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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讲坛-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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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这首歌谣,心就针扎似的疼痛。我竟然不知道,当我回家办完喜事又回到这座我工作着的小城,第二天,母亲便走了,而且是远行千里。
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永远都是个孤儿。面对了一天我所不愿又必须面对的一切之后,母亲啊,让我静对着今夜的残月来想您……
母亲的走,对我来说是一次安安静静的远行,她没有给她的儿子打一个电话,父亲也没有,因为她的儿子在度蜜月。是的,这些日子的确是一段幸福的时光。但今天,我知道母亲走了,这幸福便蜕变成一种残酷的折磨,让我体会到什么叫罪该万死。                                     
  我的母亲和父亲,是如何一生劳碌,相濡以沫到白头的啊!在他们苍颜白发之际,为了生计,还在一如既往地相扶相依……
但我,不知道可曾给过他们欢乐。我无法想象当年他们的穷困,只听说他们的洞房,是一顶临时搭就的草棚和着一条借来的新棉被。母亲在生下了三个女儿之后生下了我,我的出生,因为性别的原因给他们带来了欢喜,但之后便要想着怎样给我吃饱穿暖。高中毕业后我跳了龙门,这给了他们莫大的安慰,但之后便是为我的学费四处奔波。
在我求学和工作期间,时常远离父母。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子连心啊,在我的梦境中,出现的最多的是母亲的脸,因骄傲而焕发光彩,却又因思念而日渐憔悴。
走到大龄青年的队伍里,我便成为父母的心病。为了我的婚事,他们几近心力交瘁。我便渴望结婚,并且真的做了我想要的女人的丈夫。我想我和妻子一定会让他们的生活有所改观,我并非不孝儿,可为什么还是在娶妻之后,远走了母亲?
我只能喟然长叹,我将为谁流下我满腹的泪水?
想今夜我的母亲,想夜夜我的母亲,是如何撕心裂肺地想她的儿子,却又绝不打扰。对除了亲人再无人相识的平凡的母亲来说,该是怎样的痛苦又是如何的伟大啊!
母亲,请等在你的远方,儿将千里寻您!
梅思月读出了八九分,吴雁南也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说完之后,反而没有眼泪了,他在等待着梅思月愤怒的爆发。
谁知道梅思月却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她抚摸着丈夫的脸说:“宝贝,看你把我吓的,这算是什么事呢,叫刘望东来吧,我们把钱还给人家,无债才能一身轻嘛,我不在乎存折上的数字,我只在乎你——的——心——情——”
梅思月抱住了吴雁南,又幽幽地说:“妈去了盛泽,是因为她勤劳,我会为有这样的好婆婆自豪呢。你放心,不是说同去的有七八个人吗,还都是一个村子的,谁人没有父母,他们不会让妈太累的。”
“但愿这样。”吴雁南说。
“我敢保证,妈回来不仅能挣到钱,身体一定更健康呢。”
“为什么?”
“都说花自己挣到的钱心里高兴,她自己挣了钱,心里一高兴,精神就好了呢。”
“宝贝,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我真的很没有出息呀。”吴雁南也抱住了妻子说。
“谁说的,懂爱的男人才懂得工作和生活,我嫁了个好老公呢,来,不许再伤心了,我命令你——洗脸。”
梅思月把毛巾在水盆里涤了涤,捞出来,拧了个半干抖开,一本正经地凑近了吴雁南的脸。
“我爱你,今生今世……”吴雁南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抱住妻子,疯狂地吻了起来。
“洗——脸——”梅思月呢喃着,毛巾从手里滑落了,正好掉在水盆里,激起一圈涟漪,爱的涟漪!

一对新人的蜜月刚刚度完,梅思月的父母就真的来了,但只吃过一顿午饭,就坚持着要走,梅思月挽留不住,连请来陪客的孟局长夫妇和王姑妈都挽留不住。
母亲久久地拉着女儿的手说:“月啊,看到你和雁南都好,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母亲又望着吴雁南,望到双眼潮湿的时候说:“雁南啊,你大些,月儿不懂事,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要带携她啊。”
吴雁南说:“妈,你放心,我会的。”
父亲说:“按说在这住两天岂不好,你姨夫那儿也该去看看的,但你爷爷的身体你们知道,我怕万一——”
父亲这位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农民的儿子,这位老师范毕业生,性格里的朴实周道果决宽厚已经融为一体。幸好,这些优点,他又无一保留地传递给了自己的下一代,至少,梅思月的身体里就流淌着父亲的血液,从许多意义上说,梅思月的胸怀要比吴雁南宽广得多,吴雁南恐怕更需要梅思月的带携呢。
几天以后,梅思月从银行里取出一万二千元钱,还给刘望东一万,算是没在他送礼的路上设置障碍,刘望东接钱的时候,激动万分,仿佛他一旦送出这“没有它是万万不能的”东西之后,他便既可以名正言顺地教养自己的一双儿女,又能够继续站在讲台上做他的园丁。
吴雁南和梅思月在周末安排了六桌酒席,“288”的档次,加上酒水,共花掉两千来元。写请帖的时候,吴雁南核对了许多遍,生怕漏掉了一个人,直到那些名字全部烂熟于胸了,直到两个人都觉得万无一失了。一共是三十六个人,是这个小城里在他结婚的时候,还惦记着送一份祝福的人,他要记住他们,一方面在于礼尚往来,再有,如果自己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这些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这些事都做完,有一天晚上,梅思月靠地床头上对吴雁南说:“雁南,加上我爸给我的,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有三千多块钱。”
“对不起,真是委屈你了。”吴雁南伸出胳膊,梅思月枕过来。
“嗨,说什么啊,我只是在想,我们怎么办呢,我们俩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钱,哪里够在这里租房吃饭交往的啊?”
“我也在这样想呢。”
“你家里的工资一分都不给吗?你一个月有多少工资啊?”
“七百多吧。”一年多没领所谓的国家钱了,吴雁南也不清楚自己的工资到底是多少。
“你不是说富农镇来的人不止你一个吗,你问问他们工资领到了没有,要是都有,你们也回去活动活动啊。”
“我打听过,据说那钱是镇里扣下来聘请老师的。”
“你们石河中学聘了吗,跟他们说说,把我聘去。”梅思月用头顶着郑吴雁南的下巴说。
“笑话,石河中学缺什么老师啊,据我所知,还有两个老师闲着只教体育呢。”
“那干嘛还不放你走?”梅思月把头抬起来,奇怪地问。
“不是他们不放,也不是西湖中学不收,关键中间有道门在关着啊。”
“什么门?”
“政策。”
“狗屁政策我不管,你明天找那个老叶,回富农镇问个清楚吧。”
“说得对,什么情况总要弄个明白为好,我明天就找叶家宝去。”
“对,不行带箱酒嘛。”
“我知道。”
第二天中午,吴雁南找到叶家宝,把意思一说,叶家宝就笑了:“我正准备找你呢。”
两个人干脆宜早不宜迟,决定下午就去,还买了两箱酒,狠狠心,租了一辆面的。钱正明已把家搬到教育组了,两人到的时候,已夜色朦胧了。钱正明在,二人把酒放在屋角里,钱正明和两个黄昏来客聊了很多师生情,最后说:“年底也许会给你们发一部分工资。”
“真的?”
“真的,你们都在叶县范围内上班,按说怎么应该扣工资呢。”钱正明同情且又理解地说。
“那太谢谢钱老师了。”两个人都说,其实钱正明并没教过叶家宝,他随着吴雁南叫老师,也就是想套套近乎呗。
“那什么时候再回来我请你们。”钱正明客气地说。
“好好,那么,钱老师,我们走了。”
两个人千恩万谢,笑眯眯地走出来,上了车,叶家宝大手有力地一挥,对司机说:“打道回府!”
“哎,老叶,既然回来了,离家不远,不如回去看看,上次我爸打电话说,我家修了房子,不知道修得怎么样,而且不是还没吃饭吗,到我家吃去。”吴雁南说。
“走,到你家去!”叶家宝爽快地说。
到家的时候,几个人先借车灯光欣赏了吴雁南家的建筑。那是两间土墙草顶的房子连着一间新盖的瓦房,有点像在旧衣服上接了两条新袖子,实用是实用,但就是有些碍眼。
母亲已经从江苏回来了,老两口见儿子晚上租车回来,先是感到奇怪,等两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了,才想起来要做饭。母亲告诉吴雁南,自己出一趟门挣了一千多块钱,同去的年轻人都很照顾她,她一点也没累着。当然这些话都是在厨房里和儿子说的,来的客人在堂屋里,听不见。
“妈,你受累了。”吴雁南说。
“瞧,你这孩子,教书先生当得娇贵了不是,妈是老百姓,不干活会把身体惯坏了的,割稻就是我的工作,田地就是我的书本呢,我的镰刀和你的粉笔一个样。妈就盼你和月儿好好的,快给我生个胖孙子,我去带,我还洗得动尿片呢。”
“好,我一定把这话说给你媳妇听。”
娘儿俩就说着笑着把晚饭做好了。
吃过饭,父亲搬了一袋米放在车上,母亲也放上车一个袋子,叶家宝看见袋子直动弹,就问:“阿姨,你这是装的什么呀?”
“两只鸡。”
“是啊,给儿媳妇好好补补,好抱孙子呢,就这么个儿子。”叶家宝笑着说。
大家上了车,叶家宝又说:“吴雁南,你哪是回来看父母啊,分明是抢父母嘛。”
大家都笑,吴雁南也来了灵感,说:“习惯了,我都快抢他们一辈子了。”

回到城关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梅思月还没有睡,躺在床上看电视,等丈夫回来。吴雁南洗漱之后,爬上了床,钻进被窝里,把耳朵枕到梅思月的肚子上。
“干嘛呢,痒。”梅思月笑着掀开了被子。
“别动别动,宝贝,我听听。”吴雁南按紧着妻子。
“听什么啊?”
“听有没有小baby!”
“去,”梅思月推着吴雁南说,“美得你。”
“告诉我,有没有嘛?”吴雁南摇着妻子的肩膀。
“就不告诉你。”
“为什么?”
“你要好好攒钱。”
“好,我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打牌,一心工作,一心挣钱!”吴雁南举起左手,做出宣誓的样子,把梅思月逗得直笑。
“好了好了,我相信。”
“那——你给我生个双胞胎吧,龙凤胎。”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了?”梅思月想了想问道。
吴雁南就把回家的事告诉了梅思月,说得梅思月直用头拱他。
“只可惜,没要到钱。”吴雁南遗憾地说。
“不过,他说年底给一部分,会不会骗人啊?”梅思月有些担忧。
“这谁能说得准?”
“你那些借调的同事,他们怎么样?”
“我听说也有家里一直拿满工资的,有的是乡里没有扣,有的是有关系,有的是用一些名目象假病例、假研究生通知书什么的瞒着,反正乱得很,我说不清楚,不过李爱华、何书章他们从进修起就扣干扣尽了呢。。”
“这一个县里,怎么几个样啊?这叫什么政策?”梅思月叹着气说。
“希望今年人事能解冻,把我的关系调过来。”吴雁南怀着一丝憧憬地说。
“会的,宝贝,睡吧,明天还有朝读,要起早呢。”梅思月见丈夫又想到了忧心的事,赶忙安慰说。
“好吧,宝贝,过来。”吴雁南揽过梅思月。
“干什么?”梅思月靠过来,把脸埋在丈夫的怀里。
“我要你给我生个小baby呀……”
但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梅思月脸红红的,好像昨晚关于小baby的说法还没让她的娇羞退潮,她说:“宝贝,我想,我们还是晚点要孩子吧,先攒点钱,我还有函授没读完,再说,我一点做妈妈的思想准备都没有呢。”
“也好。”吴雁南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就赞成了她的意见。
傍晚时分,下起了绵绵的秋雨,吴雁南先到家,见梅思月还没回来,就拿上雨具准备去接她,梅思月却浑身湿湿地回来了。
“宝贝,你不怎么淋雨了啊?”吴雁南等梅思月进了屋,半埋怨半心疼地说。
梅思月没说话,就像天天快乐着的小鸟突然不唱歌了。吴雁南赶紧扳住妻子的肩膀,看着她,他看见妻子的眼睛里是潮湿一片的,不象是雨水,分明是泪痕,慌忙问道:“宝贝,你怎么啦?”
梅思月的眼泪滚出眼眶了,断断续续地说:“爷爷,爷爷去世了。”
“啊,是这样。”
两个人都没有马上说话,吴雁南拍着梅思月的背,让她在板凳上坐下来,轻轻地而且认真地说:“思月,听我说,爷爷今年八十七岁,那是喜丧,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在想从小他扛着我看电影——”
“是的,爷爷疼你,我知道,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都得学会面对,至少爷爷没有受罪,这是他修来的福分,活到高寿,寿终正寝,这不正是许多上了年纪的人追求的境界吗?”
“我知道,谢谢你。”梅思月不再哭了。
“明天我们就回去给爷爷送葬吧。”
“明天,不行。”
“为什么?”
“爷爷是昨天去世的,爸妈不让通知我们,怕耽误工作,明早要出殡了,去也赶不上,还下这么大的雨,乡下的路不好走呢,我们等三天去吧,多给爷爷磕几个头。”
爷爷出殡的第三天,是周末,秋雨还在兀自下个不停,夫妻俩早早起了床,早早地坐了车,下了柏油路,转车又下了石子路,便没有车可坐了,乡村的土路,实在泥泞得很,过路人穿胶靴都陷得好深,更别说穿皮鞋了,吴雁南便鼓励梅思月说:“打赤脚吧,我就是下雨天打赤脚长大的呢,好多年没这样了。”
梅思月听了吴雁南的话,和丈夫一起脱了鞋,到家的时候,大家都说:“两个不孝心的,被爷爷惩罚打赤巴脚了吧,下午上坟,得使劲磕头。”
父亲说:“爷爷临老的时候没通知你们,是我的主意,你们这些做晚辈的,爷爷活着的时候都尽了孝心,现在爷爷走了,依他的脾气,是不愿给你们添麻烦的。”
父亲的话说得大姑小姑又都流了眼泪,大家说:“你老姐妹俩就别哭了,老天爷都代我们哭几天了,爷爷在天之灵也肯定满意了。”
午饭之后,大家相跟着上了坟地,因为是喜丧,吴雁南等孙子以下辈的孝手巾上都点着红点。他表情严肃地来到坟前,在这个饱经了八十七年人世沧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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