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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过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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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它们从哪里飞来的,也不知道等一会儿将飞往何方?李晓丹凝视着它们,那圆圆的乌黑眸子,仿佛在问:“你们从哪里来的呀?”
李晓丹的心异常地兴奋着,往昔的种种不幸和烦恼一扫而空。她贪婪地环视着这个陌生而又神奇的城市,环视着附近宏伟的建筑。
候机楼道里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商店和餐馆。东方一笛牵着伍晓琴的手穿行于这座庞大的“城市”里,如入迷宫。李晓丹缓缓移动着脚步,好奇地对楼内的一切行注目礼。
“啊,肚子唱‘空城计’了,先解决民生问题吧。”东方一笛说。
“好,真的有些饿了。”
他们在一间餐馆里学着洋人那样匆匆地吃了点麦当劳、汉堡包后,便乘出租车上路了。
东方一笛和李晓丹去广东的第三天,钟离东和李晓丹去广东的第三天,钟离东正式辞了职,准备去通县伍晓琴家住。伍晓琴已经把东西收拾了。钟离东只打算带走几件换洗衣服和所有书籍。这样,我就可以完全“继承”他的财产,而不必重新置办了。
“钱,够吗?”
我知道自己的钱或许还刚刚够。虽然,我的口袋里仅留有报纸发行回扣的200元钱,但想还有一部分未到手的工资(已经是月底,按理说该发放“底薪”了,而且几篇稿子的稿费也还没有给我)。我还是爽快地回答:“放心去吧,我能够养活自己了。”
“自行车,我想留给伍晓琴,她跑上跑下的。你还是自己购置一辆吧!”钟离东同我商量,我也爽快地答应了。我没有理由不爽快。
钟离东离开那天,天气晴朗,但刮起了四级大风。我把他和伍晓琴送上了开往通县的公共汽车,然后提前离开了。我把时间留给了他们。
我心里有点失落的感觉。走在路上,觉得有种孤寂向我袭来。是的,打自来到北京以来,我还从来没有如此孤独过。我同钟离东日夜相斯,他是我的精神支柱和物质后盾。钟离东,他从此便“撒手不管”我理相辉了。别的朋友呢,如东方一笛、李晓丹也暂时离开了。杨小小呢,自从深圳一别,至今也还未收到她的来信……我成了一个孤儿、弃儿。
我有点茫然地来到报社。我想探听那两篇稿子的动静。
欧阳师东热情地接待了我。不过我发现他的目光总是在躲着我。我想问一下我采写的那篇《中国品牌,算不算名牌》的情况,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我看见欧阳师东在编辑下期报样,就过去瞧了瞧,并没有发现我自己的稿子。我有点失望。按理,都两个星期过去了,该安排了。欧阳师东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有点吞吞吐吐:“你的稿……还在……修改……真的……你的才能……不错……不过写新闻和搞文学创作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哦,最近去采访了吗?”
我说我已经去建设部,采访了一位司长。欧阳师东就跳了起来:“对搞新闻最主要的是要具有新闻敏感性。小平同志的南巡谈话发表后,房地产方兴未艾,在今年来讲也是大热门。你讲讲都有些什么收获?”
我谈了谈采访到的一些情况。欧阳师东有些失望:“这个会议稿没有多大新闻轰动效应。要独家新闻才好。对,以后注意多接近些影视歌星、体育明星吧。他们是新闻的‘爆发户’。”
送我出门,欧阳师东拍了拍我的肩:“小李,你是搞文学的,又是青年作家,只要你坚定地走下去,相信你会成功的。北京毕竟是个国际大都市,你可昔不熟悉环境,自己又没有多少积累。你的新闻稿也有新闻味了。但是,我们报社有规矩,所有稿件的最后审定均由何总编拍板!”他最后由何总编决定讲的很重,但当时却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现在想来,我当时反应实在太漫了。
我又去了总编室。何总编不在,就往回去,在搂梯口正好碰上了往上走的广告部董主任。
“你好,董主任。”
“工作开展得好吗?”董主任关切地问。
“嗯,还不错。”我回答。
董主任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就低声对我说:“刚开过各部室负责人会议了,说你们搞发行的因为有高额回扣,社长决定不再给你们发底薪了。”董主任的话不禁使我一惊:“何总编不是说……”董主任赶紧用手指了指嘴,示意低声些:“嘘!不给底薪的建议便是何总提出来的……”见有人来了,她便慌忙上楼去了。
这样一来,我就惨了,自己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我有点茫然。想起自己口袋里只有200多元钱。昨天去缴了房租,说明只有我一个人居住了,可房东不肯恢复原来的房租费,还唠叨我们每天打水的次数多了,我又只好按现价给了他。原来还准备去买自行车呢,可现在……这是我最后的家底了。
回到住所才发现麻烦又多了:燃气灶已经没有了气,柜里的食油也只能够用一天。这时,我才有点心慌。而且,自己还有100元报纸回收款还没有上缴呢,原想等发底薪时扣除的。我慢慢地感觉到,事情并不像自己原来设想的那么简单了。
我再去找找总编,诉说自己当前的实际困难和处境。一向和蔼的何总编语气明显冷淡了:“我什么时候同你说过有底薪?开国际玩笑,你听错了吧。年轻人呀,一毛钱一张的回扣,你去调查一下,北京有哪家报社有这么高的回扣?至于稿费嘛,应该给你。按报社的规定,三分钱一个字,你两篇稿子2000字吧,也是60块钱。不过,老张说你还欠着100元报纸回收费……你没有自行车了,怎么开展工作呢?”
我也不计较钱的事了,就大胆提出想到编辑部或新闻部锻炼锻炼。
何总编一听就火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有大学文凭吗?你的工作业绩、经验呢?你的户口?一个农村来的毛头小子,就这么容易进去的?看你写的那些东西,文理都不通!还以为你就是作家了?你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我弄不懂湖南省作协怎么搞的,像你这样的水平的人也发给会员证。”电话响了,他去接电话。
何总编的这席话,令我有一种掉进冰窟的感觉。我这才明白,自已一开始就在扮演一个角色。我后悔自己当初不听钟离东的劝告,先签合同。此时,我实在克制不住自己了,便愤懑地站了起来,准备马上离开。
“坐下!”何总编已经接完电话,见我的样子便厉声喝道。我就停住了,但没有坐下,只看着何总编。何总编又换了一副笑脸,声音变得柔和了。“你没有自行车,而且看样子发行工作也难做下去了。但不能不仁义呀,要把事情交待清楚嘛……嗯,等有了好机会,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差事!”
“谢谢!我该回去了。那100元嘛,我本想……算了,不提了吧,我会补上的。不过我现在没有钱了。”我想了想说道。何总编还要说什么,我早已走出去了。在走廊上我又遇到了“小报记者”老王。我告诉老王刚才何总编的话,他说他“早就知道了”。我就继续往前走,在楼梯口又碰上了董主任。
“怎么了?”董主任问。
“只好拜拜了。谢谢你的关心。”我说完就往前走去。董主任目送着我,眼神里显得有些怅然。
[第二十三章完]
第二十四章
    我又一次“失业”了。回想起事情的前前后后,这才发觉,一开始自己就是在笼雾前看花。钟离东明明向自己说过,那可不是花。钟离东明明向自己说过,那可能不是花,自已不信,上前一看,果然不是花。
“现在没钱,怎么办?钱,钱,钱!对,我应该先挣钱!”我自言自语地说。我端出文化人最尴尬也是最难于启齿的欲望:当今之世,无论是维持尊严还是拓展天地,都离不开赵公元帅。我李湘辉既然不能迅速独立,就得从容赚钱,谁能帮我指出一条放生门路?真的,怎要去弄钱呢?去偷?去抢?倒卖文物、毒品?摸奖?低头走路意外地捡到一笔巨款?做生意?写稿?我都知道。像我这样一个小混混、穷小子,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当前最主要的弄钱途径,是如何寻一条捷径,一条本钱、风险都不大的捷径,可捷经在哪里呢?
我带着这样一个冥想,在屋子里整整呆了三天。尽管我很节省,身上仅有的50元钱,还是在第三天晚上用得精光。现在,我真的身无分文了。
我反而安然了,就坐在桌前写作。我记得鲁迅先生说过:创作总归于爱。我认为自己是热爱生活的。所以我便把一腔对生活的爱,倾注在写作上。我的思想在这个时候异常活跃、奔踊。写到了第二天天亮,我终于把那部中篇写完了。仅两天时间,我写了一部中篇小说!但是,我却累倒了。肚子也咕咕地闹腾。我有点头昏、胃空。我这才在现实里苦苦思索:这些日子怎么过?饿过了几天,又该怎么办?读者朋友,现在我回想那些日子,当时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啊!为了不影响读者的味口,我下面将我那天写的那部中篇小说开头第一章的第一节呈献给大家:
空寂的原野上也会有春天。美好的春天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天鹏今年25岁了,在这个山坡一住就是三年。他是这里的创始人。那年秋天他做了个梦。。
一个收获的季节,他拾到个被录取的资格。然而,天公不作美:一位副县长的千金取代了他。消息传来,他差点晕过去。他咽下了这口气,脖筋像蚯蚓一样鼓鼓的。他操起一把菜刀,嘴里愤怒地骂:“我日你副县长先人的屄……”疯狂地朝门外跑……
父亲死死地抱住他粗壮的腰,像是死死拖住了一匹受惊的马……幸免一场大祸。他的梦变成了泡影。从此,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那天,他准备上衔去。行致一座石桥上时,突然驻了足他觉得头上脸上一阵麻木……
“嘻嘻……”突然从桥下传来一女子清脆爽朗的笑声。他循声望去,禁不住叫了一声“彩虹,你……”他和她是同村的。
“嘻嘻,大公子从桥上过,也不瞧瞧冲没冲人家的喜气,嘿嘿,这不,让小妹冲冲身子……”
姑娘戴着一对银色的耳坠,秀气的脸蛋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笑得很好看,十分动人。她一手端着一篮红红绿绿的衣服,一手从盆中擎起一掬漂亮的水向他洒去。
他的脸上身上又落了一串串新的水珠。
从那时起,他的心中添了一分喜悦。那晚,他美美地做了一个梦……
爱恋是甜美的,爱恋唤起了他对生活的热望。
我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当时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心中热血沸腾,难道自己作品里的主人,因为有了爱恋,因为爱恋唤起对生活的热望,难道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就不能吗?我想了很多很多。
叮铃铃,嘟噜噜,叮铃铃,嘟噜噜。吵死人了,哪里来的破钟,真是活见鬼。我抬头四望,幽暗的房间里响着电话的铃声(这是钟离东搬走的一个月前伍晓琴绐安装的,她说是为方便同钟离东联系)。我便欠起身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喂,我是李晓丹。”
“什么,李晓丹?”
“都什么时候了,还念念不忘呀。”
“你讲啊,是是,是的。什么,好的。司马义雄?好。圆明圆?啊!不知道。什么?明天见?好的,好的。”我拉开窗帘,一屁股坐在被单上,便找来笔和纸,在上面歪歪扭扭地记着。
说来也真是,就在我山穷水尽的时候,李晓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也许,因为他欠了我和杨小小的情吧!当然,我对撰写解说词也并不陌生。说起来这同我在家乡当小报编辑时有关。
那台花鼓戏叫做《打虎英雄》。首先声明,这里说的不是《水浒传》中的武松。故事讲的是:很早以前有位苗族老人名叫央鲁,他有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儿,大女儿叫古得耕,小女儿名叫古得珂。姐妹二人织布纺麻,挑花秀朵,形影不离,央鲁爱如掌上名珠。可是,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古得耕被老虎咬死,她的情人袒狄弄恰好遇上了,将恶虎打死,替古得耕报了仇。央鲁老人很感激这位打虎英雄,便将小女儿古得珂嫁给了他。这台花鼓戏的主旨在宣传惩恶扬善。也可以算是传统的政治戏。我李湘辉是这台戏的文学剧本撰稿人。剧中有一个戏节,打虎英雄祖狄弄在攻城中,一马当先勇徃直前,不幸中箭而亡。当然,话又说回来,这台戏主要得益于省戏剧家协会的,那位曾经是该戏导演的著名导演的炒作了。
这就像当一名记者,要在这方面干得出色,无论是撰写电影剧本或是电视解说词,都要有一杆心秤。当然,最好是干自己喜欢干的。人活着总会碰到许多河川,这时候就很需要渡船。“哎,那个什么司马的人,倒是早听东方一笛说过,但自己一无所知啊。”然而为了生存,自己只好豁出去了。
天已晚了,我便从床上下来。此时,我心里踏实了许多,便伏在桌前,给家里、唐姨和杨小小写了一封信。末了,也给报社的何总编写了封信。
尊敬的何总编:
谢谢你。作为一名在北京的外地人,是你在我人生旅途中,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也许,我在北京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但我不会甘心,我会继续努力、奋斗!那一
百元不几日就会从邮局汇来,请到时转一下,是报纸回收款!
学生:李湘辉
1994年&;#13317;月&;#13317;日
写完,将信塞进信封。忙完这一切,我才掏出随身听来准备听。打开的时候,望望眼前这个拇指一般的东西,才一个打火机那么大小,在家乡还没有见过这种小巧的玩意啊。此时,我真的想起了伍晓琴和钟离东。我十分感激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关照。
[第二十四章完]
第二十五章
    经过东方一笛和李晓丹的推荐,我算是又找到了一项工作。这天,我按定下的时间和地点来到圆明圆。这里聚集了一批书画家、作家、音乐家和评论家。我进门走过类似宾馆登记处的服务台,外面看像饼干店的“金凤凰”,店内其实非常宽敞。过来一个人领路,我便跟在后面,一直走到里边。看见并排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位年轻的便立即站起来。另一位年纪大的女人,好像根本没看见我似的,无动于衷。
桌子上堆满了资料,好像正忙着写什么。我走到她眼皮跟前,她仍好像还不知道。站起来的女子在其肩头上碰了一下,她抬起脸,“嗯”了一声,慌慌张张地站立起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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