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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曾遇见你-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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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一时愣怔,她又补道:“你明白了么?”
我疑惑着望向阿珊娜,也许是我听错了,可是后者的眼眸中惊骇异常。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心中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化成片片涟漪,散作满天繁星。劲风吹着残叶,我飘零的心绪如找不到归巢的纸鸢。
“如果不是见识过冥翳对冥柔的疼惜,你也许并不会相信这世上会存有兄妹相恋的事实。”梅归轻抿唇,看向我:“冥翳对冥柔,未必是情人两情相悦,可是明姬与你父亲,却是真真实实。那是爨族王宫隐藏多年的秘密,这个秘密随着爨王迎娶王后而埋藏得更深。可是梦蝶,世上的爱,又怎能埋藏,丢下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便一定会破土而出。”
我捂着胸口冷笑连连,爱情的种子么?这样的畸恋,也能堂而皇之称之为爱情么?有毒种子亦能开花,亦能结果,可笑啊!我竟然就是那毒花过后结出的果实!我终于明白,为何他说我是世间最美的娃娃;我终于明白,为何他独对我疼爱有加。如果我知道因由,我宁愿选择抛却这一切,包括我身上流着的肮脏而可恨的污血。
“母亲这般聪明,为何他竟能瞒天过海?”在我的心里,那个被琴弦勒断颈脖的女子,才是我的母亲,她那样的温柔可亲,对我的爱从不吝啬。
“所有的人,都以为你的父亲爱着另外一个女人,包括梦舞的母亲。”
“另外一个女人?”我哑着声音问:“是谁?”
“夕颜夫人!”
我耸然动容,难以想象的震撼袭击我原本脆弱易碎的心脉,胸口再度一紧,冷汗便涔涔而下。梅归将我扶至床沿,按我肩膀下坐。她的手隔着我薄薄衣料,竟也有些微的颤栗。
“北溟冥爰羲王十四年,夕颜仅十五岁,你的父亲,夕颜的情人,亲手将她送入了北溟王宫,成为了冥爰羲王的宠妃,廿八年荣宠不衰。”
一个男人能将自己的女人拱手相送,那么,他必不是爱她的。可是那个风华绝代,如仙如神的女子,她也不爱我父亲么?如果不爱,她怎会选择将自己的一生葬送于异族寂寂深宫?
“以一个女人的幸福换得爨族近三十年的修养生息——”我不无耻笑,只觉得脚底抽心的冷源源不断灌入,冷了心,冷了情。“他将明姬送到这里,他将我也送到这里,这便是他的爱么?”
梅归轻轻拥住了颤抖的我,一滴泪,顺着她眼角缓缓下落,她道:“你错了,梦蝶,你的父亲首先爱着你的生母,然后才会爱你。”
“你说什么?”我于朦胧中迷糊问着。
“是明姬自己选择离开爨族,也是她选择让你来到这里。”
“她凭什么为我做这样的选择?”那个我一度有好感的女人,那个我所谓的亲生母亲,她除了生我,并无一天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她凭什么为我做这样的选择!
“如果说,你的父亲这一生的期望是想将爨族文化遍及天下,那么明姬一生的期望,便是襄助你父亲实现这一目标。”梅归似有些不忍,她忽而微笑道:“其实明姬是爱你的,天下间没有亲生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女。你知道么,你这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她无一不知,试问,若不是自己身上的骨血,她怎会如此上心?”
“上心?”我阴冷凄惶地扫视梅归忧心的脸庞,这是怎样的讽刺,一如这二十年的人生,痛苦的隐忍,隐忍的痛苦,就像那一笺书信,拆、展、阅,字里行间千般都是恨,心肠痛得绞结在一起,而我,却找不到救赎的人。
人生若可以选择,我宁愿选择什么?我凄苦问:“梅归,你是什么?”
她含着笑,轻声道:“我是棋子。”
下棋之人举手无悔从不曾犹豫,而棋子,来去全无自由。佛说,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长恨此身非我有,原来,不过是一颗棋子,被操纵、被安排、被取舍,爱恨随缘,生死由命。
“我何尝不是棋子。”心力交瘁,还能撑持多久?我不知道,只觉得心累,将至极限。
梅归将头转向窗外。“我与你不同,我是心甘情愿。”她道:“本是一介孤女,若非你生母十数年的悉心照顾,早已不知是何境地。在我心里,她确实是我母亲。”
我冷漠至心寒:“在我心中,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在十年前就已死去。”
“王后死的那一日,我见到明姬的眼泪。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流泪。”
流泪意味着什么?歉疚?负罪?“泪有何用,她若是负罪,就应该随着我母亲一起去死。”
梅归突然狠命地掐在我单薄的臂上,冷酷森寒地睨了一眼正欲阻止的阿珊娜。“梦蝶,王后必须死,你知道么?如若她不死,也许死的就是你!”
我微眯着眼,眼中却是暗流涌动。她放松对我的钳制,缓重道:“你十年梦靥,皆源自于王后最后的惨死,你难道就不怀疑么?”
我一翻手,推开她,站起身,喘息道:“我该怀疑什么?她对我的爱,不比梦舞少,襁褓之中,她抚育我成长,你说,我该怀疑什么?该怀疑什么?”
“她对你好,是因为她不知你的身世。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丈夫爱着那个被送入北溟王宫的女子,那么,如若她知道那不过是你父亲的一个幌子,如若她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她还会爱你么?”梅归残忍的声音一针见血:“据当时的消息,她确实是亲手毒杀了阿罗腹中的孩子。以她这样的心性,你觉得她在知道真相时,还会再爱你么?”
还会再爱你么?还会么?一句一句的重复在我耳际疯狂回荡,我颓然而无措的跌在冰冷的地面。
“他不过就是要我死,难道只有鸩酒才能要了我的命?”犹记得她死的时候说的这句话,明明可以一杯鸩酒轻松死去,却独独自己选择那根离弦。惨烈血腥,是因为她在镜中看到门外的我么?
我不知道,我缓慢地摇头,母亲,这两个字在一瞬间无比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世上,我所深爱的人,每一个,都给我致命的一击。
“梅归,你说,我前生是否罪孽深重,是以今生总也套不开命运的捉弄。”我凄苦地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梅归缓缓地跪在我脚边,轻手捧起我的面颊:“梦蝶,你如何能信命?你若信了,便是彻底地输!”
输?这样的字眼我从来不屑的。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输,如果我承认了,便是堕入深渊,永生永世万劫不复了。我已然如履薄冰,如何还能自毁?
是我自己选择的听取真相,真相果真残忍。我向倚着门泪流满面的阿珊娜深手:“阿珊娜——”我只剩她了,这一生,我还能剩什么?
“公主,你为何不哭,也许那些伤痛会随着泪水全数流去。可是,你为什么不放生痛哭?”阿珊娜执紧了我的手,眼中是止不住的泪雨滂沱。
我不哭,不会的,我的泪,何其珍贵。
第四十六章 风云突变(一)
    烈烈阳光透过碧色帘子熊熊燃烧一地,半梦半醒之间睁开迷离的双眼,有种晕眩在回荡。余光瞥见窗前晨间才插上的百合已有枯黄之势,我便慵懒着撑起身子,吩咐青莲:“将那窗前百合扔了吧。”
我淡淡地睨着,说什么自怜人世多难合,未称庭前种此花,现下里,这花娇贵脆弱,转眼枯萎,我又何必死守着这最后的花香不放。
冥翳这些日子都宿于霁月殿,他来看过我几次,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搪塞而过。阿珊娜常在我耳际不忍提及:“他一句解释你也不听,若是真冤了他,你又于心何忍。”
我曾躲在帘后,注目他每每怀着希冀来,又恹恹失望而归,心下里还真有些不忍,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终究对他是狠不下心肠。
“再等等吧。”我面无表情说道,心底有成烟的忧伤,淡而不散。不沾染情丝之时,云淡风轻,磊磊落落,潇潇洒洒,一沾上了这一缕情思,方知无论苦涩疼痛,都终是难以割舍,爱也好,恨也罢,他已是我心底深烙下的印迹。
他在昏时入了宫,那是我亲端了碧茶至霁月殿时方才听闻的。隐隐有着不安笼罩,我耐着性子在霁月殿等候他的归来。
这一等,就是漫长凄清的一夜。一大早,冥魅便遣人来报,冥翳被冥爰羲王下旨囚禁宫中西苑泠台阁。我大惊之下问是何因由,那人也说不清楚。我一边吩咐青莲去请原随与阮丹臣,一边吩咐阿珊娜速速为我备衣敛妆,我必须立刻进宫面见王后,问清缘由,方做打算。
原随与阮丹臣到来时,我已粗略梳洗完毕。将来者所报之事大致一说,便静心一问:“王爷出了事,你们可听到风声?”
听我如此一问,原随眼中惊讶一闪而逝,旋即垂了眼答不知。至于阮丹臣,则是微震之余轻扯了嘴角道:“昨夜王爷进了宫门,便嘱我回府,当时情形并无不妥。”
我见他们似乎真不知情,心下里也很是惊异。以冥翳在宫中的眼线布置来看,他一旦出事,不可能不走漏风声。出事是昨夜,冥魅今晨方嘱人来报,想必此事颇为严重,是以消息封锁严密。
我沉静吩咐面前二人不可将消息再度走漏,在我进宫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待他们离去之时,我方觉着自己双手紧握,掌心已是汗湿一片。
阿珊娜轻握了我的手,柔声道:“公主还是担心他的。”
“不见君子,忧心忡忡。”我自嘲一笑,矛盾问她:“我到底该如何做?”救他,抑或顺其自然,更或者落井下石?他若是出了事,于我父亲不是百利而无害么?
父亲!我在心底碾过这两个字,一种油然而生的愤恨喷涌而出。不,我不能再沿着他为我设下的轨迹行走,绝对不能,恨也罢,怨也罢,报复也罢,我再不愿心里存下他的影子。
我着人备车,匆匆奔向皇宫大内。宫中依然一派安宁祥和,井然有序,全然不觉暗潮汹涌,似乎昨夜之事根本就未发生。
清宁宫门外,紫熙焦急地来回走动,见我的出现,她有些急促地奔向我。
“紫熙,你在等我么?”
“王后娘娘知道你一定会来,是以让我先在此等你。”
“母后呢?”
“王后娘娘一早听闻消息就去了昊天宫,可是现在也还没回来。”紫熙语句里掩不住的紧张与担忧。我知事情可能有些棘手,饶她是宫中老人,也在此时乱了方寸。
第四十六章 风云突变(二)
    “不会有事的。”我凝视紫熙,将那抹坚定映进她的黑瞳,坚定而举足有力,方不至于让我随风飘零。我想起了去年溟海边三生石上的誓言,难相忘,不相忘,我不再犹豫,不会反悔。
“可是娘娘,你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什么?”紫熙的眼神忽然变得飘忽不定,像是天上的云彩,找不到归依。
我问她:“发生什么呢?”
“王上昨夜去了姚美人处,可是——”
可是之后是什么?我没有问,也不想再问。我静静地看着紫熙,仿若我看到的是当日夜间在溟海里水湄柔丽的浅浪,摇曳着江心月的碎影,一路碎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许久,我笑对她道:“我相信他。”我一直也没有看透他,我突然害怕,害怕看透之后是残忍,我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的残忍。像那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摇摇欲坠。
王后娘娘终于回还,远远的,我瞅见她眉目间的忧色,我的心便有些沉。在人眼中,她向来是坚定威严的,若那冬日傲雪寒梅,经后宫风雪洗礼,岿然不动。可是此刻,我还是知道了一个事实,无论多么强悍的女人,她终究只是一个母亲。
我静默着坐在凤玄殿暖阁,阳光微热,照在王后鬓端。一夜之间,那里也添了几缕斑白,纵是上好脂粉也掩不去脸上的沧桑,掩藏许久的凄清苦闷与惆怅在眉间若隐若现。
“一世夫妻,不离不弃。”她高高在上,却也显出无奈。“他对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又当如何回报他?”
这话说得可笑,他何尝对我只取一瓢饮水,聂凤池,聂霜,还有过往那些我知名不知名的女子,就是现在这出事因由,还是因了一个女人。
“夫妻之间贵在诚信。”王后语气中有些微责备之意,她轻捋了捋翡翠珊瑚指套,冷淡道:“他如此维护你,你应该知足。”
我有些生气,但极力隐忍。我若放弃他,我今日断不会来这里。“他是我夫君,我自是相信他,就算他真做了那样的事,我也会对他不离不弃。”
王后笑了笑,有些犀利:“你在说气话么?”
我直了身:“是实话。”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指套尖利的顶端滑过漆木桌案,垂目道:“霜儿的死,本宫知道得一清二楚。”
旧事重提,没有丝毫防备。未等我开口,她又笑道:“如烟往事俱忘却。”
“旧事如流水,有去无回。”我笑着附和:“我们的确都已经忘记。”
“不过,本宫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她隐晦而神秘说道。
“母后但讲无妨。”
“那尺素可是翳儿替你做的了结。”
她缓缓吐出的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浪浪打在我心尖。不可能,我几乎脱口而出,不可能是冥翳。置尺素于死地原是我与梅归的意思,怎么又变成了冥翳替我做的了结?
“你很惊讶么?”王后眼中有种志在必得的信念,又有着说不出的嘲讽。“他能为你做下这样的事,连本宫也很惊讶。本宫深处深宫,你们料定本宫便不知宫外之事么?”她冷哼:“什么事也瞒不了我的眼睛。霜儿虽是聂家女子,可翳儿终究是我儿子,何况霜儿当年做下那等天理不容之事,也委实让本宫寒心。话又说回来,若没有你推波助澜,这件事又怎会浮出水面。”
这一席话够直接,我静静地聆听着,她的知情本在我意料之内,她的不过不问原是因为多事之秋自顾不暇,现在听她这般冠冕堂皇讲来,还是觉得震撼无比。
我敛容轻笑:“去年去趟溟海,得知一种火树之虫,美丽柔软,随遇而安,绝不主动出击,可是一旦外物袭击,它便会给出猛烈的还击。”
“本宫也见过这种虫,不过本宫还知道,这虫是摸不得也吃不得,因为它总是会分泌出伤害人的毒液。”王后笑着回望我,道:“过往种种,本宫也不追究了。本宫只想告诉你,一个肯为你杀人,替你永绝后患的男人,是值得你珍惜的。”
满腔的苦涩弥漫,原来他也知道,他没有深究聂霜之事,是因为他已然知道那件事是我引导的么?我的心矛盾而挣扎,说不出的五味杂成。
冥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对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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