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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鬼故事-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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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有心替他遮掩,从容说道:“适才酒水再次沸腾,若非安公子前来,酒壶已经融化。”
安幼舆闻言,心中安定,对女郎愈发感激,神魂颠倒,难以自持,心知再待下去,说不定会冲动犯错,于是装醉离席,老头送来棉被,安幼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蒙蒙亮,便即告辞。
回到家中,安幼舆立刻央求好友前去村庄提亲,黄昏时分,好友返回,说道:“并未找到老头住处。”安幼舆仍不死心,亲自骑马前去,来到华山脚下,只见绝壁参天,荒草丛生,并无任何村落。向附近百姓打听,都回答说:“此地没有姓章的。”安幼舆失望而归,思念女郎成疾,头晕眼花,神志不清,喂他喝粥,入口即吐,难以进食,口中翻来覆去,只是叫着“花姑子”名字。
家人迷茫不解,眼见安幼舆生命垂危,暗自焦急。
这一晚,家人照顾安某,困极而睡,安幼舆朦胧之中,似觉有人轻轻推他,睁眼一瞧,花姑子就在身边,立刻神清气爽,痴痴瞧着女郎,潸然泪下。花姑子笑道:“痴儿郎,何以至此?”说话间伸出双手,替他按摩太阳穴。
安幼舆与女郎肌肤接触,鼻中闻到阵阵清香,浑身酥透。花姑子按摩片刻,安幼舆脑门发热,汗出如雨,精神大振。花姑子小声道:“此处人多,不便久呆。三日后再来看你。”从衣袖中拿出数枚蒸饼,悄然离去。安幼舆睡到半夜,病毒随着汗水排出,腹中饥饿,拿起蒸饼吞食,只觉美味异常,一口气吃了三个。将剩下蒸饼用衣服包好,闭目养神。次日醒转,身轻体健,如释重负。
三日后,蒸饼吃完,安幼舆彻底康复,当下遣散家人,打开门拴,只等女郎前来。未几,花姑子果然来到,笑道:“痴公子,还不谢谢神医?”安幼舆心情畅快,抱住女子,两相缠绵,恩爱备至。事后,花姑子说道:“贱妾冒险与公子相会,皆为报恩。你我缘分浅薄,注定难以长相厮守,请早作打算。”
安幼舆默默不语,良久方问:“我与姑娘素昧平生,何来报恩一说?实在是想不起来啦,能给点提示吗?”花姑子微笑不语,说道:“慢慢想,自会记得。”安幼舆求道:“咱俩成亲吧。”花姑子道:“你我长此交往,固然不行,想结成夫妻,也办不到。”
安幼舆闻言,情绪低落,花姑子道:“如果非要成亲,明晚可来我家。”安幼舆转悲为喜,问道:“路途遥远,姑娘弱质纤纤,单靠步行,怎能到此?”花姑子道:“我并没回家。东村老妪,是我姨娘,因为公子病情,这几天一直住在姨娘家,也不知父母会不会生气。”
安幼舆与她同床共被,鼻中香气不绝,问道:“你用的什么香料?好香啊。”花姑子道:“没用香料,天生便是这样。”
安幼舆暗暗称奇,次日天明,花姑子起身告辞,安幼舆道:“姑娘家我只去过一次,要是迷路怎么办?”花姑子道:“别担心,我会在路旁等候。”黄昏时分,安幼舆前往村庄,女子果在路边等候,携手进入屋中,父母出来迎接。摆上酒菜,都是些青菜豆腐之类,并无荤腥,不过菜肴精致,味道着实不错。
吃完饭,安幼舆上床安歇,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女郎前来。直到夜深,花姑子方才造访,说道:“父母絮絮叨叨,老是不肯就寝。让公子久等了。”彼此欢好,花姑子道:“今夜一见,从此永别。”安幼舆问道:“这是为何?”花姑子道:“父亲嫌弃小村荒僻,打算搬家。咱两只有一晚时间,好好珍惜。”安幼舆恋恋不舍,怆然泪下。
说话之间,夜色更深。老头忽然闯进屋中,骂道:“婢子不知羞耻,败坏门风,还不给我起来?”花姑子丽容失色,仓皇离去。老头随后追赶,一边追,一边骂。安幼舆做贼心虚,自觉无地自容,匆匆回家。
数日之间,安幼舆思念佳人,心神恍惚,寻思:“今夜我偷偷前去,翻。墙入屋,届时静观其变。老头不是说过,我是他恩人吗?即使事情泄露,想必也无大碍。”于是乘夜前往山中,昏暗中不辨路径,心中大骇,正欲返回,依稀瞧见山谷之中,露出房屋一角,喜出望外,快步上前。
来到跟前,只见高楼重叠,似乎是世家大族,虽在深夜之中,房门仍未关闭。安幼舆向门卫打听讯息,问道:“此间有姓章的吗?”一名青衣人闻声而出,问道:“深更半夜,你找姓章的干什么?”安幼舆道:“章家是我亲戚,迷路了找不到地方。”青衣人道:“不用找姓章的,这里是他舅母家。花姑子也在里面,待我替你通报。”
未几,青衣人去而复返,邀请安幼舆入屋,路过长廊,“花姑子”出来迎接,跟青衣人说:“安郎半夜奔波,想必有些累了,快去准备床铺。”过不大会,两人携手上床,安幼舆问道:“怎么没看见舅母?”
“花姑子”道:“她有事外出,留我看家。有幸与公子重逢,岂非缘分?”安幼舆鼻中闻到一股腥膻,心中生疑,女郎抱住安幼舆脖子,用舌头舔。他鼻孔,舌尖钻入大脑,那感觉如遭针刺。安幼舆害怕之极,用力挣扎,可是身子似被粗绳捆绑,难以摆脱,渐渐地头脑昏迷,人事不知。
安幼舆外出未归,家人四处搜寻,有人说:“曾在山中见过安公子。”家人进山查找,只见安幼舆浑身赤裸,死在悬崖之下。一干人惊疑未定,迷茫不知缘由。将安幼舆抬回家中,正自哭泣,一女郎前来吊唁,口中嚎啕大哭。只见她手摸尸体,泪如雨下,叫道:“公子何以糊涂至此?天意,天意。”哭声嘶哑,良久方停。
女郎擦干眼泪,吩咐家人“别急着入土,先等七天。”家人不知女郎是谁,正要询问,女郎冷傲无礼,径自离去。家人出门挽留,女郎已不知所踪。有人猜测:“此女必是神仙,神仙之话,不可不听。”
是夜,女郎再次前来,哭泣一如昨日,如此连续七天。第七天夜晚,安幼舆忽然苏醒,反复呻吟,家人尽皆骇异。女子入屋,彼此见面,相对呜咽。安幼舆举手示意,命家人退下。女郎从怀中拿出一把青草,煎成一碗汤药,喂安幼舆服下。
顷刻之间,安幼舆便能言语,叹气道:“杀我是你,救我也是你。”花姑子道:“此乃蛇精作祟,冒充我身份陷害公子。先前公子迷路之时,曾见灯光,灯光即是蛇眼。”安幼舆道:“姑娘身怀起死回生之术,难道是神仙?”
花姑子道:“一直想跟你说实话,又怕你惊恐。公子还记得五年之前,曾在华山脚下,救过一只獐子么?”安幼舆道:“确有此事。”花姑子道:“獐子即我父亲。父亲一直说你是他恩人,便是这个缘故。公子本已被蛇精害死,是我父亲向阎王求情,一命换一命,甘愿代你受死,这才将你救活。公子中毒不浅,虽然苏醒,不过下肢麻痹,难以行走。必须饮用蛇精之血,方能化解。”
安幼舆咬牙切齿,说道:“蛇精神通非凡,只怕不易擒拿。”花姑子道:“此事不难,只是多杀生灵,会连累我百年不得飞升。蛇精。巢穴在悬崖之中,明日晌午,可于洞穴之外,堆集干柴,纵火焚烧,另外准备强弓硬弩戒严,妖物可灭。”顿了顿,又道:“我不能常伴公子左右,实在遗憾。此番为救公子,已折损我七成道行。这一个月来,常觉肚中震动,想必已经怀孕。无论是男是女,一年之后,一定给你送来。”语毕,流泪而去。
是夜,安幼舆果觉下身麻痹,或抓或挠,均无感觉,于是将花姑子言语转告家人,请他们安排捉妖。家人前往洞穴,焚烧柴草,烈焰冲天,只见火光之中,一条白蛇疾冲而出,众人乱箭齐发,当场将巨蛇射杀。
火焰熄灭之后,众人进洞查看,只见洞中尸体堆积,大大小小蛇妖,不下数百,尽皆烧焦,臭不可闻。
安幼舆服下巨蛇血液,三日之后,身体好转,双腿能够转动,半年之后,病情康复。后来独行山谷之中,偶遇花姑子之母,怀抱婴儿,说道:“此乃公子骨肉,请收下。我女儿一切安好,不用挂念。”
安幼舆正欲询问,老太太已消失不见。打开襁褓一看,是名男孩,抱回家中抚养,从此不再娶妻。
第一百九十七章 西湖主
陈弼教,字允明,河北人。家境贫寒,在副将军贾绾手下当差。这一天,两人前往湖南,停船洞庭湖中。水面冒出一头猪婆龙,贾绾一箭射中猪婆龙背脊,龙尾上一条小鱼,紧紧咬住不放,连龙带鱼,一并抓获,用铁链锁好,放在甲板之上。猪婆龙气息奄奄,龙口一张一合,似在乞求援助。
陈允明心中不忍,向贾绾求情,请他放猪婆龙一马。随身带有金疮药,敷在猪婆龙伤口之中,将它放生。猪婆龙划入水中,浮沉片刻,便即消失。一年之后,陈允明北归返乡,再次从洞庭湖经过,忽遇大风,船舶倾覆,匆忙之中,抓住一块木板,在水中漂浮一夜,辗转来到岸边。
刚上岸,水面飘来一具浮尸,正是陈某书童。陈允明将尸体拉上岸,书童已死去多时,心中难受,四处一瞧,只见青山绿柳,行人稀少,无处问路。自早晨坐到辰时,红日高升,心中惆怅。
忽然之间,书童四肢微动,吐出数斗清水,竟尔苏醒。陈允明大喜,主仆两将衣服脱下,放于巨石晾晒,将近正午,衣服方才晾干。两人饥肠辘辘,难以忍受。于是翻山疾行,寻找村落。走到半山腰,忽听得长箭破空之声,响个不停,侧耳倾听,迎面驰来两匹骏马,马上两名少女,骑术一流。二女俱是红纱缠头,发髻上插着鸡尾,身穿紫衣,腰系绿带。一名少女手中拿着弹弓,另一名少女手臂上戴着护套。
陈允明无心理会,翻过山岭,又见丛林中数十匹骏马驰骋,马上清一色年轻女子,装束与先前二女一致。陈允明不敢上前,一名马夫模样的男子飞奔而至,陈允明上前闻讯,男子回答说:“此处名为首山,今天是西湖主外出狩猎之日,这些少女,都是他手下。公子又是谁?”
陈允明简略述说来历,最后说道:“在下又累又渴,有吃的吗?”男子从包裹中取出干粮,赠予陈某,嘱咐道:“西湖主不喜生人,公子快走,否则有生命危险。”陈允明十分畏惧,当下疾奔下山。来到山脚,忽尔发现密林之中,隐现殿阁一角,心想:“莫非是寺院,正好前去借宿。”
来到跟前,只见红墙高耸,殿前一条小溪,溪水流淌。殿门半开,一座石桥横跨水面,与殿阁沟通。两人过门而入,只见院中亭台水榭,精致华贵,有如皇宫。逡巡游荡,时不时见青藤生长,花香扑鼻。穿过数道回廊,面前又是一座别院,杨柳数十株;山鸟一叫,花瓣齐飞,微风吹拂,榆钱叶纷纷洒落。
陈允明心旷神怡,四处游逛,穿过一座小亭,眼前一座花园,园中一架秋千,高入云间。秋千旁寂静空灵,杳无人迹。陈允明心想:“既有秋千,此地已靠近女子闺阁,不可深入。”正寻思间,忽听得门外响起马鸣之声,夹杂着女子笑语喧哗。陈允明大吃一惊,赶紧与书童潜伏于花丛之中。
未几,笑声越来越近,只听得一名女子说道:“今日运气不佳,没打到什么好东西。”又有一名女子道:“幸亏公主射落一头大雁,否则便要空手而回了。”说话声中,数名红衣婢女,簇拥一名女郎进入亭中。女郎十四五岁,戎装短袖,发如丝,腰如柳,艳丽无俦。
众婢女献上香茗,女子喝了几口茶,起身来到台阶之下。众婢女问道:“公主鞍马劳顿,还有兴致荡秋千吗?”女郎微笑点头,众婢女一拥而上,扶肩捉臂,牵裙拿鞋,服侍女郎玩乐。公主皓腕轻舒,坐于秋千之上,众婢女合力推送,秋千荡入云霄,轻如飞燕。
玩闹一阵,公主有些疲倦,下地休息,众婢女笑道:“公主英姿飒爽,真乃神仙也。”嬉笑声中,一行人慢慢散去。陈允明注视良久,神魂飞荡,眼见众女离去,痴痴来到秋千之旁,回思公主风采,徘徊入迷。
一瞥眼间,只见草地上一条红巾,心知是众女遗失之物,忙捡起来放入袖中。又见亭中书桌上设有文具,诗兴勃发,于是挥毫润墨,在红巾上题诗一首:“雅戏何人拟半仙?分明琼女散金莲。广寒队里应相妒,莫信凌波上九天。”
题诗完毕,陈允明口中吟诵,缓缓出亭。想要寻找旧路返回,可是重门迭户,尽皆紧锁,无奈之下,只得四处乱闯。正迷茫无助之际,一名女子忽然出现,问道:“公子是谁?怎么来到此处?”
陈允明道:“在下乃迷路之人,希望姑娘指点迷津。”女子问道:“姐妹们丢失一条红巾,是你捡去了吗?”陈允明道:“不错。不过红巾已经弄脏,该怎么办?”说话间将红巾递给女子。女子变色道:“你死定了。此条红巾乃公主随身信物,谁准你在上面涂鸦?”陈允明心中害怕,求道:“请姐姐救命。”女子道:“公子偷入皇宫,罪过已然不轻,眼下又弄脏公主丝巾,自作孽,不可活。我虽有心救你,却无计可施。”收下红巾,仓皇离去。
陈允明畏惧忐忑,恨不得肋生双翅,速离险地,眼见闯下大祸,身在异乡,找谁求助?惟有引颈就戮罢了。
良久之后,女子去而复还,满脸笑容,祝贺道:“公子还有一线生机。适才公主凝视红巾,反复看了三四遍,并无怒容,或许会放你离去。为今之计,只须忍耐。切莫爬树钻墙,若被人察觉,必死无疑。”言毕离去。
陈允明独自在屋中等候消息,吉凶难料,时间一长,饥火烧心,难受欲死。未几,女子挑灯而入,带来酒食,款待陈某。陈允明问道:“公主怎么说?”女子道:“适才我问公主‘园中秀才,到底如何处置,如果既往不咎,这便放他走。否则,活活饿死他算了。’公主沉思半晌,说道:‘深更半夜,叫他去哪?’特地嘱咐我送些饭菜给你,这是个好兆头。”
陈允明身处幽室,彻夜彷徨。第二天辰时将尽,女子又来看望,皱眉道:“公主既没说杀,也没说放,我等做下人的,揣摩不透主子心意,不敢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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