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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颂歌-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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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修女们的颂歌快唱完了,我低下头,转到圣坛的另一侧,想看清楚东侧的教堂,那儿也空空如也。在通往地『穴』的入口附近,有一张搁板桌,桌上放着一台cd播放机和一组音箱,怎么看都觉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我愈发地感到『迷』『惑』不解。我离开位于圣坛的隐蔽处,来到搁板桌,在cd播放机的旁边放着一堆cd盘。我从中拿起几张cd盒,最上面的那张cd写着:圣诞颂歌,宗教与民间。
我用不着再看其他cd盘了。其实,无论是前几次还是此次造访,所听到的音乐既不是纽格兰奇修道院的修女也不是来访的民歌手演奏的,而是播放录音。我觉得这有点儿荒唐可笑。我意识到卡皮翁修女上一次——也就是上个礼拜天——让我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教堂附近,目的就是她们能够做好充分的准备,给人留下一种教堂气氛生机勃勃的假象。现在看来,居住在纽格兰奇修道院的修女已经为数不多了。但是,何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呢?她们肯定是有什么东西不敢示人。另一方面,上次我和菲尼安来这儿的时候,他们没有隐藏任何东西——只是一边工作,一边播放着音乐。这就是所谓的“隆冬繁殖仪式”。
通向地『穴』的门大开着,上面装饰着冬青和蜜蜂的图案。
我来到门口。此乃非神圣之地。
我沿着台阶往下走。
我从地上的工具堆里捡起一把手锤,放在风衣口袋里,然后继续往下走。
地『穴』一开始看上去像一个典型的罗曼式建筑构造:鼓状支墩和低矮的圆拱门,把中殿下面的空间分隔成桶形穹窿的狭长隔间。有两个通道亮着灯,一个在我的右侧,另一个正对着我,一直通向西侧尽头。那个方向的支墩显得高度有所增加——地面向下倾斜。
如果说上面的中殿是建在向相反方向倾斜的石头地基上,那么教堂的前半部分——也就是东侧——不知是什么原因建在第二个斜坡上。这就产生了一种效果——等同于商店里的两部方向相反的自动扶梯,只是它们的方向都冲下而已。
这里散发着『潮』湿的气味,再往下走则更难闻。我沿着笔直的通道往前走,脚下是石板路。我来到左侧的最后一个隔间,用铁栅栏围着,像一只动物园里的笼子。门开着。
里头灯光昏暗,但是靠在里面墙上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便走了进去。我走近后,用手电筒去照,然后把亮度调弱,发现隔间的后半部分摆满了玻璃器皿。
整整一堵墙都摆放着一组用深『色』木材做成的陈列柜,约四米长,二米高。在灰尘漫布的玻璃后面,是一排排大小各异的标本容器,都摆放在陈列柜的架子上;在容器之间,有一些物体固定在木质底座上。走近一看,我发现是一些不大的人类骨骼,有的还不如一只鸟大,都带有明显的畸形:无颌、鳞状颅骨、开放『性』颅骨,有一只颅骨呈碎片状,像是被炸开了一样,与卡皮翁修女办公室里放的那个标本相似。有的骨骼在胸部或头部出现粘连,大多数骨骼都是下蹲式或者站立式。纤细的骨骼被用铁丝和木棍固定。
在这些装着甲醛的瓶瓶罐罐里浸泡着发白的婴儿尸体,它们同样有着严重的缺陷,有的肌肉上长着难以辨认的、像油泥一样的肿块,有的原本扭曲的躯体在玻璃器皿的挤压下变成怪异的形状,有的器皿里只装有器官:没有沟回的大脑,呈绿『色』的肠子似乎已被翻了个里朝外。我还看见一只器皿里面漂着一只头颅,面部的裂痕从嘴部一直延伸到眉『毛』。在它旁边摆放着一具完整的胎儿尸体,张开的嘴里面长着一只寄生头颅。
这些可不是『毛』玻璃窗上的图案,而是装有修道院秘密的玻璃器皿,是西门口雕刻图案的有骨有肉的实物。
陈列柜的木质底座上有两只抽屉,我拉开其中一只,发现一些发霉的空白标签。我想他们是为这些陈列品准备的。我发现这些标签全部都是空白的,一个字都没有写。我在另一只抽屉里也发现了同样的标签,上面有手写的字迹,但是墨迹要么是褪『色』了,要么是一团模糊,无法辨认。我在里面迅速地翻找着,直到发现了较为清楚的一张:
dtto givann pergo esi
stituto an tomia
uni bologn
还有一个数字“1634”,我猜这是年份。另外一张卡片上写着:
ndrew macpherson
edinbgh medic
这些看上去像是地址标签。难怪莫纳什没有被骸骨撑破,原来这些“养蜂人”——曾经或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收获的不是蜂蜜而是婴儿,出售经过防腐处理的畸形婴儿的尸体和重新组装的骨骼。估计她们有现成的市场——欧洲医学院和私人收藏家。地『穴』里的陈列品可能是用于这种技术的培训和教学,或者是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本来是要运往波罗尼亚和爱丁堡的货却落在自己手上。也许以前隔间里有更多的柜子和陈列架,后来却被拆了,里面的内容不是被倾倒就是被销毁——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被销毁的却是胚胎病理学和先天畸形的罕见实例,这些证据无疑会引起21世纪生物学家的浓厚兴趣。
除抽屉外,柜子的底部看上去似乎没有隔间,只是一块木板,没有把手和锁眼。我沿着柜子用手电筒去照,发现在柜子一端一个用来固定木板的黄铜钩眼装置,我依次打开两套装置,整块木板都向前倾倒,但只有几厘米,好像仍然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在木板中间,有一根短短的铜链挂在另一个拧在木板后面的钩上。我跪下来解开铜链,整快板都打开了。后面还有一块隔板,不过是用玻璃做的。上面镶着一块铜牌,铜牌上面篆刻着黑『色』和红『色』两种不同颜『色』的字体。这块铜牌比爱尔兰许多教堂长椅上镶的铜牌(请为灵魂的安宁祷告……)都要长。我正要读铜牌上的内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我赶紧关掉手电筒,躲在一堆支墩的后面。然后,我又听到了一声响:一个女人咳嗽的声音。有人顺着台阶来到地『穴』里,我怕她把大门锁上,我就溜出来,跑过通道,来到漆黑一片的隔间。里面掺杂着土味和『潮』气,味道更难闻了。
一个黑影一溜而过,经过支墩。那个女人所走的通道跟我刚才所走的通道平行,但是中间隔着几个通道。然后我看见洛希修女走过来,离我大约十米远。她穿一件羊『毛』外套和一条黑『色』的牛仔裤,手里拿着一只类似爱尔兰山羊皮鼓的东西。我刚才进大门的时候会不会就是她刚刚出去?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东西出了差错,停下来,倒退了几步,盯着我所在的方向。“起来!”她吼道。
我愣住了。
洛希离我更近了。我沿着支墩往后挪动,都快进入过道了。
她就站在隔间另一侧的拱门外,我们之间只隔着几米远的黑暗。
“亨利,你这个懒畜生!”她斥责到。“还有活要干呢。你也还有时间睡觉?”我好像又回到了加百利修女的房间。难道,她们都是疯子吗?
一个活着的东西在我和洛希之间暴跳起来,把她挡住了,我看不见了。我在支墩后面继续往后缩,刚才那个家伙叫唤着,对别人扰了他的清梦表示不满。
“在别人到来之前,把他给我弄过来。”洛希厉声喝道。
亨利发出吸吮的声音,好像在吞咽着自己的唾『液』。
洛希的呵斥声渐渐远了,我跑回地『穴』的台阶上,手里握着锤子,以防不测。
在平台上,我把耳朵贴在通往宿舍区的门上。我确信我听到了她们的声音,而且她们正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我试了一下通往修道院的门,但门锁着。我的心怦怦直跳。我跑上两级台阶,来到塔楼的门口。门开着,我走进去。看见卡皮翁修女来到平台上,在跟她后面的人讲话。
我把门挤上,用身体靠在上面,防止她们从我这儿路过。但是她们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她们到教堂里去了。
我现在又一次来到黑暗中,眼睛适应了以后,我看见头顶有一丁点儿的亮光。那是一颗星星,透过窗户,我看见它高挂在屋墙的上方。雾似乎已经散了,我打开手电筒,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窄的过道里。过道穿过耳堂的墙壁,通向塔楼。我择路前行,看见螺旋型的石头台阶,心想台阶可能会蜿蜒直至塔楼顶层。我开始拾阶而上,心里还一直担心,楼上的门是否开着,楼顶是否安全……我停下来喘息着。我在提醒自己,需要担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台阶顶部的门有一些合叶已经脱落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出门,来到石板铺就的屋顶。头顶上有一颗星星,事实上是金星——在深邃的蓝『色』穹顶里,闪着熠熠的光芒。塔楼下面是一片云雾,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我面前的剁口没有被浓雾所覆盖。
两件事情同时发生了:山梁后面,西南方向的天空在金星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明亮;微风渐起,开始驱散顶层的薄雾。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环顾四周,发现只是一些干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它们自秋天起就一直呆在那个角落里,直到现在才被风吹得旋转起来。我发现楼梯口的门有些异样,它们不是因为腐朽而从合页上脱落,而是最近的一场搏斗使之成为碎片。
此时,我意识到格拉格已经死了。
我瘫倒在石板上,身体靠在一个城齿上——这是胸墙伸向天空的利齿。一时间,山梁后面的天空变得更加苍白,湛蓝的夜空『露』出了鱼肚白和玫瑰红。
我再次站起来,发现笼罩着整个修道院的雾已经变薄了,蓝灰『色』的雾霭仍然紧紧地依附在河流两岸。我看见纽格兰奇像一只飞碟悬浮在雾气之上。
我身后的天空开始发亮,游离的云朵像撕扯出来的棉絮,云的下面呈现出鲜亮的粉红『色』。太阳即将升上山梁并照亮整个河谷。远处的纽格兰奇也随着光线的变幻披上了一层更暖的『色』调。在旭日的照耀下,光秃秃的树木耸立在山梁之上。
阳光照亮了整座山梁,我远眺纽格兰奇,看到了一种非凡的景象:一束光线从墓室中反『射』出来,就像是《圣经》里所说的上帝的手指,把雾气分开来。从圆丘一直到博因河,云雾像烧着了一样,闪闪发光。我身后的阳光越过天际,被树木和崎岖的山梁分隔成形态各异的光束;光束越过我的头顶,在修道院和河流之间散开来。
我听到远处有一种声音,像是夸张的雷鸣般的金属摇滚乐。然后,纽格兰奇入口处的光线开始闪烁,放『射』出的金光如同万千箭镞,截住照在河面上的光线。河面上的反光又使博因河上方业已存在的网状光影锦上添花。日光里的薄雾全都蒸发了,盘旋着升到空中,像灵魂回归天堂一样。
之后,那座墓『穴』中开始涌现一些人影,开始还只是入口处的光线在空气中形成的模模糊糊的影子,之后,它们演变成披着垂布的僧侣,在圆丘前面的空地里排成圆圈走着,我还看见戴着面纱的看护『妇』教团成员。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时间机器送到了从前。一千年以前是否就有这番景象?教团是否继承了古墓建造者的祭仪?她们是否是在沿袭几百年来的传统,不是在冬至而是在一个更明显和更亵渎神灵的场合重新激活这些祭仪?记得几天前山姆?班本问我:“圣诞节那天,还有吗?”他的话现在似乎带有一种邪恶的回声。
然而,这是一个慑人心魄的大剧场。我忽然想到:如果“修女们”登台演出的话,她们会从哪个门入场呢?应该不会走前门吧。
她们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面向太阳,举起手臂致意。她们站在强烈的阳光下,因此,很难看清楚他们一共有多少人。金属的重击声似乎即将到达高『潮』,其共振效果与铙钹和锣别无二致。然后,声音开始消退。但是,我的耳朵却捕捉到另外一种声音——规则的,像是从水下听到远处船舶发动机的声音——像擂鼓一样。修女们开始和着鼓点而动。然后,从我身后传来另外一种声音——也是规则的,是喘息声。我回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教服的男人站在门口的黑影里。光着头,『乱』蓬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披在肩上。当他来到明处,巨大的前额向上拱起呈半球形,像头盔一样扣在脸上,鼻甲很长,把眼睛挤到两侧,骨质头盔下面,嘴巴分叉,撕裂的嘴唇分泌着大量唾『液』,长着四排牙齿的牙龈『裸』『露』在外面。
狗头人吼叫着向我扑来。他高举的双手像两把利爪。我仰面朝天地跌倒在地,头碰在城齿上。我眼前一片漆黑,最后只记得他俯身看着我,长长的舌头往下滴着唾『液』。
但是,我最后心里所想的与它无关,而是:我终于明白他们冬天是如何过河的了。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我躺在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上,是一个人的身体。我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格拉格坐在我身旁,我刚才瘫倒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地『穴』的墙壁,跟陈列柜同在一个隔间。我们俩被人用同样的方式捆绑起来,手放在背后,腿向前伸直。脚踝被蓝『色』的尼龙绳捆着。隔间的大门上了锁。
“谢谢你前来。”格拉格惨淡地一笑。“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脑袋上又撞起个包,跟前一个对称。你怎么了?”
“我上当了,中了书上写的最古老的圈套。卡皮翁修女说她们曾经挖出来那件文物,特雷诺想要,但是一个子都不愿出。她说洛希会带我去看看。洛希就带着我穿过这个过道……”他冲着我早些时候看到修道院会计洛希的地方点点头。“她说有个地下什么……”
“地下储藏室。”
“对。它通向一个地洞,接下来,是个狭窄的天然岩洞,低下头才勉强能通过,一直通向纽格兰奇。显然,这是在河道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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