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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涛海未了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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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军垦农场,每天早晨同学们都要出操。 
出操完,大家都挤到营房前的井边打洗脸水。这时,林平山和几位党员班长常是把脸盆放在一边,按压抽水泵的摇把,让大家来接水。鲁忠平一边伸着脸盆接水,一边大声对雷永宁说:“老林有媳妇儿了,劲头儿就是不一样。” 
林平山摇着井把微笑,不回答。刘素心就在一排,她已经跟别人确定关系了,鲁忠平此刻发出这样的感慨,把一切都归因于此是很自然的。 
鲁忠平到农场后,经常到大车班找战士聊天,渐渐跟赶大车的战士们混熟了。一天傍晚,他拉林平山和雷永宁去找他们玩。三人到了那里,跟战士们聊过一阵儿,鲁忠平提出要骑马。 
一位战士就向他们讲解怎么驾驭马匹:因为骑的是无鞍马,要注意把重量落在马的前腿上,两腿一夹,马就走了。一提缰绳,马就站下。分别提左右缰绳,马就左右拐弯。 
说起来很简单。他们骑在马上,随着马背起落颠簸,总觉得脑袋有些发晕,生怕跌落下来,战战兢兢兜了几圈,始终不敢放马奔跑开来。 
他们从马背爬下来,一位战士说鲁忠平骑的那匹是骡子。鲁忠平一听,搔了搔脑袋,觉得不是味儿。雷永宁笑着安慰他:“没关系,谁也闹不清是骡是马的。我看你骑着骡子倒更神气。” 
从大车班出来,林平山看着他们,问:“想不想吃香瓜?” 
鲁忠平想起大串联那回,林平山领他们找饭吃,其中必有典故,就说:“你又有啥新招儿?” 
林平山故作神秘,环顾左右放低声音:“我铲地的时候就瞄好了,苞米地里有几处瓜熟了。” 
雷永宁一听,立即来了精神:“哥们儿,快去瞅瞅!” 
“西边那块地,离大道不远就有。”林平山见他们有兴趣,非常高兴。 
看好营房里同学们都忙碌着,谁也没往这边望,两人悄悄跟着林平山离开了营地。 
到了地头,林平山从路边往里数,找到了那条垄,三人顺着垄沟往里趟去。 
走约十来米,果然在苞米秆下,漫垄爬着几条瓜藤,心形的叶子开始泛黄,虽然已是黄昏,藤上几只橙黄的香瓜,依旧闪着诱人的金光。 
鲁忠平大喜:“好你个林平山,怎么一下就找到这儿?” 
林平山显出通天文识地理的风范说:“想吃瓜嘛,干活儿就得多留意点儿。锄草发现这些瓜苗,我就把垄沟记在心里了。” 
鲁忠平钦佩得直点头。 
他们喜孜孜把瓜摘起,竟有六七个。用苞米叶子擦去泥土,往衣襟上再蹭两下,美美地品尝大自然的恩赐。 
两个甜瓜下肚,鲁忠平忽然想起:“这苞米地怎么会长出香瓜来了?” 
林平山微笑说:“这块地离大道不远。行人闹肚子,急忙钻到地里来。没消化的香瓜籽,连播种带上肥全有了。” 
鲁忠平一听,立即脸色发白,差点儿没把吃下的瓜又吐出来。 
瞧着鲁忠平狼狈样儿,林平山哈哈大笑:“看来你的思想还真得好好改造!农村的饭锅还煮猪食呢!” 
在部队农场劳动跟往常下乡不同,这儿干活是跟机器比赛。扬场机一开动,他们就要源源不断往里喂料,料一跟不上,那条往上喷射的金黄色彩虹就没了,机器的声音也变了调儿,人们就把眼睛转过来瞅着。管喂料的人就手忙脚乱快装快填,把机器哄得声音变柔和,已是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冬天,他们到榴炮连所在地张家屯打场。 
榴炮连的场院旁边,摆放着一溜榴弹炮。场院里,收下的苞米棒子堆成几座小山。同学们喊着毛主席语录,跟脱粒机、扬场机、运输车赛跑,每天忙碌到下半夜。东北的寒冬,下半夜气温零下二十多度,呵出的气在帽檐、眼镜玻璃上,凝成水珠、霜雪,同学们脱了棉袄,汗水依然浸透内衣。几个星期日夜轮班连轴转,几座山一样的苞米垛,终于被夷为平地。 
将每袋重一百八十多斤的黄豆装车。他们叉开双腿,半弯着腰,双手伸过双肩拽住麻袋的两角,靠背部把大袋的黄豆扛起,小心翼翼踩着晃晃悠悠的跳板背到车里。不要说那些大城市来的同学们没干过这活儿,林平山以往也没背过这么重的负荷。但是,包括班里的两位研究生在内,大家像有默契似的,一声不吭咬牙一袋一袋往上背。 
雷永宁跟林平山一样,是参加“四清”运动入党的,现在担任七班长。 
他们两人和大学的老班长孙春祥,都在延庆县农村入党。当时,清华大学对学生提出了“政治和业务双肩挑”的培养目标,在下乡“四清”过程中注意培养一些思想表现好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入党。他们三人的事迹,都上了《四清工作简报》。 
孙春祥入党,在同学们预料之中。雷永宁下乡的表现让大家很感奋。他一直恋着张莉,不知是否有意,学校分专业后,跟张莉一个班。几年潜心努力,到末了还是未能遂意。 
林平山看到《四清工作简报》上报道雷永宁的事迹,没想到哥们儿到农村能够吃苦耐劳干得这么好,一点儿也不像高干家庭出来的。 
四清分团党委组织了入党宣誓仪式,政治处主任林心田领着他们三人和其他新入党同志一起在党旗面前宣誓。林平山看到雷永宁,心里很感慨:“哀兵必胜,人生道路也是如此。”那时,他好容易从对周玉茹的绵绵幽思中摆脱,融入紧张的农村斗争生活里。   
第二章 风云年代(6)   
对于雷永宁失恋,鲁忠平跟林平山有过分歧。鲁忠平说,雷永宁父亲级别比张莉的爸爸低。林平山觉得,雷永宁比张莉小一岁,只能被她当作小弟弟。议论同学时,他想起了自己跟中学女同学罗月梅的那段经历。 
四 
那是在一九五八年。 
松山一中开始搞教学革命,组织师生筹建校办工厂。这时林平山在读高中,班主任让他跟同班同学罗月梅去金门镇学习培植细菌肥的技术。一星期后,他们学习结束拿着技术资料回校。 
罗月梅比林平山大一岁多,中等个头,两条小辫搭在胸前,乌黑的眼珠时时显出早熟的深沉,一副典型松山农村姑娘的模样。她父母双亡,学习比较吃力,此后经常叫林平山帮她补习功课。林平山同情罗月梅的身世,很愿意帮助她,两人关系渐渐密切。 
大炼钢铁运动开始,他们班到山里烧制土高炉炼铁用的木炭。那时,林平山是生产小分队的队长。他们的炭窑规模很小,为提高效率,有同学向林平山提议把大家编成二人小组,分开各自负责烧一个炭窑,他就让大家自愿组合。自愿组合的结果,罗月梅体弱谁也不愿跟她一组,林平山就自己跟她一个小组。 
分组以后,林平山觉得罗月梅并不拖人的后腿。她拿着一把柴刀,熟练地将树枝的枝杈削下,很快就把干枝松叶在窑底铺妥。她在家经常烧柴,引火本事很高,林平山只一心往树林去伐木,拖回来就什么也不用管了。拖回树木,罗月梅给他递毛巾,送茶水,他顿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干得更加起劲儿。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平山在林中砍树,旁边的同学笑着对他说:“怎么样,有个媳妇在一起,做事感觉不一样吧。不像我们光棍一条没人疼,越干越没劲。” 
“女大三,抱金砖,平山有福气啰。”另一位同学立即附和。 
林平山笑了:“当初是你们不要人家,现在眼红了。” 
他高高兴兴拖着树干回窑边,看见罗月梅正沉着脸把地上的东西归成两堆。他心中一惊,问她:“你在做什么?” 
“我们从现在起分家,各干各的!”罗月梅沉静地说,林平山看到她的眼圈发红。 
他立即明白她刚才也到林子里去了,心里一急,叫了一声:“月梅姐!”叫完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只这一声,罗月梅的手定住了。她抬头看见林平山眼里的泪花,安静了下来,默默把分开的东西又重新归拢在一起。 
后来,他们跟县里许多单位一起开赴山里,沿一个山谷开一条公路通达山腰的煤矿,运煤出来供炼铁厂用。 
他们班负责拐弯处公路的施工,任务与民工队无异,俨然是一支半专业化的施工队伍了。这个地段是岩石裸露的山体,必须进行爆破才能构筑公路的路基,还要上山伐木,在小溪上架一座简易的公路桥。 
罗月梅喜欢喝塘虱煨的鲜汤。这次筑路劳动,她被指派在厨房帮大师傅做饭,晚上可以用炉灶熬汤,得知小溪的水潭中有塘虱,就要林平山给她钓。 
夜晚,新月如钩,入夜的小溪流水在弯月下闪着微光。林平山把钓钩甩入被一丛细竹遮得暗黑如墨的水潭中,静静坐在河石上等候塘虱咬钩。 
罗月梅在下游不远处洗衣裳。林平山白天劳动汗水浸透了衣衫,她晚上给他洗。 
“你把衣服解开,给你擦药。”罗月梅已洗完衣服,手指撮着一把草药对他说。 
林平山让爆破飞落的石块砸伤了胯骨,火辣般疼。这里没有医生疗伤,罗月梅拔了一把松山人叫“小青”的伤药,捣碎了给他擦伤。 
林平山松开腰带露出后臀让她揉擦,眼睛仍然盯着水上的浮漂。 
“唷!”林平山疼得出了声。 
“忍着点,揉伤肯定要痛的,用力搓才会化去瘀血。”罗月梅说道,大姐般哄着他,柔细的手指摁着草药毫不留情地反复搓着伤处,额角上渗出了汗珠。 
劳动回校,他们投入了紧张的备考,开始两人还一起复习。没多久,她领詹晓玲来找他,他们就不再在一起了。 
高考正式发榜前,罗月梅和几个家庭出身贫苦的同学,被哈尔滨军工学院录取,不久就离开家乡上学去了。此后,他们就没了什么联系。 
听了林平山的回忆,鲁忠平不由想到青梅竹马的刘素心,一脸无奈:“女孩子的心,像一潭深水,看不清,摸不着。” 
林平山见他那副丧气样儿,不知如何安慰他。 
五 
第二天中午,雷永宁被指导员叫到连部,通知他明天去参加部队组织的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学习班,时间半个月。 
次日早饭后,雷永宁挎着背包,来到停在连部前的卡车边,把背包往车上一扔,翻身跃上车斗,将背包在驾驶室后边背风的地方摆正,坐了下来。 
临开车前,他看见司机拎着一个军用背包,后边跟着黄护士,向卡车走来。司机要把背包放进驾驶室里,黄萍抬头看见帅气的雷永宁坐在车斗中,便说:“等等,帮我把背包放到车斗上。” 
说完,她抬腿把一只脚蹬在后轮上,一只手抓住车帮,伸着另一只手对雷永宁喊:“喂!帮帮忙。” 
雷永宁不解地走过来,一边拽她,一边说:“坐在后边很冷的。”   
第二章 风云年代(7)   
“没事儿。你都不怕,难道还不如你!”她接过司机递上来的背包,挨着他把背包放好,坐了下来。 
雷永宁把背包往边上挪了挪,让小黄往中间坐,免得风太大。 
他听说小黄的爸爸是地委书记,看到她任性中带着天真的神色,心里有些好笑,随口问道:“是不是没坐过车斗,要体验一下?” 
小黄瞥了他一眼:“谁要体验这个!还不是看到你这个大知识分子,难得有个仔细观察的机会。” 
雷永宁眼珠子慢慢转了一圈,左顾右瞄把自个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着说:“除了满脑子的封资修之外,大概没什么特别的吧?” 
她开心地笑了,也不回答,开始欣赏辽河滩上飞飞落落的鸟群。 
在师部的学习班学习几天之后,雷永宁觉得很有收获。除了听理论教员讲课外,最使他感动的是那些立功战士的讲用。好几位是在挖战备坑道中英勇排险负伤的战士,有两位已是半残疾了。这些农村出来的战士朴实单纯,给人印象太深刻了。对比之下,他想想自己,显然是做不到的,这就是毛主席说的与工农兵的差距吧。 
今天是星期天,学习完回连队还得向连里的同学们汇报,雷永宁打算把几天来的感受整理一下。他搬了个马扎放到床边,把床铺当桌子,摊开笔记本开始写了起来。 
“喂!都星期天了,该劳逸结合一下吧。” 
一听是小黄的声音,雷永宁笑了。 
她一脸神秘地对他说:“这附近有一座石头山,很美。你不去看看?” 
雷永宁早就听说部队营房附近有座石山,不知在哪个位置。听她一讲,他很想去,立即站了起来。转脸看到小黄认真的神态,他一转念,随即板起脸孔说:“你跟我们这样的人出去玩,就不怕挨批评?” 
黄萍开心地大笑起来:“你这可就讲岔了。去农场前的动员会上,首长说,你们大部分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肚子里很有学问,但是中的毒也很深,叫我们要多接近你们,做好转化工作。” 
雷永宁笑着点点头:“原来你是来做转化工作的。” 
“随你爱怎么想。到底去不去?” 
“去!” 
出了营房的大门往西走,是起伏不平的低矮山丘,不似辽河边的大草甸,一望无际,平平荡荡。这一带虽然远远看过去地势较平,到了跟前,却是高低不平的坡坡坎坎。营房不远的山坡是坦克训练场,到处都是坦克轧过的痕迹,前两天看坦克团表演的几辆坦克还在不远处停着。平时这里终日马达轰鸣,训练非常紧张。今天是星期天,野外很清静,他们踏着坦克轧出的大道往西走。 
“你知道我来这儿干什么吗?”小黄忽然问。 
雷永宁知道,按规矩他们是不能随便打听部队同志行踪的,就做出一副乡巴佬进城的神色,瞪大眼对她说:“随便刺探军情,我吃豹子胆啦!” 
她笑了:“我来部队医院参加业务培训。给!”往雷永宁手里塞了一块东西。 
他一看,是块巧克力,就问:“哪儿来的?” 
“陈阿姨给的。”她一边说,一边剥开一块开始吃起来。雷永宁听说师政委跟小黄的父亲是老战友,这陈阿姨可能是政委的老伴。 
星期天小黄不戴军帽,头发在微风中掠向后部,显得非常惬意。 
看着她的神态,雷永宁想,像她这样才二十出头的姑娘,在母亲面前说不定还会撒娇呢。到学生连来当卫生员,不说她有些毅力,至少也是有股子革命热情。他想起一个多月前,连长和指导员召集的一次班长会上,一排的一位女班长提意见说:“同学们反映,连首长对黄护士太娇。她也算是一个小知识分子,也应当接受再教育。”自己听了,觉得有些突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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