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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本啊赫本-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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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喘气,眼神里似乎能喷出火来。我们都看着班长,眼神在问他我们能攻下碉堡吗?他没有回答,不停地咽吐沫。我们在草丛里弯腰前进,慢慢靠近碉堡,距离?198近到能看见子弹和炮弹碎片击中碉堡留下的密集弹痕,越军躲在里面疯狂扫射着碉堡前方,进攻的士兵伤亡太大了,可时间不等人。碉堡前的草丛在子弹的扫射下疯狂颤抖,变成焦黄碎屑四处飞散。格森对班长说,碉堡是封闭起来的,炸药包放在外面很难有杀伤力,而且碉堡的射击孔很小,炸药包很难塞进去,用喷火枪对着碉堡射击孔往里面喷肯定能使上劲。班长使劲点点头,说多带几把喷火枪就好了。格森看我们一眼,一声不吭地往前爬。他背后的喷火具死沉死沉,我感觉到脊背一阵酸麻。格森爬到岩壁下面,他前方的射击孔喷出的火舌足有一尺长。我们屏住呼吸,都捏了一把汗。格森掏出一个手榴弹扔过去,随着手榴弹的爆炸烟雾,临近格森的射击孔停止了射击。格森急速翻滚过去,将喷火枪对准射击孔一阵扫射,我们能看见火舌从碉堡另一端的射击孔里冒出来。班长带领我们冲上去。格森忽然兴奋地站起半个身子扫射火焰,一边哈哈大笑。彭占军随后往射击孔里扔进几颗手榴弹,几声闷响过后,我们听见碉堡里的惨叫声。越军没想到我们会从背后偷袭。彭占军端着机枪冲到碉堡出口,等着逃窜出来的越军。格森也跑过来,他的眼睛血红,人完全疯狂了。我和?199班长把身上的雷管全都扔进了碉堡,烟雾和尘土弥漫四周,让人睁不开眼。越军从碉堡里逃窜出来,彭占军扣动扳机,哇哇大叫,格森把碉堡出口变成了火场。但是我和班长忽然看见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眼前升腾,那是格森的喷火具被子弹击中着了火,格森一下子成了火人,他在拼命挣扎,手里的喷火枪依然往外喷着火焰。火球越来越大,格森痛苦哀叫,先是扭曲着跪倒在地,随后整个身体卧在火焰里向前蠕动,动作越来越小。我大声喊叫着格森的名字,眼泪快流出来了,班长端起冲锋枪,嘴角颤抖着打死了格森。


赫本啊赫本(7)


随后又响了几声爆炸和极强的扫射声响,四周突然平静下来,烟雾和刺鼻的火药味在飘荡。我们发现了彭占军,他斜靠在石头上,目光空洞无神,不停地咳嗽,鲜血从嘴巴里大股大股地流出来。我走上前,捂住他胸部的伤口,才发现他的右胳膊不见了。彭占军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但他的眼神一直搜寻着什么,胳膊……他说他要他的胳膊,我帮他寻找胳膊。彭占军动了动脚,说前面……前面……我看见了他的胳膊正躺在草丛里,右手僵硬着张开,其中一根手指头抖了两下突然停止了。他的手掌像要在空气中奋力抓取最后的希望;包裹胳膊的衣服上贴着一块早已变?200黑的胶布。我抱着他的胳膊就像抱着一根散发着火药味的木头。我看见“彭占军”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我蹲下身,把胳膊递过去,彭占军挣扎着伸出左手,把右胳膊紧紧搂抱在怀里,马上抽泣起来,眼泪和嘴里流出的血混在一起。班长走过来,低声对我说,不行了,他不行了。碉堡里共有二十几名越军,全部被我们歼灭。我和班长进去查看,又是一阵胡乱扫射,直到地上的尸体变成马蜂窝才稍稍解气。班长掏出一根香烟,就着地上的火苗点燃,猛吸几口,叹口气坐在地上。碉堡很低,空间却很大,墙边堆满了弹药箱和食物,弹药箱上还印着“中国军工”四个大字。看见这一幕真是愤怒啊!我对着眼前的尸体又是一阵点射,一个越军的脑袋崩裂,脑浆“噗”地喷到我的脸上,可我一点都不感到恶心,相反倒有极端的快感。继续往里走,我在墙边发现一个深褐色的皮箱,皮箱的一角正在燃烧,火苗正渐渐点燃旁边一个死去的越军连长的尸体,他可能是这个碉堡的指挥官。我用枪管拨开皮箱,看见一摞杂志,杂志上的女人非常漂亮,穿着裙子,正对着我笑,我突然发觉杂志上的女人和安慧很像,五官和神情都很像。 

太神奇了!班长还在抽烟,我继续拨动皮箱,发现杂志下?201面还有散落的香烟。这些杂志都是我在国内没有看见过的。 

我想到了安慧,想把这些杂志送给她,让她看一看和自己相貌很像的外国女人,她一定会惊奇万分!当时的我非常兴奋,握在手里的枪都在抖动。我把杂志悄悄藏在背包里,把香烟拿出来扔给班长。进攻的士兵冲上来了,他们打扫战场,我和班长坐在冒烟的草地上发呆。士兵们在我眼前晃动,我脑子里全是安慧和那个外国女人的影子。一个士兵拿半自动步枪枪托狠砸越军尸体的脑袋,把眼珠子都砸出来了,说他们才死了二十几个人,我们却死了一百多个弟兄。回到营地,我顾不上停歇,去临时救护站找安慧,却得到消息,安慧去前线救护伤员去了,晚上才能回来。临时救护站里躺满了伤员,大家都在议论前线上的战事,我们的伤亡远远大于越军。越军更熟悉地形,上前线的中国士兵都没有实战的经验。到了晚上,安慧还没有回来。坐在帐篷里,看着沾满泥泞的书包,想象着几个小时前的激战,战友活活死在眼前,眼泪竟落下来,怎么也控制不住。班长仰面躺在行军床上,一边喝酒,一边骂越军的娘,说下回杀死越军,不光脱掉他们的衣服,还要把他们挂在树上,让野猪啃,让疯狗咬!我站起来大声说我也?202会这么干!战争让人变得残忍麻木,复仇之心是唯一可以信赖的。深夜,我躲在被子里,掏出手电筒看杂志上的女人。美丽的女人,美丽的安慧。那一刻,安慧变得更漂亮了,杂志上的女人就是安慧。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摸着图片也是享受。我把杂志贴在胸口上,想象安慧看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一定会笑,一定会说太好看了,太神奇了。 

只要安慧高兴就行。我想起过去的中学时光,我和安慧在校园柳树下讨论《静静的顿河》和《战争与和平》,一起为主人公的命运纠结叹息。小树,那是爸爸的初恋,没有牵手、没有亲吻的初恋。班长忽然掀开我的被子,醉醺醺地说我干嘛在被子里笑。我笑了吗?我自己也不知道。他没看见我手里的杂志。我知道不上缴战利品是要挨处分的,至于香烟是不是战利品,上面没有明确说明。反正我觉得这些杂志一定属于战利品,因为每个男人和女人看见了都会喜欢,这个女人实在太漂亮了,她的美不是简单的妩媚,而是单纯之中透着亲切之情。我知道,这些都是资产阶级的杂志,我们不该看资产阶级杂志,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藏起来,我一定要送给安慧看一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又打了几仗,和安慧没能见面,但我坚信一定能见到她。?203我背着这些杂志打仗,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我最难忘的是一次突击战。我们连队攻下山头,俘虏了十几名越军,又接到命令去包抄另一个山头上的越军。俘虏怎么办?连长请示后得到指示,带着俘虏急行军,我们都很郁闷,但上面有命令,谁也不能违抗。我们用绳子捆紧俘虏的手腕,牵着他们快速奔跑。连长从前面传话:快速前进,看好俘虏!可是连长的话传到后面慢慢变了调:快速前进,杀死俘虏!或许是战友故意传错的。班长李柱拿起冲锋枪准备射击,俘虏一个一个跪倒在地求饶,说有重要情报,求我们不要杀死他们。不知怎的,我突然跑上前按下班长的枪管,班长满眼迷惑,脖子上青筋鼓胀。连长跑过来,狠狠地捶了李柱一拳。俘虏的情报非常重要,前面不远处就是越军一个指挥哨所,我们派了四五个人就将一个指挥官俘虏了,他无意中说出一个越军诡计:他们一边打仗一边掩埋越军尸体,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知道实际伤亡数字,蛊惑我们的指挥员,让我们的士兵焦躁不安。越军指挥官带着连长去附近的山丘,挖出了几十具越军尸骸。连长后来荣获了二等功,因为这个情报大大减轻了我军前线最高指挥官的压力,鼓舞了战士们的士气!不过从那以后,我和班?204长的关系日渐疏远,或许在他眼里,我那天按下他枪管的举动多少有点假惺惺,但我必须承认,看过杂志上的女人,想象某一天和安慧再次重逢的情景,我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无论是谁,死了就没有机会了。那天从战场上撤下来,夕阳温柔地洒满山峦和田野,天空虽然有硝烟,可是鸟鸣带来的是更多的轻松,河面上泛着斑驳的光影,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我们的部队离安慧越来越远,我对她的思念之情愈发浓烈。我提着背包,却不敢拿出杂志坐在树下田边欣赏。思念让人走神,子弹、炮弹不长眼,地雷最爱倒霉鬼。排雷兵已经开出一条安全通道,我却被前方的山野吸引,莫名其妙绕开了安全指示,走向旁边的田埂。我踩中了地雷。随着一声巨响,我看见背包和我的右小腿一齐飞上了天。没有疼痛感,只有麻木,耳膜被某种力量紧紧压迫,听不见任何声音。我看见红色的液体冲向蓝天,色彩斑斓的杂志错落飞舞,还看见班长李柱正飞奔而来。我移动目光,看见自己的右小腿挂在一棵树上晃荡。我在一闪念间提醒自己,必须赶快把杂志收好,不能被班长发现。


赫本啊赫本(8)


这些是战利品,这些都是资产阶级杂志。我不能背着挨处分的骂名转业回家。写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班长其实已?205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因为他背我走的时候我已经处在昏迷状态。我在急救床上醒来,看见班长笑眯眯望着我,指指床边的背包,一句话也没说。他嘱咐我好好养伤,又和我招招手,就走出了帐篷。班长或许因为看见我少了一条腿才没把我私藏杂志的事通报给上级吧。无论怎么说,我从心里感激他。没过多久,我听说班长在一场阻击战中阵亡了,死得很惨烈,他被越军俘获时拉响了两颗手榴弹,整个胸膛和脑袋都炸没了。他以前对我说过,当俘虏的滋味最不好受,即使活着回来也跟死了差不多,还不如在战场上自己把自己干掉,顺带再干掉几个敌人,这样的死亡方式最爷们,还能给家里落下个“烈士家庭”的荣誉。石峰也被抬下来了,他不小心踩中竹子,脚底被刺穿,不能走路。 

我俩在一个急救站相遇,他拄着拐杖走进帐篷,告诉我安慧死了,他亲眼看见安慧抢救伤员的时候被炸死的。我当然不相信他的话,但越是这样他的描述越让我伤心不已。 

他说炮弹飞来的时候,安慧为了保护伤员,整个身体趴在伤员身上,炮弹皮削掉了她半个后脑勺。她的脸没有受伤,神态非常安静,好像正在做梦。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埋下头,眼泪滚落在被单上。我没有留下一张安慧的照片,这?206是我的终身遗憾。这些杂志不能弥补伤痛,真人已经死了,酷似安慧的女人只能让我更加伤心。我偷偷取出杂志,想把它们埋掉,或者一把火烧光。我最终没有烧掉杂志,一旦烧掉,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安慧了。回到家,眼前的一切依旧,我的心却万分失落。石峰虽然只是轻伤,但他抓获了三个俘虏,立了个三等功。我失去了右小腿,失去了安慧,也失去了生活的热情,留在脑海里的只有战场上的惨烈场面和死去战友的血污躯体。我不敢看这些杂志,想来想去还是把它们包好埋在了树林里。小树,过去的一幕似乎已经淡忘,那一年,是你又让我把它们挖出来,但我不怪你,事实上爸爸还要感谢你。你母亲最终烧光了杂志,这样也好,一切化成灰也好。我不想再有牵挂,只想远远地离开这个家。我来到广西越战烈士陵园,想看看过去的战友。每块墓碑上都刻有“烈士”两个字,这是一大片烈士墓葬群。墓碑前的枯草长得太高了,都能把我盖住。我割除这些枯草,路过的人以为我是个瘸腿疯子。安慧的尸骸或许就埋在那里吧,我起先是猜测,再后来我坚信安慧一定埋在这里,每一块墓碑下面都可能有安慧的遗骸。能够这样想象,感觉很幸福。小树,当医生查出我患了前列?207腺癌之后,我反而变得轻松起来。我没死在战场已经知足,我比那些死去的战友又多活了二十多年。这几年,我一直关注你在北京的发展,你创办的“爱赫本服装设计工作室”我在报纸上读到过。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回避与赫本有关的回忆了。你热爱赫本,因为赫本对你是活生生的存在,而安慧已经远去。再说,哪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工作顺心、事业有成呢?我想去瑞士结束余生,只是想让自己死的更舒服些。不过,当你为我办好去瑞士的签证,我或许已经没有力气登上飞机了。人生充满苦痛,我们有幸来过。让过去的都过去吧,能重逢的一定会在死后重逢。 

“爸爸……”我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泪水已经挂满脸颊。透过泪眼,我看见墙上的赫本,安静、纯粹的赫本。 

这是《罗马假日》里的安妮公主,还是赫本本人?我的思绪又和安慧联结在一起,我从未见过她,又仿佛和她认识。我为自己的母亲感到伤悲。安慧是父亲心中的女人,是父亲一辈子的女人,他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肌肤之亲,留存在心间的却是清澈朴素的情感。?208我打开电脑,查到飞往家乡的最早航班上午九点钟起飞。现在是凌晨一点,我决定马上出发赶往机场。坐上出租车,我摇下车窗,呼吸着春末夏初的夜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异样轻松。风吹头发掠过嘴角,我轻轻咬住,随后又狠狠地咬紧嘴唇。“人生充满苦痛,我们有幸来过,”这是父亲信里的话。此刻,我体味到活着的另一层含义。 

我恳请出租车司机加快速度前进,因为我知道,早一点赶到机场,离家的距离就不会太远。?


点点滴滴(后记)(1)


读过不少作家对小说的妙解,艾丽丝·门罗的体悟非常亲切。她说,小说是一间带窗户的房间,吸引读者走进去,还能透过窗户往外看,看见窗外自己(读者)的生活。作为一位年届八旬的短篇小说大家,她的写作思维简单而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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