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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汗血宝马-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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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瘦剑回过身,默默地往楼下走去,七个黑衣人跟了上去。
十字街口。一条细细的影子落在地上,风在呼啸。站在大风里的是风车。她在看着不远处的那幢坠马的平房。
风筝顶着风走了过来,在风车面前摊开了手掌。
掌中一枚空弹壳。
风车也摊开了手掌。
掌中两枚空弹壳。
在两姐妹手中的已是三枚弹壳!
风筝道:“我现在才知道,布先生之所以要让马驮着他,是为了带着马,替咱们留下这三个弹壳。”
风车摇了摇头:“不,布先生爬上马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是在用他的魂灵支使着马。”
风筝道:“不对,一个死人怎么能支使马呢?”
风车道:“别争了,这或许永远是个谜。你和我,谁也别去解开这个谜。”
两姐妹的目光又落在了手中的弹壳上。风车道:“爷爷说过,好的马,会陪着主人一起死的。”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陪着马去死。”
“不,会有的。”
“谁?”
风车道:“我!”她没等姐姐再说话,回身快步走了。
姐姐看着妹妹的背影,看了很久……
马牙镇外荒原上,两座土坟在寒风里相傍着。坟前立着两块牌子:“布无缝之墓”、“魏老板之墓”。坟前,跪着金袋子和巧妹子。
风筝和风车站在坟的两旁。
金袋子对着双墓磕了三个头,直起腰,道:“听说过一个叫‘义马场’的地方么?”他显然是在问两姐妹。
风筝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儿是个葬义马的地方,日后,我会把魏老板的尸骨移到那儿去的。”
风车道:“可真正救你的,是布先生。”她把三枚空弹壳轻轻放在金袋子面前的湿土上。金袋子看了一会空弹壳,好一会,他抬起脸来:“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么?”
风车取出那封染着血的信,放在了三个空弹壳边上。“是他留给我的?”金袋子问。风筝道:“是的,是他留给你的!”
金袋子伸出手去取信,却迟疑了一下,收回了手。
“为什么不敢取它?”风车道。
金袋子道:“我知道,布先生在信中,一定写着让我替他去办的事情。这封信,我金袋子不敢看。”
“为什么不敢看?”
“我不是一个能替人办成事的人!”
风车道:“这么说,布先生留给你的三个弹壳,是白留了?”
金袋子道:“白留了!”
风车的脸更苍白了,看着金袋子:“你能站起来么?”金袋子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风车道:“转过你的脸来!”金袋子对着风车转过了脸。
“啪!”风车重重打了金袋子一耳光。
金袋子的嘴角淌出血来,低声:“打得好!再打!”
“啪!”风车又打了一耳光。
金袋子抹了下嘴边的血,道:“你再打一下,这三个弹壳的情,我就算还清了!”风车抬起了手,手在颤着,好一会,她的手垂下了,闭上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呛!”地一声清啸,响起了拔剑出鞘的声音。金袋子缓缓回过身去。他看见,在自己的身后,站着八个面色如铁的男人!
八个男人的手里都挺着一支又细又瘦的剑!
八个声音同时响起:“一条人命换三个弹壳值不值?”
金袋子沉默了一会,道:“值!”
八个声音又同时响起:“一条人命换一个‘信’字,值不值?”
金袋子沉默了一会,道:“值!”
八支剑呛然入鞘!
京郊的马市大棚充满马腥味。
“牵进来!”鲍爷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对着手下大声道门打开,一股白炽的阳光射入。
从阳光里走出了汗血马!
“哦!”鲍爷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汗血马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鲍爷,鼻孔里发出低低的鄙夷声。鲍爷猛地摆了下手,几个壮汉立即抛出套马索,将汗血马绑住,汗血马抬起前蹄长长地发出一声悲鸣!壮汉们紧紧地绷住绳索,稳住了马。
鲍爷这才走近汗血马,看牙、摸肚、托蹄、弹骨,脸上惊愕得像是得了巨宝,惊声:“这、这不是匹乌孙马么?”
那客栈老板在门边欠着身,连声道:“对!对!就是匹乌孙马!”
鲍爷道:“哪弄来这么好的马?”
客栈老板道:“是有人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卖给了我!”
鲍爷道:“我说哩!这京城的马市开张了三百年,怕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的马!”
客栈老板道:“头一回!头一回!”
“赏……赏五百大洋!”鲍爷大声道。客栈老板一惊,立即跪下磕起头来:“谢鲍爷!谢鲍爷!”
汗血马猛地蹿起,一个腾跳,用后蹄对着客栈老板踢去。
这一蹄,将客栈老板被踢得飞起,在门外三丈远的地方重重地落下,落在一个污水坑里。鲍爷狂声大笑:“踢得好!这一蹄子,力拔三军!如此良马,世上只配一个人骑,这人就是麻大帅!”
躺在地上的客栈老板已是七窍流血,一命呜乎了。
马痴麻大帅
一阵“嗦嗦嗦”的刀风在林子里扫过,枯草席地卷起。远处的白塔旁飞掠过一群群寒鸦。练着倭刀的是邱雨浓。
“咚”地一声响,他的刀被什么东西击中。“谁?”邱雨浓收住刀,大声问。
从林子里走出一身白色西服的白玉楼。“是你?”邱雨浓道,“为什么用石子击我的刀?”白玉楼道:“如果我没有认错,你使着的是一把东洋人的倭刀。”
“嗦”地一声,邱雨浓刀锋已经横住了白玉楼的咽喉:“看来,你还没有见识过倭刀的厉害!”
白玉楼一笑:“可你出手还是迟了些。”
邱雨浓垂眼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臂肘下已经抵着了一把打开机头的左轮手轮,便收回手,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白玉楼也收了枪:“不想喝一杯么?”
一瓶白兰地打开,倒入两只玻璃杯里。白玉楼把一杯酒递给邱雨浓,自己也握了一杯,一举:“谢你救我一命!”
她一饮而尽。邱雨浓却将杯子一倾,将酒倒在了地上,道:“对不起,我从不喝女人敬的酒。”
“为什么?”
“女人向男人敬酒,无非是为了两件事。”
“哪两件事?”
“一件是想让男人说醉话,一件是想让自己说醉话。”
“说得好!能在女人的酒杯里看出个‘醉’字来的男人,这世上不多。”
“所以,这世上每当女人敬酒的时候,总有那么多男人会醉。”
白玉楼取过邱雨浓手里的酒杯,连同自己的酒杯一起扔得老远,笑道:“你好像很懂女人?”
邱雨浓道:“只有远离女人的人,才会懂得女人。”
“可你离我并不远。”
“所以我并不懂得你。”
“你很会说话!”白玉楼笑道,“直说吧,堂堂麻大帅的副官、日本士官学校的优等生邱雨浓邱先生,竟然会出手救一个麻袋里的女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邱雨浓盘腿坐下,道:“难道你不觉得像你这样的女人,如果不被人救,会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么?”
白玉楼道:“因为我漂亮?”
“在我的眼里,你不漂亮。”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没有救你,我只是买下了你。”
“买下了我?”
“是的,只花了一元钱。”
“难道我只值一元钱么?”
“你值多少钱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如果我花一元钱就能买下一个军火商人的性命,那么,如果我花十元钱,不知能买下多少节火车车皮的军火。”
白玉楼大笑起来:“果然不出所料,你找我,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做军火买卖!”
邱雨浓从怀里取出一叠纸:“这是订单!”白玉楼接过这厚厚一叠纸翻看了一会,抬脸问道:“货主是谁?”
邱雨浓道:“当然是麻大帅!”
白玉楼冷声笑了起来:“可据我所知,麻大帅如今喜欢上汗血宝马了,他还要这么多军火干什么?”
空空的马市上到处是马粪骡尿,一个老头在往地上铺着干土。赵细烛走来,在每个马棚里找着。“大人,”他对铺土的老头欠欠身,问道,“今儿个马市怎么没人哪?”老头道:“你喊我什么?”
赵细烛道:“我喊您大人啊。”
老头笑起来:“做官的才称大人呢!我是马市的马倌,不是朝廷的命官。你问什么?”
赵细烛又重复了一遍。老头道:“马市逢单开市,今日是双日,当然没人。”
“向您打听件事。您有没有见过一个人来这儿卖了……卖了一匹大白马?”
“大白马?”
“对,大白马!”
“有,是一匹骨架子奇俊的白马,把这马市都给惊动了!”
赵细烛一把抓住老头的手:“知道被谁买下了?”
老头道:“知道,被鲍爷买下了!”赵细烛叫起来:“鲍爷买下了?就是那个……”打手势比划起来,“那个敞着怀,穿一件黑底子绣白蝴蝶绸衫的那位爷?”
“就是他!”
“知道他住哪么?”
“知道,住鲍家庄。”
“鲍家庄在哪?”
老头打量着赵细烛:“莫非你要找他?”
赵细烛连连点头。
老头笑了:“你吃过几颗豹子胆?”
“没吃过豹子胆啊!”
“那你还不歇菜,找死啊?”
赵细烛回到天桥的时候仍在失神,他的身边跟着灯草。
“细烛哥,”灯草问,“你是怎么了,像被谁抽了筋似的?”
“知道哪儿有卖豹子胆的么?”
“你要买豹子胆干嘛?”
“吃。”
“吃了豹子胆,是想去杀人还是去做贼?”
“去找马。”
“找马还用吃豹子胆?”
赵细烛哭丧起脸:“什么话跟你一说,怎么都说不清呢?你走吧,那马,看来是送不成了。从今以后,你做你的贼,我做我的……”
“你做你的什么?”
赵细烛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一片“铿铿锵锵”的锣鼓声从一个个戏围子里传出来。赵细烛无精打采地走来,灯草远远地跟着。几个在拉客看戏的汉子站在戏围子外,一把拉住了赵细烛:“客官,您听,场子锣鼓刚敲响,你一进门,就开台!池座官座都有位,由您自个儿随便坐!”“不看,不看。”赵细烛挣脱着,“身上没钱,想看您也不让进门呀!”他脱了身,刚要走,忽听得一阵唱戏声传来,便回过了脸去。
他认出是演木偶戏的场子,便走了过去。
场子里空荡荡的,长凳上坐着十来个老人孩子,那戏台上正在演着《汗血宝马》。赵细烛走了过去,也不敢往长凳上坐,拣了几块砖当凳,在一个角落里悄悄地坐下了。他已记不清自己在这个场子里坐过多少回了。
小小的布搭戏台上,木偶马正演得热闹。那木偶马的马背上骑着个执刀的将军,配着锣鼓钗钹二胡单弦等杂器声,正与一匹黑马打得不可开交。赵细烛喊了几声好,见身边没人应声,便不再喊,托着腮,仍在想他自己的心事。
台后里,跳跳爷浑身的乐器都在动着,已是满头大汗。
戏布后头,一脸妩媚的鬼手坐在一张高凳上,腰肢儿细细的,手腕儿白白的,十个涂着寇丹指甲的手指牵着密密绵绵的丝线,边唱边牵动着木偶:
天山点起十万兵将,
马蹄踢起尘土千丈!
猛可里爆雷似一声喊响,
早有了铁桶般四下刀枪!
杀得个千尸万骸悲风荡,
丢弃个千段万根灌血肠!
这边是重重叠叠短刀长枪,
那边是喧喧腾腾喊爹哭娘!
全为得,夺一匹汗血宝马牵回朝堂!
木偶马打成了一团!突然,鬼手猛地将众木马一收,转眼间便将两匹白色的汗血木马换上,在一片刀枪丛中,这两匹汗血马被“押”了出来。
此时,就在京外的一条公路上,一辆军用卡车在砂石路面上飞快地驶行。
车厢里,站着浑身拴着绳子的汗血马,一群士兵像押送囚犯似的端着枪,将汗血马团团围着。押马的卡车后尘土飞扬。汗血马在车厢里一声声嘶鸣着。
戏台下,赵细烛看得入了神,眼睛睁得大大的。鬼手配着跳跳爷的乐器悲声唱道:
堪可哀,堪可哀……
汗血马本是天生一对多恩爱,
哪禁得铁骑刀枪将它逮!
黑压压兵将十万,
惨昏昏套索盘转,
汗血马流汗如血谁人怜?
只落得,母马临风泣血将个夕阳染,
只落得,公马被擒身披铁锁囚车还!
囚车已远,囚车已远……
可知晓,天山千丈之高云连绵,
望不断江流一线,雪风长卷,万千云烟;
可知晓,谁在千日长哭泪满脸,
一回回爬上山尖,望断天边,血涌双眼?
鬼手唱得眼睛通红,脚尖一踩,一只塞了红布条的皮袋风箱的风门便打开了,随着她的脚一下一下地踩那风箱,红布直蹿到台上,就像流淌起一条“血河”。
台上,滚滚“血河”中,两匹汗血木马一匹在山顶上长嘶,一匹在囚笼里远去……山顶上,汗血母马在声声长嘶……荒道上,汗血公马在囚车里含泪回望……
鬼手的眼里含着泪花,缠线的手指疯狂地弹动着。
赵细烛的肩上猛地被人打了一下,回过脸来。打他的是灯草,笑道:“细烛哥,你怎么哭了?”
赵细烛想掩藏已是来不及了,脸上泪水模糊。
直到深夜,木偶戏棚外还孤零零地坐着赵细烛和灯草。天飘起了雨丝,风也刮得紧了,灯草冻得缩起身子,推了推身边的赵细烛:“你想在这儿过夜了?”
赵细烛的牙也在打颤:“我问你,有人朝你下过跪么?”
“有,是个没腿的叫花子。”
“我问的是长腿的人。”
灯草摇摇头。赵细烛道:“有个长着腿的人,对我跪过,这个人,做过大清国的兵部侍郎。”
“就是那个托你送马的人?”
赵细烛点点头。灯草道:“他给你磕头了么?听说,跪下的人,只有磕了头,才是真跪。”
“他磕头了。”
“磕了几个?”
“一个。”
“得磕三个!”
“他的这个头,磕了下去后,就再也没有抬起来。”
“那是他的腰有病。”
“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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