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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我还-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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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大的儿子,才不到九岁呢,是无法看家的。兄弟嘛,那些叔伯兄弟可都在封地瞪大了眼窥伺帝位呢。
他这皇帝当得不如人家呀。
“那东西难解么?朕可不想和南越搞僵了。”
“不难,就在南越弄到的,只是要费些周折和时日,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嗯,那就好。哦,你来看看,刑部通缉多年的要犯,都叫她捉回来了。”李谪把文书一推,杜生生上前去看,好家伙,一个又一个惯犯落网,小丫头像是赚了一笔。
“还有这个,凡她路经之处,都有穷人白捡到银子。还有人晚上看到个模糊的身影,给画了像供起来。”
杜生生心里赞一句:好样的!不过看皇帝明显面色不好,没敢说出来,“那,属下告退了。”
“嗯。”
段康进来,领着杜生生从僻静的路段出宫。
李谪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小丫头好像活得很好啊。离了自己,她活得更好了。
其实云霁活得并不好,她现在就在为身上的伤久久不痊愈犯愁。已经在这里滞留了十天了。上一次直捣山贼巢穴中了暗算。
她这一路都避开斥候的追踪,往往他们追到时,她已经去了别处。所以,危急之时也只能靠自己。
而负责追踪的斥候,并不知道她受了伤,一路竟然追过头了。等到察觉不对,调转头来,一时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云霁身上有伤,住在客栈里,心头加倍想家里温暖的被窝。还有扣儿和展姨。这时候体会到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了。
大夫上门来看诊,云霁怕他看出自己是女儿身,只让开了药,没让他看伤口,药效就慢了一些,一只手臂乌黑乌黑的,看着怪吓人的。她点了穴道护住心脉同时不让毒气乱窜,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正在犯愁的时候,有一个大夫主动上门来。
“先生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没有让小二去请大夫。”
“没有错,老夫是受人之托,来替云小姐看诊的。”
云,而且是小姐?
“你是……”
“老夫昔年受过云相大恩,小姐不必惊慌。”
“人嘴两张皮,随便移一移话就出口了。”
那大夫又拿出一封信来,云霁拆开,里头有两封信,分别是她两个爹写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好,林大夫请坐,有劳了。”
林大夫替她认真看视,用小刀划破手上的皮肤,放了只在伤处吸毒,待流出的血变成红色再开药方,末了说:“回头让伙计把药熬好送来。老夫的药铺地处中原,小姐从哪个方向来都不远,有事尽管上门来找老夫。当然,没事也请来坐坐。”
“好,有劳先生了。”
林大夫却只知是云相幼女,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扮作男装,却不知道她同时是方相养女的事。
云霁养好了伤,上林大夫药铺辞别,在出城的路上就收到了斥候转交的金牌令箭,皇帝招她回去。
“我不回去,你们自个儿回去吧。”云霁看都不看,打马就走。那些斥候无奈,只好远远缀着。可是跟着跟着,前面的单人独骑又给跟丢了。云霁在谷中半年,可不只是训练体能而已,对斥候的训练、运作,杜生生也从不瞒她。她功夫本就比这些人高,又知道他们的追踪技巧,要摆脱还是不难的。何况,她这一路捉贼,那些人都是经年跑路的,看也看会了很多手段。她身上还揣着很多稀奇古怪的迷烟、烟雾弹、暗器装置。全是一路收缴的,没事就拿出来捣鼓看是怎么弄的。
“头儿,怎么办?”
“凉拌,继续找线索追人呗。这方公子可真厉害,金牌令箭都敢不当回事。不过,人家抗令没事,咱可没这么好福气。”
“头儿,那她捉贼受伤的事?”
“杜老板只说让追踪,没说事无巨细都要上报。”这种事上报不是找抽么,既然老大没明说,那就钻空子不报。
云霁避开了斥候,冷然一笑,金牌令箭,她现在也是一不想当他的官,二不怕死,你能奈我何啊?
有点想叶惊鸿了呀,上回分手已经有三个月了,他家的事还没处理完么?还是两个人上路,有个帮手好些。要找一个武功同样高强,又跟自己一样无所事事的同伴不容易。
李谪得到云霁拒绝回来的消息,这才感觉事情闹大了,不是他之前想的呕呕气就完了。小丫头这回分明是要跟他一刀两断了。
他霍地站起来,只恨自己不能像那宗烨一样,甩手就走。
“皇上,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了。”
“嗯,叫他们进来。”
李凛和李冽一起进来,“儿臣参见父皇!”
李谪看他们一眼:“起来吧。”然后叫过来问了近来习文修武的情况,不是很满意。皇三子,这会儿才周岁,还早着呢。
李冽也就罢了,小一岁多,又没人给启蒙。如珠也好,徐夫人也好,都做不了这个。可是李凛,那是从小跟在小丫头身后跑来跑去的。
“冽儿回去,凛儿留下。”
“是。”
李冽心头恨恨不平的出去了。
李凛却是心头一凛,他是隐藏实力成习惯了。可这是在父皇跟前,他怎么藏得住。果然,二弟刚出去,父皇就一巴掌拍在桌上,“哦?这么小就懂得韬晦了,谁教你的?”
李凛跪下,“回父皇的话,是小纪教儿臣的。可她没教儿臣欺瞒父皇,是儿臣一时……”
嗯,对,她一向很袒护李凛。而且,这韬晦之术,自己小时倒也是熟练运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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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朕是不会让你继续韬晦下去的。”李谪想起这个儿子那时跑来对他说,赐食给新进举子的事。从这件事看,这小子也不简单啊。
“儿臣遵从父皇的教诲。”
“嗯,日后你就到这乾元殿的偏殿来读书,你们哥俩分开学,反正进度也不一样。”
那二弟岂不是更讨厌自己?不过,这是不能拒绝的,“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嗯,去吧。”
李凛出去,段康笑着说:“奴才这里恭喜大殿下了。”
李凛伸手虚扶了一下,段康就势直起腰。李凛用口型问:找到了么?
段康也以口型回答:不肯回来。
李凛点头,难怪父皇的脸色不好看。
小霁啊小霁,你怎么就比我大了六岁呢。要是差不大多该多好!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培养自己的力量保护你。转念一想,云霁要是跟他差不多大,那他小时候日子就更难过了。这个事没办法的。
算了,小霁自有打算,不回来也好,省得被父皇欺负。他还是先烦恼他自己的事吧。他都被树成靶子了。
皇长子进乾元殿读书,这事在后宫可谓掀起了轩然□。如珠,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这是她的儿子。可是,她不只一个儿子,这样两个儿子不就更搞不拢了么?
蒋敏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她怎么就没动静呢。下首的余婕妤也在感叹自己的儿子太小了。殊不知蒋皇后现在正看她不顺眼,这个女人听说是一次中的就得了皇子。还有那新进的九人里也有两个有了消息。
而且,近来众人都觉皇帝变得很易怒,宫人也罢,嫔妃也罢,往往动辄得咎。
段康那里打探消息的自然也多了起来,这日蒋皇后也找他来问,他只好说:“皇上是为了了事烦扰,奴才不敢轻言。”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祖训。
“本宫也是担心皇上,公公捡能说的说说,看本宫可有能出力的地方?”蒋敏倒是情真意切的关心端帝。
“这个……”段康沉吟了一下,“这宫里娘娘多了,有些皇亲了戚的在外就不大守规矩,没的坏了皇上和娘娘们的名声,这是其一;还有就是北苑武学的子弟们在军中暗里很受排挤。”
“这一件,就交给本宫,各宫过来请安时,本宫会督促她们严加教育家人。”
段康点头称是,知道第二件蒋皇后也揽下了。
李谪烦恼的自然是云霁头回不服管束,这背后隐含的深意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方文清被叫进来陪他下棋,知道他心思不在棋盘上,但也只做不知。
“先生就不担心?”
“雏鹰总是要离巢的嘛,老人终究要辞世,臣再不放心,也不能阻止她自己出去闯荡。”
“一个女儿家,出去闯荡什么?”
“臣一直把她当儿子培养的,这皇上知道呀。”
李谪气结,方先生明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跟他打太极。
方文清这才笑笑,皇帝这两年威势日重,这会儿才显出还是个二十三岁的青年。
“皇上,帝王心术,却也是以儒家为表,以法家为里。皇上的谋略手段早已超出老臣,但为君,还需要一个仁字。皇上先别发火,这话,臣不说,就没人敢说了。说不得臣也把脑袋摘下来说一说了。”
“仁?以儒为表,以法为里?”李谪停下手里头的棋子,认真思索。
方文清暗道,臣也言尽于此了,您往后的日子还长,是得好好琢磨。
最后,李谪也没说什么,不过方文清知道他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就好,他可不能交出个暴君来。
“先生就不想叫她回来?”
“有皇上的人暗中照看着,臣很放心。”
“先生,你——”算了,这世上也真的只得一个方先生还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臣告退。”
方文清走后,李谪摊开折子批阅,批完几本,月已初升。扶手走到庭院中,望着月亮发怔。
段康在一旁看了,摸着近日多出来的那个下巴,这个莫不是在举头望明月,低头思云霁?
“段康,五个月了,还不回来。你说她是不是打算不回来了?”
段康飞快的回来,“不会的,一定会回来的。”方相在这里嘛,要哪天方相辞官了,就难说了。
李谪扫他一眼,“你怎么长那么肥?朕是日渐消廋,你却脑满肠满的。”
段康知道这是无妄之灾,皇帝现在看谁都不顺眼,这步,轮到他了。于是把蒋皇后叫他去问话的事说了,并把自己的回答也说了。
李谪点头,“嗯,说的好,就是要用蒋家在军中影响力,让这些人深入进去。朕日后还要不断的安插人进去。起先先生也说科考的官员他亲自筛选过,云相也肯配合,正缓缓渗入六部。再来一届文考武考,这人事就换得差不多了。”
段康松口气,皇帝总算是正常了。他私下也问杜生生,小丫头捉不回来么?
杜生生当时美目一横,你太看不起我了。如果这点事都办不成,我还混个屁。可是你想想,得靠抓才回来,这多伤皇帝的面子。咱才不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呢。我还忙着呢。不过,死丫头真想得出来,捉够了江洋大盗,又跑去当临时镖师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云霁晚起,走到客栈楼下吃饭,听到旁边的人在卖剑,便竖起耳朵听热闹。
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满脸的大胡子,直接走到靠窗的一个中年男子桌前,把剑往桌上一拍,“汪总镖头,你看我这把剑值多少?”
那把剑,锈迹斑斑,云霁却听汪总镖头报出了三百两的价格,她问店小二:“那剑街头铁匠那里多的是,五两银子随便拿,怎么给这么多钱?”
店小二这两日在她这里得了不少小费,当即笑着说:“方公子有所不知,这买的不是剑本身,而是剑客。汪总镖头是长风镖局的,他们局主接了一趟镖往西边去。西边沙漠多悍匪,所以要多找些帮手。您不是也带着剑么?要不要去试试?”
云霁想想也好,去问下价,跟着去走走也可以长见识。于是吃罢早饭,便拿着剑过去,“汪总镖头,你看看我这把剑。”她把小丁剑放桌上。
同汪总镖头一道吃饭的人看他一眼,见他两眼清亮有神,笑道:“西边可不太平。”边说边解开小丁剑上的布。
“小丁剑——,总镖头!”
一直没太把这个俊秀少年看入眼的汪总镖头这才动容,“方公子,这一去可艰险,不是玩笑的。”
“我这一路走的哪路不艰险。”
汪总镖头颔首,的确,捉江洋大盗,破山贼巢穴无一不险。而且,这位相府公子一路扶危济困、劫富济贫,也算是我辈中人。再者说,如果有个什么,求助当地官府有这么个人在也方便些。至少省了打点的钱,那些官差还得加倍出力。
“好,五百两。”
先前卖剑之人也在座,闻言看了云霁一眼。
于是,到了日子云霁便跟着镖队出发了。站在镖局门口,云霁混在一群牛高马大的男人中显得特别的娇小。同龄女子中她也算是高的了,可跟汪总镖头特意寻来的人比一比就没影了。
汪总镖头捧着一只小匣子,“小方,你过来!”
云霁趋马过去,“总镖头,什么事?”
“你揣着这个东西坐到马车的上去,记住,没到地头不能打开。”
云霁纳闷的接过,但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没多问,“是。”能坐马车算是特殊待遇了,由此引来那群外聘镖师不满。因为云霁的银子本就得的最多。那些人都是成名一方的人物,对这个小孩儿很看不上眼。长风镖局本身的人私下都受了叮嘱,留住相府公子,可比十个好手强。
“长风威武——”云霁并没有坐到马车里去,她就坐在马车夫旁边,听着趟子手喊,觉得新鲜,忍不住问车夫:“喊威武就威武了?”
“哈哈,小哥一看就是头回出门的。这个叫喊镖。”
“又不是卖菜,还要吆喝。生怕人不知道咱们接了重镖么?”云霁继续不耻下问。
“小贩吆喝是为了招揽客人,咱们吆喝,就是为了让道上的朋友行个方便。你听,山上有回应了。”
果真,山上也传来“长风威武——”的喊声。
“这呀,就是说他们给咱们面子,让我们安然通过。”
“哦,怪不得我爹说处处留心都是学问呢。我可以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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