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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马挥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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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勃勃眉头拧了几拧,说:“阿哥,等过了年吧?!”
狄阿鸟也只好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人群中。李思广觉得衙门一时半会儿安顿不了这么多人,正让人织帐。别的娘家人把女儿接回去,他却带人将自己的家眷护送来,狄阿鸟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要他和自己先进城,顺便要把李思晴、段含章娘俩、周柳氏、阿奶和几个年龄太小一起带到杨小铃家过夜,点点人头,已经好几十,又有了一些说不清的犹豫,最后谢小桃,杨涟亭的姐姐……他们都要留下,这才降了数目,狄阿鸟再点点人头,觉得在杨家挤两夜不致于太过分,才带上他们走。
之前王统领那儿曾派人过来,告诉说会尽快安顿狄阿鸟一家,大伙也挺安心。
几人走到半路,碰到杨小玲和陈绍武,陈绍武订下酒席,去找杨小玲的,杨小玲本要给人烧好饭,再出来接接客人,只因杨锦毛觉得怠慢校尉大人不好,才让她早一点儿,她遇到大伙,认一认人,把女眷、孩子带上回家,留下一干男人去吃酒。
到了酒宴上,李思广多日不见狄阿鸟,百般纠缠。
狄阿鸟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多喝,用“人家家里不一定住下”的借口,让赵过陪客,而自己早早退席。
他回了杨小玲家,众多的来客已把杨小玲家搅热闹。
院子里除了自家的孩子跑着玩儿,还多了好多别家的孩子,且几屋子人里头,不光是自家一些女眷,周围的妇女、婆子都没见谁家来过这么多的一队客,但凡是和杨氏一家混个脸熟,就能走来出入几趟,问问“你们从哪来”这些实在好奇的话儿。
杨锦毛两口上了年纪,好像回到了老家,家里来个客人,一村的人都忙着凑,心里反觉得欢喜,还怪随和的。杨二嫂却受不了。柳馨荷大家出身,知些世故,早早递话给李思晴。两人知冷知热地往老杨两口那儿送见面礼,回头寻到杨宝、杨蛋,什么好给什么,杨二嫂也没不高兴,但她瞧那些串门的不顺,见这个穿得不怎样,怕自己一个瞧不住,人家会摸样东西,瞧那一个,穿得不好,怕别人等开了饭还不肯走,混吃的,是防了孩子,去防大人,东西来回跑,而且总忍不住自己的猎奇心,见人家说话一说热闹,立刻就想到跟前凑一凑,指手画脚地说几句;听人家夸哪一个长得好,就想挤过去看两眼,奇怪狄阿鸟现在这个样儿了,她们怎么不跟那些有钱的人跑,还跟过来;听段含章那儿有个婴儿哭,寻思一路这么冷,大人坐月子,小孩没满月,怎么就没见个风,病死掉……
她很快热得把棉袄甩一边,干脆停到柳馨荷跟前,讲他家阿宝怎么懂事。柳馨荷则不然,使劲贬低自己家的周冀,摆着手跟对方叫苦:“这孩子我都管不了了,他父亲不在了,除了他三叔,他谁的话也不听,跟阿鸟收养的那些孩子一起调皮捣蛋,在武县住下,动不动就跑几里地,找乡下那些孩子打架,打赢了,回来要庆功,打不赢,今要搬他这个哥,明天找他那个叔的,让人伤透了,我都不想跟他讨。”
杨二嫂心里更高兴,说:“我们家宝儿,现在都在读书,知书达礼的。那姓许的孩子就不如他,先生怎么教,就是学不会。”
狄阿鸟回来,是不找杨锦毛,不找杨二,单单找杨二嫂问能不能住下,恰好听他们在这讲孩子,担心柳馨荷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连忙说:“我以前没功夫理会,现在闲了,肯定把孩子们个个料理成才。”
周家以前是陇上数得着的豪强,周冀四、五岁启蒙,换过好几个枪棒教头,文不算好,却肯定比读书不久的杨宝好,武虽还不见成,棍棒、枪法却能使出三分模样。周馨荷讲孩子的糗事,只不过出于礼貌,顾人家母亲的脸,听狄阿鸟突然冒出来,特意说起这些事儿,哭笑不得地说:“还不是你把他们惯的?!”
她越说,狄阿鸟越担心她怪自己对周冀不管不问,去喊周冀,喊到跟前教训一通,做样儿给柳馨荷,让她知道,自己没惯孩子。
杨二嫂心里痒痒的,也打一旁教训:“你娘不容易,你不听你娘的话,鬼混个啥?!现在,你家都成这样了,你将来长大了,没个能耐在身能行么?!要是你真不想读书,那好,来到我们家,跟你叔叔当个徒弟。”
周冀听狄阿鸟吆喝没事儿,一见这其貌不扬的大婶定要为自己考虑将来,把自己训上了,心说,挨狄阿鸟的吆喝不敢吱声,也让这大婶骂,那不是太憋人了嘛,于是头一抬,拇指回指,一本正经地说:“大婶,你出去,打听、打听小侄周冀的为人,大人、小孩,哪一个不说咱也算一条没长大的好汉?!小侄承认,学问不好,不过,要说武艺,小侄就不多惶让,咱这十八般的兵器,马上马下的功夫,可都是先代血脉,将门之后,过上三五年,看有几个能跟咱比?!小侄将来,那也是跟我叔一样,带兵打仗的料儿,至于打铁养母,卸甲归田那天再说吧。”
柳馨荷气得直想笑,连忙跟尴尬的杨二嫂道不是,说:“他这耳濡目染都学了些什么吧?咱们妇道人家没有气力跟他讨,不管了,交给他三叔,是龙任他卷风吞云,是虫,就趴地下胡浑去吧。”
狄阿鸟知道自己这一时半会儿说什么都没用,放过他,跟杨二嫂讲住两天的事,给上一些钱,又问李多财来了没有,要找他想想法。
杨二嫂正跟柳馨荷称姐道妹,一时不好转这个弯,一连让钱。
柳馨荷也忙着让接,一连说:“这不是阿鸟一个人,这不算孩子,也十几口子呢?!这个钱你要是不拿,我们就不住了,到城外风餐露宿!”杨二嫂这才肯接。她看看钱还真不少,心里满意,话也肯说,恍然大悟地讲李多财:“我说这几天老李怎么天天过来?!出门还跑这跑那,原来是这事儿。你找他?!总不能让大小住军营里头。咱家的房子不少,实在不行,他们后头,还能再腾出几间来,马虎一下,挤两天没事儿,你说,你咋还找他呢?!他刚刚是来过一趟,问他什么事儿,他也不说,看看没你,也不管人,根本没打算留住脚,我也没跟他多说。”
狄阿鸟跟她说几句客气话,见大伙问这问那,解释说:“咱们家大大小小好几十口人,再寒碜,总也要住下,我也就提前说一声,让他四处跑跑,下乡找些个院落。他这么急,肯定是找到合适的了,我得赶快过去。”说完,并不多留。
有的人跟出去,惊讶地发觉他和一个少年一起,而这个少年一直猫在外头雪地上,捉五、六匹马赶。
李多财跟狄阿鸟约的有地点,很快就碰上面,说:“少爷。”狄阿鸟伸出手来,手上很快多出几张路条。他在四周留意一下,见提水壶的伙计不停往自己这边儿看,起身说:“房子买了就买了,再后悔也来不及,走,去看看吧。”
李多财立刻反应过来,说:“是呀。我约莫这房子买小了,你看,这?!让少奶奶,先上一上眼。”他说这话是黑市交易时用的,相当于两边碰边,报完货价询问:“要回去,告诉你当家的一声吗?!”
狄阿鸟知道他是问要不要带着“路勃勃”,说:“什么都讲,劈雷子的。”
“劈雷子”是发过誓的意思,自然是说旁边这兄弟和自己的关系。
李多财立刻明白过来,起身带着他们出城。
到了城门口,验过路条出来,天已经要黑,三人却继续走下去,大概到了子时,才到一处撒花似的破落院墙。狄阿鸟往四周看了看,里面黑忽忽的,这就问:“废房子?!”李多财点了点头,从一边墙上爬了过去,里头响起话:“兄弟,睡下了吗,是我。”
再过片刻,亮了一枝火把,火光透了出来。狄阿鸟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弄灭它。”里头就把火弄灭了,再开门,只见李多财和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听得那人说:“巴特尔的救命之恩,我们永世不忘。”狄阿鸟冷冷一笑,说:“你们最好还是忘掉。报答不报答我不在乎。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些话,另外给你们指一条名路,要是你肯,就一定去办,要不肯,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
那人捶了保证:“我什么都说,什么事都能去做,我们草原人,从不食言。”
狄阿鸟寻思片刻,说:“那边,你们的人多不多?!你约莫、约莫,有多少?!过得好不好?!”
那人松了一口气,说:“我还当主人要问什么呢?!那边,咱们的人不很多,好些都成了人家家里的奴隶,不过,也有一些当了十户,百户的,后来,汗爷的坦答也带兵投奔陈国,很多兄弟受不了苦,偷跑出来投奔,可不知怎么的,他却不敢要自己家的人,听说我们的人跑去,捆起来送给现在的主人,结果可想而知……”
路勃勃大为奇怪,问:“为什么?!”
狄阿鸟慢慢地说:“这是他们投靠拓拔家族表现出的诚意,苦的不还是那些被打散的自家人,捆着还回去,接受自己的主人治罪,是没给自己人一点生路。想不到夏侯家族的百姓,而今变成这样,你们,有今天,恨夏侯武律吗?!”
那人想了想,沉声说:“主人要让说实话,我也不怕主人知道,我们本来都恨,后来不恨了——”
狄阿鸟诧异道:“为什么,他一意孤行,兴兵作战,把好些人丢在异国他乡,所部随即分崩,部众四处受苦,你们甘心吗?!”
那人叹了一声,说:“他没丢下我们,战死了。”
狄阿鸟没有吭声。那人又说:“我们以前都觉得他战死了好,战死了,不会再驱使我们继续打仗,可后来,受这样那样的罪,又感到后悔。他若不死该多好,他不死,别人也不敢这么对付我们?!想想当年被围,人只求保命,不肯杀敌,一见夜色就丢下兵器逃散,而不肯给汗爷杀出一条血路,后悔呀。”
狄阿鸟叹了一口气,说:“知道就好,那,上天如果给你们一个复国的机会,你们肯不肯拼命?!”
那人气一下喘了起来,单膝跪地,大声说:“主人一定是夏侯家的子孙。你有事尽管让小的办,要是小的不尽力,你就割下我这颗脑袋。”
狄阿鸟幽幽地说:“你想错了。我不是。你也别问我是谁,你问我也不会说,我只是,想给你们指上一条明路,让你们送一封信……信送了之后,你们不认得我,我也不必认得你,你们不曾见过我,我也没去记你们的样子。”
那人不甘心地说:“就这些?!”
狄阿鸟点了点头,小声说:“河东有一支你们的兵马,虽然现在落泊,却也是你们夏侯氏的嫡系精锐,你们把他们联络上,招进家门就可以了。”说完,把马鞭和路条交给一旁的路勃勃,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凡事交给你了,这可是我第一次交办你大事,切不要让我失望,记着,一定要快,哪怕马跑死,人累死。”
那个门内的黑影追出来,问:“信呢?”
狄阿鸟扭过头,指了路勃勃,说:“他就是那一封信。”
他牵了一匹马,等李多财跟上来,突然转过头来:“我们这样回去的话,过个十天八天,有人揪我的错,问我们马匹不见了怎么办?!”
李多财吞了半天舌头,说:“私下出关入关,买卖马匹的多了。”
狄阿鸟说:“这是大事,不能马虎,我去楼关一趟,从下关卡头的营地里摸几匹马,这样一来,就天衣无缝。”
李多财魂都骇飞了,伸伸两只胳膊说:“我们这,手无寸铁的。”
狄阿鸟说:“现在草料不继,夜又长,马耐不住饿,肯定都要集中在下关卡头的营地里,天一亮就会被赶出来,到时,天昏昏沉沉,又这么冷,中途截几匹,敌人又不敢轻追,咱们?!不过是有惊无险,算了,你,还是找个地方等我一会儿,看看爷是怎么抢马的?!”
他说完,弯腰往马腿上系了什么,说走就走,二十步之外,就辨认不出马蹄的声响了。
李多财听他说的事这么大,左右不是,一迟疑,就看不到他了,再追,已经追不上,只好找了靠路的草棚子,钻进去歇着,痛不欲生地挨到天亮,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焦急,就见路上多了几个黑点,那黑点渐渐地近了,果然是狄阿鸟回来,手提一弓,捕了四匹骏马。
李多财往后头望望,不见有人,惊喜道:“这弓哪来的?!”
狄阿鸟笑笑,把弓投到地上,说:“夺来的。几个下夜的把撒没睡好觉,怕体力不济,追都没敢追,怎么样?容易吧?!”
李多财说:“我的爷,你说你去夺马,还不如跟王统领说一声,让他带兵打过去,把马全掳走。”
狄阿鸟笑道:“不可能的。他们布了不少哨,我一人一马,才能潜伏到跟前。怎么样,就这本事,你辞了火头夫,以后跟我,也饿不着。”
李多财信马由缰地走着,突然回过头来,说:“爷,我有个事儿瞒着你。”他咬了咬牙,说:“以前,我们旅里,谁辞职不干都行,就我不行,因为……,因为我是十三衙门的人,上头给我有话,让我监视我们校尉,也就是昨天,上头突然改变主意,大概是刚刚得知你和我的关系,打算换我监视你。”
狄阿鸟顿时一身冷汗,说:“你?!”
李多财说:“是呀。我不想瞒你,就是怕说了,你打我一顿,赶我走。”
狄阿鸟见他把性命攸关的身份都暴露给自己,知道他不但监视自己,而且把整个心都交给自己,问:“我身边,有没有耳目?是谁?吕花生?!”
李多财摇了摇头,说:“我也怀疑过他,我联络试过他,没反应,看来不是。我怀疑老陈,他在你面前太低三下四,既然自己都已经是校尉了,干嘛这样,太不合情理。”
狄阿鸟沉吟片刻,说:“所以,你才给他要马,要回老家?!”
李多财笑着说:“少爷是什么都知道,其实,我今天还不想说,可老觉得少爷早知道我的身份,害怕再不说,换你说,那时就晚了。”
狄阿鸟说:“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李多财说:“那是你不提防,你想想,我当年在咱家,大小也是个管家,老爷虽然倒了,可是到哪儿,也有人请去做事?大的不说,二管家还是没问题的,更不要说,这国丈爷那边,也混个脸熟,却甘心来这儿做个火头,不值得怀疑吗?!少爷再想想,我一个火头,胆大妄为,不值得怀疑吗?!我一个火头,无论要路条,还是办什么事儿,都是那么快就办下来,不值得怀疑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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