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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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别，别，哪有什么不同意的，你这么看得起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总得有个理由，不能让我请了客还不明不白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着。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市职改办主任，见副主任的关子卖得差不多了，开始发话了：“今天我和秦主任俩人是专程来给你道喜的，你的中级职称省里已经正式批准了，你说这顿客你该不该请。”
我一听，心里不由得充满了喜悦：“该请，该请。”转而一想又有点不相信：“上面不是说，破格晋升卡得很死吗？主任要我请客可以，但不能忽悠我呀。”
“谁忽悠你呀？这不是文件嘛，你看嘛！”主任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盖有红通通大印的批文。
我接过一看，只见文件上清楚地写着：“你市报来的某某破格晋升小学高级教师一事，经审核，现已批准某某为小学高级教师。”
在场的人都面露羡慕之色，争相传阅批文。借着大家传阅批文的机会，职改办主任拉开了话匣子：“我们市破格晋升中级职称的只上报了你一个人，第一次省里没有批，理由就是破格晋升的应放在市直学校，放在乡镇学校缺乏示范作用。”
秦主任接着说：“昨天我们俩个专程赶到省里据理力争，我们提出了三个理由：第一，这个人条件符不符合文件规定；第二，哪个文件规定破格晋升必须是市直学校的教师；第三，我们市一万多公办教师该不该树一个破格晋升的典型。我们这三个理由，把他们给说服了，省职改办当时就批准了，我们当时就要省职改办办理了批准手续。”
听了两位主任的话，对他们景仰感激之情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青少年时代那近乎囚徒的岁月，那时何人问过的冷热，何人管过我的痛痒。今天我仍然是我，我有什么贡献，有何能何德让领导对我如此器重，如此厚爱。我只能用百倍的努力，无私的奉献去报答。耳畔传来的一声声的恭贺与道喜，我没有因此而陶醉，我非常清醒，我知道我所作的工作与党和人民给我的荣誉还相差甚远。
正在我神思暇想的时候，主任说话了：“别只顾高兴，把我们凉在一边哟。”
“好，好，我马上安排。”这时我想起了刚来时主任说的话。
“安排什么，你以为我真要在你家里吃饭呀，我们还有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呀？”
“省职改办要求，破格晋升的教师要交一篇典型材料，以宣传破格晋升人员的先进事迹，调动更多教师的积极性。其实我们是为这来的。”
“那有，有现成的，去年我被评为省劳模时曾经写过一篇。”
“那好拿来我们带走。”
我赶忙跑回我的办公室，拿来了那份材料。秦主任认真审阅着，直到看完后才抬起头来：“我看这个材料还可以，有说服力。你看看行不行。”说着把材料转给职改办主任。
职改办主任是清水市有名的笔杆子，从秦主任手里接过那篇文章仔细阅读起来，一边读一边凝眸深思读完后发出了一句感慨：“名符其实，受之无愧。”
主任的赞扬之声，钻进我的耳朵，我的脸有一股热乎乎的感觉，似乎有个小虫子在面部蠕动，得意中夹杂着惭愧，腼腆地低下了头。
第二年评定的职称正式与工资挂钩了，我的月工资一下子从六十四调到九十七元，和我同时参加工作且同等学历的都是从六十四调到七十二元，并且从八七年十月追补，共追补八百八十元，这在当时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与当时的副县级干部的工资水平持平。领工资的时候，称赞声，羡慕声，恭贺声连成一片，我的心里也充满了自豪与幸福。但如此同时，也在向我敲响警钟，必须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幸福来之不易，必须珍惜，切不可掉以轻心，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如何保住自己的清明，将是自己面临的重要课题，理智告诉我工作必须更加努力，作人必须更加谨慎，为政必须更加清廉。
二十二、黄金岁月
　　　　清水镇是一个古老的小镇，历史悠久。相传战国时期曾做过一个小国的都城，境内，至今仍有当时的传说和后来的碑记。更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常常倍受关注。紧扼鄂豫陕三省要塞，三一二国道，沪宁铁路与古镇擦肩而过。自然教育文化就有了丰富的土壤。古镇的正中静躺着一个百年学府，院内参天古柏见证着，历史的兴衰更替。说它是百年学府似乎有夸张之嫌，解放前只不过是几个生意人借着江西会馆的地盘，办了一所私塾，用以课教自己的子女，从那里曾经走出过几个知书识礼的人。新中国成立后，清水县政府在私塾的基础上创办了清水县中学。文化大革命期间，顺应当时的需要，该校摇身一变成了清水县五七高中。到了八十年代初，它又成了清水市重点初中。从私塾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又从高中到初中，一代又一代教书匠，在这里辛苦耕耘，为这所百年老校积淀了丰厚的文化底蕴。任何东西都是一分为二的辩证的，历史久有利有弊，利在师资力量雄厚，但是矛盾也会随之沉淀；经验越来越丰富，但观念也会越来越陈旧。正因如此，清水中学虽然年年面向清水镇择优招生，可是教育质量却一直在低谷中运行。教育局的领导没少操心，政府的领导更没少操心，几易其主，仍无济于事。这时有人又想到了我。要我出任清水中学校长的呼声时不时响起。
完成了全镇职评工作之后，教育组长专门找到我：“清水中学，现在矛盾迭起，教师到处上广访，教师与教师之间，教师与学生之间，学生与学生之间，寻衅滋事，扯皮闹蛋，打架斗殴的现象经常发生。我想派你去当校长，你看如何？”
我一听头摇得象个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我可没那个能力，你千万死了这份心。”
我说的是真心话，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曾经发誓要考取清水中学，文化大革命彻底粉碎了我的美梦。后来每当我路过它的大门，一种敬畏向往之情便油然而生。在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神圣而又神秘的感觉，我老是认为那里的老师知识渊博，高深莫测。就是到那里当老师我就从来没想过，从市内调到清水镇的时候曾有人建议把我安排到那所学校教书，我曾婉言谢绝。我想在那所学校，我有可能是下九流，被人看不起，在别的学校，我有可能是佼佼者，河里无鱼虾也贵。今天叫我去当校长，我一听就不寒而栗，态度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第二年三月，正是桃花桃花盛开的时候，清代水镇镇长刘力和教育组长开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到我们学校见了我二话没说：“走，上车，和我们一道去一个地方休闲一下，天天呆在学校，我们知道你很累。”
镇长请我休闲，我哪有不去这理，否则那不是狗子坐轿，不受抬举。对我来说有这样的休闲机会倒也十分难得，我连忙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镇长请我休闲，那我岂有如此消受之福呀？”
“酸溜溜的，镇长请客，走就走呗，还装什么斯文。”教育组长催促着。
“到哪里去？”我一边问一边钻进了车子。
“别问，去了你就知道了，包你开心。”
车子在崇山峻岭中奔驰，窗外一座座并不险峻的山峦，披着绿得滴油的绒装，一晃而过，一树树，一株株，一串串，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野花点缀其间滋润着眼的世界。一个多时辰之后，车子到了香江度假村。说是江，其实是依山拦河筑起的一个特大型水库。改革开放后省市两级投资，把一个本来就已经山清水秀的库区建成了集旅游观光休闲娱乐于一体的人间仙境。
车子一直开到水边才停下，我们的车子刚刚停稳，一群驾驶出租快艇的师傅便围了上来，争相拉客。镇长就近要了一艘，他第一个跳上小艇，等我和组长上了小艇之后，他大手一挥：“目标，桃花岛！”那神情俨然是在指挥一艘快速登陆的战艇。
快艇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飞速穿行，溅起的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象一粒粒珍珠被抛向天空后，又撒落水面。迎面扑来的三月不寒杨柳风，给人以凉飕飕的惬意。快艇名不虚传，眨眼间二十多里的水上辟波斩浪就结束了。我们下了快艇，漫步在桃花岛上，心旷神怡地放眼四顾，只见满岛的桃花正在含苞怒放，那粉红色的桃花一朵挨一朵的挤满枝头，一群群蜜蜂在花间忙碌地飞来飞去，认真地酿造着人类幸福的蜜。情随境迁，一向容易陶醉于大自然美感的我，这时心情无比愉悦，脸上绽开了甜蜜的微笑。这时镇长也发出了由衷的感慨：“多美的桃花呀？就是这样一个曾经是杂草丛生的荒岛，栽上这满山的桃树，就让它变得分外妖娆，就象你们，一个顽劣无知的孩童经过教育的点化，就会长成国家栋梁。
“不过，也有不同之处，就象我们的清水中学，招收那么多优秀的学生，那么多优秀的老师，可就是升学率上不去。”教育组长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镇长紧接着追问。
“这很简单，就是缺一个好校长。这你是明知故问呀，镇长。”
“是呀，我是知道，要不我怎么今天把盛校长和你找到这里来呢。”镇长说出了来意。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呀，你找我来岂不是多此一举吗？”我心里有些疑惑地问镇长。
“先别说这，先说你对这满山桃花有何感想，看了这满同的桃花你最感谢的是什么人呀？”镇长问到。
“那当然要感谢这栽种桃树的人哟。”我不假思索的回答着镇长的提问。
“既然如此，那你如果能办好一所学校，人民不也照样会感谢你，记住你的。”镇长借题发挥。
“我虽然没有作出惊人之举，但我自认为在我的手里镇小还是有起色的，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没有把镇小办好呀？”我反问镇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镇小在你的经营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你不能只满足于把镇小办好呀，今天找你来就是想给你加担子的。”镇长总算把自己的真正意图说出来了。
“就算给我加担子也没必要让你堂堂的一镇之长动如此大驾，把我弄到这里来呀？”我心里对他们的弯弯绕有了一点不快。
“你可别这样说，要不是办好清水中学是造福于清水人民的一件大事，我的确没有时间动在么大的心事，我真想不通多少人求我，想当清水中学的校长，为什么你却坚持不当清水中学的校长。现在跟你明说，把你请到这里来，先让你放松心理，然后和你摊牌，这次找你谈话是我们组织形成的初步意见，绝不是个人行为。说句实话我们这是先礼而后兵，你难道就不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吗？”镇长十分诚恳地说了一大堆。
教育组长又开始帮腔了：“清水中学校长一职，我早就跟你谈过，那次你是我个人的意见，你也没给我半点面子。我无所谓，不计较。这之后我先后向镇委和市教委的领导作过多次回报，他们都一致认为你担任清水中学校长是最佳人选。我也把你不愿受命的想法向他们作了回报，他们都说要作你的工作，无论如何要逼你上轿。”
“这不是别的事，你们总要考虑我的实际情况，我连在那所学校读书过去都成了奢望，现在要我去领导那里的老师，我真是望而生畏。如果你们认为我在镇小没干好，可以另择高明，我绝无怨言。至于叫我到清水中学去当校长，我是断然不会接受的。我不想也不敢去捡这个烫手的山芋。”我态度非常坚决的拒绝着他们的好意。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镇长摇了摇头。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绝情了，我知道你们是信任我，你们的盛情我领了，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我再次强调我的观点，只不过语气比较婉转，不想让他们太难堪。
“你的想法我们很理解，你是一个视工作和名声如同生命的人，正因为这样我们更加坚信你一定会把这个学校的校长当好。你不要认为你不同意就算数，你要有思想准备，我们会继续找人做你的工作的，实在不行，我们会采取组织措施的。”镇长见一时半会不可能把我的工作做通，只好结束了这次谈话。
中午，我们在度假村镇长的一个熟人那里，接受了东道主的盛情款待。酒席间的热烈气氛冲淡了我的思绪，忙于应酬礼尚往来的劝酒行令。回来的路上我再也没有心事去欣赏沿途的欹丽风光，心里老是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瞻念前途不寒而栗。
说来他们真是说到做到，这之后对我展开了轮番轰炸的猛烈攻势。先是搬出我的本家一个叔叔来当说客。我这个叔叔也是个教书的，曾经和教育组长同个学，据说私交甚密。对他的到来，我倒没讲很多客气，非常直接的就回绝了他的劝说，他也没做很多纠缠。
后来他们竟然搬出了我读师范时的班主任老师，这可是要命的刹手锏。那是阳历六月初的一天，尽管已经进入夏季，但太阳的暴虐比要命的三伏天要温柔得多。我正在教室里上课——这是我的习惯，我当校长多年一直没有彻底离开过三尺子讲台。我认为作为一名校长，兼课只有利没有害，有利于走近教师，有利于走近学生。更朴素的认识就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老想当校长不上讲台，一旦削官为民，业务荒废了谁还把你当人。教导主任跑到教室喊我：“快，快，来了贵客。”
一听说来了贵客。我扭头朝外一看，竟然是我师范的班主任老师，后面跟着教育组长。对我师范的班主我一直怀着很深的感激敬仰之情，两年的师范生活他不仅教给我知识和做人的道理，而且在生活上还给予了极大的关怀。当他知道了我的家窘迫，曾把我上报为甲等特困生，每年可领取九十元的特困补助金。这样的大恩大德我没齿不忘。虽然我不知道他和教育组长的关系，但凭直觉有教育组长跟在后面，我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恩师来了，不管他是因何而来，我都没有理由不热情。我赶忙放下教科书，跑出教室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罗老师，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校长还上课，这在现在是少有的呀？那好你上课吧，学生不能耽误。”罗老师一边和我握手一边说。
“课我来上吧？你去陪客人。”教导主任说着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