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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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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建康已四月莺飞,乌衣巷中依旧是一秤闲棋。君羽拈起黑子,一举落到囫囵重围中。
谢混捻着棋子,摇了摇头:“这手打的太急,入境易缓啊。”
五月,刘裕领兵进覆舟山,数道并进,兵满山谷。进攻时他与刘毅身先士卒,桓谦军队调用了旧人,一时大溃不战而降。桓玄亲自带着数千精锐,与刘裕决战,无奈兵力不敌,退到江陵仓促退逃。刘毅用兵狡诈,趁着当天风势纵火烧船,桓玄只好跳船遁逃。
转眼过了七月,夏花都开到了荼醚。
桐竹轩外的紫藤架下,砰一声脆响,君羽手中的黑子终于落了棋盘。
石桌对岸,谢混眯起眼来,轻轻挑唇笑道:“不进则退,败局已定,你输了。”
君羽低头一看,半枰残局间,数百枚棋子已经被他侵吞倾尽,这一局竟然是彻头彻尾的输光。这时候,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侍从风风火火跑来道:“公子,大喜呀,江州传来捷报,桓玄这叛贼被刘将军生擒了!”
“擒就擒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侍从低下头,偷偷窥了一眼喝茶的君羽:“刘将军说,国贼叛乱应交给陛下处置,可陛下人在寻阳,琅琊王又在封地,如今只有……只有公主一人有权处治……”
谢混不经意地瞥了她一下,玩弄着指间的棋子,态度闲雅:“唉,刘裕这人倒有意思。你要是闻不惯血味儿,就别去了。”
君羽不由失笑:“你当我还是以前那么胆小怕事?去不去,这一场都躲不过。”
顺着乌黑阶梯走下去。甬道狭长,墙壁上嵌着连绵的灯火,照着青石阶梯,盘旋而下,脚上的软鞋在寂静中毫无声息。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这地牢里了。
继续往前,黑鸦鸦地似乎跪了满地的人,磕头叩拜:“臣等参见公主。”
“诸位免礼。”君羽望见跪在最前端的刘裕,走过去问,“人押在哪里,带本宫去看。”
刘裕恭敬地起身,在前面引路。路的尽头,有更亮的火光,照得一切亮如白昼。君羽一步步走过去。透过精铁的栏杆,有一种腐肉的味道。“还行么?”低软的声音在耳边询问,她面色惨白,摇了摇头。
壁顶倒影着水光,波纹粼粼,照着众人的形态如水妖鬼魅。嘎吱一声,推开牢门,生锈的铁栏发出刺耳回响,在这旷阔的空间里夸张放大。
入眼烈火熊熊,火光后有一个人被锁在墙壁上,绑着臂儿粗的铁链,将他整个身体裹的像蚕茧。君羽走过去,隔着橘红色的火光,停住脚步。炽热灼烤着心肺,连呼吸都更加困难。
男子垂下头,长发几乎遮蔽面孔,艰难地冲她凝出一个微笑。顺着他裸光的上身望去,肌肤黝亮完好,有些个别鞭痕,但似乎没有受过太多折磨。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暗黄光晕中,桓玄露出皓白的牙齿,笑得很是满足。
此时此刻,浮现在君羽脑海里的是过去时光,观鹤楼微凉的晚风,还有那城台如烟的绿柳,都有这个人的音容清晰如昨。她隔着火光,等了很久才问:“值得吗?费尽心机夺来的江山,就这样一转眼成灰,值得吗?”
“值得。”桓玄盯着她,即便到最后关头,他的神情依然倨傲。
“也许你不知道,一个人为当皇帝能忍一生,一个人为当皇帝能忍到临终,一个人为了当皇帝也片刻不能忍。我忍了一辈子,终是不想忍了。我不屑去义兴当个小小的太守,上疏朝廷,面对的却是一张张冷酷的嘴脸。世族排挤,权贵打压,五年不得朝廷录用。我靠不了别人了,一切只能靠自己。那些王谢子弟呢?他们将大把的闲时都花在吟诗作乐上,还是有花不玩的钱,招不完的女人。我爹曾说,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要千载骂名。桓家因我而容耀,也因我而覆亡,但这一切我都认了,此生不悔。”
“可你还是输了,不是么?”悦耳冷淡地声音截断了他,声音的主人从暗影中漫行过来,浮现出清雅姿容。
桓玄猛地抓紧铁链,剧烈晃动着说:“谢混,我到底哪里不如你?凭什么天下的美事,都让你一人占尽?”
谢混淡淡笑着,伸手捉住眼前的蛾子:“你知不知道蛾子和蝶的区别?蝶于白天飞行,蛾子犹爱夜间出没。它们虽然很像,蛾子却更蠢更可悲,因为它只会扑火。”
对峙良久,桓玄突然问:“别的也罢,我惟有一事想不通。刘毅不过是个蛮勇匹夫,哪来那么多谋略诡计?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替他出谋,才让他赢了覆舟山一役?”
谢混眉梢一动,弹去指间的蛾子笑道:“能猜到这个,你还不算太蠢。我本没报多大希望,只是试探地写了几封信,没料到他真参透了其中的兵法。如今说了,也让你死得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
桓玄盯着他,忽然沙哑地笑出声来:“嗬嗬……枉我自认算无遗策,到头竟然栽到你手里。可即便是输,也是天要亡我,与你何干?”
“大胆逆贼,死到临头了你还猖狂!”何无忌气势汹汹地提刀过来,刘裕拦住他道:“怎么处治,还要留给公主做主。”
萧以轩说:“按律谋反者处以极刑,桓玄罪大恶极,应当诸灭九族、凌迟处死。”
同时,又有几个人高声附和:“对,应该把他千刀万剐!”
沉默良久,君羽迟迟没有回答,眼前忽现出瓢泼大雨的那天,在阅江楼之上,那个男子握住她的手道:“我是说真的,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肯做……”
暗黄泛起橘红的烈火,朦胧里勾勒出一抹闪亮的白光,那是正宗的西域尖刀,直断筋骨。桓玄镇定地看着君羽,无声张开唇,仿佛在鼓励地说了什么。
读懂了他的意思,君羽亦无声点头,蓦然夺过刽子手里的刀,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前,用力一捅,整段峰刃完完整整插入桓玄胸口,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心脏。
桓玄全身一震,带着痛楚快意,解脱般笑了笑:“倘若一切能重来……我宁愿……从来不曾认识你……”他的血溅到脸上,有种淡淡的温热。君羽拔刀的瞬间,视线已经微有些模糊,分不清是血还是什么别的液体。等到他的身体委顿到脚下,她阖上眼,一滴清亮的泪滑脱出来。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桓玄于人世间听到最后的声音。
桓氏一族覆灭后,晋廷正式迎安帝回建康,重新主持朝政。这次叛乱世家大族损失惨重,随着他们的削弱,寒门势力却在迅速崛起。不久,宫里传出消息,安帝下旨大摆宴席,犒赏立功的众臣。
七月盛夏,一场疾雨过后,天色蔚蓝如洗。建康城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喧嚣,秦淮河道上热闹非凡,来往画舫穿梭,曾经的浩劫都已经烟消云散。
当马车驶过一条市井小街,君羽不禁掀开窗帘,向外望了一眼。道路两旁摆满了小摊,货郎摇着蒲葵扇,一边吆喝着叫卖。几个村妇打扮的女子,撑着廉价的粗油纸伞,挤到小摊前,三三两两地挑拣着,不时跟那货郎争吵几句,像是在讨价还价。
看了许久,君羽才放下帘子,叹了一声说:“其实他们过的也很快乐。”
谢混坐在对面,摇着一把白色羽扇,笑道:“你很羡慕吗?我敢打赌,只要你愿意,他们包准争着抢着跟你换。”
见到他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君羽没好气道:“我要是当了村姑,你也得当村夫!”
谢混懒洋洋地一笑,仰靠到车厢壁上:“那不正好,村夫本来就配村姑。打柴对我来说倒没什么,不过洗衣烧饭对你来说,想必比较困难。”
“怎么,嫌我做饭难吃呀?”君羽抬脚踹了他一下,“嫌我不好,当初你怎么不娶别人。”
谢混用羽扇的玉柄挠了挠头,貌似很矛盾地说:“其实你除了蛮横一点、不讲理一点,其他也还不错,我只好就勉为其难,将你收下了。”
不等他话完,君羽的拳头就已经欺压过来,谢混接住她的手,看见上腕有一道细白的疤线,仍旧笑着问:“你杀桓玄是真的恨他,还是不忍心见他受罪?”
“这你也吃醋么?”君羽收回手,揉了揉捏疼的腕,低头说着“其实他是个可怜人,自幼便没有可以亲信的人,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而我欠他的,远比他欠我的多。”
“唉,都是一般的命啊……”谢混挑开窗帘,望着车外的喧闹街市,长长舒了一口气。
雨后复斜阳(下)
车马出了城门,辘辘地碾过一阵尘埃。窗外的闹声愈渐浓烈了,锣鼓喧天,给这个沉寂很久的皇宫增添了一分喜气。车厢内的光线暧昧,君羽靠在谢混肩头,闻着他身上的缱绻衣香,闭着眼呼吸平静。
“子混,如果那个孩子没掉,也应该一岁了吧?”
没料到突然问这个,谢混一笑,轻轻拍着她的背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什么?”
“是啊,都过去那么久了。”君羽拉过他的手,覆盖到自己额头上,单薄的掌心有一贯熟悉的温凉。“我只是好奇,不知道那个孩子长什么样,会不会很像你?”
谢混搁下羽扇,拥住她道:“像谁不打紧,只要你把身子养好,以后来日方长,总还会有的,”
他的声音如龙涎香,淡雅似水,缥缈的不真实。君羽用力将他的身子又抱紧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安心,好象你还是你,离我很遥远。等今天回去,我们去东山住段日子吧,那风景好又清净。”
“建康你又住腻了?”
“嗯,腻了。这里杀气太重,我不喜欢。”她话锋一转,又叹息着说,“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心思极细的人,有太多事情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建康,我也会留下来陪着你。”
君羽不是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shunong。/书农书库),现在的形势有多紧张。自从历经了几次动荡,谢氏已经从如日中天开始衰败,虽然仍不失名门贵胄,可以往逍遥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这个时候,更需要有一个人出来,重振昔日的风流。
“傻丫头……”谢混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将她颊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我不是放不下,只是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妥当。等有一天我能全身而退,一定带你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真的?会不会等太久?”君羽立刻追问。
谢混秀致的眉一扬,笑道:“怎么,你对我没信心?”
“不,不是。”君羽急忙摇头,顿时后悔起刚刚说的话,以他的机敏与能力,确实无庸质疑。只是关心则乱,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容不得她不当心在乎。
“好了。”看着她窘迫的模样,谢混淡淡一笑,点头道,“很快的,不会等太久。”
既然他已答应,大概离隐居的日子不远了。君羽这才露出笑容,一颗心放到肚子里,打了大大的哈嚏。她走了这一路,确实又困又乏,软软地倚在他肩上。
谢混立即觉出异样,关切地问:“累了?”
“嗯……”君羽闭着眼,懒洋洋地哼了声。他笑了笑,从身后温柔地拥住她。隆隆的车轮辗转,一缕幽咽的笛声,穿过喧哗钻入耳中。君羽依偎在他怀里,感觉自己的后背贴着他单薄的身子,彼此毫无间隙。这样不算暖热的体温,隔着衣服亲密地传来,恰如此刻窗外的花荫,她渐渐失去精神,迷迷糊糊地说:“要不然,我们去会稽山阴赏桂花,还可以顺道去看望一下姑母……呃,镜湖的鳜鱼已经肥了吧?我好想吃……”
“好。”谢混淡淡地笑着,凝视着她熟睡中的脸。目光一转,瞥见他清赢如玉的掌心,有一根不易察觉的断纹。
绵长的西池,宛若一条碧绸裁作的裙裾,河道蜿蜒盘旋,水色澄澈。池上的舟舫鳞次节比,皇帝御用的龙舫更是造型庞大,里面按照房舍的格局,一窗一阁都用上好的香柏木雕凿,做得十分精雅。安帝设宴的地方,就安排在这座龙舫之上。
刚走到岸边,姜佗早就笑眯眯地迎过来:“公主慢点儿,老奴来扶您。”
因为他是孝武帝身边的老人,待人又和善,君羽一向很敬重:“姜公公,宫里最近还好吗?”
“托您的福,都好都好。”姜陀在前边引路,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些宫里发生的新闻。自从安帝回朝,就免除君羽的摄政监国,虽然她还是镇国公主,其实已经没有了实权。而她也渐渐清楚,自己的力量根本扭转不了历史,与其把感情都浪费到那些无谓的事情上,不如静下心来,清清净净过日子,朝中的事也甚少再管。
登上龙舫,才知道此次宴会的隆重,凡是五品以上官员均要到场出席,有些人甚至是从蕃地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更别说那些身在建康的大臣。空气中流动着奢侈的安息香,随处可见举止端庄的仕女,或是仪表风雅的贵公子,当然,也有些异类。
魏晋人崇尚美貌,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有些人本身是武将,还要追求卫玠那种肤如凝脂的效果,于是往脸上使劲涂白粉,远远看过去一个赛一个的变态。有几个男子甚至掏出粉盒来补妆,看的君羽寒毛都竖了起来。
忽然感到肩上一重,君羽回头见是裴绍,才长喘了一口气,心想着:“终于遇到一个正常的了。”
“真巧,公主也在这儿。”裴绍对她俯身一揖,又向背后望了望,“对了,怎么没有见子混?”
君羽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身边人早已经没了踪迹。兴许是刚刚太过专注,把什么都忽略掉了。找了一会儿,裴绍恍然笑道:“我说人哪去了,原来是和练之凑到了一起!”
顺着他的指点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竹窗外站了两个人,一样的白衣若雪,风姿俊秀,在这些涂脂抹粉的怪物们中间,确有让人难以逼视的气质。王练之似乎更成熟了,依然是那个一身琉璃白的绝世公子,仿佛日光下浅浅淡淡的浮影。那情景,不禁让君羽想到初见那一天,他跪在围塌边,为她当心翼翼扎针的情形。
倘若对桓玄是亏欠,那么对王练之就不能用单纯的道歉来弥补。甚至到现在,她都不敢确定,自己当初对王练之到底有没有一丝心动。与他的界限,一直游离在暧昧之间,就像现在,她与他之间,永远隔着这样一段距离。
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会永远离开这座城市,和自己所爱的人厮守到老。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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