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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匆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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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依据?”
“他一出生就不言不语,保持沉默……”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铁算张已经察觉到婴儿头部的烫伤了,瞎子摸到伤疤,也会这么说的。
可胡老太太却觉得:这铁算张果然是神极了。这件事他也能知道?
铁算张故弄玄虚地翻了翻命理书,凑近冬瓜,指着书上的有关章节,说:
“你看,你看,婴儿的命运,是先天注定的,谁也无法改变。书里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不用看,不用看。你就直说吧。小孙儿今后的命运会怎么样?”胡老太太急于知道小孙子会有什么样的劫难,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他出生的时候保持沉默,是因为前世里有许多冤结,要在这世里理清楚。他虽然不出声,其实心里十分明白。如果他一出世就说话,你们非得把他当妖怪整死不可。因此,保持沉默,是保存自己的最好办法。”
铁算张的命理一套一套的,说得人不得不佩服。尤其是胡老太太和王妈,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方法吗?就像中毒的人可以用解药,比如被蜈蚣咬了,可以用母鸡的唾液涂抹……”胡老太太不甘心地问。
“这孩子不可久留,都是命中注定的。他五行缺金,所以一辈子富不起来。出在谁家,谁家必定遭灾。你的家境本来还算殷实,自胡老先生去世后,就一年不如一年。如果再遭一劫半难,恐怕连你自己的养老都成问题了。”铁算张越说越玄乎了,听得胡老太太惊出一身冷汗。
“这祸根究竟出在哪里?”胡老太太要与铁算张继续探讨,可铁算张却口风很紧。
“有些事是不好刨根问底的。”铁算张再次偷窥少奶奶,既是为了满足他的眼欲,又似乎在向胡老太太暗示:“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的。”
“是出在这妖精身上吗?”冬瓜也不能说不聪明。她早已发觉铁算张的眼神不对劲。一双色迷迷的狗眼,总往她儿媳妇的身上走神。她靠近铁算张,将嘴凑近他的耳根,向他提出上述问题。
“不好说,不好说。”铁算张含糊其词。
“好。那就谢谢张先生了。”胡老太太将一只红纸包递在他手里。
“都是街坊邻居的,何必这么客气?”铁算张虚意推辞,却伸手接了红包,塞进胸襟,装进内衣的口袋去。
“张先生走好。”胡老太太说。
铁算张回过身来:“孙公子五行缺金,我留意给他取了个名字。咱也不学一般人的俗气,缺什么喊什么。咱含蓄一点,给起个带金字偏旁的,笔划越多越好。再者,为了振兴胡家,我想就叫振铎吧!这孩子从少年到中年,恐怕多有磨难,过了中年,兴许会有转机……。你自己斟酌吧!我走了。告辞。”
“不送了。”胡老太太客气地说。她目送铁算张离去,心里似乎在沉思、盘算着什么。
铁算张出了大门,边走边掏出红包,轻轻打开,自语:
“这个抠门精!”
婆婆转身对儿媳妇说:“好了。少奶奶,准备提早吃午饭吧!吃了午饭,就出门进城,早一点把大少爷弄回来。”
3
日月如梭,月圆月缺,一晃八个月过去了。如今已是春寒料峭的季节。这期间,梅影去监房探望丈夫不下十几次,求徐局长不下二十次,也去求过周老板,求他松口饶了丈夫,但都没有结果。
据说,周老板在兴头之上作了这件事。原以为自己厂里的一名女工,又是外地人,会附炎趋势屈从自己。那怕是让他摸一摸梅影的手背也好,他都会知照徐局长放过舜训。但事过没多久,纺织厂就真的遭了抢劫,而且劫后还被盗贼放了一把火,使他的工厂荡然无存。周老板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被老板娘骂了个狗血喷头。风流根也断得干干净。这不是“恶有恶报,时候已到”的报应吗?他在老婆面前,这辈子是甭想抬头了。他想找徐局长了结此事,免得以后再生枝节,就一步一步地度到警察局来了。
周老板蓬头垢面地来到局长办公室,话未提出,倒让徐局长一顿抢白:
“阿哈,周老板,最近到哪儿发财了?怎么倒像是跟强盗拼过命似的?”
“咳,别说了。我那厂子真的遭劫难了。土匪抢了我的财物不说,临走还放了一把火。”
“这回,不会又是来报假案的吧?”关于周老板厂子遭劫遭焚之事,徐局长其实早有所闻。他幸灾乐祸地挖苦周老板。
周老板叹了口气:“咳,造孽,造孽哟!我真恨不得一刀割了那孽根,一辈子断了风流的念头,又怕老婆大人找我拼命。”
这话让徐局长也有点后怕。自己不也是为了一睹梅影的芳容,再三推托吗?他何曾不知道这是一桩冤案,可这“人犯”是他的诱饵呀!留着他,总有一天可以钓到美人鱼啊!可是他连钓了二十多次,连根鱼须儿也没钓着,一个鱼鳞片儿也没捞到。吴梅影这个女人真刚烈,每次来到徐局长办公室,怀里总揣着凶器,说到急了,就拿出来,在水桶鼓鼓的死鱼眼前晃来晃去。不要“偷鸡不着蝕把米”,若是受了伤,回家在老婆面前如何交代?要说是抓土匪受了伤,老婆会问你:“手下的人都上哪儿去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得着局长大人亲自出马吗?”徐太太的心眼儿可活络了,骗孩子的把戏,根本骗不了她。
水桶局长听了周老板感悟后悔的话,心里也有所触动。他私下里收了胡家老太太和少奶奶的礼物,也不算少了。从胡家少奶奶这几次越来越小、越来越少的礼物上,他也看出,这胡家是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借梯子下楼。
“周老板,这么说,你是要改邪归正、悔过自新了?”水桶总不放过讽刺挖苦的机会。
“徐局长见笑了。我是想求你,把胡大公子给放了。本来就没有真凭实据的。”
“周老板说得倒轻松。这案子已经立了,总要了结。没结的案子,我怎么向上司交代?”
周老板抬起头来,睁开疲惫的双眼,向水桶注视良久。他知道,水桶不过是在拿捏他,想敲他一杠子。水桶他早知道这案子有假,根本就没有立案上报,销什么案呀!他是将这个案子,作为与自己周旋的筹码放着的。
“徐局长,徐大人,我如今是穷汉一个。你就饶了我,也饶了那小子吧!”周老板眼下是“虎落平洋被犬欺”,他明白自己处于劣势地位,所以一直采用软弱、忍让的语气。
“谁不知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咸不淡地两句话,就能让我放人?如此草菅人命,叫我怎么为官做人?”徐局长的两只贼眼,早已盯上周老板手上粗大的金戒指了。此时他又扫描了一下,静观周老板有什么反应。周老板立马撸下金戒指,放在桌子上,不情愿地说:
“徐大人,可以销案了吧?”
周老板与徐局长打过十几年的交道,能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那就看上司怎么说吧!”水桶收起戒指,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心里美滋滋地对自己说:“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哟!”他情愿永远做这个“渔翁”。
“那你就看着办吧!”周老板万般无奈,他相信水桶能放出胡大公子,也不再打招呼,径直走出门去。
“来人哪!”徐水桶高呼手下。警察甲、乙同时进前。他们将双脚重重并拢,动作夸张得既不规范,还带点滑稽。同声说:
“报告局长,有何吩咐?”
“去通知胡家少奶奶,让她速速前来领人。”
“是!”两个警察同时敬礼,转身,迈步出门。
看守所内。
梅影挎着小小的包袱,在警察甲、乙的带领下,穿廊入内,到了一间号房门口。看守打开锁,招呼:
“胡舜训,出来!”
极度憔悴的舜训,深情地望着妻子,一步一晃地走出门来。看守随手关闭牢门,下了锁。梅影搀扶着丈夫,跟随两警察,来到水桶的办公室。
“报告局长,人犯带到。”警察乙说。
“怎么说话呢?不是让你们去请胡大公子吗?”
“是。胡大公子请到。”警察乙立即改口。
水桶示意两警察退下。两人退出,带上门。水桶转身对梅影:
“少奶奶,给大公子带衣裳来了吧!请,请到里间更衣,换了衣裳再说话。”
梅影搀扶着丈夫进入内室,一会儿从里间搀着改了装的丈夫出来。水桶立即笑容可掬地亲自挪动椅子,给他们让座。
“坐,坐,请坐。”
二人坐下。
“我早就知道大公子是冤枉的。可是周老板这家伙真不是人,既没有证据,又不肯销案。这不是遭天谴了吗?一个厂子烧得精光光。”
水桶总要寻找机会,偷窥梅影几眼,趁着这句讨好的话,他又看了个够。梅影始终对他死板着脸。他自讨没趣,却故作知趣地,接着说:
“委屈胡大公子了,也辛苦了少奶奶。”水桶又偷眸了少奶奶一眼,梅影仍无反应,“你的案子我们终于查清了,完全是周老板栽赃陷害。对于栽赃陷害他人的,可以告他诬陷罪。诬陷反座。如果你们要告周老板,我可以马上派人把他抓起来。这事由你们夫妇决定。”
“我们不告了。”梅影与丈夫交换了眼神,之后说。
“那你们就可以回去了。胡大公子的案子,我已经报请上司批复销案了。”
“谢谢,谢谢徐局长。”胡大公子遭害,仍不忘礼节。也许他对整个案子曲里拐弯的情节,根本不知底细。他还把徐局长当作大恩人呢!梅影肯定没有借探监的机会告诉他,或者是不方便告诉他。更可能的是,她自愿担当双倍的痛苦,将委屈留给自己,不在丈夫的身上雪上加霜。
梅影起身搀扶丈夫,低声说:“走吧!谢什么谢?”她心里不无怨气,随即昂首挺胸离去。
4
夫妻俩刚刚走进家门,王妈即抱着婴儿迎出来:
“亮亮,快看看,妈妈回来了,爸爸也回来了。”
婆婆也走出来,端详着儿子,心疼地:
“看把孩子折磨成什么样了?八个月,整整八个月!这两个挨千刀、遭万剐的畜牲,个个不得好死,早死早下十八层地狱!”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操刀,将这两个混蛋杀了。
“妈,让少爷休息吧!他身上还带着病呢。”儿媳妇说。其间,少爷干咳了几声。
“快回房去,快回房去!”胡老太太转身对王妈:“把亮亮给我,你快去弄碗人参汤,给少爷喝。”
“好。”
儿子房内。
一会儿人参汤上来,梅影接过,给少爷喂汤。舜训喝了两三口,又一阵咳嗽,梅影拍拍丈夫的后背,舒舒丈夫的胸口,对婆婆说:
“妈,还是请大夫看一看吧!”
“对,王妈,去把王大夫请来。”
王妈带着王大夫来到胡家。
“胡老太太,你好!哪儿不舒服?”王大夫以为是老夫人得病。
“我很好。是我儿得病,还咳嗽。要是偶感风寒,您给开两服药,立马就好了。”
“那,我去看看?”
“王妈,你领王大夫去吧!”
王妈:“跟我来。”
王大夫、胡老太太,一行来到大公子房里。王大夫坐近床沿,抓住舜训伸出的手臂,认真把脉,把了左手,又把右手,再察看少爷的舌苔和脸色。
“怎么样?”胡老太太问。
“脉相不太好。面色虚红,多因肺部虚热引起,恐怕不是简单的风寒。”
“那会是……”胡老太太又问。
“有可能是痨病。”
“痨病?这不是要了我儿的命吗?”在当时那个谈痨色变的年代,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将给梅影和胡老太太一个沉重的打击。
“这病是从胡老先生那里留下的根子。胡大公子既知道先父有此病根,当趁着年轻,注意饮食起居,健身养性,不可过于疲劳。这次意外变故,遭了八个月牢狱之灾,自然是凶多吉少。我给他开几服药,主要是扶正驱邪、滋阳养阴。如果调养得好,兴许会有转机的。”
“那就快开方子吧!”胡老太太急不可待地说。
王大夫开完方子,交给少奶奶,说:
“这方子连服十剂,每天一剂。当天晚上煎熬,临睡前服下,次日清晨加水过渣,空腹服下。十天后,我再来察看病情的变化,对药方再作增减。记住了,一定要早晚空腹服用。”
“记住了。”梅影说。她决定亲自煎汤喂药。
婆婆递给王大夫一只红包。说:
“这是出诊费,您收好。”胡老太太虽然平时抠门,但对看病的大夫从不吝啬。因为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由不得行医人丝毫马虎。所以,给大夫的红包,都是实打实的。王大夫也清楚胡老太太的处事原则,收了她家的红包,从不点验。
王大夫接过红包,笑了笑,说:“君子爱财,见笑了。”他总喜欢文诌诌的。
“王大夫走好。”胡老太太将王大夫送到大门口,不放心地:“小儿的病情不会太严重吧?”
“眼下还不会。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一句:‘不可太操劳,也不可心烦意乱’,这些都是加重病情的祸患。胡老先生的教训,要谨记在心哟!”王大夫似乎语重心长地说。
“谢谢,谢谢名医指点。”胡老太太说,“您走好!”
“请留步。不必远送。”王大夫客气地说。
经过几个月的调理,舜训的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能走出院外,由妻子陪同,在乡道上散步了。
又过了几天,夫妻俩打算出去找工作。周老板的纺织厂已无恢复的指望。他们奔走了几家织布厂,还没有准确的结果。他们回到家,刚进房坐下,王妈抱着孙公子,急切地进来:
“大少爷,少奶奶,不好了,孙少爷发烧了。全身发烫,牙关紧咬,一口汤水也喂不进去。”
一般大热,多喂些汤水,就会有所缓解,可是牙关紧闭,你有什么法子,能不叫人着急吗?
梅影接过亮亮,伸手抚摸孩子的额头,果然高烧。
“奶奶知道了吗?”梅影问。
“知道了。她说问你们哪!”王妈接着说; “王大夫也看过了,不见差。奶奶正在后院观音菩萨那里敲木鱼呢!”
“让我看看。”舜训让梅影将孩子抱近他的身旁,他伸手试了试孩子的额头,立即决定:“快送县城医院。”
“谁去送,你吗?”梅影疑惑地。
“当然我去送。”舜训当机立断地。
“你的身体经不起操劳的。从家里去县城,有十几里的路程呢!何况,我们又刚从县城回来。”
“可是,孩子的病不是更重要吗?
“这事儿,得跟妈妈商议。”
“好,我去跟妈妈说说。”舜训吩咐王妈:“王妈,你去外面找一找,看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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