是,帕尔斯历三二一年开始之初,席尔梅斯紧锣密鼓地编制私人兵团,整备武器和粮食。当吉斯卡尔开始焦躁地追问什么时候才能从王都出发时,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了。

这是二月底的事。

(二)

地下牢房内部的温度在一整年当中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冷冷的湿气紧紧地黏贴在牢房里面人的皮肤上。火把和烛台的亮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阴森的幽暗,死于牢中的人们无声的呻吟仿佛在长着霉菌的大气底部对流着。

帕尔斯第十八代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自被幽禁在此,到二月底就是四个月了。

拷问频繁地就像每天的例行公事一样。不是为了探听出什么事情,纯粹只是为了伤害他的身体,污蔑他身为一个王者的尊严。他们用鞭子抽打他,用烤红了的铁串烫他,在他的伤口上浇上盐水,用针刺他。

安德拉寇拉斯的容貌已经变得像个半兽人了。胡须和头发肆无忌惮地生长着,当然更别提入浴了。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来访者来到国王的面前。悄悄地从黑暗中走来的人恭恭敬敬地对着囚犯低下了头。

“好久不见了,陛下。”

声音是那么低沉、痛楚。安德拉寇拉斯睁开了眼睛。尽管经过了漫长的监禁和拷问的日子,他的眼光却仍然那么炯炯有神。

“沙姆吗**”

“是的。是陛下颁封万骑长地位的沙姆。”

“沙姆你来干什么?”

安德拉寇拉斯之所以没有立刻就断定对方是来救他而雀跃万分,或许就是他自己内心的恐惧吧?沙姆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也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但是,他却感受于是一股来自安德拉寇拉斯身上的异样压迫感。

他确实不是来救安德拉寇拉斯的。他甚至没有拿出武器来。事实上他是收买了拷问的狱卒,换来了极短暂的会面时间。以沙姆的武勇来说,他要斩杀狱卒,逃离地下牢房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然而,他要带着身负重伤的国王离开王都却比登天还难。

再加上沙姆也知道狱卒正搭着弓箭瞄准自己的背部。

“我来是有事想要请问陛下。”

“你想问什么?”

“陛下难道不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你到底想问什么?”

安德拉寇拉斯佯装不知道似地重覆问道。

“是十七年前的一件事。”

帕尔斯历三零四年五月,第十七代国王欧斯洛耶斯因不明原因而猝死。而在弟弟安德拉寇拉斯即位之后,欧斯洛耶斯的王子席尔梅斯被烧死了。长大成人出现在沙姆面前的席尔梅斯却断言安德拉寇拉斯三世弑杀了兄王欧斯洛耶斯,好让自己当国王。同时他还说烧毁他半边脸的那场火灾也不是意外的失火,而是安德拉寇拉斯放的火。

“陛下,臣下有违本份胆敢请问陛下。十七年前,陛下是不是真的杀了欧斯洛耶斯王?”

“您杀害了兄王,篡夺了王位吗?而且您也曾经想将席尔梅斯王子烧死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安德拉寇拉斯的声音中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还有一些讥笑的语气在里面。

“我是一个只会战斗的男人。而王家给了我恩宠,让我有了万骑长的名誉和地位,王家对我有恩。而且我要大言不惭地说,我深深地爱着帕尔斯国。所以我希望陛下能减少我心中的一些迷惑,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沙姆在谈话中停顿了几次,冷笑从安德拉寇拉斯的眼中消失了。

“沙姆啊!我们兄弟的父王哥达尔塞斯大王是一个最有资格被称为明君的人。可是,他有一个让朝廷的臣子不满的缺点。你大概也知道吧?”

“嗯**”

沙姆很了解。哥达尔塞斯大王是一个有判断力、勇敢,对贵族公正,对奴隶慈悲的人。然而,他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过于迷信。到了晚年,这种情况更有日趋严重的趋势。后来继承王位的欧斯洛耶斯五世虽然没有父王那么严重,但是却也很相信预言和占星术。

“哥达尔塞斯大王在年轻的时候曾接受过一个预言。”

“**那是?”

“预言是说,帕尔斯王家会因哥达尔塞斯二世之子而断绝。”

沙姆在一瞬间屏住了气息,安德拉寇拉斯以一种近似怜悯的眼光看着他,继续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帕尔斯王家会因哥达尔塞斯二世之子而断绝**”

对这个可怕的预言深信不疑的哥达尔塞斯极为慌乱、困惑。如果他不相信也就罢了,可是就因为他相信,所以不得不想出对策来。他以那已经失去理性的头脑拼命地思索着。

结果,他首先做的事便是把和王妃所生的两个儿子命名为欧斯洛耶斯和安德拉寇拉斯。在这之前,名叫安德拉寇拉斯的国王一定在叫欧斯洛耶斯的国王之后即位。所以,就算欧斯洛耶斯早死,弟弟安德拉寇拉斯也可以接替王位。

他打的算盘是这样的。结果,事情也就一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安德拉寇拉斯下面并没有弟弟。那么这样说来,帕尔斯的王统就要因安德拉寇拉斯而断绝了吗?哥达尔塞斯并没有放弃。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预言传进来了。他的长男欧斯洛耶斯的妻子如果生了儿子,将来或许会继安德拉寇拉斯之后继任帕尔斯的王统。可是,那必得是哥达尔塞斯的儿子**“那、那么,席尔梅斯殿下是**”

沙姆说不出话来了。难道席尔梅斯不是欧斯洛耶斯五世的独生子而是他的弟弟?而他真正的父亲是哥达尔塞斯二世?难道为了增加自己继承王位的儿子的数目,哥达尔塞斯王真的私通了自己的儿媳,让她生下了儿子?

由于过度的震惊和厌恶感,沙姆好一阵子并没有发现到冷汗从鼻翼落了下来。

“没什么好震惊的吧?原本世界上就没有干净的王家。所有的王家都像古老的王室一样,只不过是一滩污血和污物罢了。”

安德拉寇拉斯的声音中似乎有一种放弃了的感觉,甚至像是在说着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一样。沙姆用手背擦拭着冷汗,重整了自己的呼吸,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但是,现在他还想知道一件事。

“那么,亚尔斯兰殿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亚尔斯兰吗**”

安德拉寇拉斯的表情在满脸的胡须和伤痕中微微地变了一下。由于他静默不语,沙姆便说道:“亚尔斯兰殿下是陛下和泰巴美奈王妃所生下的王子。他在这个预言中又背负着什么样的命运?”

安德拉寇拉斯仍然保持沉默。沙姆也沉默了,发问的他自己也感到疲倦了。好不容易安德拉寇拉斯开了口。

“我和泰巴美奈的确生了一个孩子,但是**”

“但是?”

沙姆这样反问的时候,有人匆促地敲着墙壁,这是典狱长回来的信号。这个信号在安德拉寇拉斯的嘴巴上上了一道无形的锁。沙姆站了起来,他觉得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他对国王敬了一个礼。

“陛下,我一定会把您带离这里。但是,目前请您原谅。”

安德拉寇拉斯以一种严寒透骨似的声音对着背转过身的沙姆说道:“沙姆呀!你最好不要相信我刚才所说的话。或许我是骗你的。也或许是我想说真话,但是我自己也被骗了也不一定。帕尔斯王家的历史已经被涂上鲜血和诺言了。这是身为第十八代国王的我所说的,所以一定错不了。”

沙姆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他踏上了地下牢房的阶梯。在转过了几个弯,穿过门扉,好不容易爬到地面上来的时候,沙姆觉得冬末的阳光好刺眼。同时,他也领悟到自己该走的路似乎被一层更深厚的迷雾所笼罩了。

(三)

由席尔梅斯所率领的全是由帕尔斯人组成的军队于三月一日离开了王都。

他的兵力有骑兵九千二百名,步兵二万五千四百名。除此之外,还有一队运送粮食的人力夫。骑兵以追随查迪的亡父卡兰的人为中心,也有原来沙姆的部下。

连吉斯卡尔都为银假面能够募集到三万名以上的士兵感到意外,尽管有着些微的不安,他还是目送着银假面出发了。

在离开王都后的五天,刚好到达萨普鲁城的一半路程的时候,他们从沿途的居民那儿听到了一个传言。

圣堂骑士团内素行不良的一些人被赶出了萨普鲁城。因为他们袭击改信依亚尔达波特教的一团商旅,杀人并掠夺他们的东西。被赶出来的十五个人在距离大陆公路不远的地方集结,完全盗贼化了,从此就以烧杀虏掠为生。

查迪主张既然他们是在前往萨普鲁城的半路上,干脆就杀了这些盗贼做为血祭。席尔梅斯也点头答应了。

然而,在他们继续行军两天之后,传闻的内容却变了。那十五个鲁西达尼亚人组成的盗贼集团全被一个在不久之前出现的旅人给杀光了。

跟沙姆说话的农民显得极为兴奋。

“啊,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强悍的男人。”

“有那么强啊?”

“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强的人哪!因为他一个人杀了十五个人,而且自己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听对方这么耸人听闻的描述,连沙姆都产生兴趣了。

“是什么样的男人?”

是一个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筋骨健壮而高大但是左眼已经瞎了的男人。

虽然没有穿着甲胄,但是骑着褐色的马,一把插在绿色刀鞘里的大剑就系在腰间。这是农民对那个男人的描述。

沙姆心中已经有个谱了。他要人多收集一些关于那个独眼男人的正确情报。

根据农民们的说法,那个独眼的男人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局中总是以悠闲的样子出现在附近的村庄中。他虽然告诉大家他有一个了不起的身份,而且把几百名得力的部下放在北方的一个村子里,然后一个人出来旅行,但是,大家都认为这些话不怎么能信。

一听说附近的村庄屡次受到鲁西达尼亚盗贼们的骚扰,男人便自告奋勇愿意单枪匹马前往收拾他们,只要村民们愿意给他酒和女人做为谢礼。于是他便一个人前往盗贼所在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独眼男人骑着马,手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回到村子来了。那匹马背上吊着三个麻袋,每一个麻袋中各装着五个盗贼的头颅。

农民蜂拥而至盗贼聚集的地方,把被夺走的东西都拿了回来,同时按照约定给了独眼男人酒和女人。过了三天,男人嫌在狭窄的村子里和人们交际太麻烦了,于是便丢下女人离开了。

那刚好是昨天的事。在附近有一个洞窟,他把马留在那里,所以可能今天还在洞窟里面。也或许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殿下,我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去会会他。如果能让他为殿下效力,他会是个可靠的人。”

沙姆对席尔梅斯这样说完,便只带着二十名骑兵朝男人住的洞窟前去。

洞窟的开口就在一个可以了望大陆公路的山的中麓,附近长满了茂密的金雀枝和野生的橄榄树。越是靠近山洞,从洞窟内传来的歌声越是清楚。歌声不能算是悦耳,但是音量之在却叫人由衷的佩服。

当沙姆接近洞窟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金雀枝丛中响起。是一家母子野鼠。在草丛中有着干肉和乳酪的碎片。这一家野鼠似乎吃着这些饵食,然后负责洞窟警卫的工作。歌声骤然停止了,传来了人声。

“是谁这么不懂礼貌地偷听别人唱歌?”

“克巴多,半年不见了,你还是歌艺没什么进步嘛!不过知道你没事却比什么都令人高兴。”

“**哦,是沙姆吗?”

出现在洞窟入口的独眼男子露出了白皙的牙齿笑着,在他那精悍的脸上便展现了少年般的表情。

他就是自从亚特罗帕提尼会战败战之后就一直行踪不明的帕尔斯万骑长克巴多。

沙姆让骑兵们在外面等着,一个人进到洞窟里面去。马已经上了鞍,克巴多好像即将要启程了。克巴多摊开了卷收在洞窟一隅的毛毯,拿出了麦酒壶。

“哪,请坐吧!老实说,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这么说来,活着的人搞不好还有很多呢!和你一起守着叶克巴达那的加尔夏斯夫怎样了?”

“加尔夏斯夫勇敢地战死了。和我这个苟且偷生的人是大不相同的。”

半带着自嘲语气的沙姆说完,克巴多拿着手里的麦酒壶笑着说道:“你要轻视自己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可不认为活着是一种耻辱。因为我就是在亚特罗帕提尼会战中残存下来了,所以今天我才能喝美酒、抱美人,有时候还可以杀杀那些让人看不顺眼的鲁西达尼亚人。”

克巴多把青铜杯子放在沙姆面前,倒进了麦酒,自己则直接就着壶口开始喝了起来。他原本就是一个有酒豪之称的人,对他来说,麦酒就跟水是差不多一样的。沙姆只将酒杯拿到嘴边沾了一下。

“怎么样,克巴多?现在我正跟随一个主君,愿不愿意跟我共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喜欢吗?”

“老实说,我已经厌烦了追随别人的那种日子了。”

克巴多的感情沙姆也不是不能领会。他原本就是众人皆知的“吹牛克巴多”,在战场上他是虎虎生风的战将,然而,在宫廷中,他却总是受到限制。

曾经在一次宴席上,一个高不可攀的年轻贵族问他“满身是血和汗水、砂尘,饿着肚子在战场上奔波是什么样的滋味”时,克巴多突然就抓起贵公子的身体,把他丢进大厅一角的麦酒桶里,丢下一句话“那,大概就是这样的滋味。一心只想赶快洗个舒服的澡**”

“所以我说,像你这样的勇者整日无所事事地在荒野中闲逛也未免太可惜了吧?”

“这样过日子很逍遥啊!对了,沙姆,你现在追随哪个人啊?听说王都叶克那巴达陷落之后,国王和王妃都行踪不明了。”

被对方这么一问,沙姆带着苦涩的语气回答。

“我现在追随席尔梅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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