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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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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揽住她的腰,俯下身去,用唇灼热而伤感地烙上她满面的泪。乌黑浓密长睫在脸上投下昏暗的影,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纷纷坠坠汇聚来。那泪在他舌尖上滚过,凉意浸得他寒冷彻骨。

谢混一时拿她没有办法,像是怎么都控制不住。唇骤然猛烈的压含上来,堵住了她的哭声。那饮泣的声音一阵阵渗入他的呼吸之中,君羽探出手去,颤抖着摸过他秀而窄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苍白单薄的嘴唇,这张脸上,每一寸骨骼每一分轮廓,都是她的。

狠狠握住他的肩胛,那上面的牙印还清晰可见。谢混亦是狂了,喘息着,一边噬咬着她细嫩的肌肤,一边探手剥开她白色的亵衣。罗裳尽褪,耳后的疤暴露出来,在烛火下狰狞刻骨,君羽慌忙用手去挡,被他一把捉住,谢混低头细审着,目光中极尽温柔与沉痛:“还疼吗?”

君羽摇头说:“如果这块疤烫到脸上,你会不会嫌弃我?”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点一点的抚过,声音里却带了决绝:“你身上的每一处伤,我都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一分都不准少。”

“不,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管这些是非纷争好不好?”

君羽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里有种孩子般的执拗,那一刻,谢混竟然有一丝疲倦,只想扔下刀、卸掉甲,再不管什么家族王权,只想拥紧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可是她就一直那样等着,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南风知我意(中)

回到建康已至初春二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君羽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不到半月就痊愈了。关于落胎的事情,谢府里很少有人知道,谢混也绝口不提,每天除了朝堂上的公务,便是闲来侍花弄草,日子过的很平淡。

他们之间似乎有种默契,谁都不再触碰那件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君羽会看见书房里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墙上悬着甲胄刀剑,各类军书漫摊了一桌。谢混伏在桌上,披着的外袍已经滑落了,露出背上冷峭的线条。

她无声无息地走过去,看着他微醉的面容,在微黄灯光下显得温雅宁静,少了平日凌人的气势。他手边搁着半坛酒,碗里清冽如水,荡漾着淡青色的光芒。

谢混随手拿起那碗酒,慢慢饮着,浓烈的酒香一时涌满了喉咙,他禁不住微微咳嗽。

“别喝了!”君羽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碗,谢混立刻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地命令:“给我。”

君羽看了他一眼,将剩余的残酒仰头喝完,然后举着空碗说:“你看,没了。”

谢混不理她,径自去取桌上那半坛酒,又被她一把抢走。君羽等着他发脾气的,可他却没有,只是抚摩着眉头说:“你去睡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君羽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谢混接过去,看着杯中的茶水,微微漾动着明净。君羽在他对面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说:“你要想醉,我陪你一起醉,来,干!”

谢混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你身子还没痊愈,别碰这东西。”

君羽推开他说:“那好,我不喝你也不准喝。”

谢混抬起迷朦的醉眼,空虚一般,黑得深不见底。窗外月影西斜,透过细碎的竹格,投在他的脸上。君羽意外发现,这一个月来他越发瘦了,下颌、鼻梁的轮廓棱角突锐,似乎能割伤人。她觉得完全被这双眼睛震慑住了,很想投入进去,看看里面藏了些什么。

相处这么久,君羽一直认为,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他。就像是团迷,永远隐藏在未知下面,却永远不猜不到答案。

她走到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到他背上,闭上眼睛说:“其实没有孩子也很好呀,就我们两个人,听说小孩很麻烦的,万一我带不了怎么办?”

谢混解开她的手,拉到面前道:“这倒无妨,府里边这么多下人,怎会让你亲自去带。”

君羽扑哧一笑,附到他耳边悄声说:“那好,大不了以后我辛苦点,咱们多生几个。”

谢混不觉勾起唇角,低笑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几个好呢?”她掰起指头,顾作认真地数起来,“一个?两个?……还不够?再多就成猪了。”

谢混不由皱眉,似乎对她的这个比喻很是无奈:“傻丫头,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君羽白他一眼,嘟嘴道:“这是事实呀,生一堆孩子的不叫公主,该叫母猪了。那你去找别的女人好了,我可不愿意。”

谢混听了不禁嗤地一声,强忍着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只是七出的第一条就是‘无子’,你若是没有儿子,岂不是逼着我纳妾?”

君羽立刻举起拳头,狠捶他几下:“你还敢纳妾!我警告你,一个都不准,否则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谢混摇头笑道:“看来外人说的没错,臣真是公主的禁脔了。”

窗外竹影摇曳,月色很好,几缕凉风徐徐吹进来。君羽顺势依偎到他怀里,发丝触到他颈间的肌肤,带了些微的温暖。谢混静静地接受了她的拥抱,唇边始终萦绕着明媚的笑意。

他低下头,唇轻轻触了她的耳垂,君羽有点痒,正要转头目光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住。桌上有筒黄绢,像是皇帝所赐的诏书。她拿过来,随手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封谢混尚书左仆射,世承其父爵位。”

她还没看清,就被一只精致修长的手抢了去。谢混将那黄绢扔到一边,淡淡地说:“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张诏书而已。”

君羽皱眉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轻柔的唇落到额上,沿着耳根一点点吻下去,带着淡薄的酒精味,庸懒地在耳边说:“前段日子,陛下有意让我接替司马元显,当扬州刺史。我嫌太远,就挑了一个清闲点的官职,这也正好陪你。”

尚书左仆射是秦朝设立的官职,魏晋更是提拔到百官之首,相当于宰相之位。虽然平时没有太多政务,但实则是一手握了朝廷的重权,官位十分显赫。君羽虽然对历史不太懂,但这个官职的重要性,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什么清闲,你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谢混漫不经心地一笑:“这不更好,我官位太低也配不上你啊。”

这种懒漫的语气,激起了君羽一丝怒意,不胜其烦地推开他:“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上次你和司马元显联手陷害桓玄,这次又准备干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每干一件事情都有目的,怎么会平白无故接这个官位?”

谢混微楞了一下,唇边噙起了淡薄的笑:“你猜的不错,我是不会无缘无故干某件事。自从我爹和叔父去世后,谢家就已经大不如前了。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稳住局面。既然如今朝廷给我这个机会,又为何不接呢?”他说着又压了过来,离得太近,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有种浓烈的暧昧。“更何况,我若没有一点权势,怎么保护你。有生之年里,我可不希望再看到你受任何伤害,就算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也要寻一条稳妥的路。”

夜风微拂,粼粼的月色映在他的眼中,愈加变幻莫测。君羽没有拒绝,任由那片柔软的触感印到自己的唇上。她一直睁着眼,看他深邃难解的瞳仁,像是深不见底一般,构成了难以屏弃的诱惑。

此时,她在心里也落下一个主意,并且要坚定地实施下去。

南风知我意(下)

夜风微拂,粼粼的月色映在他的眼中,愈加变幻莫测。君羽没有拒绝,任由那片柔软的触感印到自己的唇上。她一直睁着眼,看他深邃难解的瞳仁,像是深不见底一般,构成了难以屏弃的诱惑。

此时,她在心里也落下一个主意,并且要坚定地实施下去。

转眼到了初夏,君羽看见厨房里有桶冰,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每年夏天都吃冷饮,于是她玩心一起就亲自动手做。问厨娘要了些煮好的红豆,按她的指点把冰打成沫,然后搅拌到一起,浇上蜂蜜。

众人一人一碗,都吃的不亦乐乎。君羽见实验成功,于是也端了两碗回去炫耀。当这“刨冰”摆到谢混面前的时候,他不禁皱起眉,带着研究的目光看了又看。

“这是什么东西?”

“红豆冰山,你没吃过吧?”君羽摇着手里的团扇,十分得意。

谢混微微一笑道:“以前每年伏夏,家里都把蒸好的乳酪放到冰里,撒上糖,加上果子,味道也和这个差不多。”

君羽啊了一声,说;“你们也吃冰淇淋?”

“什么冰淇淋?”

“没什么……好吃吗?”

谢混尝了尝,点头道:“恩,好归好。只是这东西太凉,伤脾胃,以后还是少吃。”

君羽顿时把脸一沉,抢过他手里的碗:“不吃拉倒,我去喂鸟。”

“谁说我不吃?”他笑着夺过来,低头一勺一勺舀完,又舔了舔唇角回味:“恩,真甜。”

君羽白他一眼,不觉鼻尖已经冒出一层热汗。谢混拿旁边的团扇轻轻替她扇凉风,蝉鸣声骤然停了,窗半开着,细碎的光影从槐树的叶间地筛下来,此时安安静静,什么喧嚣都没了。

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眯起眼睛说:“好困啊,夏天真热。”

突然细竹帘子一掀,有侍从贸然进来,正撞见这一幕,不由涨红了脸。谢混懒懒地问:“什么事?”

那侍从连忙低下头,回道:“建武将军刘毅求见。”

谢混看了一眼臂弯里的人,君羽已经睡熟了,悄然把她搁到塌上,谢混才和侍从一起出去,院里的兰花架子下候着个男子,正百无聊赖地负着手。

“刘将军,久等了。”

刘毅蓦然回头,拱手一笑道:“公子说哪里话,这府里景色幽雅,在下实在是大开眼界。”

“将军来这里,不会只为了赏花看景吧?”谢混掐下一朵兰花,嫣紫色的花瓣浓艳欲滴,在他纤瘦的手指间辗转。刘毅盯着他手里的花,淡笑道:“在下此次来,是想给公子送一份厚礼。”

谢混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失笑道:“将军两手空空来送礼,可真是有意思。”

刘毅道:“我知道一般古玩珍赏入不了公子的眼,可这两样东西却是千金难买,您一定喜欢。”

“喔?”谢混不由挑了挑眉,问道,“你说说,什么东西?”

刘毅盯着他树影花荫下笼罩的脸,冰雪似的,一时有些失神。旁边的侍从咳嗽了声,刘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接着说:“去年孙恩之乱,令尊被自己的部下张猛杀害,还有尊夫人晋陵公主被胁迫到江陵,以至堕了胎,这等杀父夺妻之仇,您不会不想报吧?”

谢混望着他,面容很平静,默然良久,然后微微冷笑了出来:“很好,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刘毅道:“孙恩和张猛,这两人不在我手里,是我兄弟刘裕抓的,现在就关在北府营的地牢,公子若不相信,不妨亲自随我走一趟。”

谢混沉吟了一会,对身边人吩咐:“我去去就回来,你看好夫人,别让她多心。”

侍从低头应了,等他们的身影走远,才转头回去。房里静悄悄的,悬着天青色的纱幔,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撩开轻纱床幔,入眼的满床衾褥散乱着,哪还有半个人影。

正好有个丫鬟进来,他急忙抓住一个问:“公主呢?”

小丫鬟挠了挠头说:“不是刚才还睡着么?我们一直在门外守着,并不曾见人出来。”

那侍从气急败坏地甩开她,怒道:“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还塄着干什么,快去找啊!”小丫鬟嘀咕一句,放下手里的水盆,掀帘追了出去。

君羽其实一直没有真的睡熟,本来只想在他怀里多赖会儿,谁知道有人突然闯进来,和谢混说了两句话,又神神秘秘地出去了。她觉得奇怪,就悄悄跟到院子里,藏在兰花架后。因为离的有段距离,他们谈的内容听不真切,只听到“杀父”“报仇”几个字。

自从江陵回来后,她就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按说谢琰被人所杀,谢混不该无动于衷,安静的似乎有点不寻常。以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现在看来,原来私下一直有动作。

君羽见他们出了正门一直向北行去,于是也顾了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转眼到了北府营,她不禁有点纳闷:“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这里守卫的森严程度,她已经见识过,想进去恐怕不大容易。看他们轻松跨进大门,铁棘栅栏又关上,君羽就有点着急。她硬着头皮过去,慌称是给谢混送钥匙,那些门卫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说:“不可能,公子刚吩咐过,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君羽冷了脸:“你们敢拦我?”

门卫恭敬地低下头:“不敢。”

君羽沉默半晌,又换了副面孔说:“不让进也没关系,反正耽误了他的正事,怪罪下来也不止我一个,你们人人都有份。”

众人对望一眼,只好不情愿地拉开栅门:“公主快去快回,勿在里面耽搁太久。”

君羽立刻钻进去,对两个随行的侍卫说:“你们不用监视我,这只有一条路,我也跑不了。”甩开了所有人,她一个人进到地牢里,地形大约还记得,路很窄,湿漉漉的墙壁上燃着松明火把。

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一阵的惨叫,像是受了极重的酷刑,喊得不似人声。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到了尽头,有间密封的牢房,可能因为管得严的缘故,铁门半开着,依稀能窥见里面的人影。

火光熊熊,照得牢房亮如白昼,形状古怪的各种刑具摆在两侧,上面染着陈年的黑血。就听到有“啪啪”闷响,她过了一会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过来,这是马鞭打在肉上的声音。

两个人低垂着头被吊在半空,双手双脚都铐上重镣,铁链拉扯着四肢。君羽只看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孙恩。衣服破烂,割破的皮肉上到处是鞭痕,全身血淋淋的,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精赤着上身的汉子,脸上横了条刀疤,肋骨一条条凸着,用鞭尾端挑起孙恩的下巴,说:“公子,他昏过去了。”

只听一声轻哼,冰醇悦耳的声音道:“用盐水泼醒,给我继续打。”

一桶水兜头淋下去,猛听得一声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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