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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偏东(选载)-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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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第一天，号子里的人就像欺负其他新人一样想给他来个下马威。他的勇猛和凶狠再次派上用场，几架下来就确定了他在号子里的地位。他在里面还见到了以前被他打过的铁三中的三胖子，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成了好朋友。他俩和另外几个人结成了同盟，成了劳教所里的一霸，转过头来欺负别人。
《东北偏东》 第十九章（5）
“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外面当老大，进来也错不了，到哪都好使……”这是三胖子那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冯刚深以为然。他在里面也听说了许多疯宝、田野之类的老大们的“光荣事迹”，就是从那时起，他正式确立的自己的理想与奋斗目标——要做一个声名狼藉、威风八面的大流氓！像疯宝那样的老大！
《东北偏东》 第二十章（1）
1995年3月9日，也就是孙宝山交代后的第二天，赵军他们并未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实施抓捕，因为疯宝失踪了。严格地说，是收到消息躲了起来，不知去向。在出事儿的前一天，疯宝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带着一位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去了大连，说是去看甲A足球联赛大连万达主场的开幕赛，实际是为了把自己摘出来，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当晚疯宝就撇下那位傻乎乎等着看球的检察长，一个人消失了。
由于主犯的潜逃，张局长不得不决定先把一切放下来静观其变。为避免走漏风声，孙宝山一早就被转移到外地，等待北京派人来提。赵军又回到了所里，正常开展工作。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所里和整个分局都静悄悄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家绝口不提此事，案子和所有嫌疑人也被转到了分局，交给了那些与疯宝有关系的人处理。中途赵军去了趟医院，发现疯全已经搬到了豪华的单人病房，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送的礼摆满了整间屋子，甚至他漂亮的女朋友也过来照顾他了。
疯全的伤势很重，小刚那一刀刚好穿过肋骨捅在他的肺叶上。案发当晚，几个市里著名的大夫都被连夜请了过来进行会诊，并由本市最著名的外科一把刀——中心医院副院长邢大夫亲自主刀作了一次大手术。手术非常成功，不长时间疯全就可以下地走动并做些轻微的活动了。
赵军被完全排除到此案之外，急得够呛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里的人在里面搅和，把整个案件搞得面目全非，按这样发展下去不但疯宝兄弟没啥大责任，连二毛的死因也被模糊地指向了小刚他们。赵军的那个点子也始终没有提供任何关于疯宝下落的线报，刚刚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可眼下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就这么过了几天后，张局长再次约他去了那家山野菜馆，这次除了他们俩，那个段队长还有市局的两个人也在，都是张局长的嫡系心腹。
“我这小兄弟不错，很有能力，以后你们也要多帮我照顾照顾他。”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张局长夸奖了他。
“哪啊，都是老大安排得当，我也只不过是跑跑腿而已……”虽然兴奋，可赵军还是没有得意忘形，他很得体地站起来回答，并向其他人端起了酒，“在座的是我大哥的好兄弟，那也就都是我的大哥了，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鞍前马后一句话！我敬几位大哥，先干为敬……”
“拉倒吧小赵，我可见识过你的厉害了，呵呵。”段队长喝完了酒也站起来回敬了他一杯。
“段哥，平时叫我小军就行，那天要不是你在场坐阵，肯定摆不平……”赵军赶紧说道。他早就学会了一抬大轿要众人抬的道理，这种场合他要是居功自傲的话，结局可能还会和以前一样惨。段队长听了果然很高兴。
“咋样，我没看错人吧，”张局长很欣慰地转脸和其他人说，众人纷纷附和点头。“以后就要靠你们几个了，都别给我丢脸，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来，大家整一杯，为了……为了啥呢？”
“就为了我们的事业顺利，家庭幸福吧。”旁边有人接道。
“行！来预祝我们的事业顺利，家庭幸福，万事如意！来，干啦……”
那天晚上，大家敞开量地喝，喝了好几瓶五粮液，到最后除了赵军和张局长，其他几个都醉了。为了突出张局长的酒量，赵军也佯装不胜酒力的样子。
“老大，你可真有量儿啊！我不行啦……”他挤眉弄眼咂吧着嘴感叹道，其实心里非常明白。
“你也不错啊，坚持到最后，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哈哈哈……”张局长显得异常兴奋，搂着赵军像搂着自己亲外甥那样亲热地说话。
“行了，今天把你们几个灌得也差不多啦，咱们这局也该散了，再喝都迷糊了，怎么说工作？哈哈哈……”张局长满面春光地说道，“趁你们也都还醒着，我们还是研究一下工作，然后各回各家吧。”说着张局长在牌桌上对下属们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
《东北偏东》 第二十章（2）
听了张局长的部署，本来一直为疯宝的事儿心急如焚的赵军登时安下心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原来一切都在张局长的掌控中，自己纯属杞人忧天瞎操心了。
第二天赵军按照张局长的指示，去了省机厂找到二毛家，假作关心地对死者家属进行了慰问，并以一个看不惯同事作风的好警察形象，对那家人进行了恰到好处的煽风点火，给出一些上访和连带向疯宝等人进行民事索赔的“好建议”。本已伤心欲绝的二毛家长对他感恩戴德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又过了一天，二毛的父母还有爷爷奶奶都披麻戴孝地适时出现在市里某宾馆门口，拦住了前来开会的市委王书记的车队，哭天抢地地递上了一封散发着鸡屎味道的血状，还高举着一张大白纸，上面写着“青天父母官，为小民做主”的字样。
结果可想而知，王书记看了那封控诉大流氓疯宝兄弟的恶行及一些办案人员营私舞弊的血状，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当着众官员的面对此事做了安排，责成公安机关重新彻查此事儿，人大和检察院的领导也分别表态要跟踪到底，过问监督整个案件的侦破审理过程。
当天下午，由市局张局长亲自挂帅的“3·08恶性流氓斗殴事件专案小组”宣告成立。与此案有关的材料也从分局调了出去。作为那天现场目击全过程的赵军成了整个东关分局唯一一名上调该组的警员参与调查，与他同组的还有段队长以及另外两个那天一起喝酒的“大哥”。
专案小组征用了市局刑警队的几间办公室。赵军到任后，局里破天荒地配给他一辆吉普车和一部砖头式手提大哥大，油费电话费全部实报实销。把他兴奋得躲在刑警队的厕所里差点把牙都笑掉了。得到这些的那天晚上，他还是忍不住激动地把部分实情告诉了自己老婆。他老婆从小就崇拜警察，是区妇幼保健院的一名护士，赵军是在嫂子生小孩时搭上她的。老婆跟了他之后也没享过啥福，两个挣工资的人还要养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本来这几年已经开始有些唠叨赵军的窝囊和平庸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出头之日，当然开心得不得了。
晚饭后赵军有点生疏地开着“吱哇”乱响的吉普车，载着老婆和刚上小学的儿子穿越整座城市，路过繁华路段时还亮起了警笛，游玩欣赏完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这一家大小回来时已经被混合着烟尘的晚风吹得披头散发形如鬼魅，却兀自兴奋不已。哄儿子睡着后，赵军就搂着大哥大躺在炕上让老婆一遍一遍地用家里电话打给自己，面对面的电话里老婆甚至说出了当年只在恋爱时才说的那句“我爱你”。后来两口子好像刚从监狱放出来几年不识肉滋味了一样，在床上龙腾虎跃疯狂做爱足足折腾了几个时辰，直到彻底筋疲力尽才算罢了。
“咱这回就算苦尽甘来了，是不？”完事儿后老婆裸着一身的肥肉趴在他身上感慨万千地说道。
“嗯，应该算吧……”赵军的声音幸福而又缥缈。
“礼拜天跟我回娘家看看我妈，也让我家那些人看看，别总觉着这两年做买卖有了点小钱儿就可以看不起咱家……”
“你就这么点理想啊？哈哈哈……”赵军爽朗地笑了起来，“以后你多支持我，我再好好干，争取也当个领导开好车住大房子……”
“老公……”老婆像香港电视剧里那样嗲声嗲气地呼唤他，再次伸过她那张混合着韭菜味和牙膏味的嘴对他一顿狂啄猛啃，发出响亮的啵啵声。“就是，咱们争取早点离开东大营这个瘪地方，搬到楼里住去，一想到咱家附近的公共厕所我就恶心，害得我天天憋屎憋尿，一上班就往单位厕所里跑……”
“你那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呵。”
赵军幸福的脑海里还冒出个别的想法，没敢和老婆说，当时他想，要是他真成功了，是不是也该像其他功成名就的男人那样，换个老婆或至少找个年轻漂亮的小蜜呢？
当晚两口子同床异梦各自在美妙的幻想中睡去。第二天醒来他毫不费劲地说服老婆，拿出两人积攒多年的积蓄，用来送礼，能不能时来运转就要看这次的了。
《东北偏东》 第二十章（3）
赵军像踩着电门一样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用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来迎接已经到来的成功机遇。除了疯宝，他还帮组里其他人暗中收集另外一个黑社会头子田野的材料。他还另外找段队长谈过，表示了自己的忠心，再有什么重要情况他也很少直接找张局长而是先向段队长也就是专案组的副组长汇报。他相信张局长会对自己的表现眼明耳亮的，而影响他前途的恰恰是段队长这样的人能否时常在领导面前美言几句，而不是背后说他坏话。
所有的工作都是高效而又成果显著的，一个月后就基本完成了全部预期目标，就等着拉网收鱼了。也就在这时，张局长那里传来一个让所有人振奋的消息，疯宝找到了！他在杭州一处高档别墅区出现，在那里买了房子躲藏起来。原来张局长动用了他在国家安全局的关系，对疯宝所有的家属及与其来往密切的有关人员进行了长时间不间断的通讯监听，终于从疯宝的一次通话中找出破绽并顺藤摸瓜将其锁定。赵军和段队长带着另外一个人当天就坐飞机赶了过去，赶到杭州时，当地警方早已做好周密部署，对疯宝实施了二十四小时布控。
下了飞机都没来得及休息，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对疯宝实施抓捕行动，在美丽的西子湖畔不远处疯宝花了三百万新购置的别墅里将他擒获。赵军给他带上手铐时，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颓丧地说了一句：老子这回是真完了！
他们并没有马上返回，而是奉命在杭州多待了几天，因为张局长那边还未完全准备好。在杭州同行的热情款待下，他们三个心情愉快地游览了杭州各处名胜，品尝了西湖醋鱼等各色名吃，直到第四天才带上疯宝坐上回家的飞机。
虽然事前接到过张局长的指示，但赵军他们几个还是在机场被前来迎接他们的阵势吓傻了！所有同机旅客已被告知要滞留机上等欢迎仪式完事儿后才能走，机上同行的旅客不乏认识或见过疯宝的，在路上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
那是个晴朗的下午，艳阳高悬万里无云，机场停机坪那条满是黑色轮胎橡胶印的跑道上竟然铺了一条红地毯，尽头是一辆辆簇新发亮的警车整齐地排成一排，闪着警灯停在那里。每隔几步就有一名荷枪实弹上了刺刀的武警战士呈放射状站岗。一条写有“欢迎打黑英雄凯旋”的巨型横幅摇曳在黑压压的欢迎人群上空，人群里有大批着装整齐的警察，也有各色媒体记者。
穿着警服的赵军和段队长一左一右架着上了手铐脚镣的疯宝走出舱门，军乐声、锣鼓声、欢呼声和闪光灯的“喀喀”声骤然响起，赵军两人不约而同地微笑，像抵达首都机场的外国元首一样向下面挥舞起了手臂。
“同志们辛苦啦！”张局长亲自到机场迎接，第一个走上前来向他们两个敬礼并一一握手，紧张激动之余，赵军他们两个都忘了回答那句事先得到过提示的“首长如何如何的”标准回答，还好没忘了还礼。三个漂亮的女警跑上前来献花，并给每人来了一个熊抱，摄像机和照相机几乎都伸到了他们的脸上，几个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押着垂头丧气的疯宝走向一辆全新的福特全顺警车。
当着众多记者的面，张局长在欢迎现场做了简短的发言，当中列举了目前黑恶势力的日益猖獗和种种恶行，简要介绍了抓捕黑社会集团首犯刘明宝的过程，最后提到了政府及公安机关对此次打黑除恶行动的决心和意志，要在全市范围内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打击黑社会势力的战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欢迎仪式后，疯宝立即被秘密转移到外地一处监狱关押。
当晚，全市市民在电视里收看到了一期长达一个小时的特别新闻报道，题目叫：法网恢恢，扬眉剑出鞘——打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系列报道（一）。报道几乎实况转播了机场的欢迎仪式，并加入了大量剪辑特写镜头以增强视觉效果。节目的后半段，市委王书记作了重要讲话，讲话中直接点到了疯宝和田野这两个“黑社会犯罪集团首犯”的名字，还特别提到了少数党员干部被黑恶势力收买成为帮凶，也必将受到党纪和国法的严惩。
《东北偏东》 第二十章（4）
“自古以来我们中国人就说与人为善，善莫大焉，而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党和政府的英明领导下，旧社会那些地痞流氓欺压百姓的一套早就被铲除了，想不到改革开放后的今天，在形势一片大好的今天，在老百姓安居乐业享受好日子的今天，这些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鼠辈们又跳出来妄图破坏这一切！在这里我要说，作为一个世代靠勤劳双手过活的农民的儿子，作为共和国红旗下成长起来并誓言为党和人民群众效忠奋斗的共产党员，我可以负责任的对全市所有的百姓说，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只要还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还是人民当家作主，这些丑恶的现象就一定要杜绝，一定要坚决打击毫不留情！”王书记在电视讲话里说到激动之处也是真情流露，作为新上任不久的父母官，王书记在全市百姓心目中的口碑还是相当好，年轻、做事有魄力重实效，就连上电视讲话都不像以往那些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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