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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尔斯兰战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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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教闻言一跃而起,用拿在手上的手杖狠狠地往夏普尔嘴殴打。只听到一阵令人不舒服的声音,后者的嘴唇破裂了,前齿碎裂,血水飞溅。
“异教徒!天杀的!”
波坦一边谩骂,一边再度殴打夏普尔的脸,手杖被波坦打断了。颧骨大概也被打碎了吧?然而,夏普尔又张开了满是血水的嘴巴大叫:“叶克巴达那的子民哪!如果你们为我着想,就用箭射杀我吧!反正我是活不了了。与其让鲁西达尼亚的蛮人折磨死,我宁愿死在同胞的箭下!”
他无法把最后的话说完。大主教跳起来大叫,立刻就有两名鲁西达尼亚士兵跑过来,一个人把剑刺向夏普尔的腿,另一个人挥着皮鞭殴打着他的胸。愤怒和同情的叫声从叶克巴达那的城壁上响起,但是,这都无法救助那个不幸的勇者。
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听到了尖锐的箭声。一枝从叶克巴达那的城壁上飞来的箭射进了夏普尔的两眼之间,把他从痛苦当中永远地解脱出来了。
这时,四周响起了喧哗声。以城壁和夏普尔之间的距离来看,能够一箭就让夏普尔死亡的弓箭气势有多强啊?鲁西达尼亚军阵地中有十几根的箭朝着站在城壁一角的人影射了过去,然而,不但没有命中,连城壁都没碰到。
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同时响起了赞赏和好奇的嘈杂声。从城壁上射箭的是一个年轻人,不是穿着甲胄的士兵。他虽然手上拿着弓,腰上佩着剑,却戴着有刺绣图案的帽子,穿着一样有刺绣图案的上衣,一看就像个四处旅行的年轻人。他的脚边还放着琵琶。两个士兵快步跑近年轻人,对他说道:“王妃有令。有赏给把勇者夏普尔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人。”
“哦!王妃不问我杀人之罪吗?”
年轻男人的声音中隐含着微微的嘲讽之意。
(二)
王妃泰巴美奈在谒见室里等着无名弓箭手。
宝座的左右方站着留在王都的重臣们,宰相夫斯拉布、万骑长加尔夏斯夫和沙姆。
与其说三十六岁的王妃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倒不如说她有一种看不出年龄的美。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象牙色的肌肤,在宝石和绢丝的装饰下尤其显得艳光照人。
年轻人跪在距宝座十加斯远的绒毯上,王妃兴昧盎然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叫奇夫,王妃陛下。是一个旅行音乐师。”
年轻人抬起头,用歌唱般的声音回答王妃的问题。
这个叫奇夫的年轻人来来大概二十二、三岁,有着深红紫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欣长的身材配上强硕的体格和纤细的美貌,让宫女们不禁发出了赞叹的声音,然而,他回视王妃的表情却是那么露骨而大胆。
光从他刚才所展现的惊人弓术就令人难以相信他是一个只靠音乐来维生的普通人。
王妃不地歪着她的头,灯火就像应和着他的动作似地也微微地晃了一下。
“你说你是一个乐师,那么,你会什么乐器?”
“我会弹琵琶,王妃陛下。除此之外,我还会吹笛子、唱歌、还会作诗、跳舞。竖琴也是我的专长。”
年轻人面无惭色地说道。
“顺便提一下,我的弓、剑、枪的技术也都使得比一般人好。”
万骑长沙姆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加尔夏斯夫嘲笑似地低声笑了起来。在两个勇猛的战士之前说这种话简直是胆大包天。
“我已经从西塔上看到了你惊人的弓箭技术了。你把忠实的夏普尔从痛苦中解救出来,我要好好谢你。”
“愧不敢当。”
这个年轻人嘴上虽然这么说道,却又以明显地希望除了致谢之外,能有什么具体行动的眼神回视着王妃。
那种眼神看来像是崇拜,又像是憧憬。是一种年轻男人最容易对王妃泰巴美奈难以言喻的冶艳怀抱着的感情,而泰巴美奈也已经习惯这种被瞪视的情况了。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年轻人毫无顾忌的眼神分明是把王妃当成一个女人来评断,而且是一种光用言语褒奖尚不能满足,还有着等待对方用某种形式来回报的明显意图。
就在这个时候,服侍在王妃左右的宫女群中有一个站了出来,提高了声音发出异议。
“王妃陛下。请恕婢女插嘴,婢女认得这个人。他是一个可疑的人。”
宫女举起手指头“弹劾”那个流浪的乐师。
“这个男人信不得。他是一个骗过我的骗子。”
“骗过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婢女和这个男人当面对质就可以知道了。”
在获得了王妃的许可之后,宫女斜睨着奇夫诘问道:“你是西斯坦侯国的王子,为了战士的修行而打扮成乐师到各国旅行,就在前天夜里你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吗?”
“是的。”
“而现在,你却又跟王妃说你是乐师。这不是谎言是什么?”
宫女咬牙切齿地厉声责问,奇夫只是漠然地抚摸着下巴。
“我也不是无凭无据地说这些话的呀!那是我的梦想,而你跟我共有了一夜的美梦。当夜晚的黑暗随晨光消逝时,梦就像映照于叶尖的露水一样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就只是美丽的回忆了。”
所谓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大概就是这种调调吗?然而,让奇夫用音乐般的声音说出来之后,听起来却又像是理所当然似的,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用令人难过的现实之剑斩断好不容易编织出来的美梦,不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吗?如果你能了解到这一点,梦想就会成为一种回忆,增加甜美度,你的人生也就更加丰富有趣了。凡事都用现实的法规和得失来加以衡量的话,未免太俗气了。不要一味地追寻不毛之路嘛!”
奇夫让这个宫女无话可说。然后,他转过头面对王妃。
“就因为西斯坦是一个古国,不是一个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东西,所以不会造成任何人的不便。反倒是从这件事让我发觉到,世间的女子是多么难以抗拒王子这个字眼啊!就算有了多少诚实的恋人,女人却可以弃如敝屐,委身给一个自称为王子的流浪汉。总归一句话,轻薄的女人还只是适合轻薄的梦。
奇夫厚颜无耻地故意把话题扯开,不过,若果真被奇夫这样的年轻人欺骗的话,那也只能说是他那通常只有王族所具有的优美和典雅气质所惑吧!与其说是事实,不如说那正是年轻女人的一种憧憬。
“你的雄辩能力我已经领教过了。弓箭的技术也看过了。现在该表现一下你本来的职业技能了。”
泰巴美奈王妃举起了一只手,宫女便搬来了黄金做的竖琴。奇夫接过竖琴充满自信地弹了起来。
就算奇夫的竖琴的技术并不是很完美,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发觉。
对宫廷里凝神倾听的人们而言,他弹出来的竖琴不但音色优美而且流畅,尤其对女人们而言,那甚至是一种官能上的享受。
一曲弹罢,女人们对着美貌的乐师送上热情的掌声,男人们则在半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举起手拍起来。
泰巴美奈王妃命令侍从赐给奇夫二百枚金币。一百枚是对他弓箭技术的奖赏,一百枚则是对他音乐方面造诣的嘉赏。奇夫一边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接受奖赏,一边对王妃的奖赏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少而感到不满。原本他以为自己至少会获得五百枚金币的。这时候王妃说话了:“只给你这些,是因为我惩罚你欺骗我的侍女。”
奇夫只能低头不语。
(三)
在奇夫的竖琴声达不到的城壁四周,火和剑继续奏着杀戮的乐章。人质被杀死,曾经露出怯懦表情的鲁西达尼亚军再度开始攻城,帕尔斯军迎向敌人的攻势,双方在城壁上展开了厮杀。看到鲁西达尼亚军的塔车靠近城壁时,一个士兵赶快跑去向万骑长沙姆报告。
“就是那个。由于对方从塔车上射出火箭,我军才会陷入苦战。”
“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观战的沙姆命令士兵们准备装满油的羊皮袋。用盾排列成墙挡住塔车上飞射而来的箭,等箭暂停攻击的那一瞬间,就把袋子放在投石机上射出去。一旦袋子命中塔车时,油就从袋子的裂缝中流出来,把塔车和乘坐在上面的士兵都弄湿了。
“发射火箭!”
一声令下,数百枝火箭在半空中画出红色的轨迹。从城壁上来看,塔车是位于水平的位置,没有什么掩护。
鲁西达尼亚军的塔车就这样化成了火焰之塔。全身被火焰裹住的鲁西达尼亚士兵发出了惨叫滚落到地上,接着,塔车本身也崩塌了。
失去塔车的鲁西达尼亚军把攻城用的长梯一个接一个地靠上城壁,开始向上攀爬。
相对的,城壁上的帕尔斯军从敌人的上方射出大量的弓箭,把煮沸的油倒下来,然后射出火箭,有时候还用投石机把巨大的石头投出,打倒鲁西达尼亚军。
少数一些好不容易才爬到城壁上的鲁西达尼亚兵也一个个被守备着的帕尔斯兵包围斩杀了。
叶克巴达那的攻防战已经持续了十天,鲁西达尼亚军却连一步都进不了城内。
在亚特罗帕提尼会战中已经失去五万大军的鲁西达尼亚军,或许在这个时候了解到了光用武力做正面攻击的愚蠢,于是,他们采用了心理战。
十一月五日,超过一百个头颅并列在鲁西达尼亚军的阵前。
“投降吧!否则就像这些人一样!”
这种胁迫虽然是很单纯的,但是,看到那些生前自己所熟悉的脸时,帕尔斯士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万骑长沙姆赶往王宫报告,王妃闻言铁青着脸。
“难道、难道陛下他……”
“不,王妃陛下,那些首级中没有看到陛下的。只有大将军巴夫利斯大人、万骑长马奴契尔夫、梅雨……”
沙姆的声音被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所取代了。看见以前一起策马奔驰在战场上,一起畅饮美酒的同伴们的首级,任谁也无法再心平气和了。
“沙姆啊,我们应该打开城门去杀敌啊!骑兵是干什么用的?不能再让鲁西达尼亚蛮族为所欲为了。”
万骑长加尔夏斯夫如此主张。
“不要急。城内有十万大军,粮食和武器也都很充足。我们就撑到援军从东方的国境赶回来之后,再里应外合夹击鲁西达尼亚军,如此一来,一天之内就可以击溃他们了。目前还没有急着出击的必要。”
身为城内军事方面最高负责人的加尔夏斯夫和沙姆经常有对立的意见产生。加尔夏斯夫主张速战速决,而沙姆则主张采取持久战。
除此之外,当鲁西达尼亚军从城外呼吁城内的奴隶们群起要求解放和行动的声音响起时,加尔夏斯夫想尽全力压制住奴隶们,然而,沙姆反对他的意见,他认为这样一来会引起奴隶们的反抗,反而会增加大家的不安。
“我说过好几次了,不要紧,还有奇斯瓦特和巴夫曼啊!他们一定会率兵前来援助的。”
“什么时候?”
加尔夏斯夫的反诘虽然简短,却充满了敌意。沙姆也不想回答。
守着东方国境的奇斯瓦特一行人就算在接获亚特罗帕提尼的战报后立刻就回头往王都驰援,也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此外,除了军事方面,沙姆他们还得面对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国王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安危也无从得知。我们到底该奉谁为主为持续这场苦战呢?”
加尔夏斯夫这样说道:“如果他们两人都有个什么不测,帕尔斯王国该怎么办?”
“到时候就只有让王妃泰巴美奈戴上王冠,以女王的身份来统治这个国家了。”
“啊……”
加尔夏斯夫不禁咋了咋舌。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巴达夫夏的遗民们一定很高兴吧?以前的巴达夫夏公妃当了帕尔斯的女王!结果,获得最后胜利的不就是巴达夫夏了吗?
”“不要拘泥于这种久远以前的事了。先不说以前,现在,她确实是我国的王妃啊!除她之外,还有什么更适合的人选吗?”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鲁西达尼亚军的攻势仍然持续不断。尤其是对城内的奴隶们的呼叫更是一波胜过一波。
“城内被虐待的人们啊!人世间不该有奴隶的。在依亚尔达波特神底下,众人都是平等的。不管是国王或骑士、农民,在神的面前都一样是个信徒。你们要在暴政之下呻吟到什么时候?为了你们自己的尊严,打开枷锁吧!”
“胡扯些什么?虐待我们的不正是你们吗?”
加尔夏斯夫不愉快地喃喃说道,此时,一道急报传了进来。
“大神殿的奴隶们放火了!他们杀了神官们,打算打开西城门让鲁西达尼亚军进城!”
加尔夏斯夫当时正在北门上指挥作战,听到报告立即把指挥工作交给部下,一个人骑着马朝西门跑去。
在火焰和黑烟窜生当中,奴隶和士兵们起了内讧,彼此挤成一团。
“守住城门!不要让他们开门!”
当加尔夏斯夫策马奔到城门时,拿着火炬和棒子的奴隶们原本作势要逃了。可是,当他们看到只有加尔夏斯夫一人来时,便一涌而上,想要把加尔夏斯夫从马背上拖下来。
加尔夏斯夫的剑从马上左挥右砍,形成一道道白光落下来。奴隶们的尸体滚落在石板上,鲜血便从地上喷溅起来。惨叫声四处响起,当奴隶们这次真的想要逃离现场时,沙姆和他所率领的士兵们把四周都围了起来。
城门勉勉强强地被守住了。
“加尔夏斯夫哟,你觉得杀奴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沙姆不高兴地丢下这句话之后,加尔夏斯夫愤怒地大叫:“他们不是奴隶,是一群谋反的人。”
“他们不是只拿着短木棒吗?”
“心中可拿着利剑哪!”
被对方这么犀利地反驳,沙姆便闭上了嘴,然而,他看着那些一边被鞭子抽打,一边被拖走的奴隶,又说了一句话:“你看他们的眼睛!加尔夏斯夫,你虽然杀了十个谋反的人,但是,却制造了另外一千个叛徒。”
沙姆的预言不幸言中了。
第二天,在北城门附近,被关在小房间里的奴隶们群起叛变了。
禁不起奴隶们接二连三的暴动,万骑长要求面见王妃泰巴美奈,他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提出改善事态的方案。
“已经没有其他的方法了。王妃陛下,请您将城内所有的奴隶解放,让他们成为自由民,并给他们报酬和武器。如果不是这样,王都即使不被攻陷也只是空中楼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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