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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成妃-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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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那双明黄的高靴停在她跟前,他开口却是一贯的慵懒又无情:“朕想知道,贤妃是否有意加害陈美人?”
若芸被如此直接的问题吓了一跳,却随即挑眉:“若是臣妾说,皇上去哪个娘娘的宫里臣妾都无所谓呢?”
看到荣锦桓的脸色忽而变得很难看,她却冷笑道:“臣妾从来不羡慕陈美人受宠,那日碰巧路过、是入宫后第一次瞧见陈美人。现在死的死、不知情的不知情,皇上随便按什么帽子都可以,将臣妾打入冷宫也可以。”说完干脆闭目,悉听尊便。
“哼,在你眼中,朕是如此不堪的人么?”荣锦桓拂袖,握紧了拳头,眯眼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贤妃。
若芸抿唇不答,双眼未睁,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看来,你现在不仅不想受朕瞩目,而且连这宫里都不想呆了?”荣锦桓玩味的打量着她,忽然明白过来,“还是,你想起来了?”
若芸倏然睁眼,无从以对。
她是想起来了,所以对皇上的态度从无所谓变成本能的抵触,她自己尚未察觉而皇上竟察觉到了,果然每一个登上皇位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好,既然想起来,朕也留不得你活口。”他的语气阴寒无比。
若芸心中“咯噔”一下,才想着要如何回答,却听他似乎叹息了一声。
“只是逸轩方才上奏,要朕和贤妃一起主持他的大婚,朕果然现在还不能杀你。”他思忖着,抚摩着下巴,像是考虑重大难题一样。
“皇上,您是天子,天下尽是皇上的。您让我入宫臣妾逃脱不得,您想杀了臣妾、臣妾无从反抗,但皇上若想杀我,岂能容我在此辩解?”她斗胆一问,却略心虚。
荣锦桓要杀她,她便不能在此当质子,所以但凭这一点她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何况百泽为兄在后,荣锦桓绝不会真的为难她。
可借着陈美人的意外他召见她、不治罪也不轻饶,她觉得此刻的荣锦桓是猫,不急着吞掉面前的老鼠,却是想玩弄于她,而她偏偏无计可施。
他听了她的问题,慢慢逼近她,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将她从上看到下。
若芸却猛的咬了下唇,仰脸道:“皇上预备把我如何?”
“怎么,怕了?”荣锦桓冷哼,浮现的笑容转瞬即逝,“朕就要看看,逸轩曾经倾心、程清璿准备娶做王妃的你,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能继续做贤妃!”
她默然,陈美人顺水推舟指认她与刺客串通,若非陈可出了意外、死无对证,她还能在此跪着?
她不是害怕,而是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再次见到清璿之前不能死,即便皇上无意杀她,她在贤妃位置上一天,难保没有别的危险。
荣锦桓凤眸一敛,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明天之前,你给朕想要的东西,朕就饶了你,既往不咎。”
她惊住,张口道:“皇上命臣妾作一首无题之诗,却说要饶了臣妾?”
她不解,荣锦桓皇上若想饶了她,便不会听信谣言,要平复风言风语太过容易,但偏偏拎了她过来扔出个莫名其妙的要求,让她无所适从。
“那你想要朕坐实你同程家兄妹胡闹的事?判你个死罪?还是判程家兄妹个死罪?这么大罪名,倒的确是横竖饶不了的。”荣锦桓冷声挑眉,目光锐利,“这能穿过重重防护、来去自如,天下间除了他程王府无他人能办到,来了却又什么都没干,你以为朕不知道是谁?”
若芸脸色忽白,只得堪堪闭嘴。
荣锦桓果然是心里有数,眼下拿程王府威胁她,的确是有用,她难办也只得照办。
的确,如果罪名真的扣下来,谁都逃不脱。
她更加心虚,拿捏不准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非要她来猜。
荣锦桓似乎有些不耐烦,挥了袖子道:“退下吧。”
她见他这么轻易就放她回朝露宫,心里依旧忐忑,可见他威严的身姿挺拔背对、不再看自己只得毕恭毕敬、叩首谢恩。
她走出乾元宫,常德还用悲悯的目光瞧着她的身影。
她不解,这老太监理应已经看惯了后宫的是非,看惯了此消彼长的宫廷争斗,荣锦桓应该也习惯了宫人殒命,就算死的是一品夫人他也不会可惜的。
只是,他要的东西是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
江山他坐拥、异姓王府他也制得住,后/宫妃嫔无不巴结,朝臣撤换了大半,西离归并、北胡不敢来犯,他荣锦桓还有什么想要的?
若芸越想便越是心闷,抬头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猛然发现荣锦桓说的是“明天”,那就是今晚她必须想出来?
远远瞧着,有宫妃的轿子摇摇晃晃朝乾元宫来,她冷笑出声,陈美人才死,这深更半夜皇上还能立刻唤人侍寝,果真后/宫的女子不过是皇上的玩物。
她心生悲凉,磨磨蹭蹭的走下台阶,心里还想着皇上的难题。
晓红见了她完好无损的从乾元宫出来,忙手执斗篷将她裹住,要不是碍于宫女太监看着,她准将她一把抱住。
回到朝露宫已然夜深,她遣了晓红先去睡,自己则入书房、闭了门。
皇上封她为妃的时候,赏赐的笔墨纸砚还完整的搁在锦盒里,她将它们一一取出摆放,又铺开宣纸,缓缓的磨了墨。
小时候她经常帮爹磨墨,她记得的那股笔墨芬芳,记得爹爹同她探讨过的小问题,读过的书卷在脑海中铺展开来,时局交错,她虽从不涉政,可总也能机缘巧合从爹爹的奏折里读出一二。
上一次写大篇是替荣逸轩写那治理赋税、开拓漕运一事,偏偏程清璿替她捉了刀,一笔一划潇洒行笔的模样,她记忆犹新。
这么一想,她心中又不由自主的疼起来,忙摇了摇头在桌案前坐定。
握笔深思,荣锦桓想要的东西,自古帝王想要的无非是两样,一个是权力在握,一个是江山太平。
她虽不愿去多想荣锦桓其人,但假设他是一代明君呢?
离天亮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了,她想了会儿便低头写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如约验收
放下笔时已天明,她托着腮左等右等,却没等来荣锦桓召见她的人。
若芸只觉得头脑昏沉、两眼重影,眼皮只要不撑着便会迅速合上,外头已有鸟儿鸣啼婉转,她瞅了眼窗外渐染的白亮,估摸着皇上不是醉死在温柔乡、便是早朝去了,这般想着,她便欣欣然吹灭烛火,进了内寝去睡。
她有些希望自己能做梦,梦见爹也好、程清璿也罢,即便见到一瞬也能欢喜些,可她昏昏沉沉睡过去竟是无梦,和衣而眠、辗转反侧也越来越热。
待到一觉醒来,她发现周围依旧安静,窗外明晃晃的像是晌午时分了。
她不禁奇怪,这般时辰荣锦桓居然还没找她,不仅如此,晓红也没来叫醒她,不知若有人突然造访、知道她睡这么迟可会有微词?
她打着哈欠起身,走出内寝、穿出内堂,下一瞬便整个人都呆住了。
荣锦桓朝服朝冠,不知何时坐在她曾奋笔疾书的桌前,手中拿着的正是她写了两个时辰的纸张,似是看的津津有味,从前或严厉、或冷峻的神情俨然换成了思虑——且破天荒的带着笑意。
周围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更别说晓红了。
窗明几净,光亮透过门窗而来。
若芸愣愣的看着他侧脸略有棱角的弧线,那双凤眸不住的在纸上扫视、竟有夺目光华,他唇边勾起的笑容平和而深沉,一瞬仿若眼前的不是那个冷面帝王。
她有些愣神,若他是生在平凡人家的雍华少爷。或许就不会同自己针锋相对,说不定也是能一蓑烟雨任平生、淡茶笑谈空山远的。
一股酸涩汹涌而来,他是她的夫君了,可他却要杀她。且因为陈美人的事,他已经杀了不少宫人了……
荣锦桓微微皱眉,捏紧纸张头也不抬,道:“你怎的就知道朕会饶了你,还敢睡得如此之沉?”
若芸听到他突如其来的责问,微微诧异。当下竟忘了行礼,只撇了撇嘴,道:“臣妾以为皇上天明便来找臣妾问话,谁知皇上迟迟不来。”
“朕记着,下了早朝便来罚你了。”荣锦桓似乎心情不错,并未抓她的错处,竟有点无辜的看了眼她。
她沉默不语,早朝虽早,也要天亮后,皇上莫非是误了早朝?还是不想同异姓王闹僵、从而有意过她。所以宽限了时辰?
她不敢奢望,却见荣锦桓的目光又回到那张纸上,皱眉许久才缓缓放下,一步步朝她走来。
若芸一阵紧张,忙退后几步,瞧着他目光并不算冷冽。也不曾从他神情里读出危险来。
他侧身站定,重重叹了口气,对着窗子道:“定州水患,逸轩曾进言说浇筑堤坝,程清肃进言说退耕,可工部皆以资金短缺的名义驳回。西北大旱,目前也只开凿渠道引水,且进度缓慢。你给朕的建议倒是新奇,恢复植被、以水养水,恐怕工部还是会驳回。”
若芸呆了下。想起工部是那不苟言笑的怀轩墨坐镇,不免一阵苦笑,他倒真是一丝不苟,连清肃的面子也不给,程清肃的提议他都能驳回。
可她的确只想到怎么治。却没想到这是要工部首肯的,那她写的开山引渠、抬地势泄洪,估计也难批下。
她悄悄的瞅了眼荣锦桓的背影,其实他不知,这些法子不全是她读书所得,不少都是那年同程清璿闲谈时聊起的。
“兵部尚书一职空缺许久,程清肃直到最近于百泽卸了任,才勉强同意王大人升迁作兵部尚书。那张余倒是个耿直的人才,本想让他作驻京城守军将,末了还是让他挑了羽林军的担子。朝中不缺人,劲却不往一处使,这些,你都写对了。”荣锦桓拧了眉,又叹了口气,转了圈手上的扳指,瞥眼看她。
若芸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当这天颐皇帝是着实是不容易的,并非老百姓想象那般、动手指就能翻天覆地。
可他,到底是帝王、已经是天颐最有权力的人了。
若芸不由正色,启唇拜道:“皇上,从谏如流,莫御史虽同四王府不合,可大臣们中能言直谏的非他莫属。胡大人虽食古不化,可权势、人脉皆在,稳他便等于稳了半个朝政。听闻洛大人年老多病,可威望犹存,德妃娘娘作为六宫之首,有能人便能用之,喜金钱的许以金钱,喜权势的许以权势,只要控制一个度,生杀大权还是在皇上手里。”
她说罢,轻声一叹。按理说查刺客、教训奴才真不用荣锦桓亲自来,他既然动了手,便也算给后/宫敲了个警钟,让嫔妃知道这宫中还是皇上最大。
荣锦桓脸色微变,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冷声道:“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贤妃此番言语,就不怕朕杀了你?”
她闻言倒不惊恐,反而面露古怪之色,抬眼道:“皇上不是就想杀我么?横竖都是死,早知不写也罢。”她说完,竟走到桌案前抄起纸张,燃了火折子就要点。
荣锦桓微微蹙眉,默不作声的伸手,把那几张纸从她手中抽离,摇头道:“朕是没有料到四王府如此主动还政于皇家会来的这般快,于王不久前便辞去了统帅,这下北方的胡人该高兴了。夏朱月的户部本就一笔糊涂账,朕也不指望他能平定南疆,只盼着不要同时生乱才好。”
“皇上是生怕他们作乱,如今又不舍得了?”若芸嗤之以鼻,竟脱口而出。
程清璿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屑天颐的权势,虽各有目的才相互合作,可她憋着一口气,根本做不到心平气和同荣锦桓说话。
荣锦桓的脸色变得难看,瞪了她许久却并未发作,只瞧着她。一字一顿道:“朕是皇上,朕不可但凭喜好、任人用人。”
她吃了一惊,望向他寒凉的眸子里,顿觉心悸不已。
他移开目光。补充道:“朕身为太子便早身不由己,你既然想起来,便知道朕已经网开一面,也应知晓朕得江山险象环生,必不会完全靠着谁,要让江山延续。也必不会依赖谁。”他们过分危险,朕是恼他们。”说罢,眼眸似透过纱窗、望向广阔的万里河山。
她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可却怔怔的说不出口。
他是知道她想起来了,可她没想到的是,他话中重点是当日的即位。明明异姓王同朝臣本可以是相辅相成、相互制约的关系,可到皇上这里却成了难题,早已成了打不开的死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有那么一瞬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能稍微理解一些:皇上不全是担心他们会夺权。反而因他们迟早要走的,若过分依赖而致朝臣不能独立处政,那于天颐或许真的是灾难……
末了,荣锦桓眉眼间却有些落寞,道:“朕也感谢他们,没有他们或许这里早就不再了。朕于此,的确备感唏嘘。”
若芸一筹莫展,瞧着刺眼的阳光射进来,明晃晃的一片。
是以,荣锦桓会如此防着他们,是恼自己身为帝王却不可万能,即便登基、力统山河,也必须平衡着各大势力?可他感谢着他们,是他们让王朝延续,让江山安稳……
代价太大。赌注也太大,没有人有错,可也没有人无罪,在觥筹交错、朝廷激辩、势力对抗中,几乎所有人都背了一份不得已的苦衷与罪孽。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程清璿会同她有了不该有的交集,为了她能妥协、退让,而眼前的皇上,已将她当成质子、永远囚禁于宫中了。
一切她有何错?水榭那么多人认识她,她去西离一遭,皇上又怎会真的不知?只怕是待她与程王爷情深,他才能给下那一记闷棍。
她哑然失笑,程清璿的深情早已在皇上的步步为营中成了飞灰散尽。
强忍住心痛,她不愿再去体谅他作为帝王的无可奈何,只觉得荣锦桓此番同自己说这些,大约一早就是拿了那死罪试探、根本没打算杀她。
她尚未说什么,却看到荣锦桓拿过她手中的火折子,那几张纸便被他点燃、当着她的面燃起了。
火舌舔舐,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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