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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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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上哪里去了?”



“去园子里转了转,”李馨说:“葡萄又挂果了,不知几时能熟。”



午饭时高英杰已经告辞,阿福没有机会再从他那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等李馨也告辞回宫,二丫端了绣篮坐在李誉的小床前头做针线,瞅着屋外面的丫鬟婆子也打起盹来,往阿福跟前凑凑:“夫人,您帮我看看,这朵花我都拆了三回了,就是绣不好。”



阿福就着她的手里看了一眼:“你用的线太粗了。再说,这布也薄,网纱这样疏,上哪儿绣出来去?”



二丫小声说:“夫人,今天我在花园里看见三公主,和那位高公子在一起说话来着。”



阿福的注意力顿时全转到这上头了:“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嗳,我离得远,一句也听不到。”她说:“他们在水边的桥那头,我在假山这边,隔着树隙,远远瞧见的。两人中间隔着花丛,三公主原来在那边儿石凳上坐着,后来高公子来的。他们说了也没有几句话,净在那里发呆。后来三公主就先走了……”



二丫说起这些事情来格外精神抖擞,阿福摸摸她的头:“这事可不要对旁人讲。”



“知道,我就跟您一个人说了。”二丫两眼闪闪发亮:“夫人,你说……呃,三公主是不是想再招个驸马啊?”



这孩子……要是生在现代,一准儿是个极具娱乐精神的八卦女。



李固没睡着,隔着垂纱帘把两个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阿福洗了脸,脱了鞋子衣裳在他身边儿躺下来。李固安静的躺着,他的睫毛长,但是不是很密,根根分明看起来很是秀雅。阿福侧过头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朝他挪得更近些。



“睡着了么?”



“没。”



李固把她的手握在手里,阿福的手指软软的,很丰腴,握着便不舍得松。



“你刚才都听见了?”



李固微微笑:“唔,听二丫这么说,其实他们也都是知礼的。这也算是桩好事,只是现在时间很不合适。你说,他们是在山庄的时候就彼此有意了?”



“这我可说不好。对了,高公子替咱儿子看过了么?”



李固高兴起来:“看过了,他说儿子根骨极好,是个好苗子,好好栽培,将来必能大成。”



阿福心里也高兴,不过她说:“我倒不图他有什么大成,练练武强身也好——就怕他学了功夫之后更淘气。”



九十一 七夕 一



说起来,从那天之后,李馨到王府来的次数频繁了一些。比起前几个月一次没看过的频率,六月到七月间来的次数可算不少。



七夕那天李馨也过来了。



府里的丫鬟们可是早早的等着这一天,厨下了备了各式乞巧果子,准备晚上就在池塘边葡萄架下乞巧。京城乱成初定,人们像往年逢节一样家家晒书晒衣。但是这种热闹,带着一点惊魂初定的安慰意味。



也许人们借这样过节来证明,战乱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太平时节。



李馨脱了丝履和宫装,换上凉屐短衣,跟阿福,还有府中的其他女孩儿一样笑嘻嘻的准备应节的一应事宜。阿福的手是极巧的,这个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二丫瑞云她们还来央阿福给她们的绣活儿纫上线,锈了第一针,说是要借阿福的灵巧气儿。连小李誉也跟着兴奋不已,出出进进的跟前跟后,腰上系着七彩丝线锦穗荷包,别人笑他也跟着咯咯笑,又白又胖的手臂像藕节一样。



李馨看到他手里拿了个绿油油的东西不肯丢,有些好奇,凑过去看,是一只用草叶编的蝈蝈,用的又细又韧的翠线草叶子,手艺精巧,编的既结实又精致,眼睛那里还不知怎么嵌了两粒黑色的瓷珠充当眼睛,脚,翅子,须子都有,栩栩如生,风一吹,须子还会微微颤抖,别说小孩子,就是李馨见了也喜欢的不得了。



“这个哪里来的?”



李誉笑嘻嘻和她对视,他虽然聪明,这句话却答不上来。一旁海芳笑着说:“这是刚得的,高公子和韦公子他们过来了,特意让人把这个小玩意儿递进来给世子。不知是哪里买的,这编的真好。”



李馨微微一怔,李誉已经扯着她:“姑姑,姑姑,走。”



“咦?去哪里?”



“花,鱼!”李誉小朋友字正腔圆的表达他的意愿。



“要去园子啊?”



李馨看了一眼外头,夏日炎炎浓荫长,空气里浮着青草树叶花朵的清香。



“好,等等你娘,咱们一块儿去。”



阿福也换了双凉屐,牵着儿子的一只手。桑木屐齿敲在花园里的青石路和卵石小径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咔嗒的响声。



“昨儿五丫头又和我闹了一回。”



“唔?因为什么?”阿福觉得一点都不意外。李馨和李芝的关系之差宫内外无人不知。阿福有时候甚至觉得,李馨和李芝,有点像自己和阿喜似的,天生就是对头。



“没事儿找事儿呗。昨儿皇帝在我那里吃了顿点头,她听说了以后不乐意。再加上她的婚事也太顺……她好像总是要和我争抢东西,以前是父皇的关注。父皇不在了,她又不忿现在皇帝和我亲近。”



“她也要出阁了?”



“嗯,可是宗府拟的人选,她可都看不上。何美人也管不了她。”



李誉去折长在路旁的小黄花,淑秀急忙过去护着怕他跌倒。



阿福终于瞅着这个合适的机会,小声问:“那你呢?你不想再嫁人了?”



“嫁人啊……也没有什么意思。所嫁非人,还不如不嫁。”



阿福轻声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那个萧元的……”



可是,虽然话是这样说,阿福也知道李馨的心结没那么容易解开。毕竟,哪个女人知道自己的老公杀了自己的老爹,能无动于衷?就算一开始是同床异梦的,也不行吧?



“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嫂子你这么好福气的,我哥可是千里,不,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啊,嫂子又贤惠,这可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远远传来兵刃交击之声,李馨停下脚步来,有些疑惑的往前方看。



“那边是小练武场。”阿福也有点疑惑。李固一早一晚会去打趟拳练会儿剑,这会儿这样热,谁这么想不开跑来练功?



绕过树丛,练武场边高高矮矮站了几个人,李固虽然看不见,但是神情肃然,听得十分专注。



场中比拼的是韦启和高英杰。



阿福极少看到这样的场面,李馨也是一样,刀刃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寒光,劲风虎虎,看得人目眩心惊。明知道这肯定是友人之前的切磋较量,还是让人担心……毕竟兵器可没长眼睛,万一碰着挨着那可就要见血的。



阿福缓缓走过去,轻轻拉着李固的手。



李固的头转过来一些,朝她微微一笑,回握着她的手,依然注意听着场中动静。



阿福偏过头,李馨站在她身旁,望着场中的眼神那样专注,还带着一丝迷惘。



她看的人当然不是韦启。



阳光灼热,树荫下的斑驳光影投在人的脸上身上。阿福转过头再看高英杰,场中两人已经一起停手,韦启笑着抄起腰间巾帕抹了一把汗:“还以为你这些日子懈怠了,觉得能占你些便宜呢。”



高英杰还剑入鞘,答了一句:“每天早晚的半个时辰我是不会丢的。”



两人与阿福和李馨见礼,李固他们回小书房,阿福牵着李誉的手回宜心斋,李馨跟着后头,有些神思怔忡的样子。阿福喊了她一声,李馨恍如未闻,等阿福提高了声音再喊第二声时才回过神来。



“嫂子说什么?”



阿福指着一旁的石凳说:“坐下来歇会儿吧,正好我有话和你说。”她没有绕圈子,交待小船把李誉抱开,直接就问:“你与高英杰,是不是互相有情意?要是那样,你也不用瞒着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馨愣愣地看着她,阿福生怕自己把话说得太直了。就算李馨前辈子也是现代人,但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久了,大约还是习惯这里循规蹈矩的谈话方式了。



“我的意思是……当时在山庄的时候,我觉得,你和高英杰,嗯,似乎有点患难生情的意思。不过后来你走了,你也嫁了人,这事当然不必再提起。可是现在你和他之间应该没什么障碍了。你要是对他有意,他也对你有情的话……”



李馨低声说:“嫂子,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也知道,但凡有点志气的男子,谁肯做那个窝囊龟缩驸马?他志向远大,生性不喜拘束。我是……我是觉得他人很好,可是正因为觉得他好,我才不能害的他窝在京城过一辈子。”



九十一 七夕 二



“话不能这样说。”阿福轻声问:“你和他,谈过了吗?”



“他没明说……我……我的意思是说明白了,我想他听得懂。”



“嗳,事在人为啊。”阿福觉得李馨似乎拐进了死胡同里:“你看,现在宫里宗室里还有几个活着的长辈啊,驸马不得出京,公主也必须在承恩坊居住的这俗例也未必还像以前那么死板。”阿福举了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萧元和你成亲之后,不就还做着提事府的差事么?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是已经开了先例了。”



“可要不是这样,父皇也不会……”



李馨嘴唇微微颤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唉,这事儿……恐怕真得她自己慢慢想通才行。



萧元毒害皇帝这件事,恐怕会成为李馨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阿福想,这一点,李馨和她很像。并不因为她们有上辈子的记忆,对这辈子的亲人就可以漠不关心。



李馨对她的母亲,弟弟,对皇帝……



就像阿福对朱氏……



都是一样的。



“算啦,不说这事了。你也别烦恼。今天过节,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一天再说。”



她勉强一笑,兴致还是不高。



才刚傍晚时,远远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欢笑声。李馨听着小丫鬟们窃窃私语,兴奋得没刻安静时候,小声说:“宫里面也过乞巧节,可没她们这么兴奋。”



阿福低声说:“七月头一天杨夫人设了彩头儿,那可是五贯钱,还有两匹布。”



李馨笑出声来:“原来是为这个。我说呢,乞巧年年过,怎么今年都跟吃错了药似的那么有劲头儿。”



“嗯。”



因为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发生,都不是喜事。国丧家孝中又不可能有什么娱乐,杨夫人设这个彩头让府里的姑娘媳妇们儿有个盼头儿,果然这些天家里显得活泛了不少,女人们走路都比往常轻快,裙角生风,脸上带笑,就盼着今天乞巧。



“其实嫂子你的手才是最巧的一个。”



“你这是鼓动我去跟人抢那五贯钱去?你要不要试一试去?”阿福打趣她。



“可别。”李馨说:“我那手艺糙得很,娘还在的时候也逼着学过做过,针也会拿,手可不巧。当时要学的东西太多,女红针凿就没怎么上心。”



她提起宣夫人,阿福还有些担心。



不过李馨的神情很平静。



也许悲伤是可以渐渐淡忘的。



阿福看着桌上的绣篮,不知谁把做到了一半的五彩线结扔在那儿。



她还记得头一次乞巧节的时候朱氏温柔的笑容,手把手的帮她穿针眼儿。



一转眼……



李誉被传染了这种欢快的情绪,就算乞巧是女儿节和他半点关系没有,他也跟前跟后的,一双胖胖白白的小手不知道在哪儿抹了两手的颜色,多半是厨房里染乞巧的花果用的,红红绿绿,咧着嘴冲李馨一笑,两手吧嗒拍上来,把她素洁的裙摆一下子拍成了花斑蝶。



李馨啊的一声站起来,拎着裙摆哭笑不得,看着李誉讨好的笑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还甜甜的冲李馨叫:“咕咕咕咕。”



“别咕咕了,跟小鸽子似的。”李馨连大声斥责也舍不得,瞅了他两眼,还是笑了:“我这裙子也没法穿了,得抢你娘的衣裳穿。”



阿福身量比她矮,做的素色新衣找出两件来,李馨试了下,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合身之处。



乞巧的香案就摆在池塘边的柳树旁,女人们穿着应节的彩衣,先拜仙乞巧,嘴里头念念有词,焚香祭拜,乞求自己能有一双织女一样的巧手。阿福和李馨没过去凑热闹,阿福是主子,李馨对这个的兴趣仅限于旁观。穿针时,手最巧的是瑞云,就着灯影穿七个针眼,她穿得又快又准。投针验巧的时候,她投的针却在水面上微微一斜,就沉了下去。瑞云一贯稳重,这会儿却露出失望的神情,有些怏怏不乐的站到一旁去看别人投。



其实这投针既是个技术活,也需要些运气的。



阿福笑着看她们一时喜一时愁,李馨倒对这个有些跃跃欲试:“听说这个投针是可以判吉凶,还能许愿的?”



“嗯。”阿福说:“针若浮着,便要看针动不动,针指哪头,还要看水中倒影。这个可有讲究,我也不是太懂,杨夫人知道的掌故多,你不妨问她。”



李馨果然请杨夫人过来问了两句,转头说:“嫂子,我也投针试试好不好?”



阿福抿嘴一笑:“好。”



李馨能有些兴致,也是挺好的事,总比事事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要好。



李馨拿起针来也有些紧张,两手握在一起垂下眼帘,嘴唇微微张翕,听不清她在祝祷什么。



她的侧面极好看,就像是阿福从前在哪里看过的玉石美人雕像,肌肤细腻无暇,眉眼秀雅脱俗。过了片刻李馨睁开眼来,深吸了口气,将针轻轻放下。



这时候用的针绝非现代那种极有份量的钢针,为了绣出精美的图纹,最细的绣针足可当得“细如牛毛,纤若白毫,风吹得起,入水不沉”的形容,放在手上吹气都可吹掉,没有下过苦功的手,根本捏不住这样的针。



碗中的水是晒过的,映着星月灯影,李馨手一松,那枚针轻轻沾在水面上,颤了几下,微微又转了一点方向,确实浮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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