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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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越是对我好，我越会不知所措。
所以，“请你以后别做这些傻事，不要再对我那么好了。”我突然说道。他停下来，走到我面前，凑过脸，双眸紧紧抓住我的目光，“如果我是杨哲渝呢，你还会像这样吗？你的心里还有他吧……”
我没有回答，答案是肯定的。为了哲渝哥哥好，我没有告诉朱高燧他还活着，怕他因我遇到不测。即使离开了他，仍然在默默守护着，只愿他能过得幸福。我，也很傻吧。
“那么……你的心里可有过我？”朱高燧继续问我。
“别逼我，燧。”我低头望向水里，烛光微弱，随着呼吸的起伏水面漾起浅波。
我听到朱高燧扑哧一笑，把我从木桶中打横抱起，我尚未作出反应时，全身已被柔软的锦布裹得严严实实。想想我近来被他占尽便宜，才萌生起来的对他似有若无的愧疚，瞬间消失。他放我在床上，翻捣药箱掏出了一个小药瓶，又去拉开我背后的布料，为我背上的伤口上药。
四周突然安静得异常，顷刻间，异动如潮水来袭，窜至整个房间。
转眼身边已不见朱高燧的身影，伴随而来的是刀剑的碰撞，划开静谧的夜。匆匆穿好衣服，走出门外一探究竟。
月下伫立的人，可谓魅影。秋风轻拍枯叶，零落飘下，他的长发也随之舞动，那双眼眸依旧清澈。我屏住呼吸，不相信眼前所见的这一幕。只见他手中的长剑已触上朱高燧颈脖，剑锋过处皆渗出血迹，寸毫之间，胜负一触即发。
“住手。”我跑向前去，阻止他们再战。我不愿意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尤其是，那个为了我而来的人。
哲渝听到我的喊叫声，向我望过来，眼里尽是喜悦之色。
“在众多高手守卫的驿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莫过于号称轻功是江湖第一的易沐易少侠，不知我说得对么？”千钧一发的刹那，朱高燧居然镇定自若，趁着哲渝分神的一刻，摆脱了他手中的剑，退下几步站到了我身边。
“洛，我是来带你走的。在这五年里我一直抱着过去不放，直至再见到你，我才恍然，你是现在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没有理会朱高燧，他只对着我说。
我还会动摇吗？那过去的五年，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你娶夏侯珏的时候，却没发现我的重要么……我跟你走，那她呢？罢了，哲渝哥哥，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我愿试着去忘记过去，也请你把我忘了吧。
假装心如止水的，缓缓说出那句的话，“哥，你的好意洛洛心领了，我不能跟你走。”
朱高燧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便顺水推舟，“呵，听到了么，易少侠？不对，我应该叫你杨少侠才是。当年杨师齐那逆贼一家已被父皇处决，若不是今日一见，我真不信他的长子还活着。此事如要追查，你恐怕还是难逃死罪。”
听完朱高燧的一番话，我不住一震，全身僵持难动。他原来都知道……
朱高燧又继续说，“不过，念在爱妃的情面上，那些过去了的事情，包括你今晚欲行刺本王，本王都不会去追究。”
把话说到最绝情，痛极了是否就能毅然放开，再被时间冲淡，逐渐释然。我拉住了朱高燧的手，“燧，我们回去吧，我累了。”语毕，低头拖着他向房里走去。
“洛洛……”哲渝轻声唤我，以同样是强忍心痛的情绪，来挽回什么，不顾我越走越远而执意说道，“我和夏侯珏，其实什么都没有，拜堂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至于你看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我说过，只有你才是我的结发妻子。当初你毅然逃婚，如今，你真的忍心再次走掉么……”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接近于嘶吼，我内心的癫狂终溢于言表。你再说下去，可能会颠覆了我狠心作出的决定，哲渝哥哥，你知道吗……只是我不能再爱你，所以，就此别了……我纵容自己，回头只为望他最后一眼。
他别过身，削瘦的背影轻易在无边的夜被漆黑湮没。
就在不远处，一个模糊的黑影定格一般动也不动。那是……善鼎！为什么他会在那里？倘若刚才朱高燧有危险，作为他的贴身侍卫，善鼎就该出手，可是他没有，为什么？
直到杨哲渝离开，我都没有落泪。对着桌上不停晃动的烛火呆坐了很久。
“我竟狠心离开他了，我错了么？我做错了么？”我不停问自己，面对朱高燧催促我去睡，我充耳不闻。不记得到了什么时候，我才在迷蒙中被朱高燧抱上床，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有他拥着睡去，却有种未曾有过的安心。
在之后许多个夜里，哲渝哥哥的那道背影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亦真亦幻的残像，一抹悲凉久久无法抚去，也注定了他在我心里，有着永远不能抹煞的位置。
第16章　崇和
　　　　透过车里纱质的帘子，隐约望见朱红色的宫墙。回想这一个月多的发生的种种，恍如梦境。而这个梦境的尽头，我仍是回到悲凉的深宫里。
抬头，被牌匾上“崇和殿”那三个字震慑，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跨过了那道不高的门槛。太监和宫女们早已候在大门口，见到我和朱高燧，立刻跪下行礼，整齐如一。
“这就是我住的宫殿，不过因为你的到来，我们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等我立了王妃以后，就该在封地另立府邸。”朱高燧轻轻搂着我的腰，附在我耳边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将来我会让你尊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整个后宫的……”
凉意从背后窜上来，道不出的阴森感划过心头。朱高燧，难道你要……
不愿再去想，这宫中的一切，我都打算置之度外。反正从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忽然，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孩远远跑过来，他身后像是奶娘的女人追之不及。男孩跑到朱高燧的旁边，不高的个头趴在朱高燧腿上，扯着他的衣袍，看起来很开心。我悄悄瞟了一眼朱高燧的表情，他用慈爱的目光注视那男孩，伸出手抚摸男孩的头。
“爹，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没人陪瞻塙玩，瞻塙好无聊。”稚嫩的声音，传入我耳中竟是震惊，这男孩竟然是……朱高燧的儿子，那么，他的母亲是……肯定不是雪怡，她是一年前嫁给朱高燧的，瞻塙的母亲还另有其人。我猜测着，不自觉地笑了笑，带点嘲讽，自己也不清楚嘲讽的是他还是自己。
“怎么能老想着玩，有没有用功背书呀？”朱高燧蹲下，把他抱起来问道。
“瞻塙很用功喔，爹之前教的诗词瞻塙都会背了。”瞻塙胖乎乎的小脸涨红，手舞足蹈，语带骄傲地说，天真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掐一把。
“奴婢见过三皇子。”瞻塙的奶娘大惊失色，在朱高燧面前跪下，慌忙地说：“奴婢没看好塙少爷，三皇子恕罪。”说罢，把瞻塙从朱高燧的手中接过去，自己抱着。
“爱妃，先回寝宫休息吧，想必你也累了。”朱高燧没去理会奶娘，转过头柔声对我说，不管他是出于何种意图，可这般语气并不像平时的他。隐约觉得面前那群奴才中，有道凌厉的目光向我扫来，那又是……他的哪个夫人么？我婉拒他，说：“不必了，你的怡夫人重病在身，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也好。”
朱高燧拉着我的手，往崇和殿后面的侧殿走去，身后，几名宫女太监很自然地跟着我们。虽心有不甘，不得不承认我在宫中的生活开始了。希望能如朱高燧所说很快就离开，而且永远不要再回来。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统领后宫，都不是我想要的……一回来纪凝就钻到雪怡的房里，可见她有多担心雪怡的病。走在雪怡住的侧殿外，便闻到浓得刺鼻的药味，加之纪凝的哭声哀怨的掺杂在静谧的庭院里，闻者避之。而我却加快脚步，把朱高燧甩在了后头。
听到太监的通报，纪凝踉跄地跑出前厅来，见到三皇子当真来了，一连跪着磕了好几个头，口中不停说着：“谢三皇子，谢娘娘……怡夫人可是盼到三皇子来了……”
我心疼地扶起纪凝，同她进了雪怡的房间。
看到少女苍白着脸色，不知瘦削的身躯背后，是如何被摧残掉的美好年华，雪怡原本无邪的脸上，竟显出一丝沧桑。当朱高燧走到床前，执起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时，雪怡的脸上终于泛起淡淡红润。
“殿下……雪怡是在做梦吧，又梦到殿下了……”雪怡神志不清，呓语低喃。“怡夫人，你没有做梦，是三皇子真的来了。”纪凝在一旁轻声说。
“怡儿的病，怎么样了？”朱高燧回过头来问纪凝。
“太医说熬过这三天，如果怡夫人仍没有好转，那就怕是不行了……”纪凝哽噎的说着，泪水又忍不住落下来。
“替我传下去，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宣过来，守着怡儿。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统统都给我斩了。”朱高燧对某个太监厉声命令道，极尽威严。这个在宫中忽冷忽热，看不出喜怒的朱高燧，和我在宫外认识的他，判若两人。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是，奴才遵旨。”那太监战战兢兢地应了之后，匆匆走掉。
纪凝又跪拜在地，由于过于激动，身体微微发抖，泣不成声。我在那瞬间迷失了情绪，该欣喜却不觉悲哀。我是救了雪怡，还是害了更多无辜的人……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燧，怡夫人的病……何必牵扯他人呢。”我试图改变什么，却发现我错了，是我太小看这一切了。朱高燧投来的犀利目光，落在我身上，“苏洛洛，抗指不遵者，本王一并重罚。”
“不要再替任何人求情了……”我从他的唇语里读到最后一句话，忽然清楚明白了，深宫里，是容不下同情和真情的。从此只能收起感情，冷漠而过。
过了半个时辰，雪怡稍稍清醒过来。见了一屋子的人，朱高燧也在其中，差点想起身请安。可惜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挣扎了几下，便筋疲力尽。
“殿下，雪怡见着你，死而无憾了。”雪怡连说话都困难，缓慢的说完后不停地喘气。
“怡儿，别乱说话，你没事的。”本该暖暖的话语，从朱高燧口中说出却变得冰凉。但在雪怡看来，已是莫大的荣幸，幸福的笑挂在她的脸上，久久都没有散去。
我坐在一旁，静观他们二人夫妻情深的对话，脑中又开始飘出的那个背影……“瞧你发呆的样子，在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朱高燧已经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道：“这样子你满意了么，洛？”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雪怡，她又沉沉睡去，嘴角还留着浅浅的微笑。
“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我反问。
“……本王已有近半年未踏进这一步了。”他捏了捏我的脸，弄得我生疼，我一把推开他。他又继续道：“全都是因为你。”
“哼，你果然绝情。”我起身要走，只丢下一句：“我看错你了，朱高燧！”便离开了雪怡的房间。连我都没有想过，在我自己的眼里，他究竟怎样的一个人。
走出侧殿，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对崇和殿完全不熟悉，朱高燧也没有跟着我出来，只好一个人瞎逛着。走着就进了一个极为安静的小院，瞻塙正在柳树下专心致志地把玩着什么，未见奶娘和他在一块。
“瞻塙，在干什么呢？你的奶娘呢？”我过去，蹲下来问他。
他没有理我，只顾低着头，继续弄着他手里的木雕偶人。这小孩子真没礼貌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心想，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他却“啪”地一把将我的手推开，眼中不藏好意，确切来说，还带了些鄙夷。
“怎么了？”我被这孩子吓到了，连声问道。
“娘说你是狐妖媚子，抢了我的爹爹，我不要理你。”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跑去，留下我独自站在那，久久没有缓过神。童言无忌，可是瞻塙的这句童言，背后却是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他母亲对他的……抑或只是无心之言。我欲转身离去，才发现朱高燧就站在我的身后，一脸忧愁，“瞻塙那小子，都是他娘惯坏了，别放在心上。”
“燧，我不明白，为什么这宫里的每个人都好怪？连你都变得不一样了，我想离开这里。”心里最脆弱的部分已被击溃，此时朱高燧正在眼前……我搂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唯有如此，我才能把这种无助的感觉，减到最少。他轻轻蹙了眉，说：“别哭，我发誓只要有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到你，无论是谁。”
“嗯，谢谢你。”我仍溺着他，搂着他不放，唯一的一次觉得他是我的依靠。尽管不能称之为爱，他这么久以来所做的，我已很难不感动。他推开了我，拉我快步走出院子，说：“记住，以后没事都不要来这里了。”
“为什么？”我未加思考，随口问了句。这里应该是瞻塙和他母亲住的殿院，让我不要来，是怕他的母亲做出些什么事来吧……答案可想而知。“那瞻塙的娘是谁……”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把它问出口了，虽然有点唐突。
“如容？她是谨身殿内阁大学士程禹溥之女，四年前父皇赐婚将她嫁于我，本打算立她为妃，后来因汝宁姑姑的反对而作罢，她一直劝说父皇把她的女儿郭筱茹嫁给我。怎么，洛儿不高兴了？”
我摇摇头，继续问：“那么你为何不娶华郡主？她真心对你，甚至不惜要除掉我。”
“我讨厌那自以为是的女人。”或许因我刚才主动拥了他的缘故，他的心情变得很好，向我说了许多未曾提起过的关于他的往事、宫中曾经发生的种种和这宫里每个人的品阶职位等，试着让我慢慢接受这对于我来说陌生的宫。
第17章　身份
　　　　近来我发现自己越渐嗜睡，日上三竿还不愿起身。直到纪凝来通报皇上的中宫殿来了人，我才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在她替我梳洗完后，匆忙赶至前殿。
“皇上有旨，宣苏洛洛小姐觐见。”中宫殿的太监一早在外殿等候宣旨，见到我，冷淡而又不失礼貌地说。自从上回在宴会上献舞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皇上，没想到我进宫的消息那么快就传到了皇上那里，我逃婚的事，皇上大概也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追究我的罪过……
“娘娘！”纪凝看到我发呆，叫了我一下。
“那么，三皇子是不是也一起去见皇上？”我问那太监。
“回苏小姐的话，皇上只宣了您一人，请苏小姐随奴才至中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