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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死囚写遗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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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受不了那种警惕的眼光。
地狱门前僧“道”多(2)
在南桥头,他终于站到一位联防队员面前,鼓着一双大眼睛,军大衣破旧的衣领翻起来遮住他的脸孔,两手交叉着缩在衣袖里。他愤愤地用一种挑衅的口吻问道:“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他当时的想法天真而又残酷:跟这位联防队员打一架,只要关进班房就有“政府饭”吃了——犯人们将监狱里提供的一日三餐称为“政府饭”。虽说会失去自由,但把肚子哄住了。
也许是华四的装扮过于落魄从而显得滑稽,也许是他一副饥寒交迫的模样能够唤起人们的同情,那位联防队员不怒反笑,用一种双方都心领神会的口气温和地说:“兄弟,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华四依旧挑衅地说,“老子就是从大桥上跳下去都与你无关。”
“大家都是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那位联防队员依旧温和地笑着,还主动将一支香烟给他别在耳轮上,“与我无关?兄弟,你真的在桥上出了什么事,就与我关系大了。”
那位联防队员温和的语言化解了华四心中的怒气,他转身离开了桥头。于是,在1986年的冬天,在重庆长江大桥到重庆火车站的路上,一位裹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双手缩在衣袖里、耳轮上夹着一支香烟的二十八岁的年轻人,无精打采地朝重庆火车站走去。那情形与我们今天看到的盲流大同小异。从长江大桥眺望重庆火车站,一目了然,但要走到火车站,却有相当远的路程。因此,原本已经又冷又饿的华四,到达重庆火车站候车室门口时,饥火已经像久旱无雨的山林野火般地燃烧起来。
那时候的重庆火车站还是一些陈旧的建筑,候车室门口摆满了各色小摊,其中卖四川担担面的小贩居多。这时候的华四,真希望有人同情他一顿饭,他实在是饿极了。
生意人的眼光是何等的厉害。
他先是走到一家坐堂开店的饭店门口,想讨一碗热汤喝,刚将前脚踩到门槛上,几位帮工立刻堵到他面前,挥着手臂,不客气地呵斥道:“滚滚滚……”
他只好倒回身,刚走几步,一股香味扑入他的鼻孔。他抬眼望去,一个卖担担面的中年妇女正蹲在街边,然而,几乎就在他的眼光饥饿而凶恶地扑到那些面条上时,那位中年妇女同样警觉到了他的企图,一瞬间就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华四没走上三步,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挑起担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华四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冬天潮湿而又阴冷的寒风割着他紫红紫红的脸庞。他有些发抖,不知是悲伤呢还是辛酸,抑或是因饥饿导致热能耗散太快。他想到了那位联防队员给他的烟。他把烟拿在手里,但身上没火,他的眼光在人流中寻找那些吃烟人。一会儿,他看到一位中年男人嘴里叼着香烟从候车室里出来,他迎上去,拦住对方,生硬地说道:“借个火。”
借个火原本是社会生活中非常普通的事情,然而,华四的口气太生硬,活脱脱一个盲流模样。那位中年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鄙夷地挖了他一眼,正想绕开,华四立刻挡到他面前。
华四恶狠狠地说:“我日你妈,借个火,听到没有?”
华四当时的模样一定非常吓人,他那一副惹是生非的态度使对方大吃一惊。对方赶快取下嘴上的香烟扔给他,急匆匆地躲避了。
最后让华四感动得流泪的还是那位卖担担面的中年妇女。
就在华四的香烟抽了一半时,那位小贩挑着担子走到他面前,说道:“兄弟,我看你是落难中人。来,我招待你吃碗面条。”
“我一共吃了她四碗面条,”在狱中,华四眼里含着泪花对我说,“我蹲在街边的石坎上,我一边眼睛水一股一股地流,一边大口大口地吃她的面。我真的是饿惨了。”
2 初遇贵人:报恩的“道”路通向庙门
应该说,那位中年妇女请华四吃担担面的初衷,是希望往后在做生意时不要被这个“无赖”长期纠缠,从某种角度讲,怕麻烦比单纯的同情成分大许多。但是,她根本没想到,那四碗担担面对一个初出牢门、因饥寒差一点起盗心的年轻人来讲,是人生多么关键的一步。
地狱门前僧“道”多(3)
华四吃完担担面,用沾满调料的手掌抹去脸上的泪水,低着头,轻轻地说:“大姐,谢谢你哟。”
这时候,那位中年妇女已经换一种眼光来看待华四了。她看到过太多骗吃骗喝的无赖之徒,还没见到过这般“落泪”的。她凭直觉感觉到华四本质上不应该是坏人。她细声问道:“兄弟,你遇到了什么事,可不可以给大姐说一说?”
华四给她说了自己的经历。
他那种初出牢门的自卑心理和重新选择新路的惶惑表情,使这位地位低下的卖担担面的中年妇女大为感动。中年妇女的老家在四川省内江地区一个叫临江寺的地方,那里出产一种有名的调味品:临江寺豆瓣。她的丈夫在火车上跑滚滚(流动小贩)。那时候,重庆到成都的高速公路还没修通,乘火车往返成、渝两地是人们的首选交通工具。按她对华四的说法:她丈夫没其他大本事,唯独从重庆到内江区间的火车轮子搞得飞飞转,人际关系很硬。她征求华四的意见:“兄弟,你愿不愿意弄豆瓣到重庆来卖?”她还说,“你就是赚车票钱都有油水(不买车票)。”
“大姐,我恨不得马上就去做这个生意。”华四没想到幸运就这样降临到头上,但喜形于色之后,他的脸孔又阴暗下来,“大姐,我……”
“我知道你没本钱,”大姐一眼就看穿了华四的难处,“我既然喊你做这个生意,我就不会要你出什么本钱。你现在这个样子,饭都吃不起,哪里有做生意的本钱?”
同样是在1986年的冬天,同样是在这样一个多雾、潮湿而又阴冷的季节里,华四怀揣着大姐借给他的三百元本钱,跟着大姐夫踏上了重庆开往成都方向的火车。
临出门前,大姐将大姐夫拉到一旁,几乎是命令般地说:“他刚从山上(监狱)下来,没有钱。路上吃饭喝水的开支,你要全部包下来。”
开初,华四是将大姐的情意摊入成本核算的,而且这也符合生意场上的规矩。因此,当他推销完第一批豆瓣,只给自己留了车票利润(有了大姐夫的关系,他乘火车是不用买票的),其余赚来的钱,他如数交给大姐。
大姐望了望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钱,问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二一添作五(利益均分),这是应该的。”华四诚恳地说,“没有大姐,我恐怕早就走老路了。”
“哪个要你的钱?”大姐有些生气地说,“我当初就是怕你滑回老路上去,才决定帮你,又不是贪图你的报答。等你将来生意做大了,钱赚多了,把我借给你的三百元钱还我就是了。”
“大姐,”华四坚持道,“你总得要我报答一点什么,我心头才好受一些。”
“要报答也可以。”大姐顺口说道,“等你以后钱赚多了,捐些钱到庙子里去塑菩萨。”
华四咚一声跪到大姐面前,感动地说:“大姐,你真是一副菩萨心肠。”
大姐没料到华四会这样,她吓了一大跳,本能地退开几步,愣愣地望着华四。坐在旁边的大姐夫急忙拉起他,连连说道:“帮你一点小忙,算什么嘛。”
大姐回过神来,既嗔且怨地说:“吓死我了。你要跪就到菩萨面前去跪,跪我干什么?”
从这一刻起,华四知道大姐是信佛的。他认为大姐的一副菩萨心肠都是在寺庙里积下的功德。大姐既然不要他的钱,不要他任何的物质报答,那么,他就应该为大姐去积功德。
他选中了资中的重龙山。
重龙山上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在他童年的记忆里,每逢初一、十五,到重龙寺烧香礼佛的人络绎不绝。在一间一间的庙堂里,供着如来、观音……每一尊佛像前,都是香火旺盛。时而响起的钟鸣,惊飞了栖息在檐角上的吉祥鸟。如果说,华四过去想回资中看看沱江,看看古刹,是因为久违故土的乡愁,那么,现在他重返故里,则是为给大姐积功德了。
1988年夏历三月初一,华四带着做生意赚来的几百元钱,回到了资中。那天,下着小雨。故乡的天空似乎在用凉丝丝的雨点欢迎他的到来。沿着重龙山弯弯拐拐的石板路,他满怀虔诚地一级一级地登上去。从林间滴下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掉在他的身上,很快将他的衣服浸湿。三月的野风依旧扑面生寒,路上许多香客们做出怕冷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华四不仅不感到冷,心里反而有一股热气往外冒。因了这股热气转化成阵阵热情,他不单单是自己脚步矫健地往上跳跃,还时不时地停下来,搀扶一下腿脚不便的老人。
地狱门前僧“道”多(4)
在重龙寺,他从大雄宝殿一路烧香礼拜过去,不管那些塑像是他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他一个不漏地插上三支香、点上两支烛。他先是跪在一个接一个的佛像前,默默祈愿:“菩萨,保佑我大姐一家平平安安。”然后,他将一张又一张十元的钞票塞进功德箱里。中午,他到庙中的池子里洗净双手,在庙里专供居士、施主、香客们膳食的食堂里吃了一顿斋饭。临走以前,他找到主事的和尚,双手合十,请求道:“师傅,我想带一份斋饭回重庆,给我敬重的恩人一家人吃,行不行?”
那位主事和尚给他找了一个塑料袋,舀了一大袋斋饭给他。
本来,华四是准备把他礼佛一事告诉大姐的,但在返回重庆的火车上,因为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败坏了他的兴致。
火车在离重庆还有三个车站时,一位年轻的女列车员提前将厕所门锁上了,而偏偏这时华四又有了便意。他找到女列车员,请她将厕所门打开。没料到,那位女列车员态度极其恶劣地说:“不开。”
华四恳切地说:“小妹,我实在憋不住了。”接着,他又说出了大姐夫的名字。在他的印象中,这条铁路上的列车员没有一个不是与大姐夫熟悉的。
不知这位女列车员是真不认识大姐夫呢还是反感华四抬大姐夫的名字来“压”她,她双眼一鼓,抢白道:“我只认识国务院总理,不知道你那什么大姐夫。少跟我来这一套。”
华四一下子暴怒起来,他奋起双臂抓住对方的两条胳膊,嘭一声撞到厕所门上,不停地摇晃着她,怒吼道:“开门,开门,你给老子开门。”
那位女列车员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最后,乘警赶来,为华四开了门。
等华四从厕所里方便完了出来后,发现他在资中为大姐买的土特产和那包斋饭一起不见了。他找遍了车厢的每一个角落,没有。
火车到了重庆站,待他走出月台后,一位旅客才放心地告诉他:在他上厕所时,他所有的东西都被那位女列车员扔到车外去了。
华四恨恨地说:“老子下次看见她,一定要她知道我的厉害。”
3 初识无辜:阿鼻的“道”路滑下地狱
在火车上做生意的日子是短暂的,随着成渝高速公路的全线通车,火车市场已风光难再。
这时候,大姐一家准备到南方另谋发展。
1995年6月中旬,华四将大姐、大姐夫送上开往广州的火车。分手时,华四将五千元钱悄悄地塞到大姐的背包里,结果被大姐发现了。大姐将钱掏出来,硬性地还给华四,说:“兄弟,你不要把人看扁了。我原来就说过,不要你的钱。”
“大姐,”华四几乎是哀求她了,“你当年帮助了我,总得让我报答一点什么吧?”
“兄弟,”大姐拍着华四的手背,平平淡淡地说,“你当初那个处境,大姐先是看到你可怜,舍几碗面条给你吃;后来听你说是从山上下来的,我就想:你能够给我老老实实地说你坐过牢,说明你这人心地并不坏,还是想做一个好人。既然我遇到了你,我不帮你,你还有什么路子可以走呢?”
大姐和大姐夫终于走了。
孰料,这竟成为他们的永别。
一直到华四成为死囚时,他都没有大姐一家人的消息。他奇怪大姐为什么离开重庆后就音信杳无:没有信件、没有电话……他不知道大姐一家在南方生活得如何,是定居在某一个地方呢,还是像其他打工族一样从这座城市漂泊到另一座城市?
1995年11月下旬的一天夜里,华四在梦中梦见了大姐:看到她依旧在重庆火车站卖担担面,依旧穿着九年前那一身缝着补丁的破旧衣服。醒来后,他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天一亮,他就冲动地跑到重庆火车站,在车站转了好几圈,哪里有什么大姐的影子。一刹那,几乎没加任何思索,他立刻买了一张到资中的火车票。如同上次一样,他一个菩萨一个菩萨地拜过去,每个功德箱里放进十元钱,每一座塑像前都许下心愿:保佑大姐一家富贵双全,衣锦还乡,如果应验了,我一定给菩萨重塑金身。
地狱门前僧“道”多(5)
华四没想到,仅仅三个月以后,他就成了罪不可赦的死刑犯。
华四成为杀人犯的过程具有非常突出的戏剧性,也非常的不可思议。
1996年3月2日中午,华四的一位朋友木易到一小摊买香烟,在换钱的过程中与摊主发生了争执。这时,一位名叫口天的旁观者站出来劝解,木易嫌口天多管闲事,便打了他一拳。当天晚上,冷静下来的木易仔细一想,白天的举动确实是自己的错误。因此,他请了华四、金匀等几位朋友作证人,准备去给口天赔礼道歉。路途中,华四发现金匀腰藏一把猎刀,便严肃地问道:“你带刀干什么?”
“玩。”金匀答道,“壮胆量。”
“给我。”华四板着脸,伸出手去,“把刀给我保管。”
华四将猎刀藏到自己身上。他的本意是害怕猎刀在金匀手里会发生意外,放到自己身上就安全多了。
到达口天家里后,正逢口天的一位朋友——重庆某公安民警水马在他家中做客。谈话过程中,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金匀先是与水马发生争执,继而抓扯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一分钟以前还担心猎刀在金匀手中会出意外的华四,在1996年3月2日晚上十一点钟,抽出身上的猎刀朝民警水马的右胸部猛刺一刀,导致水马右肺静脉断裂,大量失血死亡。
1997年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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