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安谍战纪实:北斗之魂-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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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周六，林建不由皱紧了眉头。

　　　　长途汽车站。

　　　　头戴蓝黑相间的丝绵鸭舌帽，身穿条绒茄克的张文勇从里头走出来，他似乎不经意地伸手摸了摸外衣下口袋。根据跟监干警的报告，张文勇把两张数据光盘放在外衣口袋。他躲在车站口一个角落四处张望，神情明显比前几次还焦躁，没等多久就试探着向街道对面走去。

　　　　林建、黄晓川、苏可佳分三个方向挤入街上的路人里面，游动在张文勇周围。

　　　　“正常，4号梢位可以看到目标！完毕！”

　　　　“周边没有发现3号对象，完毕！”各固定梢点例行呼叫。

　　　　几个月以来，李武宇就像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只闻其声，未见其踪，今天他胆敢自己来交接情报，包括王处长在内的侦查员们一阵振奋，但是莫明的紧张感也同时泛起在每个人体内，毕竟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名极度狡猾和职业化的高级间谍！这次交锋，足以让年轻的侦查员们手心沁出汗来。

　　　　地下商场，和往常一样顾客络绎，过往如织。间谍们似乎总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类似的阵势侦查员们见识多次了，间谍们一再重复，显然是深信其效，不过对侦查员们来说，这又是一次挑衅。

　　　　林建、黄晓川、苏可佳负责内圈监控，三人夹在人流中，呈三角形将张文勇圈定。在接控张文勇之前，王处长要求林建尽可能避免大动作，运动和近身跟梢要留有余地，因此三人也不敢靠得太近。

　　　　张文勇向来是懵无所知的局中人，对游走在身边的间谍与反间谍双方，除了有本能的惊恐不安外，从来没有直接感知过。他信步向前走，焦急地看着身边过往的人流，唯一的希望是手里的情报赶紧脱手，好万事大吉。跟在身后的林建紧张地注视前后左右，每一个接近或试图接近张文勇的行人都难逃侦查员们的视线。

　　　　这家地下商场是由人防工程改造而成，一条通道，外加两边的商品摊位，结构简单，似乎并没什么隐藏犯罪的条件。

　第35节

　　　　后边不时有人超越张文勇，也有人在他身后慢吐吐地踱步，毕竟逛商场不同于竞走比赛，当然不可能阔步流星。一名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背着一个红色背包在张文勇后面蹦跳着，好奇地观望着两旁的货摊。另一旁，一对裹着羽绒服的中年夫妻说笑着靠近上来，不时指点着左右的服装。一会儿后，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左摇右摆地跟来，其中有一名高个子、长头发的小伙子挺扎眼，扬起的长发和飘逸的风衣有种说不出的洒脱，另两男一女却是服饰怪异、神态懒散，这四人似乎是艺术院校的学生，他们沿着货摊走走停停，若即若离地跟在后面。还有一个身穿红毛衣、一头卷发的年轻人将手插在裤兜里，一脸不屑地四处张望。

　　　　这些人中，没有海东局模拟画像中的李武宇。

　　　　难道他又委派别人了？林建暗想。

　　　　张文勇心烦意乱地又走过一个拐角，拐角摆着一个卖民族风情的铜、银饰品的摊位，他可能感点兴趣，停下来翻检起来。老板是位年轻姑娘，一点都不热情，叉手冷漠地瞅着张文勇和陆续走来的几名顾客，一副全世界都欠她钱的模样。那对中年夫妇也走过去，站在张文勇身旁，饶有兴致地加入赏鉴银饰的行列。穿风衣的长发小伙子也被闪闪的银饰吸引过来，经过林建身旁时，林建才注意他的脸很干净，但过于苍白，戴一副大大的天蓝色遮光太阳镜，眩亮的镜片后看不清他的眼睛。长发小伙子离张文勇很近，轻薄的风衣是敞开的，两襟不时被过路人带起的风掀起，拂动在张文勇一侧身上，小伙子歉意地朝外挪挪。林建一眨不眨看着张文勇的侧影，时而有行人走过，短暂地遮住视线，林建呼叫在不同角度的黄、苏等人要注意所有接近张文勇的人。

　　　　过了一小会，长头发小伙子没了兴趣，大大喇喇地甩臂走开，追上了同行的那三个年轻同伴。张文勇和那对中年夫妻仍看了一阵，才继续向前走。

　　　　走了不远，张文勇忍不住又停下向四周看，又伸手向外衣下口袋摸去，突然低叫了一声，脸色骤变！

　　　　他急急窜到一个角落站定，又仔细地周身摸索，略微踌躇之后才疾步向出口走去。

　　　　张文勇惊叫的一刹，当然没逃出林建的眼神。

　　　　林建原先感觉讶异，随即醒悟过来：有人已取走张文勇口袋里的东西！

　　　　王处长紧急应变，重新调配了警力，他命令只留一组跟送张文勇，其他各组则全力搜寻以下目标：一是穿浅黄羽绒服和白呢软袄的中年夫妻，二是那名男青年，特征是身穿轻薄风衣、长头发、高个、白脸。

　　　　苏可佳在人群中发现那衣着怪异的二女一男。她灵机一动，走上前去，拿了一个棕色钱夹问你们刚才有没有丢钱包。几名貌似艺术院校学生的年轻人摇头说没有。苏可佳正色说，我刚看到你们走过后，就发现这个钱包，哎，会不会是你们那穿风衣的同伴呀，他哪去了？

　　　　三人摇头说不认识那个人，是他主动搭话，同走了一路，现在不知哪里去了。

　　　　苏可佳心中猛地一沉，立即呼告林建。

　　　　王处长发出指令，注意观察通道两边的租屋、洗手间和工作人员休息室等。

　　　　通道拐角的一个男厕，贴着白色马赛克的墙壁破旧、污秽。身穿风衣的长发小伙子快步走进去，他一蹩身闪入隔断，“咔嚓”门销被插上。

　　　　隔断里，他把那头乌黑的长发一把拽下来，露出很普通的短分头。他迅速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小瓶药液，抹在手心后用力搓脸，一会儿脸上就有皮屑脱落，苍白的脸呈出微微的血色，却不再是原来的小伙子，而是一个脸颊白皙的中年人！

　　　　他又从口袋拿出小镜子和梳子，细细梳理一番。所有的一切都在几分钟内完成，脱落的皮屑、小药瓶、蒙头发的白膜统统被从马桶冲走。他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的休闲西服，风衣和假发一起被卷揉成团。中年人走出厕所，进入公共洗刷间，他揭去红色大垃圾桶的盖子，随手把卷成一团的衣服塞进去，然后盖上了桶盖。

　　　　这时，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笑得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屑，然后从容地转身离开。

　　　　洗刷间外，匆匆而来的黄晓川与中年男人擦肩而过。黄晓川哪里晓得，刚与他擦肩过去、神情自若的中年男子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李武宇！

　　　　王处长命令地下商场外围的固定梢监控组，一定要把住各出口，目标是年轻高个男性，一经发现立即拘捕。但是，所谓的长发小伙子早在几分钟前彻底消失！

　　　　东出口的上行台阶，一位身穿休闲西服的中年男子迈着悠闲的步履拾级而上，他转身看了一眼下面攒动的人流，几个年轻人正焦急地四处穿行，刚在洗刷间外碰到的年轻人也在四处顾盼，中年人面色陡变，随即步伐加快，来到出口，两旁有精壮的男女青年在逡巡，那种带有明显职业化、犀利的眼神，在中年人看来是如此的熟悉和直白。

　　　　中年男人不慌不忙地走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十分钟，半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保洁员提着几袋垃圾走进洗刷间，她像平常一样打开红色垃圾桶盖，起先并没在意，就把垃圾倾下。腾起的灰尘里，她突然看见一角衣袂从垃圾屑里露出，她试探着伸手拉了一下，没费多大劲就拉出一大截的衣摆，她越发好奇，再一使劲，居然拉出一整件的风衣，里面还有一团蓬松的假发！风衣质地柔软，看来是高档货。保洁员没在意那团几可乱真的假发，只吃惊地抓起风衣冲同伴们大声喊，谁这么浪费，多好的风衣白白就丢了。几个清洁工好奇地聚拢过来，紧身打扮的苏可佳正从墙角探出头，见到后也大为吃惊，急急跑过来。

　　　　间谍居然成功地从大家眼皮底下溜走，虽然他取走的不过是假数据，但所有参与行动的干警未免丧气，马局长也大动肝火，把几名现场的负责人责骂了一通。

　　　　当然这还不是耗力自责的时候，专案组判断李武宇极可能觉察到安全机关对张文勇的监控，所以他事前充分准备，用一计金蝉脱壳就从天罗地网中脱身。但根据海东局的模拟画像，商场中并没有出现这样一个人，许明达曾跟随李武宇在G国多年，难道仍不知李武宇的真面目？或许就如那喑哑的嗓音一样真假难辨！

　　　　“很明显，李武宇察觉到张文勇暴露了……”

　　　　“各单位注意，准备抓捕张文勇！”马局长沉声说。

　　　　第十一章

　　　　侦查员们赶在张文勇之前来到小花园，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那棵被当地政府列为重点保护植物的老银杏树，灰色水泥砖断去一角，下面被掏出一个小洞，里面放着一个黑皮袋子。袋子里面有一沓人民币，还有用回形针夹起的纸条和一张火车票，纸条上是打印字体：“近日天气多变，恐有风雨，张兄宜到广东一避。”火车票则是一张去广州的硬卧票，发车时间是晚上8点45分。

　　　　张文勇看了字条后，疯了一样跑回家去。

　　　　他拉上卧室的窗帘，忙乱地翻箱倒柜，把几件衣服、杯子、几盒饼干一骨脑塞进一只黑色旅行背包里。又呆呆看着床头梳妆台上与妻女的合影，灰暗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柔情，他抹了一把眼泪，把合影也塞进包。他神经质地再次把厚厚的窗帘拉紧，战战兢兢不停地拨打李武宇的手机。

　　　　李武宇一直关着机！

　　　　张文勇慌了神，像一只被追堵得无路可逃的老鼠，恐惧地畏缩在松软的沙发里，那是一幅何等可悲又可怜的模样！

　　　　快到晚上7点钟，他猛地跳起来，撕下一张纸，颤抖着写了几行字，然后压在床头梳妆台上。内容是说自己急事要到武汉，不用担心等等。妻子快回家了，做老师的妻子因为终考临近，每天回来都很晚。

　　　　张文勇围上一条深灰色的围巾，裹上件灰旧的羽绒服，戴一顶黑、蓝相间的厚毡鸭舌帽，然后背上旅行包踽踽走出家门。他失魂落魄地站在绿竹小区外面的马路上，望着自己熟悉的家，一阵悲怆涌上心头，也许直到这时，他才真正体味到穷途末路的恐惧和绝望，也对这个他曾工作过，却又极端厌恶的胶源县城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留恋。

　　　　关于是否立即刑拘张文勇，专案组内部有过激烈争执。

　　　　一位外勤负责人认为应立即抓捕，因为前几次较量中，大家领教过李武宇的手段，一旦把张文勇放到列车上，漫长的旅途，又是在不易监视的卧铺车厢，真难保不出事。

　　　　林建等人则力争，只要盯牢，他插翅难逃。虽然沿途肯定存在不少风险，但对于抓获接应间谍，搞清李武宇要他到广州的目的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甚至是最后的机会。

　第36节

　　　　日期：2009…05…0419：58：35

　　　　“既然，李武宇已怀疑张文勇暴露，为什么还要救他呢？”

　　　　王处长独自坐在沙发一角，皱着眉头点燃一枝烟卷，大口地吞吐着烟圈。

　　　　“可能张文勇还有用处吧？”林建拿不准。

　　　　小会议室里弥起一团团浓郁的烟气，马局长静静听完大家争论，才慢吞吞说：“只怕不是救啊！”

　　　　大家都很吃惊，扭头看他。

　　　　日期：2009…05…0419：59：41

　　　　王处长却点了点头。

　　　　马局长：“既然李武宇已判断张文勇暴露，那救他有什么用？如果李武宇从此中断和他联系也就罢了，却偏偏送来车票让他逃跑，看似来救他，实则是杀人灭口。张文勇参加间谍组织那么久，难保不知道一些秘密。但他料想张文勇已被我牢牢控制，在胶源绝对没下手的机会，只有在火车上才有那么一线希望，他认定我们会把张文勇放上火车，从而把他们一网打尽。”

　　　　日期：2009…05…0420：00：42

　　　　他接着分析：“大家想，这是一张去广州的票，而且是硬卧铺车厢。间谍机关从来都是出手阔绰，决不至吝啬一张软卧车厢的票钱。为什么呢？路途越遥远，沿途停靠车站就越多，我们的监控力量也就越容易出现疏忽和分散；而硬卧车厢具有半开放的特点，既可以遮掩我们的视线，又不至影响执行暗杀间谍的观察。”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赶紧把张文勇抓了，大家齐声说。

　　　　“不，应该放他上车！”

　　　　还在一角吸烟的王处长霍地从沙发站起。

　　　　马局长会心地一笑。

　　　　日期：2009…05…0420：01：50

　　　　※※※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隆隆启动。

　　　　张文勇坐在离车门不远的一个下铺，两眼无神，心事重重，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但至少一点很清楚：他必须抛弃自己的家庭，从此以后就得东藏西躲，永远没有安生。

　　　　斜上方，一个酒气熏人的年轻人跌跌撞撞爬到中铺，早早裹在毯子里呼呼沉睡。车厢里面，基本客满，过道的简易弹簧座上坐着不少聊天的乘客，车内暖气开放，外加上塞满一车的人们的呼吸，整节车厢里透着一股令人眩晕的闷沉沉、热烘烘的味道。

　　　　日期：2009…05…0420：03：09

　　　　一名年轻的乘务员提一把热水壶走来，挨个为乘客们倒水，他很礼帽地询问张文勇是否需要添水，心事重重的张文勇没带杯子，木然地摇头。乘务员走过整节车厢，回到休息室。

　　　　“车厢一切正常！”

　　　　乘务员对着衣领低声报告，他是黄晓川。

　　　　平静，一切都如同窗外的夜那样的平静。

　　　　日期：2009…05…0420：04：28

　　　　火车渐渐提速，微微震动的车身挟着呼呼的寒风扎进愈发厚重的黑夜。

　　　　车厢照明灯熄灭了，渐渐传来此起彼伏的低低的鼻息声，不知哪个角落里时而响起抽拉风箱般的鼾声，长长的车厢沉浸在睡眠的海洋里。每隔一段时间，年轻乘务员都过来叫醒某位乘客换票，提醒准备下车。

　　　　次日凌晨3点多钟，火车车速渐慢，即将停靠一个小站。

　　　　日期：2009…05…0420：08：26

　　　　然而，一双犀利的眼神正观察着