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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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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做了个鬼脸,她却也不敢再违抗他,只得乖乖陪他蹲在地上,可两耳却竖得老高,一张小脸贴在墙上,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她听了老半天,却只听到几句隐隐约约的字句。

「……在东大街……看到了……」

「当真?」宅院主人惊讶地拉高了声音,激动反问。

「真的……可我追到附近追丢了……」

「快!快派人去找!」宅院主人大手一挥,招了人来,快速的交代了几句。

众人齐声称是,跟着便四散离去。

「少爷,可要告知老夫人?」先前追赶的那名大汉问道。

「不用,没确定前别惊扰她老人家。」他顿了一下,又道:「也别和舅爷提,我怕让两位老人家空欢喜一场。」

「是。」大汉应了一声也退了出去。

院中一片沉寂,跟着传来一声轻叹。

未几,宅院主人也离了小桥流水、飞花处处的庭院。听见远去的脚步声,灵儿再次要探头想看那人是谁,本以为会遭到爷的阻止,谁知头上那只大拿这回却未如预期般压来,她不觉回头,只见爷神情难辨地看着离去那宅院主人的背影,黑瞳闪过一丝挣扎。 


灵儿一怔,她看看爷,再瞧瞧窗外那越走越远的家伙,想也没想,她开口就问:「和你好象,你认识啊?」

他脸颊抽搐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

灵儿见状忙跟上,却又见到他在经过一处竹林时停了下来。

翠绿的竹林迎风摇曳,发出沙沙林叶声。

竹林里,隐隐约的有间屋子,灵儿从爷的身后探头去看,只见小屋门房敞开,门内传来檀香和隐隐约约的祝念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跪坐在毡上,诚心诚意的焚香祝祷着。老妇人衣奢华美,长长的发却并未梳起,雪白银丝披散在背直至地上,如白瀑一般。 


爷看着老妇人的背影许久许久,她认不出他脸上的神情是什么,但那却教她直觉不敢打扰,只好乖乖站在一旁,站得她脚都酸了,不觉偷偷蹲了下来。

好半晌,爷终于有离开的意思,她跳了起来,却粗手粗脚的撞到绿竹枝叶,连连倒退几步踩得脚下枯叶喳喳作响,最终仍是跌坐在地。

爷见状急忙回身想走,屋堂里的老妇人却因听闻声响,转过身来,一见竹林中熟悉的身影,她有些迟疑,但见他匆忙离去,不禁激动开口叫唤。

「去病?」

爷脊背一僵,那声睽达已久的叫唤让他离去的身形一顿。

灵儿慌慌张张的从枯竹叶中爬站起来,满脸疑惑不安的瞧瞧那名年华不再、风韵犹存,神态却十分急迫激动的老妇人,再看看全身紧绷的爷,心下真是困惑到了极点。

「是去病吗?」老妇人话音轻颜。

他一颤,胸中一阵激越,却不敢也不能回身。

看着那老妇人捧着心口、眼眶含泪,灵儿见了实在于心不忍,迟疑地拉着爷的衣角,轻唤着,「爷……」

握紧了拳,他举步要走,却听老妇人哽咽地再开口道:「没关系,娘不求什么,只求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浑身又是一震,一股热气倏忽涌上眼眶,他狠下心一咬牙,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老妇人软坐在地泣不成声,灵儿看着远去的爷,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一跺脚,跑到老妇人身前将地扶起,道:「您……您别哭,我……爷……唉呀,我不知是啥回事,不过您放心,爷会活得好好的,他身体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眼看爷几个纵越一下就不见了人影,灵儿结结巴巴地忙再道:「这个……那个……我得走了,您保重……」

「等等」老妇人紧急拉住她,眼中闪着泪光,从衣里掏出一块白凤玉佩,哑声道:「帮我交给他,和他说……说这里永远是他的家……」

灵儿不好推诿,只能接过玉佩,乖乖点头:「喔……好……」

老妇人垂泪欲再开口,但又摇摇头重新合上。

灵儿不忍,但也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眼看爷的身影就要不见,她也只好狠下心,握紧了玉佩,转身边人去了。

竹林的风又起,阴阴掠凉的,有些萧瑟。

***

月儿又升起了。

新月,细如弦。

「爷……」

循着气味在城外黄河边找着了他,灵儿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唤他。

黄河的水浩浩荡荡,他站在岸边巨岩上,神色难辨,一动不动的,只盯着远方在月下隐隐约的起伏的山巅。

「这个……刚那人要我拿给你……」她上前,递出那块玉佩,小小声的说。

水声、风声,在静谧的夜中交会。

他看着她手上那块玉,一颗心阵阵抽痛着,到头来却只能瞪着它,怎样也无法伸手去接。

「拿去呀,为什么不接?那老奶奶是你娘吧?」灵儿皱着眉,不解逼问。

「她要我转告爷,说那里永远是爷的家。」她秀眉越蹙越深,好奇地问:「爷,你有家为啥不回去呢?」

紧抿着唇,他一握拳,转身再走,还是没接过那块玉。

灵儿不甘心地在弯弯月下沿着河岸继续跟,碎碎念道:「爷,你找人归找人,为啥连家都不回呢?那是你家吧?你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为什么又不见人呢?你其实想回家的吧?」

他冷着脸,头也不回的道。「会去那地方只是因为那地方是最安全的,因为他们不会想到要去搜那里。」

灵儿哑口,好一会儿才道:「就算是那样好了,你其实也是想见你娘的吧?对吧?爷?」

他一僵,一语不发持续沿着河岸走,灵儿继续跟着。

「爷」

他不理她,继续走。

「爷」

他握紧了刀,加快脚步。

「爷!」终于发火的灵儿站定脚步,大声的喊了一声。

他脚下未停,依然朝前行去。

灵儿气得大叫道:「你有名宇,对吧?我听到那老奶奶叫你去病,那是你的名字,对吧?你才不是没有名字,你只是」

「只是什么?你懂什么?啊?」他如急风般在瞬间回身来到眼前,一脸凶恶地揪着她的衣襟,怒目咬牙道:「不过是一只活得稍微久了一点的蹙脚小蛇,你就以为自己通天知地,以为你可以教训我?以为你可以告诉我该怎度做?」 


这几年没看过他那么凶过,灵儿吓白了脸,却又不甘被骂,嗫嚅了老半天,只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送出」句:「我我我……我才不蹙脚……我……我我们蛇又没有脚……」

「不懂就闭嘴!」

她张大了嘴,一脸很受伤地看着他,气得大声道:「闭嘴就闭嘴!哼!」

说完她忿忿转过身去,生着闷气。

夜风乍起,吹来长安城的飞花。

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分,他闭上了嘴,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很自私。

「你走吧,回你昆仑山脚下去。」

风再起时,他一脸疲惫地开口,打开刀柄上的机活,倒出一颗铜钱般大小的金球。

她闻声回头,惊愕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简单就把内丹还给她。

他冷着脸,将小金球丢给她道:「回去之后,别再多管闲事了。」

她既兴奋又慌张地忙接住,可接到球后,一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又火由心起,脸上才浮现的笑容」敛,气得跳脚骂道:「你以为我希罕管啊!我不管啦!再也不管啦!随你高兴怎样都行啦!再见!」

说完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啪地一下就不见了。

原本在她手上的玉佩啪答一声跌落地上,所幸河岸边多为泥沙,才不致摔裂。

他握紧了拳,不让自己蹲下捡它,他转身走了两步,但娘诚心视祷的背影浮现眼前,教他离去的脚步又重新停下,眼眶不觉湿热发酸。

曾经他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他认为消灭异族是对的,捍卫家园是对的!可前世他自己也是一方南蛮,当他记起一切,才晓得异族将士也是为了捍卫家园!

那么,谁才是对的?谁才是错的?

十数年过去,在沙漠中流浪,他和许许多多的异族接触,知道了许多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看过以前从来没看过的东西,听过更多更遥远的异事,他才明了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对,也没有什么是绝对的错。

人们不过是为了要求生存而已,只不过是为了要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就那么简单。

当他理解了这一切,当他知道大汉王朝并不代表一切,并不代表世界,当他晓得人事不过如白云苍狗瞬间即改,当他明白改朝换代、沧海桑田不过都是如朝雾梦幻,教他如何再回去当那有如井底之蛙般的将军?

更何况就算他留在长安,就算他刻意遗忘那些久远以前的记忆,就算他能够继续当他的大将军,炎儿在他心口留下的空洞仍在。

在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没找到她就不可能再继续生活下去。他试过了,那一年半,他如行尸走肉一般,伤害了所有关心他的人。

他需要找到她,他需要弄清楚,需要将所有的事情弄得明明白白,需要听到她亲口告诉他。找到了她、弄明白一切,他才有办法继续下去,无论是他的人生,或是其它……

现在,他知道娘过得很好,知道家里的人过得很好,那就够了。

黑蛟

翠山、绿野。

起伏的山岭,随风飞扬的粉色花蕾。

中原,依然如同以往般,如诗、如画、如乐。

黑夜里,远处的大城灯火依然辉煌,那片灿烂几可比拟夜空屋子。

多年前,他曾到过此地,为了拿回七样神器中的其中一样。

在更久远以前,他在这里打过仗、在这地方唱过歌、在这地方胜利过、在这地方失败过……

之后,他退回南方,不肯罢休地和敌人纠缠千年,直至他们几乎死尽死绝、直至最终连那些曾经信仰过他的人都否定了他的存在、直至他被敌人陷害下蛊追杀

他身受重伤逃至大漠,以为自己将死,却遇见了她,遇见了那应是敌人却又不是敌人的女人。

炎儿,那是她的名,他的给拜兄弟替她取的名。

她救了他,给了他新的名字,只因他不敢告诉她,他的真实身分。

玄明,那是他的名,她说他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千年过去,命运让被拆散的人重聚,却未解开那道死结,她解开了未炼化的封印,只求他兄弟的谅解,一切却未改变。

她昏睡过去,他为保全她,将她重新封印在水玉里。

十多年来,他不断寻找为她解套的办法,未料最终仍是要回到一切发生的最初原点去。

在山岗上生起了火,他解开缠在手脸上的布条。

他在白日缠着布条绷带已经千年了,每天晚上换药,他都尽量拖到早上才再重新缠上干净的布条,但即使如此,这些白布仍像是成了他第二层皮,他曾经厌恶过它们,却又不得不依赖它们,但当他的皮肤越来越接近痊愈的现在,他反而不急着褪去它们。 


他看着远处那座城市,知道那座城叫长安。

长安。

他嗤笑一声,人总是这样子的,向天求、向地求、向鬼神,甚至向一切求,但谁又真能保得住谁能长久平安?

就像多年前蚩允保不住族人,炎儿保不住蚩尤,而他保不住他们两人,也保不住那些曾经相信他的人们。

长安?

不过是一场绝美华丽的梦幻罢了……

黑洁明《蛟郎》  yesta扫描  robin校对

,。4yt。org四月天会员独家OCR,               下一页                        
                          第六章            一时之间无法知晓积压在胸口的躁郁是什么。 


听见她不断不断对自己诉说他兄弟的种种,那股烦闷越积越多。

她是如此忿忿不平,激动得连那张可爱的俏脸都气得通红。

爷这样、爷那样……

她的爷听在他耳中越来越刺耳,当她开始帮那位爷说话,他没有多想,身体已经自主动作,将她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

那样的行为只引起她的好奇,却吓坏了他。

当时他不敢多想,只是否认、压抑,将一切归咎到所有能归咎。

直至谎言伤了她,直至长剑穿过她的手,直至她昏厥在他怀中再也不醒,一如炎儿。

他,才晓得,不肯承认的,是羡慕,更是

嫉妒。

***

「啊气死我啦」

气呼呼地握紧小拳头,灵儿边走边骂边怪叫,幸而这地方荒郊野岭的,要不可把寻常老百姓给吓坏了。

「怎么了?」

深山野岭的,平空突然冒出一句问候语,灵儿骇了一下,小脸煞白地抚着心口东张西望:「谁?谁谁?」

「我。」

「哇啊」前一刻还没人的前方,一下子冒了个黑影出来,吓得她慌忙往后一跳,大叫一声,跟着才看清来人身影,回神叨念道:「要死了,你做啥老神出鬼没的,多来个几次我迟早给你吓得魂飞魄散。」

「唉唉,算了,其实也没关系啦,反正我也开始习惯了。」镇定下来后,那面对他时一定会冒出来的怪异感受又出现了,教她觉得浑身不对劲,不禁偷偷退了一步将距离拉远了些,不自在地绞着方才在半路上折来挥舞的小树枝。 


瞥了他一眼,她有些僵硬的问道:「对了,你怎又会在这?」

「碰巧。」他指指山岗上的火光,「我在上头听见你的声音,所以来看看。你气什么?」

涮唰挥了两下手中小树枝,灵儿一想到爷那龟毛个性就气,嘟着嘴道:「还不是那个爷,真是让我气死了,也不晓得他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怎么回事?」他边问边带着她朝山岗上的火堆走去。

「我们今天被人追啊,他为了躲人躲到一户大宅院去,结果后来我才知那是爷的家,可他竟然不愿意见他娘,连回个头都不肯!我就不懂,我要是有娘有家,高兴都来不及了,可爷却龟毛的连他娘给的玉佩都不肯拿。」 


「也许他不是不愿意,只是不可以。」玄明有所感触的说:「有时候事情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或许他是有苦衷的。」

「哇!」她嗤了一口气,擦腰辩道:「好,就算是这样,那他为啥还骗我说他没名字?人怎么可能没名字呢?是吧?他明明就有名字的嘛,还骗我说他没名字!虽然说我的确不懂人这种动物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我也是好心才会说说他,结果呢?他竟然叫我开嘴,还说我」她挥舞着树枝,涨红了脸,气愤的道:「说我螫脚!真是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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