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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炮击金门-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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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拉启了帷幕。

※※※※※五、六十年代,空军中便有“北刘南聂”的说法,其实,
刘、聂是上下级,一般是不宜相提并论的,人们如是说,表明了对两位陆军
出身的空军将领的信赖和尊敬,同时,也饱含了对一南一北两位将军犹如红
花绿叶般交相辉映配合默契的赞誉。
无巧不成书,聂凤智周岁那年,父母给他取名时,偏偏用了一个“凤”
字,几十年后,聂凤智曾半开玩笑地说过:我这个人属鸟,命中注定要同天
空结下不解之缘的。

然而,长久以来,他并不是天际翱翔飞舞的“彩凤”,分明是林莽中威
风八面的“猛虎”。
聂凤智,陈毅三野中公认的一员虎将,一位军史专家评论道:在我军


一些重大战役,如著名的莱芜、孟良崮、济南、淮海、渡江、上海战役中,
差不多都有聂凤智的精彩表演,虽然他不是主角、统帅人物。闻名全国的“济
南第一团”、“十人桥”、“渡江第一般”和人们所熟悉的文学作品《渡江侦察
记》、《战上海》,都记叙着聂凤智的九纵在华东战场上纵马驰奔、创造的一
个又一个胜绩。

聂凤智第一次见到飞机是在1932 年。湖北孝感县的一个草坪上,停着
中国工农红军缴获的第一架国民党飞机。一群年轻的红军士兵围着它指手划
脚,观看新奇。

其中一位矮个、精瘦的小鬼,张大嘴巴,瞪着眼珠,好奇地想:这球
怪物是怎么飞上天的呢?他当然不曾想到,20 年后,自己竟当上了指挥好
几百个“怪物”的司令官。

1952 年,聂凤智奉调北上,任中朝联合空军司令员。老虎如果生出翅
膀来,飞上天去的将是一只带着钢牙利爪的“凤”。

朝鲜空战,无论飞机数量、装备质量和技术水平,聂凤智都明显处于
下风。美国空军拥有一大批参加过二次大战、实战经验相当丰富的王牌飞行
员,号称“空中霸主”。聂凤智麾下,尽是一些初出茅庐,在战斗机上只飞
过几十上百个小时的楞小子。开始,很多人私下里认为,双方实力悬殊,这
个仗不好打。不好打也得打,聂凤智不辱使命,在实战中摸索研究,总结出
一套独特的战法,终于扭转了被美国空军镇头欺凌的局面,把空中战场从鸭
绿江畔推移到清川江一线,形成令美国空军也望而生畏不敢妄入在世界空战
史上知名度甚高的“米格走廊”,美国空军参谋长不得不承认:共产党中国
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世界主要的空军强国之一。

从朝鲜战场回来,他的经历中又多了一份他人尚无的殊荣:我军鲜有
的既指挥过地面战役又指挥过现代军种作战的将军。

经验,是财富也是优势。1958 年空军入闽参战,司令官非聂莫属。

※※※※※聂凤智在罗裳山一块狭小的平地上召集自己刚刚组成的指
挥机构,进行简短的战前动员。给人们留下最深印象的两句话是:若要战胜
敌人,我们必须赢得时间。
若要赢得时间,我们必须战胜自己。

他指的是在恶劣的天候、艰苦的工作生活环境里,所有人都必须咬紧
牙关,连续奋战,满负荷、超负荷、超超负荷运转,在军委、空军规定的时
间内,完成一切战斗准备。

并不高大的他伟岸地立在高处大声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是一台100
千瓦的发电机,必须给我发出300 千瓦的电能来!
顷刻间,天降暴雨。他不动,继续他的讲话。他的队伍也不动,一片
草绿色和整个罗裳山融为一体。
远山云浓处,有闷雷隆隆作响,在沟壑峰谷间回旋震荡。

※※※※※四下打听当年蹲过罗裳山指挥所的“老坑道”,于是,我在
福州空八军司令部见到了杨国华。1958 年,杨老任福空指挥所雷达参谋,
退休前最后职务为空八军作战处长。他退也不休,从未闲着,被部队返聘为
调研员,专攻中国空军发展史。研究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格外亲切有兴趣
的缘故吧,如今,他已是五十年代台海空战问题的专家。初次相识,看他斯
斯文文地引经据典纵论历史,不觉得他曾是一位军人,而更像一位教授。
1958 年空军入闽,和炮击金门是一回事,也是两回事。空军入闽是1957


年底主席、中央就定了的事,只剩下一个时机问题。当然,如果没有朝鲜战
争,空军早就入闽了。1958 年发生中东事件,促成了空军即刻入闽,紧密
配合炮击金门。

在福建原来有个空一军,是由防空一军归建过来的,只管高炮、雷达、
探照灯和机场修建。1954-1958 年间,先后建成福州、漳州、连城、龙田、
晋江、惠安、崇安七个机场,但是没有摆飞机。空一军是“空”一军,徒有
虚名。

1958 年7 月19 日,接到命令,由南空机关一部、浙江空五军大部、福
建空一军全部,组建福空,聂凤智任司令员。要求几天内必须完成空战准备,
确实十万火急,火烧眉毛。

福空指挥所设在晋江罗裳山的掘开式坑道里,64 平米大的一个地洞,
硬塞进去作训、通信、标图、电台各类参谋人员一百多人,天气闷热潮湿,
加上通风又不好,人待在里边臭气熏天,刚进去,扑面呛鼻的汗臭真能让你
窒息,把人冲个斤斗。聂凤智也在里边办公,他每天半夜三点进去,中华牌
香烟一叼,开始工作,除去吃饭、方便,不出洞,一直干到日头落山,才出
去眯一觉。

将指挥所建在罗裳山是因为那个地方比较适中,前面就是晋江机场,
靠漳州、惠安机场也较近,通信联络、指挥作战都便利。但生活条件就相当
艰苦啦,根本就没有营房,只有聂凤智有一个几平米的小土房休息、吃饭,
其他人全住帐篷。帐篷四面透风,漏雨、扬沙、蚊虫咬,人就在里边吃饭睡
觉,毫无办法。帐篷搭在一片桂圆林中,那年桂圆大丰收,果大水足,甘甜
如蜜,一嘟噜一嘟噜吊在头顶,伸手可触,晚上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弄
得人一天到晚嘴里头老在分泌唾液。恕我坦言,我们不少人意志“薄弱”,
没有做到像当年驻锦州的部队那样,用坚强的纪律性抵御住摘食老百姓苹果
的欲望,所以四下无人时,扯下几个桂圆尝鲜的事时有发生。惭愧。

其实,我们的意志还是相当不错的,条件那样艰苦,没有人发牢骚、
讲怪话,哪里有什么上下班时间啊,所有人都是使出浑身最大劲拼命干,分
秒必争,先同时间打一仗。同时,也充分做好了敌机轰炸罗裳山、为国牺牲
光荣的准备。管理处除了管大家的吃喝拉撒,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到
处买白布买棺材。我们都同处长开玩笑:你们想得真周到,如果轮上我享用
了,那就提前谢谢啦。

总之,当时非常苦,非常乱,事情千头万绪,备战繁重如山,打仗就
是这样的了。好在我们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司令官。空军是个新军种,建国后
打大仗,打恶仗,主要在朝鲜,基本是聂凤智指挥,所以他实战经验很丰富。
聂这个人平时无架子,可以拉呱,喜欢吹牛讲故事打篮球。但到指挥所那就
是绝对权威,大将风度,讲话声如洪钟,很有鼓动性,下面鸦雀无声,没有
人敢乱吭气。他一到任立即工作,亲自部署,抓得具体周密,魄力大,决心
相当果断。空战决定胜负就是那么几秒零点几秒的事,指挥就怕粘粘糊糊三
脚踢不出个屁来犹豫不决。这个人打了一辈子仗,很有头脑和谋略,仗怎样
打目标非常明确。在空军,他唯一怕的人恐怕就是刘亚楼。我观察,刘亚楼
逮到别人吼一通,一般对聂还比较客气,有理让三分。

实在话,从陆军出来又真正懂空军的,一个刘,一个聂。聂的缺点也
是作风不甚民主,霸道一些,大小事一个人拍板讲了算。刘亚楼言传身教嘛,
没治。


时间,就像一条歹毒的长鞭,每时每刻都在拍打快要被抽光榨干了精
力、体力的人们。暴雨,则充当了困难最凶恶的帮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
横在你的面前给早已疲惫不堪的人们再添加一份艰辛。而曾经自以为十分完
美自鸣得意的各项计划在千军万马的调动之中又往往漏洞百出,显出苍白无
力的样子,使得空军入闽的战略行动从一开始就伴随着种种混乱的场面。

到处在喊、在叫、在吵、在骂,问题,像雪片,扑头盖脸飞向罗裳山。

连城的雷达阵地,因事先未经图上作业和周密勘察,以致费了吃奶的
劲儿把设备搬至山顶,才发现该地仰角均在5°以上根本不能架设。气得雷
达兵们揪住工程师的衣领恨不能饱煽一顿耳光。

下发通信铺设方案,却缺少配套之实地勘测资料。使得通信兵像没有
佐料的大厨师手捧着菜单而无法下勺。

福州场站油料装卸手续不严,发生油料混合事故,18 吨航油统统报废。
追查下来,各级推诿,竟无一人挺身而出堵枪眼,拍胸脯说“要撤撤我”。

受领任务单位未经精确计算即申请车辆,常常运输车装不满,运油车
卸不净,空车返回利用率极低,仅角尾一地因调度不当跑空车129 台次,使
极为宝贵的两万多车公里化作喷油管排出的阵阵油屁而白白损耗。

漳州场站下死命令,要当地五天之内备齐一万立方沙石,逼得地方政
府把基建和防汛石料统统控制起来。日后任务变化,并不需要那么多,也不
及时通知地方,恼得漳州父母官们指着站长鼻尖骂:他妈的,以后除了大粪
要多少供多少,其他一颗鸡蛋一粒谷,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手!

……每天,参谋、助理们战战兢兢把一份份“问题报告”呈递上去,
伸着脑壳,静等脾气火暴的司令官雷霆震怒。谁知,聂凤智往往只看个标题,
就顺手甩在一旁,至多批上一句:“××长、××部门阅处”,再不过问。那
些天中,一向“军阀”的他竟鲜有横眉厉目大声斥责,倒是经常能从完成任
务的报告上看到他“很好,应予表彰”的旁批。事后,有胆大者向他提出这
一“反常现象”,将军莞尔一笑道:空军入闽,大搬家,没有问题才碰见鬼
哩。如果我什么都管,等于什么也不管,你想用一只手同时按住一堆跳蚤是
不可能的嘛。该谁管的事就由谁去管好,我只管大事:一个整体工作的进度,
一个飞行部队进驻的隐秘性。下面很辛苦,只要尽了心尽了力,有点小问题
也不用大惊小怪。不是不要批评,更多的应该是表扬,给部队常鼓气,劲可
鼓而不可泄嘛。当主管的,有时就得搞点“无为而治”。

聂凤智的“无为”,毕竟达到了“大治”。在刘亚楼限定的时间内,他
首先完成了能打的准备。7 月26 日,毛泽东给彭德怀的信虽暂时延迟了战
役发起时间,聂凤智的“发电机组”仍在按照他的指令超负荷运转。二十天
后,他不无几分自豪地向刘亚楼报告:通信,共开设和扩建了12 个指挥所
的通信枢纽部,构通长途电路35 处,增设无线电台127 部、导航台站48 个,
架设永备线路298 公里,被复线834 公里;雷达,架设了11 部引导雷达和
14 部警戒雷达,雷达团由2 个扩建为3 个,已迅速构成了全区高、中、低
对空警戒与引导网;后勤,运送各种油料22109 吨,弹药1722 吨,副油箱
1604 副,其他物资20163 吨。。。今天,当我们读着这些索然无味的枯燥
数字时,是很难想象它们包含了多么巨大的付出。就说那支由404 台运输车
和534 台运油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吧,二十天中无营房住宿,无热饭菜汤,困
倦了,停下来用凉水洗把脸,饥渴了,啃一口硬馍喝一口稻田水;狂风骤雨,
宁肯自己光膀子,脱下军衣盖住引擎盖,以免发动机受潮;烈日暴晒,因修


车而中暑晕倒,急救后跳进驾驶楼继续发动;多少人跑肚拉稀,多少人感冒
发烧,竟没有一台车停驶。战争古来如此,有什么样的司令,就会有什么样
的士兵。

自然,最令聂凤智感到振奋和欣慰的还是,他已把航空兵6 个师部17
个团采取打游击的方式先后进驻了福建地区7 个机场。和二十天前相比,他
已不是仅有“七八个人十几条枪”的光杆司令,而是手握520 架作战飞机拥
有强大武备的堂堂统帅了。他充满信心地期待着,同当面的国民党空军弟兄
们乃至背后的美国空军同行们,在台湾海峡擂鼓对阵,一决高下。

※※※※※8 月13 日,把自己金贵得像个羞于见人的新娘的太阳,终
于扭扭捏捏从云缝间探出半个身子来,霎时间,青山滴翠,万木葱茏。清晨,
雾气淡淡化去,海涛隐约入耳,鸥鸟漫空竞翔。聂凤智信步走出坑洞口,深
呼吸,美美吐出一口浊气,用手搭个凉篷,登高远眺。天无际涯,灰黑狭长
的金门岛若隐若现。凝望良久,灿然微笑。
习惯性地摸出一根香烟来,中华牌,划火点燃,只轻轻吸一下,便引
发猛烈不止的咳嗽。

保健医生急步向前,一把夺下:首长,千万别抽了,损害健康呀!

聂凤智朗朗大笑:请高抬贵手。如果你不想让我聂某在罗裳山演一出
走麦城,就闭起眼睛假装看不见。打完了空战,我保证绝对服从你的命令。

从衣袋内又摸出一根来。

医生无奈地摇头。

炮战期间,聂凤智的香烟损耗量由每天一盒上升至每天两盒,最多时

三盒。他曾玩笑说:北京的指示是精神支柱,口袋里的香烟是物质基础,少
这两样东西,这个仗他打不赢。

※※※※※他最终死于吸烟,过量地吸烟。晚年住院,医院确诊为肺
癌。我认定,罗裳山的日日夜夜让他折了寿。
聂凤智坦然处之,给所在党小组写了一封信,谈及生死:红军时期,
同我一起报名参军的几十名伙伴,大多都为革命捐躯。打济南,我们九纵阵
亡1377 人,“济南第一团”十几个连队仅剩三个连的兵力。。那么多先烈先
我而去,我这条命又何足惜。老首长张爱萍前往探视,他轻松说道:“没什
么,癌症!”张爱萍惊叹:“老聂这个人死不了,他的精神好得很。”自然法
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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