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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曾遇见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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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有力,像锋利的刀刃,刀尖还悬挂着耀眼刺目的鲜红。
他说得那样毫不留情!那般残忍的声音,说话的人在说的当下,居然能平和而安详,疑似他脸上戴着的是面具。
我心里的冷与恨瞬间在我全身蔓延开,如同朱红滴于宣纸,一点点一圈圈逐渐的洇开,到最后,只剩了触目惊心的一团团,迷糊了我的双眼。
“也许男人的情意在我心中,连衣裳也不如。”我收回被阿珊娜轻扯的衣袖,无比森寒地迎上他冷凝的眼眸。
冥翳的脸色在刹那间便僵住,硬硬的像是历经千年的化石。
“王爷息怒!”聂霜适时地进前,纤手轻抚冥翳胸口,语中对我甚为不满道:“姐姐也忒任性了,现下怎地收场?”
我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道:“不能收场岂不是更好?”
冥翳骤然推开正与我说话的聂霜,害她几乎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然后,他瞧也不瞧谁一眼,愤愤然转身绝袂而去。
聂霜甫自有些惊魂未定,但她很快便恢复本性,一步三摇走近我,故作惋惜:“姐姐,你好自为之吧,妹妹也帮不了你了。”
她自始自终冷眼旁观,不就是在等待这个梦寐以求的结果。女人的那点伎俩,不是只有她懂。也许她根本就知道冥翳在她身后,否则,那衣服不可能掉得那么及时。
我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她是透明一般,掠过她的身姿,转身踏进紫宸殿的大门。
天地之大,她若想得意忘形,就由她去吧!
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一)
    我斜斜地歪在锦榻上,手中闲闲地捏着一本《楚辞》,低眉所到之处不过是恹恹的墨黑,如同重重的天幕遮挡了我的眼,那黑色的字迹便是那苍穹中点缀的跳跃的星星。
隔着那层天幕,我便忆起阿罗初进宫时的情景,十五年华,正是妙龄年纪,一袭淡绿色纱衫,似笑非笑,满脸都是温柔,满身都是秀气。那时的我,不过七岁,一见她却也惊为天人。我喜欢阿罗做的各色食物,喜欢她飞舞时脚踝上铛铛作响的金铃,更喜欢她不似母亲一样处处对我管束。
我是多么地喜欢她,喜欢这个从我母亲手中抢走父亲的女人。
我第一次相信一个外人,可就是这个我深信不疑的女人,三年后,成为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
我不恨我父亲,毕竟我身上流着他的血,骨肉深情总是会轻易使人忘记仇恨,何况,他是那般的爱我,怜我,宠我。但是我对阿罗呢?也不恨么?怎能不恨。在最初的几年,每当我一想起母亲死时的惨状,那恨就像无边黑色的锦缎从四面八方将我紧紧包裹。可是后来,当我欣慰看着梦舞一天天无忧无虑地成长;当我百感交集听到瓒儿呀呀学语之时开口唤我的一声“大姐”;当我整整用十年时光冷冷瞧着阿罗陷入后宫尔虞我诈的境地,为得宠不择手段,为失宠泪湿罗巾。
所有的恨,我便把它皆掩在了心底。纵然那是无可救药的伤,外表已经看似痊愈,可只消轻轻触碰,便是肆无忌惮的溃疡。
那样的伤,那样的恨,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的痛。那种痛早已侵入心脏,顺着血液的流动遍及四肢百骸。我一直以为,终其一生,我便只是守在父亲的身边,守在梦舞的周围,帮父亲实现宏图志愿,看梦舞快乐旋转,那便是我一生的心愿。
老天对我到底是不公平的,男人的情,是我唯一无法承受的重。即便真心如郝戈,我也是断然狠绝。可是冥翳,我百般不情愿嫁得的丈夫,午夜梦回时,凝望身边这个呼吸均稳的男人,方觉得如此的烦恶与可笑。
无数次,我禁不住扪心自问,我与他前生到底是怎样的缘,才有了今生涅磐似的纠葛?
长长的叹息,像山谷中呜咽的幽泉,我轻轻地合上书卷,缓缓地起身。四天,冥翳竟有四天不曾踏进紫宸殿的大门。
阿珊娜曾不无担心地问我:“就这么算了么?”
我无言以对,惟有盈盈浅笑。那一日的事,瞬间就在这王府掀开了热锅。奴才就是奴才,当面不说什么,背地里都在议论纷纷。加之那有心之人蓄意添油加醋,那所有的不对便像矛头一般都指向了我。猜疑心重,嫉妒心强,不识好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难怪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是呵,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不妒忌,则男女为正。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留下的至理名言,活生生地套住了我,也给了那些奴性极深之辈对我横加指责的借口。像我这般出生于他们口中鄙薄的南蛮之族,更是不见容于这不公平的世道。冥翳对我不理不睬,大约不是为了对我小有惩罚,恐怕干脆想着如何拟定休书一封,送我回爨族。
这真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我不经意地把眼光飘向了门外,又一个黑夜,晚风徐徐的吹拂,外间灯火已然辉煌。
深深地看了一眼青莲与阿珊娜,我含笑问:“如若有一日山穷水尽,你们谁人能做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青莲有些惴惴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如果那是公主想要的结果,那奴婢将不再多说一句。”阿珊娜短短两句话便已表明态度,她这一生,所做的每一件事,也许都与我的决定有着密切的关系。
我点点头,好整以暇:“也许我现在也有些山穷水尽。”
分明是我低估了聂霜,所以才有这么一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戏码。我当然不会就此沉沦,真得与冥翳撕破脸面。
我在等,等待一道可以明正言顺重修就好的桥梁。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抹飘忽冷淡的声音在我转身背对大门的时刻,适时的在我身后响起。
殿中所有人全部因这声音转向了门口,华灯下,紫宸殿门外,赫然立着一个身着红纱的女子。
她亭亭玉立,手中拎的,居然是那晚我丢弃在后花园的那盏吉祥灯。灯火微弱,伴着风飘飘摇摇,乍燃还灭,衬着那女子,竟有些幽深难测。
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二)
    “梅归!”我在刹那间便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梅归就应该是面前这个女子。
那女子嘴角微微上扬,算是点点微笑。她站在门外风口处,灯火氤氲下,艳丽如盎然枝头的海棠。可她脸上的冷漠以及骨子里透出的骄傲,又分明像三九严寒、漫天飞雪中遗世独立的红梅。
她并不若钟离荷般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她的眉心没有一点哀愁,她的唇角没有一丝缠绵,娇柔身姿摇曳,似弱柳扶风的姿态仿佛永远不属于她。她是那样的坚强与独特,这种独特根本不是红尘之人可以学得到。
她也不若我笑容掩不尽的清冷,因为看透世间的丑恶与哀伤,我选择漠然面对大千世界。如果说我是碧海天幕上的一弯冷月,那她便是那让冷火烧化的一道凄艳彩虹,艳丽是她的点缀,她的眼神,她的容貌,她的灵魂,都披着冰冷的外衣。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造就这样一个冷彻心扉的艳丽女子?我不禁对她生出一丝兴趣。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淡淡问道。
“如假包换,娘娘果真慧眼。”梅归不置可否,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
“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夜凉如水,四野静寂,想这样一个隐藏极深的女子,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还君之灯,索吾之绢。”梅归淡笑,百媚横生:“不知这理由可好?”
“这理由极好。”我含笑抚掌道。
那么,那夜花园之中偷听我与阿珊娜说话的人,必然是她了。只是使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何提了这盏灯亲自来见我。示威?勒索?抑或是有其他的企图。现下,我是不得而知了。
“娘娘既然如此说,我也就不怕犯不请自来的贸然之罪了。”梅归缓缓地拎着灯跨进了门。她的艳,顿时让这满室熠熠生辉,她的冷,又让人觉得寒彻骨髓。
我瞧了一眼这殿中其他人,除去我与阿珊娜处变不惊,青莲却是一脸目瞪口呆,倒不知是为梅归的美丽惊艳,还是被她的冰冷冻结。
“请坐。”我手指旁边的椅子对梅归道,又笑着吩咐阿珊娜沏茶。
梅归连忙示意阿珊娜不忙,淡然道:“娘娘何须客气,我今日只是将这灯送来,顺便说几句话就走。”
她自始都是不卑不亢,即使对着我也自称“我”而非其他贱称,但这并不让我觉得不舒服。相反,却对她生出几许好感。
“茶可以不喝,话总还得坐着说吧。你这样站在我面前,我反而有几分不自在了。”我浅笑道。
梅归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坐在了我旁边,并无拘束之感。她忽而把那吉祥灯递与了阿珊娜:“烦请姑娘拎好了,以后切莫轻易丢了它。”
我觉得她话中有话,似是在暗示我那夜后花园之事,遂不露声色道:“还得多谢你替我捡了它,要不,我上哪里去找这般好看的吉祥灯。”
梅归只是轻轻瞧了我一眼,又转头盯着阿珊娜手中的吉祥灯。似有若无,隐隐道:“这灯上面的绘图若能变成童子手拿如意,骑象,岂非更好。”
“梅姑娘莫非是丹青妙手,怎的谈起画来了?”我知她肯定有话可说,吉祥二字本出自《易经》骑象谐音,她此刻突然谈及这话,必有她的深意。
梅归突然抿唇浅笑,她本该是千金难买一笑之人,这无端的笑意倒让我生了几分戒备之心。
“我哪里称得上什么丹青妙手,只是略懂皮毛,让娘娘见笑了。”她话锋一转,淡淡道:“娘娘不用紧张,这灯既然称之为‘吉祥灯’,自是会让娘娘吉祥如意,平安一生的。”
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三)
    “哦?”我掩口胡芦,虽摸不清她到底是何居心,但已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对于那天晚上我与阿珊娜在后花园的谈话,她是知道的,她的话中之意无疑是告诉我她纵然知道,但却不会说出去。是以她才会以吉祥灯祝福我如意吉祥、平安一生。念及此,我嫣然对梅归道:“承姑娘吉言,那我可要好好活了,否则便是拂了姑娘的一番美意。”
“娘娘之言倒是让梅归受宠若惊。不过…。。”梅归迟疑瞬间,诤然道:“娘娘若是只为梅归一句话而活,那便不是为自己活了。”
“我不明白姑娘所指之意?”我有些疑惑问她。
“娘娘明白的,只是娘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梅归直言凝视我,仿佛事事她都了然于胸。
我微蹙眉,旋即便明白她言中深意。那一日,虽是我错估聂霜导致自己步履维艰,可肆意顶撞冥翳实是不智。
“娘娘终于明白了么?”梅归见我皱紧的眉轻轻舒展,便猜到我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含意,遂侧头浅浅问道。
我含笑点头不语。
梅归接问道:“王爷终究是王爷,公主却已不是公主,娘娘也明白这个道理么?”
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会不明白。我与冥翳都是高高在上的王族之人,可惜于他是过去与现在,于我,却已成了过去。现在的我,身上早已没有爨族长公主的光环,有的只是冥翳王妃的未知与茫然。至于未来,王爷是否依旧是王爷,公主是否还能变回公主,谁也无从知晓。
我长叹口气,苦笑直视梅归:“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他本是高高在上,即便是他有心妥协,也断不会拉下面子与我主动求和。那一日的事,如风吹芦苇,扫荡了整个王府。他怎能,又怎会为我这始作俑者屈尊降贵。我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我与他的僵持不会长久,因为我在等待一座重修旧好的桥梁。现在想来,那样的想法不过是念及自己的公主身份,即使是妥协也要顾及尊严。
“进一步,退一步,都到这份上,又有什么关系呢?”梅归目光闪烁:“娘娘再不去见王爷,是非要逼得王爷写一份休书么?”
我怎会白白给他这样的机会让他休掉我?若真被他休了,我可真是有所出无所归,到那时,我才真正是咎由自取。更何况,父亲对我的希望,便会因为我的沉不住气化为泡影,这是我绝对不能面对的后果。
“这四天,我竟不知王爷在哪里。”我幽幽道。
梅归轻笑,徐徐道:“王爷一直都在霁月殿的书房,难道没有人告诉娘娘,那是王爷独自的寝殿么?”
我哑然失笑,看来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仅接连低估这府中之人,就是这府中之物,我也是有眼无珠,视而不见。
轻掩下豁然开朗的喜悦,一扫几日来心里的郁闷,我的心转而开始对梅归产生了疑惑。这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我之前没有她半点讯息,今夜她却突然造访,进而对我指点迷津。她究竟是敌是友,我全然不知。
梅归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她不以为然道:“娘娘想明白的事终究会明白的,又何须妄自揣测,费了心神。”
她站起身,对我道:“夜已深了,王爷或许还没睡下呢——可是梅归却要准备告辞了。”
我淡笑着吩咐阿珊娜去簪菊堂内取那块丝绢。
我把她递与梅归时,突然心中有所动,遂赞赏道:“姑娘倒也是不奢华之人,端地这绢也用缣不用素。”
梅归若无其事道:“娘娘难道没有读过《乐府》么?”
“《乐府》?”我喃喃道,我读过,只是不明白她所指何意。
“那上面有首‘上山采蘼芜’。”梅归握了那丝绢,提醒我道。
“上山采蘼芜?”我当然记得那首诗,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完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閤去。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只是我依旧不明白她的含义。
梅归轻叹口气,有些无奈道:“娘娘何须多虑,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别无其它深意。”
我莞尔一笑,既然她如此说了,我也暂不再深想。
梅归颔首向我告辞,我想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就不再挽留,而且我自是知道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意思。她今夜前来,仿佛是带着某种使命般,如今完事了,她也就失去了继续留下的意义。
我默默地凝视她走出紫宸殿的款款身影,直到消失的那一刻,我淡淡吩咐阿珊娜:“为我换装。”
今夜,我将为我四日前犯下的错误做一个了结。
第十五章 凤凰池畔(一)
    霁月殿矗立于王府后寝殿以东尽头,我犹自记得它与东偏殿相连的那道九曲莲波桥,那桥下的田田荷叶,展现着无边的风月。
夜已深沉,天空霁月兀自清朗。
赤脚甫一踏上宽阔的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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