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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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犹豫让二皇子一怔，随即说道，“等会儿你便知道了。”
“告诉我，你们揭穿了华郡主之后，她会怎么样？”我一时心急，拉扯着二皇子的衣襟，追问他。看到他飘忽的眼眸，我才意识到身边站有不少侍从丫鬟，自己的这一举动实在不该，立马松开了手，脸红不已。
伺候皇上的徐公公笑脸迎人地走出来，哈腰道：“殿下，娘娘，皇上宣你们觐见。”徐公公是宫中资质颇深的老奴，亦是身手不凡的高人，虽未见过他亲自出手，但从上次他和朱高燧的对峙中能看出来连朱高燧都畏惧他三分，而身手在朱高燧之上的哲渝同徐公公相比，谁会更胜一筹呢？心里尽胡思乱想些怪异的事情。
被宣入空荡荡的大殿内。从皇上随意的表情中看不出他内心所想，而二皇子要怎么做我也一无所知，心被悬得七上八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启禀皇上，三皇子和华郡主求见。”一名小太监单跪着，扯着尖细的嗓音，说道。
“宣。”
“宣三皇子、华郡主觐见……”
随着小太监的通报，朱高燧和华郡主缓缓步入大殿。身后纪凝垂头跟着进来，小脸煞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朱高燧望向我，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笑容，似在告诉我不要担心。华郡主精心装扮，似乎今日是来争宠斗艳，而不是等着自己策划的计谋被揭穿，依然一副高傲而自信的模样。
二人簌簌跪下，分别磕头请安。
二皇子毫无防备地捉住我长衣袖下已浸满冷汗冰凉的手，仗着旁人看不见，毫无顾忌地紧握不放，我稍稍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济于事后也放弃了。这温暖的手握着也好，至少可以从他暖暖的体温中得到一丝力量，让我在这场扑面而来的斗争中还有勇气坚持下去，与向我猛然袭来的黑暗抗衡。
“上元节刚过，灯也才刚赏完，就都急着来见朕了，怎么，是不是今年的灯不好看啊？”皇上略略地翻看早朝时上报的奏折，没有望向我们，慵懒地问道。
“回父皇的话，今年的灯比往年的更目不暇接，流连在彩灯中仿如仙境，让人不知归返。”二皇子笑道，余光却扫过五尺之外华郡主妩媚的身影。恰好迎上华郡主回眸的瞬间，两人对视片刻后，又各自望向别处。
“煦儿，你的事朕本不该多管，可是你众目睽睽下带着燧儿的妃子，孤男寡女去赏灯，旁人看了会怎么想？燧，你也是，自己的妃子也不管管，无故失踪几个月，还怕后宫的传言不够多？”皇上放下折子，叱责道。
殿上的众人低头不语。我悄悄看了眼二皇子，他没有表情，好像刚才皇上说的话与他毫无关系一般。昨晚的灯会他居然和华郡主在一起，他是替朱高燧解围，好让燧抽身出来找我，还是他刻意去找华郡主，为了今天的事？不对，如果是为今天，他们大可不必出现在午门外的灯会上。
二皇子仍面不改色，平和说道，“父皇，关于如容夫人和三皇妃的失踪，儿臣有话要说。”
“如何？”
二皇子简略地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二皇子的话中得知，因之前如容的死已向皇上上报，却没有明确交代，觉得事有蹊跷，皇上便暗中命二皇子去调查，一有发现就立刻回报。
皇上倒是听得兴趣绕然，不禁追问：“这么说苏洛洛其实是被冤枉的，而下蛊的另有其人？”
“没错，而那个陷害洛洛的人，就在这大殿上。”
听到这里，我转头将目光落在华郡主身上。只见华郡主浅笑，事情的发展在她的预料之中，竟没有一丝惊讶。无意看到她身后的纪凝，脸色比刚才更难看，身体不停哆嗦，手中紧捏着的丝帕。
皇上在大殿上扫视一周后，笑道，“让朕来猜猜，看朕猜得准不准。”他半眯起眼睛，游离的视线停在了华郡主的方向，“难不成是筱茹？”
我暗暗赞叹皇上的英明，却见华郡主启唇浅道：“父皇真会说笑。”
“朕猜得不对？”皇上反问。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会是筱茹做的？”华郡主楚楚动人，微微一笑都倾国倾城，没有人愿意相信这般美人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
“那是谁？”皇上顷刻间收敛起笑容，厉声质问，全然没了方才玩笑的语气。
“是我！”
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几乎难以置信，纪凝跨出几步站在众人面前淡淡地说道，不再如刚进来时煞白着脸、瑟瑟发抖那害怕的样子，而是镇定自若地去承认，脸上浮起的笑容淡定从容，又深不见底。
“当晚我假借去看望怡夫人之名，换了皇妃娘娘的衣服，还把之前捏造的和娘娘一模一样的玉佩佩上，然后到如容夫人的院子对瞻塙少爷下蛊。这一切都是我做的！”纪凝跪拜在地上，将事情娓娓道出。
“唔……”皇上亦以疑惑的语调，再次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何现在又供认不讳了呢？”
“父皇，说起来……这都是儿臣的错。”一直沉默着的朱高燧忽然插话。听他这么说，我不禁心疼起他来，忍不住低声唤他：“燧……”
“殿下……”华郡主也把他拉住，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
二皇子走到跪在大殿正中的纪凝身边，笑容犹存，对皇上轻道，“空口无凭，让纪凝那丫头拿出证据来才足以信服。”又低头望着纪凝，向她伸出手。
纪凝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正是瞻塙的奶娘口中那块和我的一模一样的玉佩。二皇子接过了玉佩，接着回到我身旁，说道：“失礼了。”语毕，迅速拽下我腰间的玉佩。两块几乎相同的玉佩，一真一赝，齐被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粗略扫过一眼后，拿起其中一块，淡淡说道，“仔细一瞧，还是可以看出这是赝品，无论是玉的成色、打磨雕琢、做工的精细都不如这真品。”
“父皇慧眼独具。”二皇子笑道。
“那又何以见得瞻塙的奶娘看到的是这块仿造的玉佩？而不是为了让这丫头顶罪才另外打造的？”皇上故意刁难道。
大家都以为二皇子都已经哑口无言时，二皇子却不慌不乱地道，“就请瞻塙的奶娘亲自来告诉我们她看到的究竟是哪块玉佩吧。”
“宣奶娘上殿来。”皇上迫不及待，在场的人都想看看二皇子耍的是什么把戏。
唯有我垂下眼睑。
从这块玉上牵扯出如此多的事，不知是好是坏……这玉是娘的遗物，也是牵着我和哲渝心中无形的绳索，走到现在也该断掉。永不再续。
第35章　掩饰（下）
　　　　二皇子对使唤来的几名太监耳语几句，太监们便纷纷到大殿特定的位置待命，或立于窗边，或去准备蜡油烛火。我蓦地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可是他是怎么知道那个秘密的……一定又是哲渝！无所谓了。就让二皇子来向大家展示这块玉佩的真正绝妙之处，它价值不菲的原因吧。
约莫一刻钟过后，瞻塙的奶娘步入殿中，极不利索的动作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她的双鬓已有些斑白，这些年照顾瞻塙她应该也算尽心尽力了，她对于瞻塙的感情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那般，不求回报。所以在瞻塙中了蛊的那段时间，她亦难过不已，操的心不比朱高燧和如容少。
“人已经到了，煦儿，看你方才布置了许久，打算怎么做？”皇上挑起浓眉，问道。
二皇子举手轻扬，太监们各自按照他刚才的指示去做。殿门和窗格瞬间紧闭上，顿时殿内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黑暗，渐渐能模糊地看出周围事物。紧接着微弱的烛光被支起，亮度恰好如夜晚时屋外看到房间内透出的点点光亮，隐隐看清身边不远处的人，分辨他们的面容。
“父皇，请您拿起左边的玉佩，好让奶娘辨认。”二皇子的声音在皇上的身边飘来，我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站到桌案旁。只见他又道，“奶娘，也请你上前来看看父皇手中的是否是你那晚看到的皇妃娘娘的玉佩。”
奶娘战战兢兢地往前挪动几步，微微抬起头，不敢直视皇上，目光只落在了皇上手中的玉佩。半晌，她才断续说道，“那晚娘娘身上的好像就是这块玉佩……事隔已久，奴婢记不太清玉佩的样子，实在不敢妄言。”
却听到皇上笑道，“煦儿，你作何解释？”
“儿臣再请父皇拿起右边的玉佩，一切自会分晓。”二皇子自信地道。
狐疑中，皇上缓慢抬起手，玉佩里意想不到的异样微光闪动。没错，我的这块玉佩在黑暗中自身能发出如萤虫般的光，晶莹剔透，岚影浮动，仿如仙家之物，在人间难觅。
“妙啊！此玉竟有如此灵性！夜光一颗千金贵，这玉可是千金难求啊！”皇上抚摸着玉佩，细细玩味，爱不释手。莫说皇上，殿上的其他人也看得痴迷，几乎忘记了来到这里的目的。
二皇子趁势对奶娘问道，“那晚你见到的玉佩，如这块那般，能在黑暗中发出清透的微光么？”
“如此仙物，奴婢哪有这福分能见着。”连奶娘都不由感叹。
“父皇，这玉佩我们暂且搁下，待这件事有个了结，再邀洛洛一起慢慢赏玩也不迟。”二皇子说罢，随即拂手示意几名太监开了殿门窗，熄了烛火。皇上目光从手中的玉佩收回，遣退奶娘后，说道，“煦儿果然令朕眼前一亮。”
“那么，苏洛洛在宫外密会苗疆人又当如何解释？也是这丫头算计好的？”皇上继续认真地审问道，“若是这样，这小丫头的本事倒不小。”
二皇子又退到殿中，风驰电掣，带起他四周的一股凉风，“那就把洛洛见到的那苗疆人请来，当面问问他便能知道答案了。”
“你……竟然……”皇上还未言语，华郡主立刻惊叫道，无不激动地盯着二皇子。看来二皇子和哲渝偷偷把姜池藏匿起来的事，在华郡主的意料之外了……看到她错愕的神色，我竟在幸灾乐祸。
不知道为何纪凝愿意承担华郡主所做的一切，虽然，如此一来便可保住华郡主，使得朱高燧的背后支持不会倒垮，我却不满华郡主随时都无比自傲、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模样，能够使些手段治治她也好……心想着，不禁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坏笑，被华郡主敏锐地捕捉到，立马回了个令人生厌白眼。
“草民姜池参见皇上。”同姜池进来的，竟然还有哲渝，他身着侍卫的衣服，与宫里其他大内高手无异，是假扮成二皇子的侍卫顺势混进了宫中么？恐怕他们要有所行动了……燧也是和他们一起的么？虽然不可能，但我还是希望那一刻永远不要发生……
“平身。”皇上严肃地打量姜池，而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哲渝，“你和苏洛洛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们会在宫外相见？”
听罢，姜池展颜微笑，没有对皇上的威严有所畏惧，轻松答道，“草民和苏姑娘……啊，不……皇妃娘娘并无过深的交情，那日在路上草民看到皇妃娘娘有危险，便出手相救，之后皇妃娘娘为报答草民，宴请草民小酌一杯以示感谢而已。”
皇上没有发话。良久，才极不相信地反问，“是么？岂不是太巧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嘛。”二皇子附和道。为了掩饰华郡主的刻意安排，把我和姜池的相遇描绘成一个巧合，朱高煦，真有你的。不过，我情愿只是巧合。姜池或许对一切也不会了解太多，而一旦他替华郡主作了伪证，事后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好，朕就相信你。那么纪凝，你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除掉如容或是苏洛洛对你有什么好处？”
纪凝涨红了脸，吞吐道，“回皇上，奴婢……奴婢一直对三皇子……有意……奴婢很喜欢三皇子，所以容不下他对其他女人好。”
“好啊！区区一个奴才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敢对主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人，立刻给我拖出去斩了。”听完纪凝所说，皇上愤怒道，接着，他又望向一时茫然的我，笑道，“苏洛洛，朕赦你无罪。”
朱高燧无动于衷，也许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既救了我，又保住了华郡主。
“等一下。”最终，我忍不住喊道。虽然下蛊一事纪凝帮过华郡主，如今又承担所有罪名，可罪不致死，况且念在我和她曾经的主仆之情，我不能就此袖手旁观。“洛洛在此求皇上免纪凝一死，毕竟纪凝服侍三皇子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我想她只是一时糊涂，所以请皇上给她改过的机会吧。”我不顾腰身的劳累，重重跪下，向皇上求情道。
皇上思索了一会，点头，“好吧，既然洛洛不计较，死罪也就罢了，那就……”未等皇上说完，纪凝已转身冲向大殿左侧的石柱，不假思索地把头撞上去，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大殿的一角，触目惊心。
“纪凝……”我失声尖叫。
朱高燧不再呆站着，转眼也冲过去抱住已是奄奄一息的纪凝，拭开她额上不断涌出的血，心痛道：“干吗要这样……”我几乎是爬着到他们身边，使劲摇晃纪凝，不想让她就这样昏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殿下，小姐……奴婢的祖母，拜托你们代为照顾了……多谢小姐替奴婢求情，奴婢不死，她也不会放过奴婢和奴婢的祖母……”纪凝用微弱的声音说，若不是靠得近，几乎听不到。“奴婢很开心，殿下终于拥着奴婢……”
纪凝含笑着，渐渐闭上眼，没了呼吸和心跳……
生命陨落。原来这么轻易。
“纪凝……”我呜咽道。与纪凝相处的时间不长，却对她有着特殊的感情，尤其是当得知她也喜欢燧，我更加对她怜恤和同情。她其实很可怜，得不到心爱人给予的温暖，又总在默默付出。
“去把她厚葬了。”朱高燧面色如土，对来把纪凝尸身抬走的太监低沉说道。
待太监都处理完后，皇上把手一轻轻拂，说道，“事情解决了，都散了吧。洛洛，你留下来陪朕聊聊。”
第36章　玉佩
　　　　众人退下，大殿内只剩下我和皇上。
皇上肯定是想同我聊关于玉佩的事，我很乐意与他共赏，但是……我怕他会提出我难以拒绝的要求——把玉佩赠与他。
心里忐忑着，怔怔望住皇上。
“别在那站着，过来！到朕旁边来！”皇上笑盈盈，开心地挥手招我过去。我微微欠身，应道：“是，皇上。”
却见皇上蹙眉，“嘿，你这丫头真不识趣，嫁给燧儿那么久还不知道改口。”
我更加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忽然失了神似的，许久才反应过来，觉得无比别扭，硬着头皮小声地喊了声：“父皇……”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