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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的左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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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言,到时候你想在这儿呆多久都随便你。”夏铭熏头脑清醒、条理清楚 。
终于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手术室入口。
“你保证他没事。”软软的,没有人气儿地声音。
“是,我保证。”
夏铭熏扶着陶云漪,一步一步缓缓离开手术室,来到电梯门口。
此时,电梯里,穆念琴一身华服,昂贵的皮草抵御了严寒,深色裙摆尽显高贵。身旁的高级管家一身黑色西装,表情严肃而尽职。
“什么情况?”冰冷的声音在电梯里回响。
“少爷乘坐的出租车和一辆小轿车发生碰撞,目前正在手术室进行急救。”
电梯门随着“叮”的一声从中打开。
穆念琴踩着高跟鞋,微微昂首,从电梯中优雅走出。
夏铭熏的眼神停留在穆念琴身上一秒钟,了然。
快速地扶住陶云漪的双肩,将她带到电梯的一边,微微站在前方,挡住毫不知情的某人。
电梯门迅速关上。夏铭熏这才松一口气。
穆念琴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盯着还差一尺便关紧的电梯门。
她的眼神不会有错,里面的确有个失神的女孩。
穆念琴微微地眯起眼,心中已有思量。
“老李。”
“夫人。”
“帮我查查刚才那女孩是谁。”
“是。”身穿黑色西装的管家微微欠身,不敢懈怠。
噩梦。
惊醒。
大汗涔涔。
打开床头灯,明黄色灯光传来暖意,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杯蜂蜜水。
端起来,抿了一口,温暖了唇齿和心头。
他说他不会有事。
她不该这么担心的。
为什么总是内疚?
觉得他因为自己而受难。
不行!她要调整好自己,明天才能去看他。他说过不喜欢她哭红了眼睛。
她要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奕奕地去到他面前,给他念念她新学的英文诗。他一定很惊喜,他最喜欢看到她进步是不是?
憧憬着入梦。
“昨天晚上,病人就被转到别的医院去了。”
一大早,陶云漪催着夏铭熏一路超车赶到医院,却被告知这样的结果。
“那你们知道他被转到哪里去了吗?”夏铭熏挑起眉毛,心中有了猜想却不敢证实。
“对不起,这个我们不清楚。”护士长公事公办的语气。
昨天晚上他们离开时已近凌晨。一夜之间,迅速联络新的医院,专车接送才受过伤的病人、保密工作滴水不漏……能做到这样的绝非常人。
难道电梯里的一眼就让她有了这样高的警惕?
夏铭熏紧锁着眉头细细思量着,不禁感叹苏母的雷厉风行。他算漏了苏母的行动。
陶云漪哭丧着脸。发着呆。
突然像清醒了一样,奔到夏铭熏面前,眼泪横流。
“是你说我们先走,今早来就能见他的……”小小的拳头攒着一股劲往夏铭熏胸口处击打。疼的却不是他的身,而是他的心。
“是你说他不会有事的……”
“你说我可以陪着他,随便多久……”拳头无力地放开。
“你骗人……”
“他人呢?”撕心裂肺的询问。
朦胧的泪眼,伤心欲绝地望着眼前高她一头的男子。眼神里的期待、受伤、不解、渴盼、眷恋……都让他心疼。
“对不起。”
那一年寒假的尾声,始终不曾有幸福的相聚。
苏睦言不知去了哪里。
夏铭熏打听了范城所有的医院,没有任何苏睦言的消息。
他就像是在那一夜里人间蒸发了。
陶云漪没再见过苏睦言、没能等到他的电话、没有收到回复的e…mail。失去一切联系,失去一切依托。
这才明白,他已经这么深的,走进她心里。占据了一角,播种、发芽、长大、蔓延,横生无数枝节牢牢捆住她的心,如同魔法。
她为什么没再多问他一句,在他消失在她的世界之前?
问问他,是不是也一样,像她对他一样。
如果一切只是她胡思乱想,为什么随便抱她,知不知道她会当真?
整日趴在窗口,看着楼下那株不知何时长成的茶花,开到了荼靡。
想过多少次、哭过多少次、梦过多少次?
又因为不敢想起他而梦也梦不到他,多少次?
茶花开到盛夏,突地就枯萎了。
他没再出现。
即使开学了也没出现。
班上的女生哭哭啼啼地讨论他是不是已经出国了,陶云漪离她们远远的,生怕被她们沾染了一点点悲观的情绪似的。
不会的,不会的。
她这样麻醉自己。
可是在她心里,多么清楚,他们之间,无非是这样的结局。
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
上帝从不亏欠我,却独独不愿把你留给我。——2006 陶云漪
陶云漪渐渐变得安静了,没再对一个人絮絮叨叨,没再整天神经兮兮,仿佛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成天只愿意发呆看窗外,看久了也不容易眨眼。
害怕看见黑白色衬衣、害怕听见钢琴声、害怕听见《小星星变奏曲》、害怕看着后排那个空着的位置、害怕孤单又害怕热闹、害怕听见他的名字、害怕一 个人吃中饭、害怕跟他相似的背影……
害怕想他。
夏铭熏何尝没看到她的改变?他该拿她怎么办?
失去心上的人,还不如让她失去她的心。
他才懂了,原来自己已经不能再创造别的可能。
他安静地陪她,在她烦躁时乖乖离开。不再说:你身边还有其他人。
“医生说你的手没有问题。”
不回答。盯着黑白琴键发呆。
“考核为什么没过?”
不搭理。
穆念琴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
苏睦言终于转过脸,用冰冷的眼神打量自己的母亲。
“不要试图挑战我,你可以试试,看走不走的出去?”说完踩着高跟鞋跨步离开,高傲不可一世。
这就是他的母亲,不容许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
被囚的几个月,他们几乎天天争锋相对。他试图逃走,两次,完败告终。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出行的机会。
他的小傻子一定伤心坏了,一定又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一定没好好吃饭、一定没好好听课、一定天天胡思乱想。
他为什么没告诉她:I have lost my heart to you
Having a coke with you is not more important than telling you that I have lost my heart to you。
苏睦言闭上眼,手指沿着边缘轻轻抚着黑色琴身,回想起考核时主考官打量他的目光。
他不过是减了些力道。
然而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难度极高,对琴手的要求近乎苛刻。
他还不能这样离开,他宁愿辜负他最爱的拉赫曼尼诺夫。
因为也许,最爱已非挚爱。
又是周一。
课间女生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讨论周末看的电影。老师又在耳提面命某某某。男生们聚在一起讨论周末的NBA球赛里谁谁谁的假动作灌篮……
陶云漪闭着眼,趴在桌沿,望着空旷的操场发呆。
已经过了多少日子?距离他不告而别?
她的世界居然还在正常运转,是不是已经是奇迹?
“陶云漪、陶云漪!!”
她不搭理。继续发呆。
“陶云漪,你看看!”同桌狠狠拍她的肩膀。
“不想看。”语气果决,依旧不搭理。
“连我也不想看?”
久违的声音。
她抬起头,眼前是她朝思暮想的脸。苏睦言难得灿烂的笑容。
他又瘦了些,棱角更加分明,像是从某个外国片里走出的俊朗男主角,顷刻间征服了大众。
他一身黑色衬衣,袖子毫不例外地又是挽到手肘。
宛若天神降临。
想过多少次,我们再次见面时你的样子。
以为会是五年、十年、二十年后。
你依然如旧,我恍若经年。
你只不过消失几个月,我却已经慌张成了这样子,你是否满意?
“嗯,不想。”
第8章 伟大的拉赫曼尼诺夫
班上为了欢庆苏睦言归来,决定晚上去KTV狂欢。
陶云漪谎称发烧,就想逃走。
同桌多事,硬是拉着陶云漪去医务室量体温。
36。8°C
果断被拖走。
苏睦言被簇拥在人群中间,大队人马缓缓涌向KTV大型包厢。
陶云漪就这么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静静看着苏睦言忙着应酬别人好奇的问题。
他们从未距离这么远。
因为从来都是她,主动跟随在他身边,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交集。
包厢里极尽奢华,艺术细胞发达的众人开始显露本性,变身成一群妖蛾子。艺术生歌喉本就不赖,加上音响绝佳,众人陶醉。
除了两人。
长长的黑色真皮沙发,他坐在这一头,她坐在另一头。
黑暗中,陶云漪抱着抱枕,眼睛盯着字幕一眨不眨,仿佛入定。
苏睦言拨开身边微醺男生的手,退居到沙发的这一头,静静看着久别的陶云漪。
苍白的脸颊明显瘦削,原来还有点婴儿肥,现在似乎蜕变成了真正的少女。一身白色无袖连衣裙,翩跹若碟。
他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黑一白。
就是不和他说话。
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就准备这样?
也对,自己不告而别,一别就这么久,都没来得及向她坦白情人节的事情,她是有资格生他的气的。
可是就不能坐得离他近点吗?要知道,他是为了和她说句话才接受了这个该死的聚会提议,她应该知道的,他从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还是发呆。
就像看不见他一样。
苏睦言突然觉得胸腔里像有一股巨浪,拼命冲击、翻滚,淹没了礁石。
怎么坐着都难受。
她和身边女生耳语了几句,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这就要走?
苏睦言夺门而出,丢下不解的众人。
陶云漪的手臂突然被一只手用强劲的力道抓住,被迫转身。
眼前是苏睦言略显焦急的脸。
“去哪里?”苏睦言不自觉提高了嗓门。
不说话。
她今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他还是这么美好,不像凡间的事物。
她忘记了要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话!”苏睦言难得微愠。
“回家。”
“聚会还没结束。”
“就是想回家。”
“我说聚会还没结束。”
“管它有没有结束。”争锋相对。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分?”
陶云漪的眼神突然变冷,仰望着眼前的他,突然心累。
“苏睦言,不是所有时候,我都会跟着你。”
她挣脱他的手,大步往前,没有回头。他凝望她的背影,没有再挽留。她也许不仅仅只是生气,他怎么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冷冷的,不属于她的眼神。他 宁愿她打他两拳、骂他一顿、跟他作对、敲诈他、嘲讽他,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冷冷地拉开他们的距离。他不习惯,更不喜欢。
苏睦言颓颓地放下举在半空的手臂。
他们曾经有如此漫长的岁月可以用来相爱,起码可以坦白,可是“我喜欢你”这句话,也许真的要有足够的缘分才能说出口。
也许这应该叫做冷战。
苏睦言这才意识到,如果她不主动,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机会相处。
该怎么靠近她,真的是一门学问。
不能太刻意,她会一眨眼就消失。隔得太远,又看不清。有时候他从她身边经过,余光看着她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却不曾看他。体育课上,她永远一个 人静静坐在一边,再也没去篮球场为他喝彩。
他们还要这样,浪费多少时间?而他,还有多少时间能够给她?
还是这一次,他真的伤了她?
夏铭熏来找过他。
上来就是一记左勾拳。
“你凭什么凭空消失这么久?你不知道她会胡思乱想吗?还有,好好的为什么要失约?”
苏睦言抹去嘴角的血。无话可说。
“你知不知道,她好几个月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苏睦言的眼睛突然睁大,眉头紧锁。
“连素描课也不去上,成天呆在家里发呆。”
她最爱的连妈妈阻止也要坚持的素描课?
夏铭熏红着脸,抓住苏睦言的衣领。
“你什么时候,能不再伤她?”
…………
他已经这么重地,伤了她吗?
美文欣赏课。老师用纯正的美语朗诵着陶云漪烂熟的句子。
而她则盯着诗文发呆。
It says:
If you were a teardrop;In my eye;
For fear of losing you;I would never cry
And if the golden sun;Should cease to shine its light;
Just one smile from you;Would make my whole world bright
失笑。
What if you and I are in different world ?
Shall I still love you regardless of who you are ?
I am short of courage 。
下课铃声准时打响,整理课本,塞进背包。顺着人流走出偌大的阶梯教室。
前面女生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陶云漪不想听都不行。
“那个是不是苏睦言啊?”
“你傻啊,苏睦言专业课是钢琴!”
“你看那儿!看那儿!”
“诶!真的诶!”
“哇……好帅!”
“苏睦言到这儿来干嘛?”
……
低头、加快脚步、绕道……现在的他们,遇不见最好。
她没勇气再仰望他。不想再试一次,他走一天,心就空一天的感觉。
如果他早晚要走,如果他对她什么都没有,如果他们不过是朋友……她最好还是离他远远的,把心收起来,免得无人接收飘在空中落了灰尘。
阶梯教室外,苏睦言四处张望,难得有些焦急。
她还是躲他。
心里有把小锥子,一锥一锥地扎。
他以为他已经做到了最好。在他还被困在那栋别墅里、最最迷茫的时候,也曾想过:放弃。那个念头从脑中一现而过,眼前便浮现她苍白无助的脸。他以 为他回来了、他还在她身边就能解决任何问题……他错得何其离谱。
不愿告诉她,他怎样被困过、怎样颓唐过、怎样辜负了他最爱的钢琴、和母亲有了怎样的协约……那是负担、更是将她拉离自己最大的力量。
母亲会答应他的请求,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即使这个协约捆绑了他,还是让他欣慰:起码他还有时间陪在她身边。
她好久都没有再上素描课。
他回来了也没有。妈妈很欣慰,以为她听了劝。她却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有时候撕心裂肺却毫无声响。夏铭熏劝过她,她没听,夏铭熏问她如何了?她 也没回答,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日子过得比白开水还要淡……从前的那个陶云漪不知哪里去了。
她如此想念,却不再靠近。
害怕受伤是一个人最大的恐惧。这种恐惧能让人小心翼翼到连望一眼都害怕。
害怕依赖、害怕回头。
她不再听古典乐,把电脑里的音乐记录统统删除。
她做起了好孩子,每天认真上课、认真做笔记、放学按时回家从不拖拉、周末呆在家里读书写字,不呼朋唤友地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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